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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君臣-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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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五尺,上面胡乱插些荆棘,还沾满了尘灰。落魄到这样才想到拉下脸来求当年被他抛弃的情人和私生子,或许这个爹也没有霍去病想象的那么势利,而是真的走投无路。
  霍去病相貌温柔儒雅,却自带着一股战场上的腥风血雨才锤炼得出来的睥睨天下的气魄,霍仲儒有些不敢正视他。面对已经官拜将军的儿子,霍仲儒竟然吓得双膝一软,直接跪下了。
  “父亲。”见父亲下跪,霍去病也连忙与他相对而跪,给他磕头,“儿子不知是父亲的孩子,未曾尽过孝道,特来向父亲大人请罪。请父亲责罚。”
  霍仲儒想象过无数次父子相认的场景,实在没想到一直得不到自己承认的儿子不但对他没有丝毫怨恨,还愿意侍奉他。
  霍仲儒扶起霍去病,刚想叙叙家常,霍去病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把抱起霍光,把霍仲儒扑到一边。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差,一匹马把霍家本就不高的栅栏彻底撞翻,一直冲到院子里来。
  是哥哥的仇家找上门了?霍光吓得抱住霍去病的腰。
  自从霍去病当上骠骑将军,霍仲儒父凭子贵,虽然官职依然只是个小吏,却早已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人。这人到底是谁?敢这么横行霸道。霍仲儒不认识骑在马背上的年轻将军,只认识横在马背上被颠得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是河东太守。
  “去病!”终于找到人了。赵充国随手把河东太守扔到地上,自己下马来,等到马蹄扬起的尘埃渐渐落定,才发现霍去病看到他似乎并不怎么高兴:“怎么了?”
  霍去病指向一边。
  赵充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的是跟来的荀彘、董蔚、赵破奴:“是啊,我们都来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居然还有脸问有什么不对?“你刚把我家院子的墙拆了。”
  “哦……”赵充国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摊已经被马踩烂的貌似曾经是篱笆的东西。
  河东太守试了好几次才爬起来,越来越觉得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这些当兵的。当今圣上好武,这么些个受宠的武夫都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惯了,根本没有法律观念。就连已经日薄西山的飞将军都敢擅自斩杀县尉,结果皇上也没把他怎么样,正当宠的骠骑将军手下的裨将活活颠死一两个太守算什么?只怕当今丞相如果不是李广的堂弟,他也照样敢这么放在马背上往死里颠。河东太守硬压下搅在一起的五脏六腑,庆幸自己做官已经有一阵子了,就算真的把五脏六腑统统颠出来,官场上的场面话也还会牢牢地长在肚子里。
  先前有眼不识泰山,现在是挽回自己在骠骑将军心中形象的最佳机会。河东太守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正了正衣冠:“下官拜见骠骑将军。”
  “你是……”
  “下官河东太守。”发现似乎有戏,河东太守正准备把滚瓜烂熟的场面话往外掏,可是对着这么个玉面书生,实在是叫不出“将军”二字,于是恭恭敬敬地弯着腰说话,“骠骑将军衣锦还乡,又与老爷、二公子相聚,真是万千之喜。将军荣归,乃是平阳的荣耀。能为将军效绵薄之力,更是下官的荣耀。将军一路劳顿,下官已经安排了驿馆……”
  “不必了。”霍去病就是不想听这些废话,才甩掉大军一个人先过来,想不到赵充国居然专程抓了个人送来讲场面话给他听。
  不吃这套?河东太守抬起眼,发现霍去病若有所思地打量霍仲儒住的破房子,又找到了溜须拍马的机会:“将军若有什么吩咐,下官无不照办。”
  这房子确实没法住人了,更不用说住的还是骠骑将军的生父。刘彻提倡以孝道治天下,要是让人知道骠骑将军的生父还在住这种破房子,以后霍去病怎么在朝堂上做人?霍去病呼出一口气:“草舍贫寒,可怜我父耐得!请太守吩咐县令另择宅基,建一座府邸。一切费用由我支付,不得从府库取钱,万勿勒索百姓!”
