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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烽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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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明白赐死,老夫何惧哉!公子何惧哉!若陛下万一……你我之死,岂非陷陛下于昏君之境哉!”
  “父皇罪我,非一日矣……”扶苏哽咽着,犹疑着。
  “蒙恬!你敢违抗皇命么!”阎乐眼见转机,当即厉声一喝。
  蒙恬一阵大笑,戟指高声道:“特使大人,老夫之功,至少抵得三五回死罪,请见陛下岂容你来阻挡?来人!扶监军皇长子回归行辕!”司马卫士们一声雷鸣般吼喝,立即风一般簇拥着扶苏出了驿馆庭院。蒙恬转身冷笑道:“老夫正告特使大人,近日匈奴常有骚扰劫掠之举,特使若派信使出城,被胡人掳去泄我国事机密,休怪老夫军法无情!”一言落点,蒙恬腾腾大步去了。阎乐擦了擦额头冷汗,长吁一声,颓然跌坐在了石阶上。
  蒙恬扶苏回到幕府,扶苏只一味地木然流泪,对蒙恬的任何说辞都不置可否。蒙恬无奈,只有亲自带着司马护卫将扶苏送回了监军行辕。蒙恬做了缜密的安置:在行辕留下了唯一的太医,又对护卫司马低声叮嘱了诸多事项,严令长公子身边不能离人,若长公子发生意外,行辕护卫将士一体军法是问。诸般安置完毕,蒙恬才踽踽去了。
  当夜,蒙恬踟蹰林下,不能成眠。
  反复思忖,扶苏似乎是很难振作了,要扶苏与他一起南下也似乎是很难付诸实施了。而若扶苏一味悲怆迷乱,蒙恬一人则孤掌难鸣。蒙毅没有只字消息,国中一班甘苦共尝的将军大臣们也没有只字消息,交谊笃厚的丞相李斯也没有只字消息;一国大政,似乎突然将九原重镇屏蔽在坚壁之外,这正常么?绝不正常!如此情势只能说明,咸阳国政确实有变,且不是小变。而变之根基,只在一处,这便是皇帝果真如齐桓公那般陷入了病危困境,已经没有出令能力了,否则,任何人不能如此乖戾地颠倒乾坤。当此情势,蒙恬反复思谋,自己手握重兵,决意不能任这班奸佞乱国乱政。蒙恬将国中大臣们一个一个想去,人人都是奋发热血的功勋元老,没有一个可能乱国;毕竟,乱国者必有所图,这些重臣果然乱国,其结局只能是身败名裂,重臣们岂能没有如此思量?尽管,蒙恬一时无法断定谁是目下变局的轴心,然有一点似乎是明白无误的:至少,皇帝陛下在某种势力的某种聒噪之下,一时暴怒失心了。当年的秦王嬴政,不就是因了疲惫过甚烦躁过甚之时,被嬴秦元老们鼓噪得发出了荒诞的逐客令么?因太后事连杀七十余人,以致谏者尸身横满大殿三十六级白玉阶,不也是秦王抑郁过甚暴怒过甚么?再想起当年扑杀太后与嫪毐的两个私生子,攻灭赵国后的邯郸大杀戮,每次都是皇帝在暴怒失常下的失常决断。也就是说,皇帝不可能没有失心之时,虽然极少,然毕竟不是永远不可能。几年来,皇帝暗疾频发,暴怒失常也曾有过几次,包括突然掌掴扶苏那一次;据蒙毅说,尤其在方士逃匿之后,皇帝病况愈加反复无常,时常强忍无名怒火郁闷在心;当此情形之下,皇帝也确实可能一时失心而做出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荒诞决断。是的,此等可能也是必须想到的……
