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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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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今武林之中,华山宁不凡虽称天下第一,但以势力而论,正教各派仍以少林寺最为雄强。江湖俗谚有云:“达摩院中三宝圣,罗汉堂前四金刚”,这五名僧人各有各的绝活硬底,以武功较量,寻常门派的掌门帮主都要瞠乎其后。除此之外,寺中灵字辈高僧尚有数十人,也都是成名江湖之辈。便以当年“昆仑十三剑”的阵式上少室山挑战,双方差距仍极悬殊。天下间除怒苍群豪之外,别无单一门派足与抗手。看来今番一场龙争虎斗,定然精彩纷呈。
  ※※※
  灵智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向群豪恭敬合十,说道:“诸君不辞远道劳苦,前来嵩山随喜,少林合寺深感盛情。”说着伸手肃客,道:“诸位难得入寺,这便请来大雄宝殿拈香。”
  艳阳高照,热气逼人,大殿佛像隐隐生辉,望之金碧辉煌。众僧两边分开,躬身道:“燃起佛前灯,灭去心头火,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进。”众僧合十宣佛,只等怒苍英雄入殿。
  群豪心下忖测,这礼佛本为庙中礼数,自来客随主便,众人自当入寺拈香随喜,便奉百两香火钱也算应该。只是此时兵凶战危,防人之心不可无,群豪距大殿约莫百尺,若要穿越人群,对方忽起杀手,实乃凶险无比,一时无人移步。
  灵智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怒苍这方已然走出一人,朗声道:“大师且留玉趾,在下一事相询。”这人身形高大,容貌俊雅,说话间威仪自然而生,俨然便是个儒将。正是“江东帆影”陆孤瞻来了。
  少林僧众见了这人的体面形貌,无不生出赞叹。武林高人或庄或谐,形貌迥异,不尽而同。有卑猥似宁不凡者,有邋遢似方子敬者,再看天绝枯瘦,灵智文弱,武林高手能长成陆孤瞻这般威武端正,直可说是百中无一。群僧看了敌方大将的模样,心中暗暗称羡:“都说怒苍山这帮反贼如何了得,看这人仪表出众,威风凛凛,土匪窝里果然也有些人才。”
  灵智见了陆孤瞻,面上闪过一阵阴影,当下合十见礼,道:“陆施主有话要说,何不先上香礼佛,再说不迟?”陆孤瞻摇头道:“礼佛时时可为,警语却非日日得听。灵智大师,在下明白说吧,怒苍少林昔年多有争执,然君子和而不同,彼此虽有杀伤,却不失为正大光明的君子之争,然见诸天绝大师今日所为,以世外高人之尊,秉箕山之志,却行假道灭虢之举,如此用心,岂不招惹世人非议?陆某心中疑惑,尚请方丈指正。”
  陆孤瞻文能写、武能斗,正是文武双全的大英雄,昔年秦霸先在世,多由他来打理山寨的一应外交,以此人文学之高,辞令之雅,这时当众点破天绝僧居心叵测,一番言语说来真如唇枪舌剑,让人招架不住。
  灵智咳了一声,道:“陆先生言重了。我师叔不忍天下苍生坠于苦海之中,这才起意相邀,欲以慈悲佛法化解众位英雄的戾气,此诚菩提佛心,何罪之有?”
  陆孤瞻冷笑道:“方丈啊方丈,您几位高僧是菩提心肠,难道我山弟兄便都是狼心狗肺?今番我怒苍英雄倒持泰阿,授人以柄,处处容让,并非是怕了少林寺。我等不辞劳苦,来此龙潭虎穴,所求不过义气团圆、兄弟聚首而已!”他拱手向天,朗声道:“我佛在上,如来见证。古人不以义害人,不以利陷罪,天绝大师却以友朋义气制肘本山,这等的佛法无边,不如回头是岸来得好。”
  灵智听了这话,饶他修养甚佳,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那厢青衣秀士、韩毅等人却是暗暗叫好,大呼痛快。
  耳听陆孤瞻与灵智你来我往,说话文白相杂,虽不至诘屈聱牙,文意却也颇见艰涩。场中大半人出身武夫,平日只知打熬气力,哪能听得懂半句?秦仲海、常雪恨几个文盲见他们吵得十分厉害,自己却连半句也听不懂,二人只好装得十分专注,拼命颔首说是,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伍定远也是似懂非懂,忙问卢云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卢兄弟可否解释一番?”
