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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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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吵,有样学样,如影随形,终于逼得漠北宗师运起了轻功,率着弟子掩耳狂走。前头脚步一动,余人急忙追出,霎时十一人在大街上追逐吵嚷,引得百姓侧目嘻笑。
  好容易有了乐子,华山双怪自是拼命叫嚷,急起直追,众人一个转一个,全数朝街角奔去,双怪玩乐不落人后,转过了弯,算盘怪一个不慎,撞上了一人,只听哗啦声响,地下翻倒了一只篓子,赫见鲜鱼满地蹦跳,模样活煞狼狈。
  那鱼贩是个孩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拼命在地下捡着鱼只。算盘怪问向师兄,道:“撞到了人,该说什么?”那少年拾起头来,喝道:“对不起!”算盘怪哈哈一笑,挥手道:“行了,就等你这句话,原谅你了。”
  眼看华山双怪便要离开,那少年满面怒气,大声喝道:“站住!你们撞了人,就这样一走了之,天下焉有是理?”肥秤怪见他喊得凶狠,只哦了一声,道:“小兄弟脾气不小啊,那你要如何呢?划下道来吧!”
  那少年怒道:“我这鱼见不得光,给你们一撞,全都卖不到价钱了!你们全得买回去!”
  肥枰怪笑道:“见不得光?天下有这等怪鱼么?我瞧是你的生意见不得光吧?”算盘怪打了个哈欠,道:“师兄,肚子饿得紧了,咱们快去追人吧,别和他罗唆了。”二老懒得理会,迳自迈步离开,那少年情急之下,急忙冲向前去,揪住了肥秤怪的衣衫,喊道:“不许走!除非你们买下这些鱼!”
  前几日算盘怪给少年孩子打了,老脸无光,肥枰怪早有意横扫西南,一给他拉住了,登时叹了口气,道:“小弟弟,什么不好惹,偏来惹我?”双怪年岁虽老,其实功夫底子甚是厚实,尤其内力经年累月的苦练,更见江湖一流的根柢,肥秤怪摇了摇头,左手挥出,右脚轻勾,已将那贩鱼少年摔倒在地。
  那少年跌得哼哼唧唧,却不服输,霎时簇唇做哨,街边脚步声杂沓,竟然奔出了十来名儿童。
  肥秤怪笑道:“好呀,怎么还有徒子徒孙?”眼看几名儿童探头探脑,不敢过来,那少年大声道:“这两个老头不是好人,快去禀报长老,请他老人家过来教训这两个混蛋!”
  儿童闻讯,旋即快步逃走,对方既然做了约会,华山双怪自也不便走人,一时哈哈大笑,道:“快快把人带来!爷爷教训你们。”当下大剌剌地原地等候,管什么帮主长老,区区西南名不见经传的穷门弱派,至多不过三江帮、水沙坞一流,便来个十几二十人也不在眼下。
  正打着哈欠,那祝康已然转了回来,他见地下滚着名孩童,想来为双怪所殴,当下皱眉说道:“前辈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下手殴打百姓。华山门规向来严禁私斗,两位如此作为,有违练武人的本分。”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段,蹲地搀扶那少年,要瞧他的伤势如何。
  正看间,忍不防眼前一黑,拳头狠狠砸向前来,一来靠得太近,二来万万料不到会有狗咬吕洞宾之事,倏忽之间,拳头已到面前一寸,祝康慌忙间急使铁板桥,终于勉强闪躲开来,他保住眼眶不黑。心头却是大怒,眼见那少年兀自破口大骂、一幅张牙舞爪的凶狠模样,忍不住赏下一脚,怒道:“小子失心疯了么?祝铁枪你也敢打?看少爷活活打死你!”
