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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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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仲海闭上了眼,不愿去看,但那对父女呼天喊地,叫声还是不绝入耳。只听蒋门神喝道:“滚你妈的!你这死老头,别再死抱不放了,小心我打死你!”那老汉不依,只在啼哭不止,秦仲海心下难受,只掩住了双耳,就盼能蒙混过去。
  忽然之间,远处响起一声断暍,跟著有人滚了过来,碰到了自己背后,秦仲海回头看去,只见那老汉倒在自己身旁,却是给蒋门神踢了一脚,竟尔骨溜溜地撞了过来。
  那老汉倒在秦仲海身边,满脸是血,兀自啼哭道:“蒋老爷……求求你放过咱闺女啊!我不过欠你三两本钱,你却硬赖我五十两纹银,还硬要我拿闺女来还,你不能这样啊!”
  蒋门神不去理他,迳自向那女孩儿一笑,道:“走!你爹爹不济事,咱们这就去洞房花烛吧!”那女子哭得死去活来,大声尖叫:“爹爹!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她不知从哪儿生出的气力,一股脑儿扑了出来,趴在那老汉脚边,哀哀啼哭。
  蒋门神大怒,喝道:“给我拖过来了!”几名喽罗吆暍一声,便往前冲来,那老汉急忙拉住女儿,双手使力,死命将她抱在怀里,几名喽罗死命来拉,却都分之不开。
  蒋门神怒道:“搞什么!连个老头也摆不平!”他挥舞双掌,便朝那老者走来。
  秦仲海情知蒋门神掌力了得,倘若一掌打在那老汉身上,只怕当场便要了他的其叩,他不愿那老汉如此丧命,但自己武功全失,若要上前助拳,不过白饶一条性命而已。他轻叹一声,撇开了头,不愿去看那对父女的惨状。
  猛听喀啦一声响,那老汉胸口挨了一记黑风掌,肋骨登时断折,那女孩儿放声大哭,尖叫道:“爹爹!”秦仲海侧目看去,只见那老汉口吐鲜血,两眼翻白,但双手犹在紧抓女儿不放。
  蒋门神喝道:“你放不放!”那老汉咬牙道:“你便打死我,我也不放,不放……”
  蒋门神狞笑道:“打死便打死,那有什么了不得的?”轰地一掌劈去,正中那老汉肚腹,那老汉如何吃得了沉重掌力,身子如同破布袋一般,登时飞了出去,撞上土墙,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眼看便是不活了。
  蒋门神命人拉过他的闺女,淫笑道:“你越费我气力,一会儿你女儿越多折腾。”说着往那女孩儿脸上一摸,笑道:“一会儿快活时,你便要忘了自己姓啥名谁啦!”那女孩不住啼哭,口中叫着爹爹,脚下却给硬拉着走了。
  那老汉听了蒋门神的无耻说话,直是心头淌血,他绝望惨嚎,仰望穹苍,悲声道:“老天爷……老天爷……都说你法力无边,你的眼睛呢?我们穷人家却为何这般命贱,生来便是给人做奴隶么?上苍啊上苍!我们也是人哪!”他悲声狂吼,跪倒在地,泪水却是滚滚而下,显是悲愤已极。
  秦仲海全身震动,他看着那老汉的惨状,心中直是狂涛怒波,霎时之间,想起了生平志向。
  英雄志!快意恩仇而已!
  秦仲海扶住泥墙,霍地站起身来,暴吼道:“狗杂碎!给老子站住了!”
  众喽罗吃了一惊,纷纷回过头来,那蒋门神本待离去,此时听得秦仲海的暴喝,也不禁一愣,登时停步。
  众人见秦仲海瘸着一条腿,满脸杀气的望来,都不知他意欲为何,一名喽罗笑道:“你这瘸子,想要干什么啊?”