  “目下情势,以先行复请为急务,后策另行谋划。”
  终于,蒙恬在纷乱的思绪中理出了头绪。扶苏业已悲怆迷乱,不能指望他做主心骨了;相反,倒是要立即着手保下扶苏性命;只要扶苏不死,便一定能清醒过来,而只要扶苏清醒,则大局便一定能够扭转过来。对此,蒙恬深信不疑。毕竟,扶苏的品格才具声望,无一不是天赋大秦的雄杰储君。唯其如此,便得立即复请,在复请之中等待转机。复请者,就原本诏书再度上书申辩,以请求另行处置也。复请之可行,在于特使无法陲拦,纵然特使阻拦,蒙恬也可以强行为之;譬如大臣在法场高呼刀下留人,而后立即上委请求重新勘审,而行刑官难以强行杀人一般。如此谋划之要害,在于震慑特使阎乐,使其不能相催于扶苏。而这一点,蒙恬更是放心。不需蒙恬自己出面,只要一个愿意出去,有着拼死护卫统帅传统的老秦热血骑士,是决然不会给阎乐好看的。倒是蒙恬要再三叮嘱这些骑士,不能越矩过分。在复请之间,既可等待扶苏清醒,又可与王离秘密谋划后续重大对策。也就是说,先复请保住扶苏,再谋划后续应对,不失为目下妥善对策。
  四更时分,蒙恬踏着秋霜落叶回到了书房。
  提起大笔,思绪翻涌,蒙恬止不住的热泪洒满了羊皮纸——
  复请诏命书
  老臣蒙恬启奏陛下:长城合龙大典之日,突逢特使捧诏九原,赐老臣与监军皇长子扶苏以死罪自裁。皇长子悲怆迷乱,老臣莫知所以,故冒死复请:臣自少年追随陛下,三十余年致力国事效命疆场,深蒙陛下知遇之恩,委臣三十万重兵驱除匈奴之患,筑万里长城以安定北边。陛下尝使皇长子少时入军九原,以老臣为督导重任,辄委老臣以身后之事。臣每思之,无时不奋然感怀。何时不数年,皇长子正在奋发锤炼才德俱佳之际,老臣正在整肃边地之时,陛下却责老臣与皇长子无尺寸之功、无匡正之力,赐老臣与皇长子以死哉!老臣死不足惜,皇长子更欲奉诏自裁。然,老臣为大秦新政远图计,强阻皇长子不死,并复请陛下:扶苏皇长子深孚天下人望,正堪国之大统,今卒然赐死,陛下宁不思文明大业之传承乎!宁不思天下边患之泛滥乎!老臣直言,陛下素常明察烛照,然亦有万一暴怒之误,当年逐客令之误陛下宁忘哉?陛下明察:老臣可死,秦之将军若一天星斗;扶苏不可死,秦之后来雄主唯此一人耳!老臣唯恐陛下受奸人惑乱,一时失察而致千古之恨,故强固复请,敢求免扶苏之死,并明立扶苏为太子,以安定大局。陛下果然明察照准,老臣可当即自裁,死而无憾矣!陛下若心存疑虑,愿陛下召老臣咸阳面陈,或复明诏,老臣当坦陈无讳。
  草原长风送来阵阵鸡鸣时,蒙恬搁下了大笔。
  原本,蒙恬尚打算给李斯一信,请李斯设法匡正皇帝陛下之误断,然终于没有提笔。在满朝大臣中,蒙恬与王翦、李斯渊源最深。王氏、蒙氏、李氏,既是最早追随秦王的三大栋梁人物,也是帝国时期最为显赫的三大功勋家族。虽说李斯因吕不韦原因多有跌宕,入庙堂用事的时间稍晚,但若以秦王问对为开端,则无疑是秦王早已谋定的庙堂之才。而无论是王翦还是李斯,都是少年蒙恬为少年秦王发掘引荐的。蒙恬的竭诚举才,大大改变了蒙氏家族素不斡旋人事的中立君子之风,使蒙氏家族不期成为秦王新政集团的“制弓鱼胶”。然则,蒙氏声望日隆的同时,也有着常人难以体察的难堪。
