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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老太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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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两个孩子的安排,最令我们为难。宁儿快读书了,彬儿也正是麻烦的时候,我这两年去梁山教书,都一直把他们带在身边,可是现在不行了。放在家里让母亲照管吧,不放心,怕敌人抓不住大人来抓娃娃。再说我那兄弟媳妇势利得很,总是埋怨家里受够了我们的牵连。于是我和玉璧商量,觉得以后运枪运子弹搞军需,我在重庆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干脆就把孩子寄在重庆曾三姐家。这个曾三姐,是我近两年来来往往在重庆认识的,是个寡妇,守着个独养儿子过活,虽然不大识字,却是古道热肠,肯帮忙,和我已经换了金兰帖子做了姐妹。她家房子也宽敞,除了一个没出嫁的妹妹敏言之外,平素没有旁人来往,把孩子放在她家,将来这里就是我们设在重庆的联络点。只是两个孩子太淘气,于是就请了一个叫韩嫂的保姆,和她住在一起。
  这么久没见到两个孩子,怪想的,我看了玉璧一眼:“我是当妈的,这事还用得着你说?”
  正是腊月二十头上,雨雪交加,路上不大好走。唐俊清和另外三个人扮成鸡鸭贩子,挑着装满鸡鸭和蛋的篾挑子走在前面。我扮成一个小地主家走人户的大少娘,上身穿了件团花袄子,脚上不敢穿胶鞋皮鞋,就依当地的习俗套了双麻窝子草鞋在布鞋上,有点不伦不类的。夏林背了个细篾背篼,里面放了一封粗壳纸包的糖食,装成我的长年。一路上,他们几个说说笑笑,我却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心里只是思忖着,怎么去见李荣华。
  李荣华是木匠出身,以后进了绿林,由于慷慨好义,打富济贫,被人称为“义匪”,在川北特别是在广安、岳池、合川、武胜一带,很有名气。江湖上的人,不管闯了多大祸事,遇到多大困难,只要取得李大哥的一张片子,包你通行无阻,走到哪个码头,住下有饭吃,走时送路费。广岳一带的“下层人”每到穷途末路时,只要拜在他名下作一个兄弟伙,就可以遮风躲雨,沾到一些便宜。这位“义”字号二杆旗的大爷,号召一两千人千把条枪没问题,军阀杨森好几次想吃掉他,都落得损兵折将。硬的不行,又来软的,杨森委了他一个广(安)、岳(池)、合(川)、武(胜)四县联防司令官的空头衔。他识破了这个耗子精的奸计,假装有病,一直住在重庆,不去上任。我们第一次起义时,他暗地派了二百人来参加我们的队伍,直到现在还有一部分人坚持下来。这几年他一直利用刘湘部下欺上瞒下的倒卖武器之风,在重庆给我们购买枪弹。我听过不少关于他各式各样甚至十分离奇的传说,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
  船到千厮门码头,已是半下午了,我们就到行街悦和旅馆住下。这旅馆的余老板,是李荣华的兄弟伙,对山上下来的人有些照顾。夏林找到余老板,说要会李司令。余老板说李司令原来住在这里,近来感到这里不清静,在水巷子租了一间屋住着。我就和夏林一起去找他。这水巷子是从嘉陵江担水过路的巷子,路上一年四季都是湿浇浇的,我走不了几步,裤脚和一双布鞋都沾满了稀泥。找了好久,才找到门牌号数。进了大门,发现这是一个砖木结构的旧式平房;天井里有一个条石砌成的花台,台上放了三盆兰草;堂屋的神龛上供了一张关二爷的画像,古铜色的香炉里还燃着三炷香。我正在打量屋里的陈设,左厢房里走出一个人来,穿一件酱色的毛衣,一条马裤呢的青色西装裤,手上拿了一条花毛巾正在揩脸。夏林喊了一声李大哥,他连忙取下毛巾打招呼说:“老夏是你们呀,进屋来坐,进屋来坐。”
  这个人,四十来岁光景,很清瘦,却红光满面,两只眼睛奕奕发光。我们走进他的客房里,夏林放下给他带来的土产礼物:五斤赛龙场的挂面,六斤合川桃片,两坛黎梓卫的醋。夏林指着我说:“这就是廖大嫂,姓陈,陈玉屏。”
  李大哥连声说“幸会幸会,你们啥子时候到的,吃了饭没有?”
