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英雄志-第31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百无聊籁的人间,大都督戴着他的老朋友,默默前行。沿途所过之处,百官莫不作揖让道,称他“爵爷”者,必是文官,称“都督”者,必属武人。爵爷倒也公平,无论谁来问安,大都督以不变应万变,全都应以一声“嗯”,别无赘言。肥秤怪过去曾与伍定远见面,当时虽不曾细谈,却也隐约觉得此人口才不露,颇有口吃迹象,万没料到官位越高,终于原形毕露了。耳听双隆议论纷纷,四下百官也在偷眼瞧望,嘴里全都挂着笑,吕应裳便叹了口气,道:“你们别小看爵爷了,其实学问到了他这个境界,每个字都大有深意。哪,你们瞧清楚了……”
  众人眺头去看,只见广场里经过了一名老人,年约八十,对着大都督行礼。众人远远来听,只见爵爷微微颔首,应道一长声:“嗯……”眼见众人一脸纳闷,吕应裳便解释道:“懂了么?遇上年高德劭的,爵爷的‘嗯声’便显得悠长,示意尊敬友善。”汤太廉也凑了过来,讶道:“原来如此,那要遇上年少无品的,他会怎么嗯?”
  “嗯。”远处传来短促鼻哼,众人急急回首去望,惊见爵爷面前经过一名油头粉面的男子,不住打躬哈腰,大都督却只眉宇低陈,匆匆而过;众人听在耳里,惊在心里,方知其中大有玄妙。听得吕应裳不住解说,福公公便也走了过来,笑道:“这我可不信了,本座上回遇上爵爷,他却连哼也不哼,那是什么景况?”吕应裳叹道:“那可惨了!”众人大惊道:“惨了?什么意思?”
  吕应裳叹道:“据我所知,伍爵爷为人最讲礼数。他要是全然不哼,那就是说你作奸犯科、要不有案在身,要不已给衙门暗中查访,总之是大不妙了。”
  福公公心下震惊,一时口中干笑,眼珠儿直转,想来是要请皇后娘娘救命了。
  众人听到此处,无不大大感佩,方知爵爷的思声暗藏玄机,分亲疏、别远近、奖善忠、贬奸邪,当真一“嗯”足为天下法,随心所欲不逾矩。陈得福听出了诀窍,更是满心仰慕,便也学着鼻哼起来。
  “嗯……”、“嗯?”、“嗯。”、“嗯!”众官员一旁听着,正待群起仿效,却见都督转过头去,对着空旷无人处嗯了一声,于主祀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吕应裳自也不懂了,只得拿出了华山上下的胡诌本领,喃喃地道:“这……也许是夜断阴、日断阳……那也未可知。”
  听得鬼魂飞出,众人内心震撼,急急奔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察看是否有鬼,却见大都督仰起头来,对着天边明月嗯了一声。众官大惊道:“嫦娥仙女!真要下凡了么?”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众人还在苦苦仰天,大都督早已拧过了鼻涕,他的脚步越走越慢、眼缝越眯越紧,嗯声越来越长,正要低头打鼾,猛见他双目圆睁,口中居然“啊”地一声,发出了别的声响。
  一个只会“嗯”的人,此时却“啊”出声,这是主何吉凶?众人张大了嘴,全都望向吕应裳,要听他如何解说,这华山首徒却早已溜得不见人影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大都督“啊”过之后,竟又呵呵笑了起来,跟着蹲低了身子,如傻瓜般矮身偷跑。
  大都督熬不住战场辛苦,终于发疯了。文武百官自是满心骇然,一个个尾随去看。只见大都督越奔越快,他来到一处灯棚,俯身蹲地,好似在偷眼瞧着棚内。陈得福等人见得明白,只见一名小姑娘左瞧右望,正在棚里赏玩免子灯。猛在此时,大都督扑入棚内,一把将她搂住,跟着向天抛去。
  “小花花!”伍大都督两手抛起宝贝女儿,欢容道:“咱的小花花!给爹抓到罗!”