  正怒叱喝打间,背后传来一声喊叫:“大人打小孩!要脸不要?放了我弟兄!”众人回头望去,赫见一名壮大少年奔了过来,看他年莫十二三,满面稚气,想来便是什么“长老”了。华山双怪听先前那贩鱼少年喊得殷切,这长老总该是个孔武有力的大人,哪知也还是个孩童,忍不住有些诧异。
  祝康不及说话辩解,那“长老”已飞脚踢来,喝道:“我打你这无耻东西!”这脚踢向下阴,手段甚是狠辣,祝康乃是世家弟子,对这些下三流伎俩甚是厌恶,当下两手成圆,将那少年的飞足转了一圈,摔得他直落下地。
  那“长老”动弹不得,这一摔毕竟沉重,等闲经受不起。祝康正要说话,猛见那少年长老倒在地下,右腿回旋,向祝康直扫而来。祝康心下一凛:“乡野少年,变招恁也快了。”他有内力护身,这脚却也伤他不到,索性沉力在膝,反把少年给震了回去。
  那少年满面惊诧,似没料到世间竟有这等武术。他身子倒滚回去,可刹那之间,右脚点出,一个借力,身子弹跳起来,肩膀更朝祝康胸口撞上。闷响传过,那少年虽然撞着了祝康,但抚远四家的上乘内力护身反震,却把他倒弹回去。
  连着两次吃亏,那少年已无力站起,他倒在地下,气喘不休,怒道:“来人!去请帮主过来!把他揍上一顿。”孩子们大喊大叫,瞬间跑得一个不剩。
  此时大街已有无数人围观,娟儿、琼芳、哲尔丹等人都已赶了回来。娟儿与琼芳见祝康当街打人,便来问起缘故,肥枰怪落井下石,数说道:“祝康啊,你好歹也是名门弟子,这般辱打一个渔家少年,成何体统?你家祝老奶奶听到,八成又要伤心欲绝了。”祝康大怒:“若非你们两个老的惹是生非,我会出这个头么?居然还赖在我身上!”算盘怪叹道:“粗暴无礼,打小孩必然打老婆,打老婆必然打娘亲,你祝家老小不长命了。”说着向娟儿连连眨眼,示意她绝不要嫁给此人。
  祝康气得跳脚,正要转向打人,忽听背后敲锣打鼓,十来名孩童欢唱道:“拜水神、求恩德,水神发怒天不雨,家家户户吃卯粮。祭水神,赎罪孽,水神流泪天大雨,淹入缺德百姓家。”歌声歇止,儿童蹦蹦跳跳地朝街道分开,听得脚步声沉缓,间杂着拐杖声响,一人幽幽问道:“谁打我兄弟的?”那声音低沉,乍然听来好似有些悲凉。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眼前这人也是个少年,看他双眼黯淡无光,却是那日在瀑布旁见到的小瞎子!
  琼芳忙拉住了娟儿,低声道:“快取请傅师傅过来,就说找到了人。”
  娟儿轻功高绝,前脚才走,祝康便己出头,他与这瞎子旧怨未解,新仇又增,登时冷笑道:“好小子,咱俩可真有缘,今日杀个痛快。”那小瞎子认出祝康的声音,想起哲尔丹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登时冷冷一笑,道:“你们是要单打独斗,还是要一涌而上,先给说个明白。”
  祝康怒极反笑,左脚斜踢,从街边挑起一根晒衣竹竿,双手抓住,朗声道:“放马过来,今日我要有人帮手,河北祝铁枪跪着向你叩头。”小瞎子微微一笑,道:“有种,我喜欢你。”从同伴手中接过了拐杖,左手比出二指,猛地右脚在地下一踢,激起了大批泥沙,直朝祝康射去。祝康视线给遮住了,一时连连急退,怒道:“好小子,使这等卑鄙招式……”
  那小瞎子笑道:“明眼人打瞎子,偏又人多势众,却是谁卑鄙了?”说话间欺了上来,左手更从怀中取出石灰包,狠命朝祝康扔去,祝康急急闪躲,口中慌声连连,拼死闪躲。
  琼芳知道此人剑法颇有造诣,深怕祝康失手,忙向崆峒三棍杰使个眼色,三人呼啸一声,联手抢上,棍杆使开,上下连动呼应,竟是一套厉害阵法。那瞎眼小帮主听不出长短方寸,脚下险些给砸中了,那少年长老喊道:“帮主小心些!这些人都是使棍子的!”那小瞎子不住倒退,口中大声问话:“棍子多长?”几名孩童年岁幼小,抓不准方寸,一时答不出,忽听一人道:“这些杆棍无刀无刃,前头成尖,七尺长短,约莫比你高一些。”
  众人转头去看,却见巷内缓缓行出一名男子,此人含笑拊须,样貌清隽,正是傅元影。
  那小瞎子不愿领受恩情,登时喝道:“住口!我自己不会听么?谁要你讨好了!”他怒喝一声,身子有若挺尸,连人带杖向后倒下,一时直直躺于地下,众人都是惊疑不定,不知有何玄虚。
  祝康喊道:“这孩子武功硬得紧,你们可别让他骗了!”