  这种难堪,恰恰来自于李斯方面。
  在帝国三大功勋家族中,蒙氏兄弟与王氏父子坦诚和谐,其笃厚的交谊与不自觉的默契,几乎是水乳交融的。王翦年长,对君对臣对国事,都有进退斡旋之思虑,故在以年青奋发之士为主的秦国庙堂重臣中,颇显世故之风。然则,蒙恬与王翦交,却始终是心底踏实的。因为,王翦秉性有一种无法改变的根基——对大事绝不让步。也就是说,王翦对非关大局的小事不乏虚与周旋,然对关乎邦国命运的大事,身为大臣的王翦却是最为强硬的。这一点,王贲犹过其父。当年的灭赵灭燕大战,王翦都曾与以秦王为轴心的秦国庙堂决策有过关键问题上的不同决断,每次王翦都坚执不变;灭楚大战更是如此,秦王可以不用老臣,唯用老臣,便得以老臣决事。王翦可以等待,但王翦绝不会退让。这便是蒙恬与王氏父子相交之所以心底踏实的根本原因。蒙恬确信,若王翦王贲父子任何一人在世,甘泉宫之谜都会迅速揭开,甚或根本不会发生。王翦大哥,或许迂回一些,或许平稳一些,但终归不会听任奸佞误国。若是王贲兄弟,则会毫不犹豫地强行进见,谁敢拦挡,王贲的长剑会确定无疑地洞穿他的胸膛。天赋王氏父子于大秦,一大奇观也。灭六国之中,王翦打了所有的大仗长仗,提举国之兵与敌国经年相持,几乎是非王翦莫属。而王贲则打了所有的奇仗硬仗疑难仗,飞骑一旅驰驱万里,数万之众摧枯拉朽,每战皆令人目眩神摇,雷电之战几无一人可与王贲匹敌。战风迥异,政风也迥异。王翦对于国事,可谓大谋善虑,极少关注非关总体之政务。王贲则恰恰相反,从不过问大局,也不谋划大略,只醉心于将一件件交给自己的政事快捷利落地办好。王贲以将军之身而能居三公太尉之职,非独功勋也,亦见才具也。当然,论根基才具甚或功劳,蒙恬做太尉,似比王贲更适合。然则,蒙恬对王贲没有丝毫的嫉妒,反倒是深以此为皇帝用人之明。若为太尉,蒙恬岂有北却匈奴之大业绩哉!……此刻,蒙恬念及王氏父子.心头便是一阵阵悸动,国难在前,无人可与并肩,殊为痛心也!上天早丧王氏父子于大秦,莫非果真意味着天下将有无可挽回之劫难么?
  蒙恬与李斯的来往,却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隐隐隔膜。
  与王翦相比,李斯的斡旋缺乏一种深层的力度。在蒙恬的记忆中,李斯从来没有坚持过什么。无论是长策大谋,无论是庙堂事务,李斯即或明确地申述了主张,只要有大臣一力反对,李斯都是可以改变的。当然,若是秦王皇帝持异议,那李斯则一定会另行谋划,直到君臣朝会一致认同为止。与李斯交,谈话论事从来都很和谐顺当,可在蒙恬心头,却总有一种不能探底的隐隐虚空感。蒙恬是同时结识李斯与韩非的。蒙恬更喜欢孤傲冷峻而又不通事理的韩非,无论与韩非如何争吵得面红耳赤,蒙恬还是会兴冲冲地捧着一坛酒再次去纠缠韩非。根本原因只在一处,韩非胸无城府,结结巴巴的言辞是一团团透明的火焰!后来,当蒙恬看到《韩非子》中解析防奸术的几篇权谋论说时,几乎惊愕得无以言说了——能将权术阴谋剖析得如此透彻,却又在事实上对权术阴谋一窍不通,人之神异岂能言说哉!