  小花花俗称华妹,正名伍崇华。
  “爹!”小花花坠入爹爹怀里,自是欢喜无限:“您可忙完了!”
  众官员看得目瞪口呆,却听一声口令传过,四大参谋登已排做了人墙,将无关闲人挡开了,以免上司受人打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三天是上元。伍定远今夜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他拧了拧女儿的鼻头,道:“小花花,你乖不乖啊?”
  “爹……”小花花搂住了爹爹的颈子,欢容笑答:“我最乖乖啊。”
  华妹柳眉俊目,虽只小小年纪,脸蛋却已见柔美之态,伍定远心下更觉爱怜,便望女儿的嫩颊吻了一记,胡渣戳来,却又痒得她咯咯娇笑。
  伍定远哈哈大笑,托起了小女儿的臀,让她坐在臂膀上,上下秤了秤,微笑道:“一个年过下来,可又多了几斤肉。”过年时暴饮暴食,大鱼大肉,却给爹爹察觉了。华妹脸色一变,忙道:“爹,你要说华妹长大了,不能说胖了。”
  当时仕女体态崇尚纤瘦,越是富贵人家,越是文秀细弱。伍定远听得女儿爱美,忍不住大摇其头,正色道:“怕什么胖?能吃便是福!想咱们老家是西北军户出身,骑的是马,扛的是刀,你别学那帮大户小姐,这不吃,那不吃,裹个小脚娇无力。那爹爹可不高兴了!”
  华妹嘟起了嘴,道:“爹爹只会说我,为何不先跟娘说去?”陡听女儿顶撞,伍定远皱了皱眉:“小孩儿顶什么嘴!嗯?”听得父亲语气转严,华妹埋首入怀,小鼻子在衣襟上挨挨磨磨,硬是不依。
  女儿撒娇,爹爹便没辄了。伍定远望着爱女,忙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好了、好了,都是爹不好,爹不凶你了,嗯?”爹爹心里怜意大盛,小花花却还撅着嘴儿,模样不快,伍定远有心要逗女儿开心,便又安慰道:“好了、好了,小花花别难过……明儿下午便要开学了,你高不高兴啊?”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华妹听得开学在即,却是长叹一声,自将脑袋枕在爹爹怀里,再也不动了。
  眼见女儿如此情状,伍定远不免叹了口气,道:“崇华,爹爹小时虽想上学,却是苦无去处,难得你有机缘读书,自该发愤图强,全心砥砺自己……想古人凿壁借光、结发悬梁……你虽是女孩儿,却也不能妄自菲薄……”
  大都督上朝时不喜说话,原来是把满肚子的话憋回家里来说了。华妹倚在爹爹怀里,耳中听听,眼儿闭闭,似要熟睡了。正待轻轻打呼,鼻头却给拧了拧,听得爹爹道:“行了,爹爹说完了。”华妹面露笑容,便又睁开了眼,正要说笑话给爹爹听,忽又听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下一句是什么?”华妹哇地一声,搂住爹爹的颈子,叠声娇唤:“爹爹讨厌……讨厌……”伍定远哈哈大笑,他平日正经八百,来到女儿面前,却如年轻了十岁。当下高高捧起了女儿,笑道:“小花花……爹的小花花,你乖不乖啊!”说着“嗯”、“问你”几声,对着宝贝儿猛亲,那胡渣子擦过嫩颊,只痒得华妹咯咯娇笑,拼命闪避。