  卢云饱学之士,自知二人说话典故,便道:“陆爷方才说话意思,只在指责天绝大师的不是。他以为天绝大师居心叵测,以兄弟义气引诱群雄上山,之后再鸣鼓而攻,如此倒行逆施,不免有失出家人的慈悲心肠。”伍定远啊了一声,颔首道:“原来如此,我可明白了。”
  二人说话间,却见安道京探头探脑地过来,冷笑便道:“伍定远啊伍定远,亏你做得朝廷命官,居然如此无知?”说着叹了一声,神态怜悯,摇头道:“唉……无知之徒,纵然不耻下问,却还是脱不了愚昧可耻的身分啊!”
  高天威最爱与安道京斗口,耳听安道京得意洋洋,伍定远面红耳赤,便来如法炮制一番,只听他赞叹道:“安大人学问渊博,让人佩服得紧啊!敢问什么叫做‘倒持泰阿’,您可否解释一番?”
  安道京脸上一红,道:“泰阿就是泰阿。‘倒持泰阿’就是把泰阿倒持,这你都不懂么?”
  高天威茫然道:“不懂。”他问向赵任勇,道:“赵爵爷听懂了么?”
  赵任勇摇头道:“恕在下愚鲁,还请安大人多加解说。”
  此刻众人目不转睛,只在望着自己,便连左从义、石凭等人也转过头来。安道京脸皮烧烫,好似中了朱砂掌,红得快滴下血来了。卢云见他嚅嚅啮啮地说不出话来,登时咳了一声,解围道:“泰阿是柄宝剑,汉书梅福传有云:‘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所谓‘倒持泰阿’,是说一个人把有利的情势让给对方,自己反被制肘了。”安道京松了口气,口中却呸了一声,冷笑道:“姓卢的,我还没开口,你怎地把我的话给抢了!真是个无礼的小子!”
  高天威哈哈一笑,道:“安大人不必着急,方才那姓陆的还说了句成语,叫什么‘假道灭虢’,这四个字简直莫名其妙,却又是什么意思啊?”
  眼看又要丢人现眼,安道京心生一计,慌忙间把身上钱囊解下,跟着暗使内劲,自扔凉棚后头去了。他两手往身上一摸,故做惊诧状,口中大声道:“糟了,钱包不见了,你们等会儿,我去去就来。”正要起身去找,忽在此时,人群中伸了一只手出来,手上还拿着安道京的钱囊,听得宋公迈问道:“这是谁的钱囊,怎么随手往后扔来了?”
  ※※※
  陆孤瞻口舌便给,直似舌灿莲花,打得灵智难以招架,他思索良久,正要回话,忽听宾客席传来一声惨呼,宋公迈等人纷纷惊叫:“安大人可是中暑了?怎么口吐白沫啦?”
  灵智听他们叫得惨,自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咳了一声,不做理会,自行道:“陆施主言重了。我师叔闻得贵山再起大业,英雄沓至纷来,便以一纸相邀,纸短情长处,只恐众英雄不愿纡尊降贵,何来胁迫之有?”他自知对方口才厉害,当下不多做口舌之争,伸手肃客,道:“几位施主,入寺不礼佛,如入宝山空手回,还请几位施主入殿上香,一来沾染慈悲之气,二为天下苍生祈福,三求消弭少林怒苍过往恩怨,不知心意如何?”