  我把玉璧的信双手递给他,他扯出来晃了两下就揣进衣袋里。我心里奇怪,却见他女人从厢房里出来了。这妇人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矮胖胖的身材,眉毛画得弯弯的,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李大哥板起脸,叫她去倒茶,待那女人进厢房去了,他才低声对我说:“我都晓得了,进货的事情,等一阵再讲。”
  一会儿,他女人捧着一个茶盘子出来,递给我和夏林一个人一杯茶,又挨着厢房站着。李大哥看了我一眼,见我穿得不洋不土的,脚上糊满了泥,就立刻拿出二十块大洋递给他的女人说:“去,小梁子百货铺里有做好了的衣服,快去买一套来,比你穿的要小一点,长一点,还要买双皮鞋,向大嫂比个样子。”
  我想刚到这里,怎好麻烦别人,就说:“李大哥,不要紧,我在李子坝还有衣服。”
  他女人接着说:“我这里有衣服鞋子,大嫂恐怕穿得。”边说边往内房间走。
  李大哥有点生气了,喊了一声:“转来,说买就买,你那衣服大得不得了,人家怎么穿得!”
  我看在眼里,心里想:看样子这位李大哥脾气不大好。不料待那女人走出去以后,他才换了口气对我说:“大嫂,你不晓得我那女人的嘴巴,不稳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说的话她听见了怎办?”他这才又把信从衣袋里摸出来,问我说:“廖大哥在信里说些啥子?”
  我说:“李大哥,你看信嘛。”
  他把信纸看了看,笑着说:“大嫂,不瞒你说,我不认识字。”
  我这才明白,赶紧把信接过来念给他听,说:“玉璧问候你好,又问这次皮头货进了多少,还差多少款子,上面需用很急,特派我们来取,还要请李大哥大力协助。”李大哥听了,摇摇头说:“抱歉得很,这次没搞到多少货,总共只有一打手枪,三千多发子弹;人家倒答应了我六十支步枪,但是要一个星期以后才能扯回销。至于款子嘛,请转告廖大哥说,请他放心,上面能找多少算多少,不够的由我拿出来就是,我这里还扯得动。”
  我听了心里想,六个人跑一趟,冒着风险运这点货,是少了点,可是看样子人家李大哥也有难处,总不能过于难为他。我说:“李大哥,这几年来你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们,我们山上的弟兄们都是感激不尽的。这次货少一点也不打紧,我们还要常来常往,只是上面催得急,你看怎么安排。”
  李大哥想了一下,问我来了几个人,我说连我六个。他又问走水路还是走旱路,夏林说走旱路可以早两天到。他说,那就后天走吧。
  我急了,问明天行不行。李大哥沉吟许久才说:“大嫂你不晓得,这一向你们北路打得很凶,江边上和沿路对上去的人货都防范得很紧。我看你们最好从临江门码头上船,到头塘再下去走旱路,这样稍微好出城一些。我本想找雷忠厚雷旅长派两个兵送你们这一截,偏偏他又不在家。不过这次廖大哥这么急,万一贻误了军机,就坏了大事。这样吧,我这里马上分派两个弟兄去办,明天找人送你们上船。”
  说了一阵,天都快黑了,我和夏林起身告辞,约好明天在旅馆里见。我们刚要出门,李大嫂提了一个纸盒走了进来,说走了多少铺子都找不到一套合适的衣服,只是买了一双皮鞋。我从身上摸出五块银元来,她半推半就的准备接受。李大哥白了他女人一眼,对我说:“廖大嫂你这样见外,我要多心了。”
  我只好把钱收起来,心想二天买一节衣料子送他女人就是。
  出了水巷子,夏林把我送到小什字,伸了个懒腰说:“大姐你安安心心去看娃娃,这阵老唐他们恐怕把货卖得差不多了,我们今晚上要好好生生吃顿馆子,再到又新大舞台去看场川戏。”
  我说:“你就晓得耍,若是出了事情,你大哥要拿我是问的。回去跟大家说,看戏进馆子都可以,就是不能吃酒。”
  夏林吊儿郎当地答应着,转身回旅馆去了。我坐着黄包车到李子坝曾三姐家去,看望两个孩子。从小梁子到李子坝,很有点路程,黄包车夫在半明半暗的路灯下埋着头一路小跑。冷冷清清的大街小巷只有些卖烧腊的小酒馆和杂货铺亮着灯,一些穿黑制服的警察沿街走来走去。行至牛角沱,我在一家小店子跟前喊住了车夫,买了一斤水果糖和两斤花生,算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
  车到李子坝,已经二更天了,一进门曾三姐就拉着我高声叫了起来:“你这个背时的,舍得下来呀!”她这一叫,惊醒了刚入睡的宁儿,翻身起来坐在床上,喊了声妈妈,哇地一声哭着从床上跳下来,抱着我就不松手。我蹲下来捧起宁儿的脸,问她是不是想妈妈了,她抽抽搭搭地点点头,我一下子觉得鼻子发酸,眼里也湿浸浸的。半年不见,女儿长高了,也比在乡里时白净了许多;再看看睡得正香的彬娃,脸儿红喷喷的,嘟着个嘴巴像在跟谁生气。这时候,韩嫂打了盆热水过来,说:“莫喊醒他,这娃儿受了点凉,今天还有点咳。”