  啾地一响,华妹实在痒得难受,便回香了爹爹一记。父女俩玩起了幼稚把戏,便听对过紫藤树下传来几声嘻笑:“小花花,真傻瓜啊!”华妹面色发青,撇眼去望树下,惊见树干后躲了几名学堂恶童,不住朝自己嘲笑指点,想来不怀好意。华妹满脸羞红,赶忙附耳道:“爹爹,你先放人家下来。好丢脸呢。”
  伍定远忙了一天,难得有机会抱着爱女,怎舍得放开?斜目望向树下,鼻中喷了浊气。
  “嗯!”历朝历代的侯爷都很威猛,伍定远当然也不例外,龙鼻喷猛气,只吓得众小童拔腿直奔、听得啊呀一声,竟有人摔跤了。
  华妹定眼去看,一名首恶摔在地下,瞧他约莫十岁年纪,前额绑了条玉佩缎子,左手提了柄关刀形状的大灯笼,另还背了只包袱,正是杨家小少爷现身了。
  华妹气愤难平,想起小花花外号从此泄漏,忙道:“阿秀,你敢偷听我和爹爹说话?你听到了什么?”阿秀干笑道:“没……没有啊,什么水蛙青蛙,吃甜瓜……”
  “不是水洼青蛙,是小花花。”在女儿的羞嚷中,小花花的爹来了,他将阿秀—把提起,森然威严道:“怎么?你找我女儿有事?”小花花的爹十分可怕,随时能让人脑袋开花,阿秀自是一脸苦态,双手死抱着包袱,干笑道:“没事、没事、刚巧路过贵宝地……”
  伍定远见他眼皮猛眨,双手却死抓着包袱,想来里头藏了犯禁物事,便微笑道:“阿秀啊,你这包袱瞧来挺稀奇的,可以借伍伯伯瞧瞧么?”听得伯伯来搜,阿秀却似不怕了,一时坦然而笑:“行啊,里头都是书本子呢。”说着解开包袱,摸出了十来本簿本,其右歪歪斜斜写了一行丑字,见是“小塾生伤神秀”,此外还有本厚旧大册子,竟是本纪年谱。
  伍定远奇道:“小子,居然还带了纪年谱?这般勤奋向学啊?”阿秀笑道:“是啊,春秋史记,公羊母羊,我都爱读呢!”纪年谱厚旧沉重,专载前朝往事,却不知阿秀小小年纪,却何以关心起千古春秋?伍定远不动声色,拿起了纪年谱抖一抖,果然书页松开,便坠出了一本小小册子。
  小册子巴掌大小,易于携带隐藏,里头却写了什么东西呢?伍定远正想翻看,阿秀却大叫一声,急急飞扑来抢。伍定远将他夹在腋下,一手提包袱,一手翻秘笈,随意翻到一页,低声读道:
  “看官们有所不知……北方男女,生得是长大倜傥,容易知事,况且这些骚鞑子干事不瞒儿女,是以这两个孩子不过小小年纪,却早已看得惯熟了……”
  伍定远脸上一红,反面去看书背,见是本新刻名作,“金海陵纵欲身亡”。撇眼去看女儿,看这小女孩儿兀自一脸茫然,料来没听懂说话。
  眼见阿秀的包袱如此神妙,必还藏有其他宝藏,伍定远先将禁书望怀里一揣,预备深夜时细细研读,又朝包袱里翻查,这会儿果然搜出了一瓶酒,反手来看酒瓶,见是“极品良汾二锅头”,另还贴了御贡封条。另还有一大包卤菜点心,想来是要下酒之用。
  所有犯禁物事一应俱全了,酒是好酒、书是好书,伍定远见收获颇丰,便将阿秀倒吊而起,铁手挥出,狠狠揍了五下屁股。顾不得阿秀还在哭着,早已拔开木塞,闻得醇香扑鼻而来,登时大口来灌,真比土匪还凶狠三分了。
  都说饥寒起盗心,一个人饱暖之后,难免要想起老婆。伍定远喝了几口醇酒,嚼了几块牛肉,便已想起了艳婷。他抱起了女儿,笑道:“你娘呢?怎没瞧见人?”