虽然如此,蒙恬还是喜欢韩非,尽管他后来也赞同了杀韩非……韩非与李斯,是两类人。在蒙恬看来,李斯生涯中最耀眼的爆发便是《谏逐客书》,孤身而去,义无反顾地痛陈秦政错失,一举扭转了刚刚起步的秦国新政濒于毁灭的危境,可谓乾坤之功也。也是从那时开始,李斯奠定了朝野声望,尤其奠定了在入秦山东人士中的巨大声望。应该说,这是李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坚持。可是,蒙恬从李斯后来的作为中,却总是嗅出一种隐隐的异味:《谏逐客书》并非李斯之本性强毅的体现,而是绝望之时的最后一声呐喊。在帝国文明新政的创制中,李斯确实淋漓尽致地挥洒了大政之才,堪称长策伟略之大手笔。李斯领政,所有大谋长策之功皆归皇帝,所有错失之误皆归丞相府承担,极大维护了皇帝陛下神圣般的威权声望,你能说李斯没有担待?然则,蒙恬却分明地体察到,他对李斯的那种隐隐感觉,王贲也有。那是一次军事会商,蒙恬说到了李斯的主张与秦王一致,王贲的嘴唇只撇了一下而已。王贲一句话也没说,此后也从来没有在蒙恬面前说起过李斯。虽然如此,仅仅是这一撇嘴,蒙恬却明白地感受了王贲的心声。越到后来,蒙恬对李斯的这种不安的感觉便越是鲜明起来。震慑山东复辟的大政论战中,皇帝对六国贵族的怒火显而易见,李斯便立即提出了“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焚书令,后来又坚执主张坑杀儒生;其时,李斯对回到咸阳襄助政事而反对震慑复辟过于严苛的扶苏很是冷落;李斯明知一直沉默的蒙恬也是扶苏之见,却从未与蒙恬做过任何磋商……凡此等等,蒙恬都深觉不可思议。以他对李斯秉性才具的熟悉,李斯为政不当有如此铁血严酷之风。然则,李斯一时间如此强硬,强硬得连皇帝陛下都得在焚书令上只批下了“制曰可”三个字的宽缓决断,而不是以“诏曰行”的必行法令批下。李斯如此强硬,实在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突兀变化,蒙恬难以揣测其中缘由,又因不欲牵涉扶苏过深而不能找李斯坦诚会商,这道阴影便始终隐隐地积在了心头……不知从何时开始,蒙恬与李斯的来往越来越少了。甚或,在朝的蒙毅与李斯的来往也颇见生疏了。事实上,蒙恬从军,李斯从政,相互交织的大事又有太尉府,大政会商之实际需要也确实不多。然则,这绝非生疏的根本原因。生疏淡漠的根本,在于李斯对扶苏与蒙氏兄弟的着意回避,也在于蒙氏兄弟对这种着意回避的或多或少的蔑视。蒙恬为此很感不是滋味,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与李斯叙说。
  在这难堪仍在继续的时日,蒙恬从蒙毅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皇帝大巡狩之前,李斯的心绪似乎很是沉重。蒙毅揣测,一定是王贲临终时对皇帝说出了自己对李斯的评判,而皇帝一定是对李斯有了些许流露。蒙恬相信蒙毅所说的李斯的郁闷沉重,但却严厉斥责了蒙毅对皇帝的揣测。蒙恬坚信:皇帝绝不会疑忌李斯,纵然有所不快,也不会流露出足以使李斯突感压力的言辞来。这不是皇帝有城府,而是皇帝有人所不及的大胸襟。果然如此,李斯郁闷沉重又能来自何方……