  三棍杰互望一眼,手中杆棒向下点出,不过轻轻扫过,那三只木棒便如灵蛇般蜿蜓潜行,宛如活了一般。看那崆峒号称四雄四强之一,果然有些人材,绝非浪得虚名。众人看在眼里,各自暗赞在心。
  八棍分从三个方位而来,转眼便会将少年绞住,他却不动声色,反而闭起了双眼。众人都知这孩童眼睛不行,虽非全盲,却也不甚管用,不知他此时闭眼,却是有啥意图。
  摈身将及,那孩童身子旋动,陡地向旁睡卧,身子居然压在棍棒之上,正是当日对付祝康的手法,三棍杰心下一凛,没料到他会拿“驴儿滚”的招式出来抵挡。三杰赫地变招,一人半空提起棍棒,重重向地下抽打,便在此时,那瞎眼少年睁开双眼,喝道:“中!”
  只见他跳将起来,手中拐杖却是朝敌人双目刺去,这下变招后发先至,又快又急,居然算准了敌人的破绽。傅元影微微颔首,心道:“好厉害的心眼。”他一旁观看战况,早在推算那少年的步数,见他冲了过来,当即进步向前,凑手轻挥,屈举中指关节,轻轻一响传过,那少年胸腹穴道受制,内力到处,便给牢牢抱住了。
  这下手法显露,深得“心静明算”的华山妙诀,彷佛是那少年自己举着身子,朝傅元影的手指撞落。旁观大为佩服,若非他的对手是个少年,定要大声赞好。
  那瞎眼少年手足无力,口中却还能呼喊,听他放声尖叫:“无赖骗徙,说好以一对一,又来以多打少!不是好汉!放开我!放开我!”看那少年撒起泼来,便又回复成无赖神色,直如杀猪也似。众人虽感好笑,但想到他的拳脚功夫,心下复又暗起敬意,料知这少年的师父定然大有来历,若不是“天下第一”,便该是“昆仑剑神”。
  傅元影自也猜测不休,听他问道:“好孩子,咱俩又见面了。你可否告诉叔叔,你师父是谁?”那孩子不住挣扎,喘息道:“先放开我,我便同你说。”傅元影武功根柢深厚,自也不怕那孩子走脱,当下将手松开,那孩子喘道:“好……我便告诉你,咱师父便是……”陡听他大喊一声:“你祖宗!”双手旋动,向下一转一翻,当场扣住了傅元影的脉门,竟是十分高明的擒拿手。
  众人大吃一惊,适才傅元影以真气灌入那孩童的经脉,照理他定要全身酸软,良久不能动弹,万没料到须臾之间,这孩子便已突破玄关,再次出手发招。傅元影任凭对方发力,细细体受,只觉这股力道不同于华山之精,亦不似昆仑之悍,更不同于少林的正大路数,各门各派的“纯”、“霸”、“正”与之相比,不尽而同。
  傅元影心下暗暗纳闷,寻思起念,心想:“这孩子的内力温而不弱,内敛中藏,无怪能瞬间回力。可这套心法不曾现世,莫非宁师兄又创制了新武学么?”