  说话间背后又涌出十名僧人,看这十人列队相迎,各捧玉盘,上敬香烛等礼佛之物。十座香台各自镶刻群豪姓名,依序看去,见是“火贪一刀”秦仲海、“青衣秀士”唐士谦、“气冲塞北”石刚等人,各按班辈排序,分毫不乱。只是诚意用心有了,却又不免让人心存疑窦,不知佛殿里是否别有布置。陆孤瞻与青衣秀士对望一眼,两人微微一笑,料来又有话要说。
  陆孤瞻口若悬河,咄咄逼人,一旦开口,少林僧侣无人能够招架,恐怕会给他一路牵着走。灵定知道方丈说不过他,此时便由他出面下场,道:“几位朋友,少林是主,贵方是客,自来客随主便,各位既然上山,便须照本寺规矩礼佛,万万推辞不得。”
  这礼佛与否,尚在其次,便算佛殿里有些机关,怒苍群豪也未必束手无策,说来无须为此大动干戈。只是双方于此较劲,用意自在压住对方的气焰,要一举占得上风,往后较量的规矩也好办了。耳听灵定说话强硬,陆孤瞻不愿孤断独决,转头便朝群豪看去,待见秦仲海伸手横比,陆孤瞻登时哈哈一笑,他回过身来,微笑道:“灵定大师,对不住了。咱们本想入寺礼佛,哪知听了你的一番话,冲着这‘规矩’两字,我们又不想进去了。”
  灵定双目圆睁,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道:“我寺方丈始终以礼相待,诸位岂能不入境随俗?”陆孤瞻自知此刻万万不能退让,否则以后一路给人牵着走,必会退无可退,他含笑摇头,讥讽道:“出家人不动嗔念,未闻有寺僧强押香客拜佛之事,大师可是要首开先例?”
  灵定森然道:“你们到底拜不拜?”陆孤瞻笑道:“那要看大师的诚心了。”
  两边说得僵了,灵定是个硬颈的,一听陆孤瞻语带调戏,登时怒火冲心,他转头一名僧人,冷冷地道:“灵玄,动手。”那人走将出来,双手轻扬,猛地无数佛珠飞射而出,直往常雪恨飞去。
  怒苍众人大吃一惊,正要拉开常雪恨,韩毅站得近,把暗器来路看得明白,当即喝道:“别动!”话声甫毕,果然佛珠狂射而来,只从常雪恨身边擦过,丝毫没伤到皮肉。
  常雪恨惊得魂飞魄散,口中兀自不软,骂道:“操你奶奶的,偷袭你老子!”
  灵真冷笑道:“有空说嘴,不如抬头看个仔细吧!”众人吃了一惊,急急抬头看去,只见常雪恨扛着的那面军旗上现出一字,众人看得明白,那旗面赫然钳着一个大大的“天”字!
  场内外高手无数,众人见多识广,个个都是识货的,这“天”字由二十颗佛珠所成,密密麻麻地钳在布上,说来这暗器手法并不稀奇,难得的是佛珠所酝力道非小,却能遇布不破,恰恰钳在布上,这份柔力当真了得,足与太极心法相提并论。
  众人急看那出手之人,见他不过四十岁年纪,听方才灵定称呼,好似叫做灵玄,谁知此人名不见经传,武功却能刚柔并济,看来少林正宗之名当之无愧。
  灵定合十道:“二十年前,我寺天绝大师总帅三山五岳之正教英雄,与贵寨山主秦霸先决一死战,当时胜负如何,诸位定当知晓。今日各位一昧霸道,难道不怕旧事重演么?”
  怒苍群雄闻言大怒,若要提起当年招安之事,诸人皆有满腔怨恨,那小吕布、李铁衫等人气愤至极,眼中如同喷火一般。猛听一声狂吼,怒苍阵营飞出一柄长枪,直朝灵玄射去,那长枪附满真气,破空之声极是尖锐,灵玄吃了一惊,正要举手去挡,灵音眼明手快,急忙将他扑倒,口中喝道:“别硬接!”