  秦仲海冷冷地道:“放开这女孩。”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睑愕然,眼看这瘸子适才磕头求饶,是个没半点骨气的人,谁知此际居然充起英雄好汉,莫非是看上这美女了?众人忍俊不禁,霎时同声大笑。
  秦仲海双目生出凶光,森然道:“再问你们一次,放人不放?”一名喽罗走上前去,对着秦仲海就是一耳光,喝道:“狗一样的瘸子,便你这残废儿,也来逞什么英雄?”秦仲海嘴角流血,仍是沈声道:“我再说一次,把这女子放了。”那喽罗听他说得狂,忍不住哦地一声,涎着睑道:“老子不想放,你打算怎么办啊?”
  秦仲海淡淡地道:“那只有死了。”
  那喽罗哈哈大笑,正想打出耳光,猛地秦仲海往前一扑,已然压在那喽罗身上,只听一声惨嚎,那喽罗脸上竟给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那喽罗痛到骨子里了,纵声惨叫道:“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这群喽罗只是地方的流氓,什么时候见过豪侠了?此刻秦仲海满嘴是血,如鬼怪般嘶咬不休,众喽罗吓得心惊胆颤,纷纷往后退开。
  蒋门神喝道:“你们还呆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人?”众喽罗答应一声,急急抓向秦仲海,秦仲海虎吼连连,着地乱滚,真个是逢人就咬。一时几个喽罗给他扑倒在地,不论脸上臀上,都给他硬生生地咬下肉来,比之疯狗还要凶狠十倍。
  蒋门神越看越怒,大声道:“死小子!我弟兄你也敢咬!”他狂喝一声,举脚便往秦仲海腹中踢去,蒋门神身怀武艺,岂是寻常人可比?秦仲海虽想闪躲,却是晚了一步,大脚踢下,直把秦仲海踢得高高飞出。
  秦仲海口吐鲜血,摔倒在地,蒋门神犹觉不足,怒道:“你这小子好大胆,非但到我地盘来捣乱,还来咬伤我弟兄,今日下活剥你的狗皮,如何出得了老子胸口恶气!”当下伸起醋钵大的拳头,便往秦仲海身上招呼。
  眼看蒋门神挥拳欲打,秦仲海着地滚开,反朝蒋门神腿上撞去,这下滚动身法乃是方子敬所传,蒋门神如何躲得过?霎时便给他撞倒在地。秦仲海张开血盆大口,奋力往腿骨咬落。蒋门神给人狂咬一口,登时痛彻心肺,一时长声惨嚎,大叫爹娘。
  两旁流氓见秦仲海如同疯狗,都是惊得呆了,蒋门神又哭又叫,喊道:“你们快拉开他啊!快啊!几人慌忙去拉,使尽力气分开两人,但秦仲海拼尽全力,死命啮咬之下,谁能拉他得动?此刻大街混战不休,秦仲海孤身一条疯狗,在那血战数十人,那女孩儿无人看管她,当下趁着乱,急忙扶起爹爹,父女俩半滚半爬地走了。
  蒋门神痛得眼泪鼻涕齐流,尖叫道:“快!快杀了他!”众流氓取出木棍,朝着秦仲海背后打落,秦仲海吃痛,心中的忿恨却更深了,直把蒋门神当成江充来咬,恨不得将之一口咬死,猛听喀啦一声,蒋门神的腿骨已碎,当场大哭道:“妈呀!饶命啊!”