  小瞎子控住了傅元影的手腕,随时能将腕骨折断,却见这位“雨枫先生”闭目思索,好似浑不在意,那瞎眼少年大喊一声,便要动手,傅元影临危不乱,双膝向下一沉,右手低垂,卸下了少年的猛劲儿,须臾间左手搭出,反而按上那孩子的肩头,将他的身子重重向下一压,再次制住了他。
  那少年满面诧异,已知对方武功高强,绝非自己所能对抗,忍不住干笑道:“很厉害嘛。”
  他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师父是谁,快快放开我,我输你了……”傅元影颔首微笑,略略放松,陡然那孩子小腿后踢,却是朝傅元影下阴而去。傅元影早已有备,左足封住了他的脚尖,向下借力倒踢回去,那孩子重心不稳,登时摔了个狗吃屎。
  打到这个地步,那瞎眼少年已是满心骇然,自知万万不是这人的对手,他咬住了下唇,霎时放声大哭,几十名孩童个个垂头丧气,也都呜呜咽咽地坠下泪来。众人见这少年先前威风八面,此刻却如小童一般哭哭啼啼,忍不住都感好笑。
  傅元影蹲下身来,含笑道:“孩子,你哭什么?”那少年哽咽道:“既然输给你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动手杀我吧。”傅元影笑了笑,道:“小弟弟,打输便得死,在场的全是死人了。”这话虽然难听,却是实情无疑,武林间一山还比一山高,谁不是多遇强敌?此间第一强手乃是哲尔丹,连他也曾两度挫败,更何况其他?
  那孩子啜泣道:“我和你们这些庸才不同,我是水神弟子,决计不能输。”
  这段话与苏颖超的心事如出一辙,琼芳忍不住啊了一声,傅元影自也看到了要紧处,他扶起那孩子,道:“孩子,我是你师父的朋友,有事找他,请你说说他在什么地方,好么?”
  众人睁大了眼,都在等那孩子说话,那少年却一股脑儿摇头,哭道:“你骗人,我师父说他没有朋友!”傅元影皱眉摇头,正要再问,娟儿见那孩子一脸悲愤,赶忙推开傅元影,低声道:“让我来问吧。”傅元影也没理会处,只得嘱咐道:“留神些,这野孩子时时能伤人。”
  娟儿微微颔首,示意理会,这女郎善与儿童傻瓜相处,当即扶起那少年,后背拍了拍,柔声道:“小朋友别难过了,打输便打输,来听姐姐唱曲儿。”
  那少年听娟儿嗓音柔媚,含笑便道:“姑娘,你的嗓子很好听。”娟儿听他口气转为温和,微笑便道:“谢谢你了。”那孩子好似悠然神往,忽然伸手出来,朝娟儿粉颊摸了一把。
  娟儿还未生气,宋通明已然恨入骨里,不由大怒欲狂,吼道:“油嘴滑舌的小妖!”祝康也气愤不已,喝道:“哪里来的登徒小鬼,当真该打屁股!”两名少主奔了过来,提脚来踹,那少年慌忙欲逃,却又给三棍杰按住了,一时滚做一堆。
  打闹吵嚷间,当地捕快已然闻讯赶来,众小童怕了,全都躲到巷子里。那捕快指着瞎眼少年,怒喝道:“又是你们这帮小鬼,早要你们别闹!把我的话儿当耳边风么?”