  嗖地一声大响,那长枪夹带风雷之势,直从众僧头上刮过,猛听如雷暴响,众僧回头看去,那铁枪飞上佛殿,定在大雄宝殿的匾额之上,看铁枪没匾,几达其半,着实让人骇然。
  众人正自骇异,忽听一人冷冷地道:“叫天绝滚出来。什么礼佛不礼佛,咱们没功夫闲耗。”说话间天空飞下一只雄鹰,停在那人手臂上,众人疾视其人,正是“气冲塞北”石刚。
  灵定又惊又怒,指着满山和尚,怒道:“这里几千名学佛之人,你胆敢如此无礼?”
  石刚手抚雄鹰双翅,淡淡地道:“管你几万个和尚,我传个讯息下去,三万兵马杀上山来,你少林转眼便成瓦砾。”石刚自入寺以来,始终一言不发,此刻大敌当前,他却第一个发难,看他神态倨傲,目光扫荡间,极尽剽悍之能事,众僧心存惧意,不由向后退开一步。
  以智折人,国士之风,这煞金行事如此强硬,登让灵智叹了口气。他自知道行不足,无法点化顽石,合十便道:“阿弥陀佛,既然诸位不愿礼佛,我等也不强人所难。各位要见潜龙军师,这便随我来吧。”说着伸手一挥,千名僧人便自让开,灵智口宣佛号,率先从人群中离开。灵定神态肃杀,灵真满心怒火,定音真三僧便紧随方丈之后,相继离场。
  此时杨肃观、天绝这对师徒尚未现身,场面便已十分紧张,不知一会儿会生出什么事来,卢云、伍定远等人心下担忧,便也起身出棚,随行离开。
  想起要与天绝交手,怒苍众人醒起少林禁传神功的大威力,心下无不忌惮。只是既来之,则安之,惊惶恐惧也是无用,诸人对望一眼,当下便由秦仲海领军,一路跟随过去。
  ※※※
  群豪各怀心事,便随灵智向后山行去,本以为达摩院肃杀凶险,哪知一路走去,却甚宁静祥和。只见后山云深雾蒙,远处传来诵佛之声,四下岚气飘渺,伴随阵阵山茶花香,有如世外桃源。众人杀气大减,慢慢生出喜乐心,各自眺望山景。
  陆孤瞻颇感心旷神怡,点头道:“此地山清水秀,地灵人杰。在此修道,想不成正果也难。”灵智走在前头,听得陆孤瞻此言,微笑便道:“陆先生若是喜爱后山,不妨在此长居求道,少林僧众竭力招待。”陆孤瞻哈哈笑道:“方丈这话就不是了。‘不成赤松子,安得归山林’?陆某俗事未了,岂能贸然归隐?”