  两旁流氓又惊又怕,木棍打得更狠了,秦仲海身上脸上无一不中,额头更被打得鲜血长流,但他只当自己是死人,始终紧咬不放。
  一人灵机一动,举起木棍,猛朝秦仲海断腿处打下,那伤处日前才结了痂,不曾痊愈,此时给木棍打落,伤处立即破裂,秦仲海痛得仰天狂叫,嘴自松了,蒋门神急急把脚抽回,也是疼得脸色惨淡,他抓起秦仲海,运起黑风掌,猛力朝他胸口打下,只听喀啦一声,秦仲海胸口肋骨断折,口中鲜血直喷而出。腿间软倒,更已跪地不起。
  蒋门神适才爹娘祖宗地乱叫,着实丢脸已极,又羞又怒之间,放声骂道:“你这个狗残废!老子杀了你!”从路边抱起一块大石,直朝秦仲海脑门砸落。
  秦仲海望着迎面而来的大石,此刻胸前骨折,全无气力闪避,大石砸落,自己必会脑浆进裂,死于非命。只是说来奇怪,将死之际,心里竟没半分感觉,好似能这般放手痛杀,便死也遂心。秦仲海索性仰头大笑,形容如癫如狂。
  便在此时,街边行来三男一女。四人听到秦仲海的笑声,忍不住驻足观看。一名男子指着秦仲海,惊道:“大姐!你看那残废背上的刺花!”那人形貌如兔,两颗门牙突起,模样甚是怪异。
  说了这话以后,只在拉着一名女子不放。那女子“啊”地一声,道:“‘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那是龙头大哥的刺花!”
  那兔子般的男子皱起眉头,道:“这刺花怎会在这儿出现?”那女子如何知情,眼看那残废性命已在片刻,当下双足一点,飞身过去,将蒋门神拦住,喝道:“你干什么!这般欺侮一个残废?”
  蒋门神雄霸地方,什么时候怕过谁了,一见这女子过来罗唆,立时怒骂:“贱货,给老子滚远点,休来多管闲事!”那女子冷笑道:“看你身强体壮,却只会欺侮残废人,难道不知耻么?”蒋门神大声道:“骚娘儿回家给人压去,少来这里卖骚!”说着便往她脸上掴去,那女子听他骂得轻贱:心下狂怒,霎时提声轻叱,众人眼前一花,陡地飞镖疾射而出,蒋门神闪避不及,啊呀一声惨叫,手上鲜血淋漓,已中了一枚钢镖。
  那女子冷冷地道:“看你我无冤无仇,这镖便没上毒。只是你要敢嘴贱,休怪我下手不容情!”蒋门神喝骂道:“下贱婊子!妓女!没人要的烂……”那个“货”字还没说出,那女子呸地一声,右手轻扬,飞镖直朝他嘴上射去,蒋门神先前吃过亏,急忙侧头闪开,谁知这镖只是虚招,那女子还有后着,咻地一声,一镖后发先至,直朝嘴唇飞来。蒋门神闪避不开,登给射破嘴唇,飞镖力道不歇,尚且撞落门牙,直直射入嘴里。
  这镖如此阴毒,蒋门神如何承受得起?霎时“啊”地一声惨叫,滚倒在地。
  一名喽罗颇知江湖事,见暗器手段厉害,大惊道:“这是双喜燕子,她是红粉麒麟言二娘!”
  众人听了“红粉麒鳞”四字,登时惊骇出声,仿佛言二娘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众人惊叫声中,夹着蒋门神急急逃走。那言二娘的几名弟兄不肯放过,手提棍棒,一路上前追打,一时大街上惨叫连连,不少喽罗当场头破血流。
  言二娘不去理会他们,她蹲下身来,低头朝秦仲海背后刺花看去,喃喃地道:“这刺花真与龙头大哥的一模一样,这人到底是谁?”她翻转秦仲海的身于,陡地见到他高鼻阔口的一张脸,言二娘全身一震,颤声道:“是……是你……”
  秦仲海紧闭双目,满脸鲜血,已是昏迷不醒,根本答不上半个字儿。
  那女子正是言二娘、自怒苍山毁败后,她便带着弟兄四处流亡,一年前她行刺银川公主不成,与当时奉命护驾的秦仲海大打出手,两人激战一场,言二娘大败亏输,心灰意冷之余,竟在怒苍山顶自杀,却又蒙强敌秦仲海出手解救,是以两人曾有一面之缘。当年小兔子哈不二、铁牛欧阳勇、金毛龟陶清等人给秦仲海捉住了,却又给银川公王释放,此际早从天山返回中原,没想却在此见到了秦仲海。
  哈不二等人毒打无赖,大呼痛快,眼看流氓远走,便各自走回,待见了秦仲海的面貌,众人都是为之一惊。哈不二茫然不解,奇道:“这家伙不是朝廷鹰爪么?他武功高强,怎会变成这幅德行?”