  河东太守立刻唯唯诺诺地答应。
  “还有你们四个。”霍去病指向四个裨将,“安排大军就地安营扎寨,不准扰民。”
  “那么我们可以过来和你一起住吗?”赵充国弱弱地问了一句,见霍去病很想说“不行”,连忙补充,“就我们四个。”
  “家里太小……”
  “没关系,驿馆都已经……”河东太守早就料到霍去病不会一个人来,所以连随从人员的住宿也都安排好了,可是话说到一半,就被霍去病瞪回去。
  “要不你们先回长安去交差?”霍去病的声音越来越冷。
  “我们也告官假了。”荀彘一脸诡笑。
  “什么时候?”董蔚吓了一跳。
  “你送军报回去的时候。”荀彘勾上董蔚的肩膀,“兄弟,别担心,连你的假一起请了。”
  “哦。”董蔚似乎也没太惊讶。
  “‘哦’?”赵破奴反而是瞪大了眼睛,“‘哦’完就没了?他这样在军报后面乱加东西,私自替我们请官假,你‘哦’完就没下文了?”
  “还需要什么吗?”董蔚不解。
  赵破奴一直以为在骠骑营,董蔚算是难得的正常人,现在看来,不正常的似乎反而是他自己。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他最好还是试着习惯骠骑营众人的思维方式。
  有些事裨将能习惯,骠骑将军可习惯不了。听到荀彘自作主张,霍去病一边的眉毛被额头上的青筋牵得一跳一跳:“所以……”
  “所以官假期间,我们就不是上下级关系了,只是哥们。”荀彘跳下马背,“霍老爷,别担心,我们中不正常的只有这一个。”他指向赵充国。
  是啊,除了赵充国以外,最不正常的就是你自己的儿子。赵破奴在心里补充。
  这群混小子!霍去病只是来认个亲,他们就有本事把整个平阳都搅得天翻地覆:“我说,我来寻亲,你们跟来干什么?”
  当然是好奇谁能生出霍去病这样的怪物。赵破奴继续腹诽。
  “怕你晚上不抱着我就睡不着啊。”赵充国突然语出惊人,吓得河东太守和霍仲儒看霍去病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异样。
  骠骑将军还是未满双十的年轻人,因此安排住宿的时候,河东太守特意叮嘱平阳县令找了几个歌舞伎,还特意安排了几个出身良好的美女,准备让骠骑将军带回去做侍妾,没想到他竟然喜欢男人。平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几个小倌也不是找不出。只是小倌都是乍一看雌雄莫辨的阴柔型,霍去病要是喜欢赵充国这种风格的男宠,还真不好找。
  赵充国哪里像是男宠了?霍去病只想就地挖个洞钻下去。看他和霍去病的身材比例,到底谁是谁的男宠?沙漠里白天极热,晚上极冷,害得霍去病白天总是觉得饿,到了晚上就会自然而然地进入冬眠的假死状态。如果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的气候只是把霍去病一个人的生物钟拨得乱七八糟也罢,经常睡着睡着就全身冰冷而且几乎没有呼吸心跳的骠骑将军有好几次吓得大军差点不战而退。为了避免沙漠里的气候和鲤鱼的生活习性再造成类似的误会,霍去病才会把赵充国当暖炉,不是把他当男宠。为什么他每次出征都会遇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李广出征老是迷路是命,霍去病出征老是会遇到乱七八糟的事也是命吗?要是他上战场也可以像李广说的“上战场见人就砍便可以了”该多好。
  这傻小子净闯祸!发现河东太守和霍仲儒眼神不对,荀彘立刻熟练地一掌砍昏赵充国,把他扔回马背上:“对了,去病的新夫人还在后面。肚子那么大,实在是走不快。霍老爷,等到今年秋天你就能当爷爷了,恭喜啊,三代同堂。”
  “哦,呵呵……”霍仲儒还没怎么回过神来。新娶的夫人今年秋天就能让他当爷爷,也就是说开春霍去病第一次出征河西的时候就怀上了,却到他二出陇西回来的时候才过门,是先斩后奏吧?真不愧是年轻时风流成性的霍仲孺的儿子。不过尽管是先斩后奏,好歹还是“奏”了,这点至少比霍仲儒强。
  除了一开始闹的误会,后来回乡探亲的日子还算顺利。霍去病终于发现带着赵充国的好处——自从颠过河东太守,每次看到讨人厌的当地官员来拍马屁,只要霍去病一个眼神,赵充国就会带他们去骑马兜风“联络感情”,更不用说霍去病的马“畜生不长眼,在战场上咬匈奴人咬惯了,见了陌生人就咬”,没过几天,就没人敢上门了。平阳的乡下没有京城的热闹,也没有京城那么多的明争暗斗,确实是个疗养的好地方。霍去病原本想等妻子生下孩子、坐完月子,再带她回长安,可是闲适安逸的官假才过了一个月都不到,就被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打断,刘彻圣旨急宣霍去病立刻回长安。