  赤松子是张良出家之后的道号,陆孤瞻以此自况,用意再明白不过,他若不能打下江山,成功立业,绝无可能退隐罢手。
  灵智闻得此言,只得轻轻一叹,不再多说什么。
  ※※※
  众人再往山腰走去,只见树林间现出了一座房舍,望之古旧腐朽,远不比嵩山本院的富丽堂皇。想来这精舍便该是名闻遐迩的达摩院了。
  自景泰十四年以来,天绝僧将自身囚于寺中,从此不离少林一步,至今已近二十年。江湖为此生出许多传说,或说天绝僧自觉杀戮太重,不愿再造杀业,只在面壁思过。或说天绝自知功夫不及宁不凡,便躲在达摩院中创制武学,只等成就之日到来,便要下山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号。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待到祝家庄之役,江湖群豪经灵智转述,方知这位神僧蛰伏不出,只在看守怒苍第二把交椅“潜龙”,这才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团。眼前这一战,便是天绝僧二十年来头一次出手。
  众人行到近处,常雪恨忽地叫了起来:“他妈的!门上有字哪!”众人急忙去看,果见达摩院门上写着四行谒语,上书:
  潜龙不称龙,反匪非逆忤,正邪本相生,苍天无尽处。
  ※※※
  众人见了谒语,无论是朝廷人马,抑或是怒苍匪逆,无不各自低诵。陆孤瞻念道:“潜龙不称龙……反匪非逆忤……”心中模模糊糊,好似有个念头,却又抓之不定,他走到青衣秀士身边,低声问道:“这几句话有些怪,军师可有主意?”青衣秀士深深吸了口气,口中并未回话,目光却朝秦仲海望去,似乎大有深意。
  众人看了谒语,实有不知高低之感,猛听铿地一声大响,一柄刀索横入场中,人未到,刀先至,来人正是最为傲性的“气冲塞北”。只听他冷冷地道:“天绝神僧不必装神弄鬼,我山兄弟已如阁下吩咐到来。你要单打也好,群殴也罢,快快吩咐一声,我等奉陪到底。”
  石刚这番话说出,门后却无声响,更无一人说话响应,他按耐不住,霎时气沈丹田,仰天狂吼,音波发动,登以石刚为圆心,直向四面八方震去,吼声到处,门板竟被震得喀喀作响,足见威力何等惊人。
  此际石刚以啸声向天绝挑战,威力竟不在先前伍秦二人之下,只听啸声震耳欲聋,灵智、宋公迈、高天威等人各自运气护身,并无勉强之处。灵音知道左从义、石凭等将领并无内功根柢,深怕他们抵受不过,便伸手握住他俩的手掌,以内力护住心脉,免遭巨响震伤。
  啸声甫歇,石刚扬声大吼:“天绝僧!出来接招吧!”刀索斩出,急向门板而去,霎时刀破木门,木屑纷飞爆开,石刚知道天绝僧随时都会出手反制,当下将刀索急急抽回,当地一声大响,机关锁紧,组为一柄十二尺长的大马刀,横刀当胸,只等着开杀。
  石刚出手破门,举止大大无礼,天绝僧神功盖世,随时会以绝世内力反攻回来,哪知过了半晌,门内非但不见人影,更无分毫声响,石刚嘿了一声,正要说话,忽听场内响起一片惊叫,众人眼里看得明白,只见门内立着一堵照壁,那壁上清清楚楚地绘了幅图画,图若正圆,正中一只人首蛇身的怪物,徽旁另有血字围绕,见是:
  戊辰岁终
  龙皇动世
  天机犹真
  神鬼自在
  ※※※
  血字入眼,石刚、陆孤瞻、青衣秀士等人同声惊呼,全数向后退开,宋公迈、高天威等人暗自起疑,柳门中人交头接耳,场中群雄不分来历,都在猜测天绝僧的用意。
  此刻虽在午后,场中气氛却甚诡谲,四下风过林稍,彷佛飘起鬼魅低笑。场中众人看着达摩院的大门,真如地狱之门打开一般,心中更感戒慎。
  卢云也曾见过这四句谒语,当时还是他揭破谜底,让众人得知“吾皇犹在神机洞中”这八字真谛,他正要说话,忽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颤声道:“伍……伍定远……他妈的那个图徽……好象是神……神机洞的东西……”卢云听这口音似是是安道京所发,急忙回头去看,果见这名监军躲在“宋神刀”背后,说话间面肉颤抖,好似恐惧惊骇,无以复加。
  安道京来头不小,乃是江充跟前的佞宠,谁知此刻魂飞魄散,彷佛达摩院里隐伏着什么怪物。卢云心头疑惑,他见安道京呆呆的望着伍定远,当下便也转头去看,哪知一望之下,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只见伍定远脸上满布紫气,模样激动,好似见到了鬼一般。
  ※※※
  “戊辰岁终,龙皇动世”,这四句话牵动天下,先以羊皮带出了天山的绝世武功,后又令刘敬中计惨死,昆仑满门自灭,说来大大的不详。众人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故老相传的谒语,一时莫不惊疑交迸,以高天威、宋公迈这等武林耆宿的见识,此刻也感纳闷不解。
  万籁俱寂中,灵音、灵定低头诵经,只在超渡亡魂,更显得场内一片阴沉。在这诡异难测的一刻,猛听场中响起一个笑声,一条大汉跨步行出,笑道:“天绝大师要咱们猜谜么?咱们忙得紧,没工夫磨耗,这潜龙军师到底在哪儿?还请早些说吧。”这人神态豪放,言语带着几分说笑,正是秦仲海来了。
  灵智行入场中,合十答道:“秦将军,潜龙便在达摩院中,随时等着见你。”
  秦仲海听他说得大方,忍不住笑道:“方丈啊,您别故作玄虚了,咱们都是识相的,您吩咐吧,我们要见左军师,到底得打多少场啊?”