  蒙恬没有为此花费更多的心思,纵然百般思虑,依然一团乱麻。这便是蒙恬,料人多料其善,料事多料其难,凡事举轻若重,筹划尽求稳妥第一。唯其如此,蒙恬不善防奸,又很容易将简单之事趋向繁难复杂。此刻,蒙恬的思忖便是各方兼顾:首先,是不能拉扶苏与自己共同复请,而要自己单独复请,以使皇帝对扶苏的怒气不致继续;其次,是自己的复请书又必须主要为扶苏说话,而不是为自己辩护;再次,自己复请期间,必得设法保护扶苏不出意外事端;再再次,当在此危难之际,既不能牵涉蒙毅,也不能牵涉李斯,不能与两人互通消息,更不能请两人襄助;毕竟,自己有可能触犯皇帝,也有可能触犯秦法,牵涉蒙毅李斯于国不利,于蒙毅李斯本人也不利。
  霜雾弥漫的黎明时分,九原幕府的飞骑特使马队南下了。
  清晨卯时,蒙恬将《复请书》副本送到了驿馆特使庭院。阎乐看罢复请书,沉吟了好一阵方沉着脸道:“蒙公欲我转呈皇帝,须得有正印文书。”蒙恬淡淡道:“上书复请,不劳足下。老夫是要特使知道,九原之行,足下要多住些许时日了。”阎乐突然惶急道:“蒙恬,你敢拘押本使么!”蒙恬冷冷道:“老夫目下无此兴致。只是足下要自家斟酌言行。”说罢大踏步径自去了。
  阎乐望着蒙恬背影,一时心头怦怦大跳。阎乐此刻已经很明白,这件事已经变得难办起来,难办的要害是蒙恬。这老蒙恬久掌重兵,他不受诏你还当真无可奈何。然则,此事也有做成的可能。此种可能在于两个根本:一则是蒙恬依然相信皇帝陛下在世,此点最为要害,否则一切都将面目全非;二则是扶苏远不如蒙恬这般强硬,若扶苏与蒙恬一样强硬,只怕事态也是面目全非。有此两个根基点,大事尚可为之,阎乐还值得再往前走走。
  “禀报特使,监军行辕无异常,扶苏昏睡未醒。”
  正在此时,阎乐派出的随监吏回来禀报消息了。随监吏者,随同“罪臣”督导诏书实施之官吏也。秦国法政传统:举凡国君派特使下诏,特使有督导诏书当即实施之权;若是治罪诏书,则特使必得亲自监察以诏刑处置,事后将全部情形上书禀报。依此法政传统,阎乐此来为特使,自有督刑之权。然则情势有变,“罪臣”不奉诏而要复请等待重下诏书,特使便有亲自或派员跟随进入“罪臣”官署监察其形迹之权,此谓随监。蒙恬扶苏何许人也,威势赫赫甲士重重,阎乐深恐自保不能,当然不会亲自随监两家;故,只各派出两名随行文吏随监两府。如此依法正常之随监,蒙恬扶苏自然不当拒绝。清晨来向阎乐禀报者,便是随监监军行辕的一名随监吏。
  吏员说,监军行辕戒备森严,两名随监吏只能一外一内;外边一人在辕门庭院,只能在两层甲士间转悠;进入内室的他,只能镶嵌在四名甲士之间守候在扶苏寝室之外;寝室之内,只有两名便装剑士与一名贴身军仆、一位老太医。吏员说,直到四更,扶苏寝室尚有隐隐哭泣之声,天将拂晓之时哭声便没了;之后老太医匆匆出来片刻,又匆匆进去了,出来时两手空空,进去时捧了一包草药;至于清晨,扶苏寝室仍无动静。
  “清晨时分,蒙恬未去监军行辕?”阎乐目光闪烁着。
  “没有。在下揣测:行辕动静,司马会向蒙恬及时禀报。”
  “扶苏有无早膳?”