  言二娘自也不知内情,她望着秦仲海,忽尔想起两人在怒苍山顶接骨的往事,忍下住脸上一阵羞红,伸手掩住了胸脯。哈不二看她脸色晕红,不由愣道:“大姐怎么了?给黑风掌扫中了么?”
  言二娘娇咳一声,脸色却更显得羞红。一旁陶清心思细腻,见大姐脸色有异,料知定有心事,忙圆场道:“别说这些了。这人当年放过咱们性命,算是有些恩义,先把他带回去吧!”众人答应一声,“铁牛”欧阳勇身形高大,当下便由他背起秦仲海,一同回客栈去了。
  秦仲海身子本虚,又中了那蒋门神的黑风掌,回到客栈后,只是昏睡不醒,言二娘怕他伤势加重,连夜找了大夫过来治伤。那大夫见秦仲海赤裸上身,双肩破损穿孔之处清晰可见,不由得大吃一惊,道:“他琵琶骨被穿,这是什么人干的?”
  言二娘不曾察看伤势,待细看了秦仲海的肩头,也是赫然一惊,颤声道:“真的被穿了……这……这是怎么搞得?”那大夫是个醒觉的,见她不知内情,倒也不便多问,自管将秦仲海肋骨断处扶正,架上了木板,不敢多置一词。言二娘一旁守着,低声问道:“他的伤严重么?”
  那大夫叹了口气,道:“这人肋骨折断、左腿齐膝被斩,过几日都能愈合,麻烦的是肩上的伤处,他琵琶骨被穿,终身使不出气力,怕要成为废人了。”言三娘惊道:“废人?你……你是说……”那大夫面带怜悯,道:“恕在下见识浅薄,这种外伤我无能为力。”
  眼看言二娘茫然张嘴,那大夫自也不敢多说,他见秦仲海身上伤势怪异,十之八九是朝廷钦犯,那大夫深怕惹祸上身,当下开了几服药方,便尔匆匆离去。
  那大夫走后,言二娘独守榻边,她望着秦仲海昏迷不醒的面孔,心道:“这人过去专替朝廷办事,可身上又有那幅刺青……真是奇怪了。”想起那日自己在怒苍山上吊自杀,若非秦仲海出手相救,自己早巳死于非命,事隔年余,二人再次相见,没想到是这个场面。言二娘轻叹一声,心道:“他武功高强,心地也算可以,想不到却成了这模样,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却说秦仲海昏睡不醒,身子更是动弹不得,眼看便要活生生饿死,哪知天外飞来好事,竟有汤汁自行流入嘴中,只是秦仲海这人不识好歹,虽在昏迷间,仍是极焉挑嘴,遇上鲜肉汤,咂咂嘴,多吞两口,遇上苦药,呸地一声,全数喷出嘴去。睡梦间还有人过来擦抹身体,好似在为自己换药,秦仲海给纤纤素手一摸,只觉舒坦之至,非但忘了身上种种苦楚,更常无端发出淫笑。
  这日气候严寒,炕上暖和,秦仲海身上盖着棉被,自管呼呼大睡,正睡得舒爽,忽然有人抚摸自己胸口,秦仲海给摸了一阵,已觉身在仙境,忽然问,又闻到鼻端飘来的一阵淡淡幽香。所谓饱暖思淫欲,秦仲海陡闻香气,心中登起淫念,他睁开了眼,只见一张红扑扑的粉脸,正往自己胸口探视。
  天外飞来美女,秦仲海自是又惊又喜,他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脑中只胡思乱想:“老子不是在给蒋门神毒打么?怎会忽然冒出一名女子?啊!是了,定是蒋门神的老娘知道儿子不肖,特来给老子赔罪了?”