  灵智听他说话讥讽,却是面无喜怒,他凝目望着照壁,幽幽地道:“秦将军别急着动手,先回答我一件事好么?”秦仲海笑道:“但教与军情无关,与生死无涉,方丈但问无妨。”
  灵智低下头去,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是谁害死你娘亲哥哥?”
  怒苍众人听灵智忽尔提起往事,心下一凛,各自留上了神。秦仲海也是惊疑不定,他双眉挺起,森然道:“大师,人死不能复生,我这几个亲人死得好冤,请别随意提他们的名字。”灵智却不理会,只淡淡地道:“秦将军,请你回答我,是谁害死你的娘亲哥哥?”
  秦仲海听他一再相询,霎时咬住银牙,厉声道:“奸臣江充!我至死不饶他!”说话间怒目往朝廷众人看去,安道京见了他的凶狠眼色,自感害怕,忙缩到伍定远背后去了。
  场中众人听了秦仲海的怒吼,都是暗自骇异,灵智却不害怕,只听他轻轻地道:“错了,错了,秦将军,害死你娘亲哥哥的,不是江充。”
  秦仲海森然道:“那照大师说,却是谁下的手?”
  灵智轻声道:“是你爹爹。”
  此言一出,满场众人尽皆惊呼,秦仲海怒目圆睁,咬牙道:“方丈大师,饭可以随便吃,不过有些话……”他抽出钢刀,奋力斩出,怒吼道:“说不得!”
  轰然巨响中,刀风直扑而出,便向灵智而去,灵智袍袖轻拂,将来势化解了。他叹息良久,合十道:“秦将军,我无意损及令尊威名。但我今日想要劝你一句,若非你爹爹执迷不悟,始终从官场中解脱不了,那个忠字哪里会害死他?又哪里会波及他一家老小?你娘亲温柔秀美,你哥哥稚若孩童,可你爹爹眼中只有国事,终于弃他们于不顾……”
  秦仲海满心不忿,哪有余暇深思说话,厉声便道:“灵智老贼秃!你再损我父亲一句,休怪我把少林踏为平地!”
  灵智听得秦仲海的怒吼,反而向前走上一步,他面色慈和,低头垂目,道:“秦将军,王图霸业,转眼成空。你父子本是正道中人,何必越陷越深呢?苦海无涯,请你放下屠刀吧?”
  秦仲海出身朝廷,追随柳昂天直达十年,秦霸先贵为征西大都督,更是国家倚重的大将。父子两代如初一彻,皆为朝廷忠臣出身,最后却都上山造反,惑乱天下,看来灵智选在动手前最后一刻问话,用意自在点化这名朝廷命官。
  卢云、伍定远等人听了这话,心下都是一动,一时纷纷转头,凝视着秦仲海。怒苍群豪听灵智当众劝说,众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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