  我脱下满是泥浆的鞋袜,把脚伸进热水里,舒舒服服地嘘着气。曾三姐一边打发韩嫂给我找衣服,一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地唠叨:“看你穿些啥子哟,不三不四的,堂堂康家屋里的表小姐,泥呀水的糊得眉毛鼻子都看不清楚。你这个人呀,说也说不听,屋里不缺米不少盐的,硬要在外头乱跑,自找苦吃不说,还要让别人替你担心。”
  吃了韩嫂煮来的一碗鸡蛋酸辣面,浑身都暖和了,偎着被子坐在床上,和韩嫂、曾三姐摆些女人家的龙门阵。其实她们都晓得我和玉璧是干啥子的,可是又觉得这个党那个派跟女人家又有啥子关系,只是图着姐妹间人缘好,大家互相帮个忙。韩嫂说:“彬娃调皮,爱往马路上跑。宁儿倒听话,就是有点小气,有一次听说你到了化龙桥,大清早就悄悄地跑出去,从化龙桥街上一直问到河边的每一条船,天黑尽了,才饿着肚子哭哭啼啼地走了回来,真把我们急死了。”摆了一阵娃娃,曾三姐又问我:“上回给你做的那件夹旗袍,可是上好的锦锻料子,这回到重庆咋不带来上街穿?”
  我说,那件衣服倒都说好看,只是过于富贵气。曾三姐一听这话,沉下脸说:“你这个死女子,当时那么欢喜,这下又说什么富贵气,莫不是又拿去送了人吧?”我笑着说:“不瞒你老姐子说吧,在梁山教书的时候,一个学生的父亲死了办不起丧事,我就把那件衣服让给了一位平素很要好的官太太,钱给了那个学生回去买棺材。”曾三姐听了,叹口气说:“你这大手大脚的德行,啥子时候才改得了哦!”
  我拉着她说:“三姐,你莫叹气,我当时就给那个学生说,衣服不是我的,要谢就谢你,人家当真趴在地上给你磕了三个头。不晓得你那晚上搓麻将,赢了好多钱咯……”
  大家说笑了一阵,各自去睡了。宁儿紧紧抱着我,扳都扳不开。我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梦里隐隐约约全是嘉陵江上船工的号子声,睁开眼睛一看,天都亮了,韩嫂已经做好了早饭,筷子碗都齐齐崭崭地摆在了桌上。
  我匆匆吃了饭,正要出门,彬娃醒了。小家伙揉揉眼睛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我张开双臂呼唤他,他也不过来;我去抱他,他慌慌忙忙地直往后缩。韩嫂见了,生气地说:“这娃儿咋连妈都不认了?”
  彬娃扁扁嘴,要哭的样子。我看宁儿还在睡着,怕惊醒了她要绊脚,忙说:“韩嫂你莫骂他,过些天我还要下来的。”说着咬咬牙,一扭头出了门。
  到了旅馆,李大哥已连夜把雷忠厚找了回来,一起在房间里等我。雷忠厚是杨森的一个旅长,早年也是穷娃儿,后来生活无着,在河上当过纤夫,扯棚子进了绿林,最后被杨森改编,在杨森办的军政学校当过朱德和陈毅的学生。此人不但是一员骁将,而且以讲义气著称,在四川泸州之战和湖北打仙桃镇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救过杨森的命。可是杨森只重视他的“杨家军”,对雷忠厚反而疑心重重,最后只给了他一个旅长的空衔,一直让他在重庆“坐冷板凳”。雷忠厚苦闷之后,也就看淡了,和李荣华成了最好的朋友;也和玉璧认识了,非常敬重玉璧的才学胆识,第一次起义时就帮我们买过枪。
  雷忠厚一见我,就打着拱直说:“久仰久仰,不知道大嫂来了,饭也没请你们吃一顿。”我们寒暄了几句,雷忠厚告诉我子弹都装进了子弹带,和十二支手枪一起,大家都带在身上,保险一些。还直说给廖大哥带个话,这次的货不够,下回一定多搞一些。我们谢过雷旅长和李大哥,赶紧收拾停当,趁着天色尚早,由雷旅长派的两个弁兵护着,由临江门坐船到了头塘。
  唐俊清戴顶瓜皮帽,穿件灰布长衫,外面套件青布马褂,仍是个贩鸡鸭的行商;其余的人在空篾箩里放了些红绿花纸、年画和纸糊的笑罗汉头,像是赶回家去过年的力夫;我装成一个农妇,夹在他们中间。上了路,才下雨,我的一双布鞋糊满了稀泥,怪不好走,慢慢地就落在了他们后面。在离罗锅凼还有半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凉亭,夏林他们坐在凉亭里等我,看样子都等得有些着急了。唐俊清老远就迎上来说:“大姐,不好了,罗锅凼住了连大连人①,卡子守得很紧,进出的人都要检查。”
  我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在凉亭歇气时,听到过路的一个老大爷说的。”“前两天从这里过,都没有军队嘛。”
  “是呀,昨天才开来的。”
  “是哪个的队伍?”