  就算军情再紧急,大汉的将军只有霍去病一个吗?卫大将军干什么去了?霍去病真的很想抗旨,可是父亲、妻子、弟弟都劝他以国事为重,只能乖乖奉旨回京。
  霍去病从很早以前就提出过要带霍仲儒父子一起随他回长安,好在父亲身边尽孝,再给弟弟谋个一官半职,可是霍仲儒已经没脸去见卫少儿,推脱自己老了,不想离开家乡。于是霍去病在平阳给父亲置下土地房产以及仆婢,侍奉父亲颐养天年,只带走了弟弟霍光。
  家中能有个骠骑将军儿子,霍仲儒已经觉得是祖上积德,却没想到小儿子也不是简单的人物。送走霍光时,霍仲儒只想改变小儿子的命运,却没想到他的这一决定也改变了整个大汉的命运。
  随哥哥到长安以后,霍光先是在霍去病帐下任郎官,后升为诸曹侍中,参谋军事,然后做了汉武帝的奉车都尉,享受光禄大夫待遇,与刘彻“出则奉车,入侍左右”,深得信任。武帝后元二年春,汉武帝刘彻病死,死前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霍光接受汉武帝遗诏,官拜大司马大将军,成为汉昭帝刘弗陵的辅命大臣,从此掌握了汉朝政府的最高权力。所谓“帝年八岁,政事一决于光”,霍光执掌汉室最高权力近二十年,权倾天下,甚至就连他的男宠冯子都都因为霍光的宠信而得势,虽是霍光家奴的身份,却是百官以下都要仰承他的鼻息。元平元年,二十二岁的昭帝病死,无后,霍光遂支持武帝太子刘据之孙、十八岁的刘询继位,是为宣帝。昭帝和宣帝实行的一系列政治、经济措施使武帝末年的社会矛盾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缓解,西汉王朝上又出现了几十年的兴盛景象,历史上习惯称这一时期为“昭宣中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醋坛子

  霍去病在平阳探亲、享受难得的清闲,远在长安的未央宫却是自从骠骑将军宣布已经在陇西娶妻而且即将生子的书信送到,就以皇帝为中心散发出强烈的醋味,不出一个月,这股醋味就淹没了整个长安。
  小祖宗不厚道啊,自己去老家躲清静,却是害得整个未央宫所有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生怕成为刘彻一时不快之下的出气筒。别说是新来的宫女、太监,就连杨得意都快招架不住了。不幸中的万幸,才过了一个月,刘彻就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八百里加急文书要霍去病立刻回长安。
  骠骑将军突然就娶了夫人,而且很快就要做爹了,长安不知多少少女因此哭碎了心。大军凯旋,带回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丰厚的战利品,在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尤其是女人——却是对凯旋的英雄以及被押回来的匈奴俘虏看都不看,只盯着跟在队伍最后面的一辆马车。
  听说骠骑将军就在车里陪着新娶的夫人。
  不知将军夫人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骠骑将军动心,以至于不惜违背不灭匈奴不成家的誓言,也要娶她回来,恩爱如是。如果眼神可以擦出火星,只怕那辆车早就被彻底焚毁,可惜前提是“如果”,不论街旁的人怎么伸长脖子,都只能看到马车垂着车帘,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到车内的情形。
  看得出来刘彻是真的急了,甚至都不允许霍去病先回家安顿好妻子,就要他直接赶着马车进宫面圣,还借口说是卫子夫要先看看外甥的新娘。
  既然是皇后要先看外甥媳妇,新过门的冠军侯夫人自然是还没见婆婆,就要先去见姨妈。自从霍去病娶妻生子的消息传来,整个长安都被醋味淹了,卫子夫却是心情大好。霍去病有了妻子,还即将成为幸福的父亲,这下刘彻该对他死心了。她也确实非常好奇是哪个女人有那么大的魅力,能把霍去病从刘彻身边抢走。
  大军回来后,据说载着冠军侯夫人的马车几乎是被押到皇宫里面去见皇后,三位公主都快哭了,甚至恨不得把那个夺走去病哥哥的“表嫂”碎尸万段,卫子夫却是带着得意的微笑,准备见识能让外甥心动的女人。
  旁边的宫女叫了一次又一次,车帘始终纹丝不动。有小黄门要去掀车帘,“请”冠军侯夫人下车,却被卫子夫阻止。