  华妹闻到爹爹嘴中的酒味,自是掩鼻转头,还不及来答,却听身旁传来一个柔媚嗓音:“老爷……皇上传召夫人,要她陪着一块儿赏灯呢。”来人口音颇为陌生,伍定远便与阿秀一齐转过头去,惊见对面站了一位漂亮姑娘,十七八岁年纪,正朝着大都督盈盈下拜。
  “你……”伍定远大为惊讶:“是谁?”
  “老爷健忘了。”美丫鬟含笑起身,媚声道:“我是翠杉啊。”
  翠衫?干啥的?伍定远呆了半晌,只得望向女儿,目带问色。眼见爹爹装儍,华妹附耳叹息:
  “爹又来了,娘中秋时不是说要回九华山、收几个弟子么?翠杉便是那时来的啊。”
  都督得夫人身为九华掌门,向来爱收丫鬟当徒弟,十年下来,前前后后养了两个,大的是“海棠”,小的叫“明梅”,人人名儿都带个“木”字边,倒也好记。只不知何时又来了个“翠杉”,却不晓得她有啥来历。眼见那少女含笑瞅着自己,神态极为友善,伍定远心下还是忌讳,只点了点头,道:“翠花……是吧?”
  “翠杉!木字边的杉!”丫鬟小嘴微扁,像是不高兴了。伍定远愕然道:“是,翠杉、翠杉,瞧我这记性……”正蒙混间,那翠杉却伸手过来,便要替老爷折叠衣领。伍定远心下一惊,二话不说,便将女儿高高捧起,隔到两人之间。
  老爷高挂免战牌,翠杉变招也快,一时不惊不慌,只反掌过来,顺手替二小姐理了云鬓。伍定远见这丫鬟精明强干,更加不敢招惹,眼见众将都守在棚外,便挥了挥手,道:“都进来吧。”
  众将答应一声,除焦胜责在棚外看守,余人皆走了进来。华妹家教过人,爹爹的下属到来,便来裣衽行礼,道:“巩叔叔、高叔叔、岑叔叔……”
  喊到了燕烽,却有些犹疑了,这位将官不过比哥哥祟卿大个两岁,如要喊他叔叔,不免显得老了。正想去问爹爹,却听翠杉抢先道:“烽哥哥。”
  这几年正统军少回京城,谁也认不得谁,翌杉却打听得一清二楚,听得美女嗲声娇唤,燕烽脸上发红,仿佛也喝了大碗烈酒。他不知该如何称呼人家,一时吞吞吐吐地,一旁阿秀却是晓事的,便替他怪腔怪调地叫了:“杉妹妹……”
  烽哥哥遇上杉妹妹,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娇美大方,瞧来真是一对儿。伍定远哈哈大笑,自将铁手一挥,道:“大家坐吧,一会儿还有场祈雨法会,有得站了。”
  众将脱盔卸甲,听那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诸人举止快慢不一,伍定远看入眼里,却也不曾出言责备。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这就是老将,他们绝不糟蹋气力。
  没人生来就是老将的,即使最年轻的燕烽,他也打了五年的仗。诸人连同定远在内,十年来一点一滴学着,慢慢便给雕琢成这个模样。翠杉见老将们坐下来了,便也取出了草席,就地铺开,服侍小姐入坐。
  没人生来就想做丫鬟的,看那草席什么地方不好铺,却是铺在“小赵云”隔壁,料来要与他比邻而坐。燕烽吃了一惊,心头怦怦跳着。正期待间,却听一声哈欠响起:“啊,闹了一整夜,先睡一下。”
  没人生来就不长眼的,却唯独阿秀例外。看这男童倒上草席,呼呼大睡,宛然是座万里长城,隔开了牛郎织女,众参谋看到眼里,自又哈哈笑了。
  众人坐定下来,棚里却还少了一人。巩志左右瞧了瞧,便道:“大少爷呢?怎没瞧到人?”
  伍定远育有一子一女,小女儿便是面前的崇华,儿子则是江南带回来的义子崇卿。众参谋听得此言,自也频频颔首,都问道:“是啊,怎没瞧见太少爷?”