  “没有。在下揣测:一日一夜,扶苏水米未沾。”
  “好!你随我来。”阎乐一招手,将那个随监吏领进了特使密室。
  片时之后,随监吏带着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吏匆匆出了驿馆,到监军行辕去了。阎乐的谋划是:对蒙恬无可奈何,索性示弱放手,以示对功勋大臣的敬重,如此或可麻痹蒙恬不找特使纠缠;对扶苏,则要攻其迷乱之时,绝不能放松。
  监军行辕的随监吏刚走,大将军幕府的随监吏便回来禀报了。幕府随监吏说,大将军幕府尚算礼遇,他们两人只能在正厅坐待,蒙恬或在庭院转悠,或在书房操持,他两人一律不能跟随不能近前,一夜无事。如此情形阎乐早已料到,听罢只问了一句,方才蒙恬回府没有?随监吏说没有。阎乐立即吩咐随监吏回幕府探查,蒙恬究竟到何处去了?午膳时分,幕府随监吏回报,说裨将王离于大约一个时辰之前进入幕府,与蒙恬书房密会片刻,两人已经带一支马队出幕府去了。片刻之后,阎乐着意撒在城外的吏员禀报说,蒙恬马队向阴山大营去了,王离没有一起出城。阎乐一阵欣喜,心头立即浮现出一个新的谋划。
  秋日苦短,倏忽暮色降临。
  初更时分,阎乐打出全副特使仪仗,车马辚辚开抵监军行辕。护卫司马拦阻在辕门之外,一拱手赳赳高声道:“末将未奉大将军令,特使大人不得进入!”阎乐一脸平和一脸正色道:“本使许大将军复请,已是特例。本使依法督诏,大将军也要阻拦么?”护卫司马道:“特使督诏,业已有随监吏在,特使大人不必多此一举!”阎乐一亮特使的皇帝亲赐黑玉牌道:“本使只在庭院督诏片刻,纵使大将军在,亦不能抗法!若足下执意抗法,则本使立即上书陛下!”护卫司马道:“现武成侯正在行辕,容在下禀报。”说罢匆匆走进了行辕。片刻之后,护卫司马大步出来一拱手道:“特使请。”
  朦胧月色之下,大庭院甲士层层。阎乐扶着特使节杖,矜持地走进了石门。年青的王离提着长剑沉着脸伫立在石阶下,对走进来的阎乐丝毫没有理睬。阎乐上前一拱手道:“陛下以兵属武成侯,武成侯宁负陛下乎!”王离沉声道:“足下时辰不多,还是做自家事要紧。”阎乐不敢再硬碰这个从未打过交道的霹雳大将王贲的儿子,一挥手吩咐随行吏员摆好了诏案,从案头铜匣中捧出了那卷诏书,一字一字地拉长声调念诵起来,念到“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时,阎乐几乎是声嘶力竭了。诏书念诵完毕,阎乐又高声对内喊道:“扶苏果为忠臣孝子,焉得抗诏以乱国法乎!扶苏不复请,自当为天下奉法表率,焉得延宕诏书之实施乎!……”
  “够了!足下再喊,本侯一剑杀你!”王离突然暴怒大喝。
  “好好好,本使不喊了。赐剑。”阎乐连连拱手,又一挥手。
  依着法度,诏书云赐剑自裁,自然是特使将带来的皇帝御剑赐予罪臣,而后罪臣以皇帝所赐之剑自裁。那日因蒙恬阻挠,未曾履行“赐剑”程式,扶苏便被蒙恬等护送走了。以行诏程式,阎乐此举合乎法度,谁也无法阻挠。虽则如此,阎乐将皇帝御剑捧到阶下时,还是被王离黑着脸截了过去,递给了身后的监军司马。阎乐还欲开El,王离却大手一挥,四周甲士立即逼了过来,阎乐只得悻悻去了。
  次日清晨,当蒙恬飞马赶回时,九原已经在将士哭声中天地反复了。
  在城外霜雾弥漫的胡杨林,王离马队截住了蒙恬。王离泪流满面,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王离说,阎乐的赐剑一直在司马手里,他也一直守护在扶苏的寝室之外;夜半之时,阎乐的随监老吏在寝室外只喊了一声“扶苏奉诏”,便被他一剑杀了;分明寝室中没有动静,军仆与太医一直守在榻侧,两名便装剑士一直守在寝室门口,可就在五更鸡鸣太医诊脉的时候,长公子已经没有气息了;王离闻讯飞步抢进,亲自揭开了扶苏的丝绵大被,看见了那柄深深插进腹中的匕首……王离说,惊慌失措的太医在扶苏全身施救,人没救过来,却意外地在扶苏的贴身短衣中发现了一幅字迹已经干紫的血书——
  抗命乱法,国之大患。扶苏纵死,不负秦法,不抗君命。
  蒙恬捧着那幅白帛血书,空洞的老眼没有一丝泪水。
  直到血红的阳光刺进火红的胡杨林,蒙恬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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