  “去病,娶了新娘子,还舍不得让姨妈看?都是自家人,出来吧,别害羞。”卫子夫走近车旁,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忍不住笑出声来。女人怀孕以后是特别容易困,更不用说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要从陇西赶到长安,原来是在车里睡着了。霍去病也真是爱妻如命,大概是被妻子压着,所以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生怕惊醒她。这下没人和她抢丈夫了。卫子夫轻轻地掀起车帘,以为会看见外甥夫妇恩恩爱爱地依偎在一起,却看见车里的地板上睡着一个男人,吓得一下子松手。
  车里的人也被她惊醒了,从里面爬出来,还在揉眼睛,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怎么跑这儿来了?”
  看清车里出来的人,卫子夫勉强端住皇后的架子:“东方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皇后?”东方朔似乎刚注意到眼前的人是皇后,连忙下车行礼,“卑职东方朔见过皇后和三位公主。”
  “东方大人,你在去病的车里面干什么?”卫子夫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这是骠骑将军的车?他不是向来骑马的吗?还坐车?”东方朔回过头看了看车,一脸迷糊,“我正好犯困了,看这车停在路边,又没人用,就进去打了会儿瞌睡。原来是骠骑将军的车啊。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一边说,一边还滑稽地向马车行礼。
  东方朔向来行为乖张,连刘彻的面子都不买,更别说是区区一个皇后。面对装疯卖傻的东方朔,卫子夫只有仰天长叹的份。
  东方朔突然一拍额头,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对了,皇上该不会也以为这车里是骠骑将军吧?不行,我得赶紧去找皇上请罪去,不然就小命不保了……”
  “对呀,皇上……”卫子夫这才想起应该最急于见到霍夫人的刘彻也不在,再仔细一看,就连向来和刘彻形影不离的杨得意都没见到。
  *****
  这点声东击西的小伎俩只骗得了卫子夫,刘彻可是一接到消息说大军到长安,就微服只带着杨得意一人直奔冠军侯府。
  当初听说霍去病娶妻,妻子还有了身孕,刘彻比听说霍去病自己怀了七个月的身孕还惊讶,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可是军报下董蔚一本正经的名字立刻扑灭了刘彻这点侥幸的遐想。不是说永远不娶妻吗?不是说既然世俗不允许他们结为连理,就一辈子孤身与他相伴吗?当初甜蜜的承诺还在耳边回荡,说话的人就已经变卦,大张旗鼓地娶妻生子,就像在嘲笑为一个奴隶出身的将军守身如玉的九五之尊。
  除了疑惑以外,刘彻感觉到更多的是愤怒和屈辱,甚至比当年被窦太皇太后架空成傀儡皇帝时更甚。想到对自己不忠的爱人,刘彻也放纵过自己,可是一想到霍去病从来不介意他去临幸别人,甚至还劝他多去后宫,多多绵延子嗣,免得他的三宫六院把霍去病骂成蓝颜祸水,□的发泄只让刘彻的妒火烧得越来越旺,恨不得把背叛他的爱人烧得尸骨无存。
  冠军侯府的大门就在前面,看门的人认识皇帝,谁都不敢拦他,任由他长驱直入。刘彻对一路上的下人看都不看,直奔主卧房,所有的怒火却在听到冠军侯夫人的名字时一下子灭了。
  “采薇。”他听见让他魂牵梦萦的温柔嗓音这么叫她,“采薇,我们到家了。”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采薇,这个名字是霍去病给她起的吧?短短的两个字,却饱含着军人对家的向往,让刘彻满腹的怒火都成了愧疚。他自己妻妾成群,儿女俱全,拥有了一切以后再要求爱人也对他忠贞不二,却不曾想过这样是不是公平。普通人在霍去病的年纪,孩子都该会满地乱跑了,年轻的骠骑将军要不是为了给他打仗,怎么会到将近二十岁的年纪,第一个孩子还在妻子的腹中?卫少儿嘴上说不介意唯一的亲生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可谁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因为儿子被皇帝看上,不敢介意?是他自己养尊处优惯了,习惯了自我中心的思维方式,却从没想过他过度的占有欲是一种自私,是对爱人的伤害。
  刘彻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推门进去:“去病,带了新娘子回来,怎么都不知道先给姨夫看看?”