  伍定远见华妹一语不发,便将她抱了过来,柔声道:“哥哥呢?怎没陪着你?”
  “咿!”听得“哥哥”二字,华妹双手掩耳,口出尖声,好似听到了猛鬼的名儿。众参谋满面讶异,还没来得及问话,翠杉便自行走了过来,掩嘴笑道:“老爷啊,大少爷是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要肯陪在咱们几个身边,太阳可要打西边出来了。”
  崇卿脾气如何,伍定远将他拉拔长大,自也知晓。何劳外人多置一词?不去理会“翠杉”,便问爱女道:“怎么了?哥哥又惹了什么事?”
  华妹听得此言,便只低下头去,看她嘴角紧泯,大眼却已湿红了。伍定远一旁看着,已知家中必然有事,便拍着女儿的背,温言道:“女儿乖,有事尽管跟爹爹说,爹爹给你主持公道。”华妹眩然欲泣,偏又不肯说,只将小脑袋转了开,伍定远叹了口气,自知小女儿性情刚强,越见逼问,越是不说,无可奈何间,只得朝翠杉瞧去。
  难得老爷有求于自己,翠杉自是眉开眼笑,她学着夫人的架子,拿出丝巾搧风,叹道:“老爷啊,您可不晓得呢,过年前哪,大少爷他啊,哎……居然离家出走了呢,整整拖到初五才回来,害得夫人到处找他,闹得府里鸡飞狗跳呢。”
  伍定远大吃一惊,看儿子傍晚时与自己同入红螺寺,外观全无异状,岂料私下竟又闹出了事?
  伍定远年岁已长,性格越见沉沉潜,当下深深吸了口气,将怒色掩去,自问女儿道:“告诉爹,究竟怎么回事?”
  华妹扑到爹爹怀里,哭道:“哥哥好可恶!大家好端端地过年,他就是不回家,害得娘好担心他……鸣呜……呜呜……华妹还做了灯笼给他玩儿呢……”一旁翠杉听得此言,赶忙补上一句狠的:“是啊!是啊!要不是老爷您元宵要回来,我瞧啊,大少爷根本不想回家呢。”
  听得女儿哭诉,伍定远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一旁翠杉还待要说,却见老爷深深吐纳,额角青筋高高怒起,神色有些不善,只吓得她掩上了嘴,再也不敢多言了。
  “怎么会这样……”伍定远眯起了眼,仰望天边明月,这样问着自己。
  崇卿虽非亲生,可孩提时却极为依恋定远。那时的小祟卿又害羞、又木讷,为了赢得爹爹欢心,他秉烛夜读、发愤练武,很有点听话懂事的样子。可十年下来,这孩子书读了,功夫也练了,性子却变得冷淡疏离,仿佛成了个陌生人。
  大户人家的孩子要么上进读书,要么堕落纨绔,可崇卿却什么也不是。他一不上进、二不堕落,明明练了一身筋肉,却不愿入伍从军;问他是否想科考做官,偏又沉默以对,每日里早出晚归,却没人晓得他在忙些什么。父母逼问他日后有何打算,他便将自己反锁在房里,十天半月不出来。
  不管定远怎么打骂,徒然气白了几茎头发,儿子却依然故我,毫无善状。
  怪孩子……他独来独往,镇日里板着一张冰脸,看男人,他不耻,瞧女人,他不屑……像是同全天下人结上了深仇,他什么都不顺眼……
  十年来兵马倥偬,一辈子的心血全投在正统军上,不免疏忽了家人。想起妻子不在身旁,儿子也不见踪影,伍定远目光黯淡,正要驮下背去,忽又醒起女儿还陪着自己,不禁露出一抹微笑,道:“小花花……你乖不乖啊?”