  秦仲海心中狂喜,眼见那女子仍在抚摸不休,当下一把往胸前抱去,大笑道:“蒋老母!别摸我了!换老子来效劳啦!”跟着凑出大嘴,便往那女子脸颊吻去。
  猛听一声尖叫,那女子将秦仲海一把推开,大喝道:“疯子!”秦仲海给这么一推,立时撞上照壁,胸口断骨移位,煞是疼痛,忍不住呻吟起来。
  那女子气急败坏,怒道:“无耻轻薄!活该疼死你!”秦仲海抚胸喘息,心道:“好泼辣的老母,无怪会生出蒋门神这般下流的儿子。”他咒骂几声,抬头去看那女子,只见眼前的美女三十来岁年纪,模样三分煞气、七分艳丽,正是当年与自己大打出手的言二娘。秦仲海大吃一惊,双手连摇,颤声道:“你不是言二娘么?什么时候变成蒋大妈的?”
  言二娘听他满嘴胡言乱语,忍下住大怒欲狂,喝道:“蒋你个大头鬼!胡说八道什么?若不是本女侠出手救人,你早给人活活打死了,还能在这里作怪?”
  秦仲海啊地一声,道:“是你救了我?”言二娘点了点头,道:“一报还一报,当年你救我性命,我也还你一次恩情,从此咱们两不相欠。”秦仲海听她提起往事,不由得尴尬一笑,他望着自己的断腿,叹道:“说得好,正是一报还一报……只是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秦仲海此言满是凄凉无奈,自有无限感伤,但言二娘性子直爽,乍听之下,又怎知其中的弦外之音?当下只嗯了一声,道:“我记得你姓秦,好像叫什么……什么海来着的……”
  秦仲海听她支支吾吾,把自己名字叫得歪七扭八,忍下住咳了一声,接口道:“仲海。”
  言二娘点了点头,道:“对,秦仲海,好像就是这名字。”她说着话,脸色忽然一红,竟有些扭扭捏捏,其实她对秦仲海记忆深刻,怎会记不得他的姓名?只是自己身为女子,若将人家的名字牢记在心,不免惹人讪笑,便只能套问姓名遮掩了。
  言二娘低头半晌,又问道:“那时你不是公主的侍卫么?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秦仲海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不是公主的侍卫。”秦仲海最后一个职务乃是虎林军统领,官至四品带刀,品秩比锦衣卫统领还大,若要说出身分,定会吓言二娘一跳。只是他一向不喜卖弄身分,何况此时流亡江湖,往昔便有天大的来历,眼下也只是个笑话,当下便不多提过去的事迹。
  言二娘微微点头:心道:“他与咱们龙头大哥同姓,背上又有那幅剌青,说不定有什么渊源。且让我来探一探。”她沉吟半晌,又问道:“你背上刺花哪来的?”
  一提背上刺花,立时勾起秦仲海的心事,他想起刘敬,又想到未曾谋面的父亲,心下一酸,便只微微苦笑,并不回话。
  言二娘见他眉宇间满是愁苦,登时留上了神,轻声道:“我识得一个人,他背上也有一幅刺花,与你的一模一样,秦将军,你这刺花到底打哪来的?可否跟我说?”
  秦仲海与她不过道上相逢,虽不到素昧平生的地步,却也没甚交情,如何能明说实情,他心下愁苦,脸上却不动声色,只装了一张笑脸,随口胡扯道:“唉……不瞒你吧,这刺花是我几个月前刺上的,足足花了三万两银子,说来真是贵啊……”
  言二娘将信将疑,道:“你可别诓我,谁给你剌的,带我去瞧瞧。”
  秦仲海见她秀眉微撇,好似信了自己的鬼话,料知她是个老实人,他天生最是捣蛋,想起有乐子可搞,更是装得百般为难,叹道:“不能说啊,我答应过人家的。”言二娘嗔道:“不过是个刺花师傅,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还能杀了他么?你快快告诉我,这花是谁刺的?”