  房间里,就看见霍去病扶着一个肚子滚圆的女人,让她坐着休息。大出刘彻意料,霍去病的新娘根本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采薇年纪已经挺大了,至少比霍去病大了七八岁,容貌只是中上,一看就是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哪怕穿金戴银,都难掩扑面而来的乡土气。刘彻在宫里看惯了美人,在长安的大街上也看惯了穿戴时髦的姑娘,乍一看到采薇,甚至觉得她有点丑。采薇显然出身也并不好,知道自己能做冠军侯的夫人是高攀了,在刘彻看来简陋甚至寒碜的冠军侯府在她看来,却是奢华到不敢称之为“家”,从进门起就惶恐地打量四周,现在则是用同样惶恐的眼神打量衣着华贵的“姨夫”。
  采薇听到对方是长辈,立刻就要起身问安,被霍去病按着坐下去:“姨夫,你这性子也太急了,我们才刚到,你好歹让采薇先喘口气。”
  “姨夫就是这急性子,改不掉。”刘彻自己在他们面前落座,“新娘子,没关系,坐吧。我也算是去病的半个爹,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接着注意到房里还有个孩子,“这个是谁?”看他的打扮和气质,不像是小厮。
  “‘半个爹’,这是我那‘一个爹’生的弟弟霍光。”霍去病示意霍光去向刘彻问安。
  “小人霍光见过公孙将军。”霍光倒是礼数周全,可是一声“将军”吓得采薇差点跪下。
  采薇的娘家是陇西边境的牧民,见了县丞、县尉都得下跪,家中女儿能给在县衙跑腿的小吏做妾都是高攀,谁想得到会嫁给骠骑将军,如今还和另一个将军同桌而坐。
  他是听到霍去病叫刘彻“姨夫”,所以把他当成公孙贺了?这小孩挺有意思。刘彻对霍光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尤其喜欢他这温文儒雅的气质,像他哥哥。按照任子制,两千石以上官员只要任满三年,即可任“同产若子”一人为郎官,以后霍光也要到皇帝身边做事,最好还是让他早点认清效忠的对象,不然要是到朝堂上对着皇帝喊“公孙将军”,笑话可就闹大了。刘彻想纠正,但看到采薇一脸的惶恐,立刻打消了主意——她听到“将军”就吓成这样,要是知道面前坐的是皇帝,还不吓趴下。现在她闪失得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可闪失不起。算了,今天就做一天公孙贺吧。
  霍光看了看霍去病,再看了看刘彻,看出点蹊跷:“这位不是公孙将军?”
  刘彻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霍去病就先替他解了围:“这个不是大姨夫公孙将军,而是小姨夫刘小猪。”
  正如刘彻猜想的,“采薇”是霍去病给妻子起的名字,她原本□花,从名字不难看出娘家都是目不识丁的贫民。“刘小猪”这名字一听就是乡下人,顿时让采薇觉得眼前的姨夫亲切了不少:“姨夫也是当官的吧?”
  “是啊。”刘彻接过霍去病递给他的茶。
  “看姨夫的气派就知道,至少也是个县令。”
  县令已经是采薇知道的最高的官了,却是害得跟在刘彻后面的杨得意差点笑喷,但很快就被刘彻一眼瞪回去。
  “官职……比县令……稍微高一点吧。”
  比县令高一点的就是太守喽?哥哥还有个做太守的姨夫?看这气度,会只是个太守?霍光知道以后能靠哥哥在朝廷中混个一官半职,而且大娘那边都是皇亲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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