  “爹啊……”小花花最懂事了,她食指抵腮,憨憨来答:“我最乖乖呀。”
  伍定远哈哈大笑,烦恼一扫而空,当真是有女万事足了。
  难得元宵,众人等候祈雨法会开始,便也松弛下来,各自闲聊、伍定远撇眼看去,只见翠杉有时转首,有时仰头,当真是眼波才动被人猜,风情万状;那燕烽则是涨红了脸,如同镖枪般立着,想来再过片刻,不免要自行倒毙。
  伍定远微微一笑,便从怀中取出两张戏票,说道:“燕参谋,这儿有两张万福楼戏坊的票子,演着白朴的‘梧桐雨’,你明日倘若有空,不妨过去瞧瞧。”
  听得如此美差,众参谋自是大为艳羡。当时戏曲日益盛行,南方每有新唱腔,必至万福楼献艺,盛况空前,一座难求,京城里也只有大都督这般权势,方能轻而易举拿到戏票。眼见大都督赐票了,翠杉自是羞中带喜,一时低下头去,只等小赵云过来相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小赵云立正端形,大喊道:“天下万民吃不饱下的!穿不暖!犹在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求生!属下便算狂妄十倍,却也不敢为此风花雪月之事!都督好意,燕烽不能收!”说着啪地一响,军靴并起,便将戏票双手奉还。
  华妹目瞪口呆,众将自也看傻了眼,一旁岑焱叹道:“说得好!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苦差事还是交给我吧。”说着转向翠杉,幽幽问道:“听说万福楼龙蛇杂处,恐怕埋伏了怒匪细作,你们之中谁愿意与我假扮情侣,明日过去察看则个?”
  翠杉眼中含泪,心中悲愤不已,正要答应,猛听一声暴吼响起。
  “我去!”燕烽俊眼圆睁,凛然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燕烽为国为民,莫说乔装女子,便算割袍断义,自残肢体!亦是心甘情愿!”哄堂大笑之中,翠杉早已鼓起了腮梆子,气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伍定远看得连连摇头,他这几年做着月下老人,却总是事佰功半,他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个老大不小的,忙问女儿道:“你娟姨呢?今晚可曾出去玩了?”
  大都督只有一个小姨子,便是娟儿了。看今晚是元宵夜,号称“金吾不禁”,才子佳人若想暗中幽会,也为唯今夜是。是以娟儿若想早些嫁掉,今夜正是行情所在。
  伍定远满心担忧,正等着女儿回答,忽见华妹与翠杉掩着小嘴直笑,好似娟儿又闹了什么惨案。伍定远忙道:“怎么?宋少主、祝少主都没来约她?”乍闻宋通明、祝康两位少主的大名,华妹嘻嘻笑道:“爹爹好笨呢,娟姨每回见了那两个家伙,掉头便跑呢。”
  伍定远叹了口气,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小姨子益发年长了,却还在那儿挑三拣四。这几年为了娟儿的终身大事,伍定远与艳婷四下费心打听,逢得文武双全的英侠出现,必然成为爵爷府的座上宾。可不知怎么回事,每回玉面少侠一上桌,娟儿食欲必然大增,若不吃得杯盘狼藉,绝不罢休。
  可怜少侠们心惊之下,自是一个个急急告退,不免急死了伍氏夫妇。
  好容易骗来两个痴心汉,婚事却始终没个眉目,伍定远自是眉目深锁,低声道:“宋神刀威武、祝铁枪风流……可她全都不要……那她到底喜欢谁呢?”
  听得爹爹问话,华妹却只嘻嘻一笑,她把大眼儿定在爹爹的国字脸上,轻轻眨了眨。
  眼见女儿笑望自己,伍定远大吃一惊,忙喝道:“不许胡说!”正慌张间,华妹却是一脸讶异,奇道:“爹爹怎么啦?我什么都没说啊?”
  月下老人自作多情,拿着红线作茧自缚,众人莫不低下头去,一个个强忍着笑。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伍定远自暴心事,不免面红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2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