  傅元影迎上前去,表明了身份,问道:“这些孩童到底是打哪儿来的?他们的父母呢?”那捕快见是北京的大人物过来,自然不敢失礼,忙道:“有父母还能这般胡闹?他们全是孤儿。大多是打西北来的。”
  众人啊了一声,道:“西北?”那捕快颔首道:“这些年西北打得厉害,不少百姓流离失所,便朝贵州逃来。他们养不起孩子,只能把儿女送去大户人家做仆佣。也是人数太多,大户家里管不住,这些孩子又熬不住辛苦,终于一个个逃将出来,成了咱们城里的小混混。”
  肥秤怪骂道:“你这捕快恁也无用了,摆明无赖作祟,怎不去抓人?”那捕快面上一红,道:“这些儿童很有本领,咱们县太爷吩咐打不得。”
  肥枰怪悻悻然道:“打不‘得’还是打不‘过’,说清楚点。”
  那捕快听他着意讽刺,脸色自是由红转紫,忙道:“官人见笑了。这小瞎子虽是难缠,但真要布下天罗地网,谅他也跑不了。实在话一句,县太爷舍不得抓他们,却是为了这些孩童的抓鱼本领。”算盘怪色眯眯地笑了起来,道:“可是抓龙宫的水娘娘么?”
  那捕快咳道:“官人想远了。这盲孩子能深入地下河道,抓些前所未见的洞底鱼出来,这些鱼不见天日,见光便死,长年住在瀑布下的深水洞里,滋味鲜美,品种希罕,每条都值得数十两银子,乃是地方珍馐。寻常人想捕,却都寻无觅处。”说着又指向那瞎眼少年,道:“深水漆黑,水流地底,若非这孩子弱视半盲,听力过人,寻常人根本不敢进去。”
  众人心下了然,想来这野孩子捕鱼功夫精湛,仗着鱼肉鲜美,县老爷贪吃,这才从衙门里换来一身平安。也难怪平日聚众滋事、有恃无恐了。
  傅元影毫不气馁,当即蹲了下来,又问道:“小兄弟,你是打西北来的么?”那少年冷冷地道:“西你个大头。去喝西北风吧。”娟儿怕傅元影发怒,赶忙唱了段小曲儿,拿着少年的两只手拍了拍,腻声道:“大人问话,小朋友要答喔。”那瞎子原本模样威风,给她抱入怀里,碰到她软腻的身子,一时浑身酥麻,笑道:“答便答。不过姑娘要香一个。”话声末毕,风声脚声飕飓而来,宋通明、祝康两只大脚一同来踹,眼看又要打做一团,琼芳拦住了众人,示意娟儿放开孩童,含笑道:“让我来试试。”
  众人都知她手段厉害,便各自让开几步。琼芳大眼儿转了转,忽地欠身拱手,说道:“这位少侠,在下河北琼芳,这里向你问好。”那少年听风辨位,确知面前这女子向自己欠身,来者温文有礼,还以少侠称呼自己,如何能以无赖嘴脸应付?当下起身肃衣,恢复成帮主气度,拱手便道:“您好,我是贵州小白龙。”
  三言两语之间,琼芳便已套问出对方的来历,登让众人大为惊叹。琼芳向娟儿、傅元影微微一笑,低声道:“少年汉子最讲自尊,骂他、打他、宠他,全都无用,不如以礼相待,更容易成事。”她收拾了笑容,抱拳道:“原来是白龙少侠,在下如雷贯耳,当真久仰。”
  小白龙咳了一声,拱手又道:“女侠何事吩咐?”他听对方声音颇似女郎,便以女侠相称。
  琼芳一本正经,说道:“实在话,在下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没见过少侠这般身手,心里着实艳羡,不知少侠师承来历如何?可否提点一二?”