  “听说是杨森廿军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了。罗锅凼是重庆到广安、上华蓥的必经之路,这里两边高山环抱,中间一条独路经过,在这里设了卡子,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路上行人稀少,我们这一行人十分打眼,处在这眉毛底下,迈不过,躲不了,连往回走也不行了。
  大家在凉亭里商量了一阵,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最后只得让唐老六到前面去打探一下再说。
  唐老六解下了身上的手枪和子弹,挑了副空篓子,大摇大摆向场口走去。我从篾篓上拆了根竹片子,装着在路边撬草药,静观场口的动静。不一会儿唐老六走出场口,假装在田坎边小便,直是朝我们摆手,意思是不得行。大家一下子把头都转过来,你看我我看你的,半天没得人说话。唐俊清闷不住了,把手中的半截烟锅巴一丢说:“大姐,我们与枪共存亡,怕它啥子,冲过去!”
  夏林也说:“就是,跟廿军又不是没打过,打它个出其不意,请他几爷子过个热闹年。”
  我说:“你们说得倒轻巧,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们想想,现在下雨路滑,对面是山,即使我们冲过了卡子,敌人使的是步枪,我们使的是手枪,他打得到我们,而我们打不到他,不是要吃大亏吗?何况一打响,人家连大连人,场里场外一下子围拢来,恐怕要把我们全都煮在这锅里头!”大家又不说话了。唐俊清低着头,在凉亭里踱来踱去。夏林眉头一皱,凑上来对我说:“大姐,硬冲不行,我倒想了个调虎离山之计,不知行不行。先叫唐俊清和唐老六将卡子上那几个哨兵招呼到场口边那个饭馆里去吃酒,我们设法从馆子后面绕过卡子混过去,如不行,就只有老办法,冲!”“大姐呢?”唐俊清问。
  夏林接着说:“大姐就装成本地人混过卡子,只要你爬到对面那座山坡,我们就动手,不然你跑不赢。”
  我想了一下,说就这样办吧,接着招呼大家将身上的枪弹捆紧点,谨防跑落了。
  唐俊清敞开马褂,解开长衫的扣子,露出一件蓝色点点花的夹衫,急步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夏林他们才挑着竹篓子,慢腾腾地吊在后头。
  唐老六站在饭馆门前,看到唐俊清过来,大声喊:“王大哥,走快点,菜都冷了。”馆子门口站着四个兵,都唏哩哗啦一阵地拉着枪栓,大声喊:“是啥子人?站住要检查!”唐老六掉转头去对那哨兵说:“一起的,是我们一起,由重庆卖鸡回来。”说着上前几步,拿出一包烟来向四个哨兵各散了一支,然后拍着一个哨兵的肩膀说:“天气冷,走,喝二两。”
  那几个哨兵一听说喝酒,馋得喉咙里伸出了爪爪,你望我我望你地迟疑了起来。
  唐俊清也走向前去打招呼:“出门人,四海之内皆兄弟。
  一回生,二回熟,走,不要客气,吃点耍酒。“
  唐老六与唐俊清边说边拉,一个戴上等兵领章的对另一个哨兵说:“你守着,等一阵来换。”然后向其他两个把嘴一翘,跟着唐老六走进了饭馆。
  我蹲在饭馆侧边的田坎上,手上在扯草药,耳朵就在听饭馆里的动静,然后随手扯了一把“泥鳅串”拿在手里,大大方方地向卡子走去。
  “干啥子的?”那哨兵有气无力地问。
  我漫不经心地说:“扯草草药的,细娃病了。”“你是哪里人?”