  秦仲海叹道:“好吧,既然救命恩人要问,我也不能不招啦。那地方叫宜花院,是一位姓言的婊……姑娘给刺上的,唉……也不知她还认不认得我……”
  言二娘心下一愣,想道:“姓言的表姑娘?怎么剌花师傅是个女的,居然也姓言?”想着想,忽地大怒,一掌便往秦仲海头上打去,啐骂道:“贫嘴!还敢戏要我!”
  秦仲海脑门给她打了一记,登时哀哀告饶,言二娘呸了一声,骂道:“你再不说实话,我便把你丢回大街上,活该饿死你!”秦仲海见言二娘老实,三言两语一激,便给逗得团团转,他心下甚觉有趣,顺口调侃道:“你要舍得,自管丢吧!”
  言二娘听他满口轻薄言语,忍不住又羞又气,正想将他扔出房间,眼角一瞄,又瞧见了秦仲海的断腿,方才醒起眼前这人早成残废,若非天生豁达已极,怎能与自己这般说笑?
  她望着秦仲海,暗生同情之意,只是脸上不能露出怜悯,免得被他多占便宜。当下娇哼一声,道:“不说就算了。只是你既然是个朝廷命官,又有谁能下这等重手,把你害成……害得那么惨?”
  秦仲海嘿嘿干笑,摇头道:“朝廷的事还不就那一套,你要给人斗垮了,便成了丧家之犬,路边的野狗,有谁打不得?嘿嘿,这等丢脸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言二娘叹了口气,道:“朝廷这帮人最最恶毒不过,那时你啊……还拼着老命劝我归降,要真听了你的话啊,包管下场比你还惨,早成了乱葬冈的死尸啦!面说着说,想起朝廷对待自己一家的恶毒,心头越感气愤,只在咒骂不休,看来对满朝文武真个是憎恶万分。
  秦仲海知道言二娘丈夫失踪,兄长阵亡,全为官府所害,不免对朝廷中人憎恨仇视,只是事已至此,便算骂得口干舌燥,也不过白费唇舌而已。秦仲海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左右打量自己身处的房间,他见窗边放着几株盆栽,房里流香暗飘,茶几摆着琉璃烛台,火光映出,好似灯笼一般。
  秦仲海见房中布置得颇为雅致,不禁心下一奇,打断了言二娘的咒骂,问道:“这儿挺漂亮的,是你的闺房么?”
  言二娘露出一抹微笑,道:“这是我开的店。你住的是间上房。”秦仲海张大了嘴,惊道:“你开的店?难道你找到老公了?”
  言二娘听得此言,却幽幽叹了口气,道:“二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仍旧找不到夫君的下落……唉……过了这许多年,我也慢慢想通了,兄弟们年岁越来越大,总不成一直这样流浪下去。我思来想去,便想找个地方落脚,日后带着他们做些小买卖,也好让他们娶妻生子,安身立命。”
  秦仲海左右探看客房,笑道:“看你这房子布置得干净别致,将来包管鸿图大展,生意兴隆,我看你这老板娘马上要发财啦!”言三娘脸上一红,似乎有些腼腆,说道:“你别笑我了,我这个料子只会杀人打架,若非走投无路,又怎会抛头露面,出来做这些营生?”
  秦仲海笑道:“这营生有啥不好?不偷不抢的,哪里输人了?看你那几个弟兄又是酒保、又是大厨,个个都是厉害角色,你这般安排,那可是替他们找了好出路,他们都该庆幸有你这好大姐哪!”言二娘噗嗤一笑,道:“你这张嘴真甜,尽逗人开心。”
  秦仲海听她夸赞自己,登时哈哈大笑,言二娘见他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尽在自己身上游来移去,想起那日山上接骨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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