  那少年脸上泛起了微笑,他举起手来,忽地喊道:“兄弟们,咱的师父是谁?”不过略略举手,便听“长老”敲锣打鼓,那贩鱼少年跳了出来,指挥大批儿童同声高唱:“浪里一条真好汉,水神弟子称英雄,白水河里是老家,大家唤我小白龙!”琼芳与娟儿噗嗤一笑,二妹对望一眼,同声道:“场面浩大啊,真难为你了。”
  小白龙背负双手,微微一笑,脸上颇有得意。琼芳含笑又问:“原来您是水神弟子,无怪武功这般厉害。”小白龙淡淡地道:“好说、好说。”琼芳手指傅元影,道:“这位大叔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师弟,你能在他手底下闯过数招,已经是轰动中原的大事了。你师父要是见了,心里一定开心。”
  那少年听得此言,面色一阵黯淡,低下头去,含泪道:“可惜……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
  众人听得此言,均感诧异,肥秤怪茫然道:“看不到了?你师父也是个瞎子么?”
  那少年听出肥秤怪的取笑,登时眼眶一红,大怒道:“没人生来就瞎眼的。我到石头上的时候,眼儿还勉强能看!”琼芳听得“石头”二字,想起那块被称为圣地的大石岛,忍不住心下一凛,忙道:“石头?什么石头?”
  那少年瞎白的眼珠泛着红,听他忍泪道:“我打小眼睛便不好,瞧什么都模模糊糊,年纪越大,越是瞧不清东西,慢慢朦胧胧地看不到了,整日里只能傻坐着……爹妈说养不起我,就说要把我送给水神龙王爷。”众人惊道:“送给龙王爷?”那瞎眼少年道:“就是装到木桶,让水神龙王爷接我走。”街边十来名孩童们听了这话,一个个擦着眼睛,全都哭了起来,娟儿想起自己的孤儿身世,忍不住也掉了眼泪。
  那小瞎子低声又道:“妈妈盖起木桶时,一直掉眼泪,我心里也难过,就问妈妈,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她说不能了,因为算命师帮我瞧过,说我福气大,一定会给龙王爷捡走。我不相信,只是一直哭、一直嚷,她也跟着哭了,她用力把木桶关上,说我如果好运,一定会有好人家捞我去养……之后我就被扔下水……”
  那少年睁着半盲瞎眼,怔怔叹道:“下水以后,我就飘啊飘、飘啊飘……我的运气不怎么好,大概有钱人都死光了,飘了好几天,都没人把我捞起来,龙王爷也不见踪影。我把妈妈给我的饭团吃完了,想要逃出去,木桶却封得好紧,后来水流急了,我心里也急了,想咱妈妈八成骗我,结果碍……呵呵……妈妈果然疼我,一点都没说谎。我真的给人捞起来了。”他转头望向潭里,喊道:“兄弟们!谁捞你老大起来的啊!”众小童欢呼道:“水神龙王爷!”
  那小瞎子哈哈大笑,道:“师父真是水神,只有水神才会住在那种地方。那是块大石头。呵呵,到处都是水,全是水,轰隆隆轰隆隆,望来望去都是水气,那时我年纪小,只有五六岁,眼前白花花的,像是给纱遮了,耳里又轰隆隆,听不见说话,每日里就是哭,师父担心我哭坏了,就拼命抓鱼给我吃……师父待我真好……师父……师父……”说着放声哭了起来。琼芳贴到傅元影耳边,低声道:“看来是那处瀑布石岛。”
  众人听得瀑布里面住得有人,都感不可思议。娟儿抚着那孩子的背,柔声安慰:“再来呢?你怎么离开师父的?”
  那少年擦去泪水,低声道:“我跟着师父住在石头上,没天没地的,师父就教我练功夫,说这样可以打发日子。我就练啊练啊的,过了几个月,天气慢慢热了起来,每天中午都下雨,一天打了雷,下了好大好大的雨,那水轰隆隆隆隆轰,冲得很厉害,怕死人了……”那孩子说得神态激动,把手比得半天高,慌声又道:“那水一直涨、一直涨、涨得通天高,石头上都待不住了,师父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一定会淹死,他要赌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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