  我知道这一带姓罗的很多,就说:“我姓罗,是那边湾湾头的。”
  “检查。”那家伙嘴在说,手脚并没有动。
  “先生,我就这一身,有啥检查的?”
  唐俊清听见一声检查,就走出饭店,假装在一个摊子上买花生,不转眼地瞟着我。那哨兵见我一手拿个竹片,一手拿把草草药,把手一扬,就让我过去了,唐俊清才放心地回到饭馆去。
  我走进场口,在一个草堆上扯了一把谷草,胡乱做了一双草脚码子①绑在脚上,又捡了一根竹杆,拼命地往山上爬去。雨越来越大,山上的黄泥,一见雨就硬头溜,真是爬一步,滑一步,心越急路越滑,一连跌了好几交。
  我爬上半山腰,忽听得啪啪几声枪响,回头一看,夏林他们丢了空篓子直向山上跑来。
  敌人的集合号不住地吹,大人细娃在街上东闯西碰,家家户户忙着关铺门,口哨声、呼喊声、啼哭声混成一片。不一会儿,场上的敌人已经召集人马,四五十个人散开,向山上围了过来,子弹呼呼地从我头上飞过。好不容易看到夏林他们追了上来,却不见唐俊清。夏林拉着我边跑边说:“老唐在后面掩护我们,快跑!”
  我拉着夏林的手爬过一个陡坡,还不见唐俊清的影子,心里越是着急,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忽然,唐俊清包着青丝帕子的脑壳从陡坡下冒了出来,我心里一阵惊喜,刚喊出一个“唐”字,那脑壳又不见了。我忙喊夏林快下去救他。这时候唐俊清抓住了山崖边的野草,眼看就要爬上来了,脚下一滑又不见了。眼看敌人已经追上来了,不住地喊:“捉活的,捉活的!”夏林一看万分危急,连忙打出了一梭子弹,跑上前去扯着一棵小松树,将唐俊清拉了上来。
  我们又往山上爬了一阵,在一个山崖边隐蔽起来,唐俊清说:“同志们,沉住气,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一个同志没有经过火线,有点胆怯地说:“大姐,我们跑吧。”
  我说:“路这样滑,跑不动,敌人在后面追着打,危险得很。”
  夏林有点不耐烦地说:“不要罗嗦了,准备好,叫这些狗日的到阎王那里去过年。”
  不一会儿,敌人追上来了,像狗一样的,两手撑在地上,一步一步地爬着走。他们人多拥挤,前面一个刚到唐俊清跌交的那个地方,脚一滑就滚下去,后面一长串人像坛子碰坛子,唏哩哗啦滚了一串串。
  山下出现一个穿黄呢军服的家伙,骑在一匹黄色的高头大马上,挥着手枪老远地指着半坡上的那些兵骂道:“妈的,都这么不中用,还不给老子冲,冲上去!”
  那些糊了一身泥巴的兵只得转过身来,又往山上爬,嘴里叽哩咕噜地发着牢骚。就这样爬上来又滚下去,滚下去又爬起来,好容易上来了十多个人,站在那里指手划脚,得意得不得了。唐老六见了,有点沉不住气,扯出枪来就想打,我一把按住他说:“不要慌,等人多一点儿,一枪一个,不能浪费子弹。”
  敌人又上来了好几个,我们每个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住各自的目标。敌人向我们围了过来,眼看只有五十来步了。唐俊清用手拐子撞我一下,我喊声“打”,六个人都是双枪,噼里啪啦连打了两槽子弹,敌人立即慌作了一团,掉过屁股就往山下滚……兵败如山倒。不管那个骑马的家伙在下面怎样打枪怎样乱骂,丘八们还是泥糊糊地落了魂一般往下跑。夏林收起枪哈哈一笑:“妈的,这些草包硬是不经打,可惜了老子这么金贵的子弹!”
  已是黄昏时分,雨还在下,枪声却停了。山下的坝子上空无一人,出奇地冷清。我站起身来,催促大家收拾上路。夏林却盯着前面摆着的几具尸体,说哪有送上门的财喜都不捡的道理,说着就和唐老六一道,到死人身上去扯子弹,一边扯一边说:这回我们这么多人才运了这点枪弹,拿回去怎么喂得饱杨森的那些草包兵……正说着他突然唉呀一声,大家连忙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死人爬了起来,翘起个屈股直喊饶命。唐俊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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