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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3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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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童没见过这等爱哭鬼,无不看傻了眼,阿秀自也呆住了,他自己本还等着讨饶,孰料敌人不待一指加身,便已自行倒毙?
  正纳闷间,忽见众童目望自己,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比武,忙摆出了拳脚架式,傲然道:“大力金刚掌第三式,亲爹打狗。”
  眼看输家号啕大哭,赢家却是气定神闲,犹在通报武功来历,众小童大为震撼,忙由阿元带队,齐声高唱:“秀哥秀哥脚一踢,打遍私垫称第一!师长见他要行礼,谁敢惹他要赔命!”
  “行了。”阿秀飘飘然地,举起右手,制住了众童的欢呼,随即伸出脚来,朝胖童屁股上踩了踩,傲然道:“大家说说,我该怎么处置这家伙?”
  “打死他!打死他!”众小童都是墙头草,一见江山底定,莫不忠字当头,叫嚷得十分凶狠。
  阿元怕惹出事来,忙上前道:“启禀秀哥,这小胖子其实没做什么坏事,您大人大量,既然教训过他了,那便饶他一命吧。”
  阿秀“欵”了一声,之后怪眼一翻,学着伍定远的模样,怒哼道:“嗯!”老大口风一漏,众小童揣摩上意,立时对着阿元拳打脚踢,除灭败类后,便转上了几个奸臣,谄媚道:“启禀秀哥,这小胖子有眼不识泰山,居然玩了您的女人,您今日要不给他一个教训,难保他日后不会再犯。”众童齐声大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秀哥,快打死他啊!”
  阿秀俨然点头:“既然大家都这般说,我也不得不动手了。”
  说着冷冷一笑,便揪起了胖童的衣襟,森然道:“臭小子,大爷本想饶你一命,奈何你调戏我老婆,罪不可恕,可别怨我心狠了!”
  他罗哩罗唆地说了一大段,正要饱以老拳,忽然间后臀一痛,竟给人踹倒了。阿秀惨叫声,回头苦骂:“是谁偷袭我?”
  “是我!”背后众童排列成行,人群中站了一名小女孩,却是华妹来了。只见她双手叉腰,娇叱道:“大胆杨神秀,放着我伍崇华在此,你竟敢欺侮弱小?”神仙姐姐显灵,这会儿便来行侠仗义了,阿秀慌道:“老婆大人,你……你误会了,我这是替你出头啊。”
  “胡说!”华妹怒喝一声,飞起小脚,厉声道:“谁是你老婆?流氓!土匪!看我将你就地正法!”她连踢数十脚,铲除恶霸后,便又蹲到弱小身旁,柔声道:“小弟弟,伤到哪儿了?”
  “这儿!这儿!”胖童大哭起来,立时拉开裤带,便要请神仙姐姐验伤。华妹心下大惊,万没料到武林里危机四伏,霎时急急拍出一掌,怒道:“滚开!”
  “父王……父王……”胖童不耐打,才给掌力击中,便已倒地抽噎,好似伤重不治了。华妹吃了一惊,也是怕自己打伤了人,忙颤巍巍地过来察看:“小弟弟,你……你还好么?”
  “不好!不好!”胖童本已奄奄一息,才给华妹的小手碰了,立时大哭大闹:“娃娃要抱抱!抱抱!”华妹又惊又怕,却又不好打人,只得作势抱了抱他。胖童大为喜悦,忙朝华妹腿边一趴,四肢蜷缩,便如小狗般睡了。
  眼见胖童闭眼含笑,好似什么都有了。众童无不啧啧称奇,华妹则是叫苦连天,她不知该如何脱身,忙朝阿秀看去,求恳道:“秀哥,你……你快想个办法……”
  每回华妹有求于人,必是秀哥长、秀哥短,极尽讨好之能事。
  阿秀还在火头上,自是呸了一声,正待讥讽几句,却听大宅里传来叫喊声:“载志,载志,你去哪儿啦?”
  胖童的亲爹来了,要是见了众童的恶行,这可如何得了?正惊疑间,又听一个女人嚷了起来:“正堂!娘给你端药来了,你快出来吃啊!”眼看大人接踵而至,随时会将恶童一网打尽,阿秀心知不妙,赶忙传令道:“弟兄们,扯风啦!”
  众童发一声喊?当即夹着胡正堂,全数亡命飞奔,唯独朱载志一脸安详,犹抱大腿来遮面。耳听院里脚步杂沓,华妹越发焦急,忙道:“喂,快起来!我要走啦。”她喊了几声,胖童却只一动不动,仿佛魂归极乐,华妹情急之下,只得将他塞回了狗洞,随即追赶呐喊:“秀哥,等等我啊!”
  众童一个追一个,堪堪奔过了两条大街,队伍总算停了下来,华妹松了口气,正要上前与阿秀说话,忽觉脚下给人一扯,竟尔扑地倒了。
  “神仙姐姐……”背后传来啜泣声:“你要去哪里?”华妹回头—看,惊见地下趴了名胖童趴在地下,目光吊直,直朝自己的两腿间蠕动而来。
  “救命啊!”华妹花容失色,把脚一缩,绣花鞋却给抓住了,眼看胖童眯眼而笑,蠕动不休,直吓得华妹纵声惨叫:“阿秀!你快来啊!”
  听得侠女呼救,阿秀只得苦脸叹气,便又转了回来,只见华妹坐地而哭,鞋袜却给扯脱了,那胖童却把人家的鞋袜含在嘴里,当作甘蔗般啃着。阿秀看得浑身发冷,颤声道:“这……这算是什么?”华妹哭道:“我怎么知道?你快帮我抢鞋子啊!”
  阿秀苦笑几声,便来抢夺绣花鞋,奈何胖童气力极大,就是抵死不放。二童你争我夺,难分胜负,阿秀喘息不已,眼见华妹的小脚搁在一旁,霎时心生一计,忙拿起了光脚丫子,送到胖童跟前,竖指妙赞:“玉女香脚,上等货色。客倌尝尝吧,”
  吼地一声,朱载志张口来咬,华妹吓得惊呼缩腿,阿秀却也趁机夺回了鞋子。朱载志见宝物给人偷了,不免又哭了起来:“小偷,你偷人家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华妹本在含羞穿鞋,一听胖童哭嚷,猛地心头火起,怒吼道:“大家杀了他!扔到永定河去!神仙姐姐不发威,真给当病猫?”
  众童早有此意,一时呼喊上前,随着母老虎拳打脚踢,朱载志给踩得满地乱爬,一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忽见路旁一人吹风纳凉,却不是阿秀是谁?霎时不顾一切,急忙抱住佛脚,大哭道:“父王!有人欺侮娃娃!你快救命啊!”
  都说“有奶便是娘”,朱载志认祖归宗,倒也不失为一条活路。阿秀哑然失笑,便拉开了华妹,道:“好啦,打也打够本了,快找地方歇歇脚吧。”
  此时天寒地冻的,却能去什么地方歇息?正烦恼间,却听阿秀笑道:“瞧,咱们到哪儿啦?”
  众童顺着阿秀的指端去看,但见对街一座金字招牌闪亮生光,却不是“尚书豆浆”是什么?众童大为雀跃,忍不住拍手欢笑:“有豆浆喝了!”
  阿秀便是这性子,不论到哪儿,总有门路可找,众童欢天喜地,一路跟随着他,来到了豆浆铺门口,只见阿秀蹲了下来,自在屋脚掏掏摸摸,不久便搜出一只锁匙,他悄悄开启门锁,吩咐道:“大伙儿小声些,我姨婆还在后头睡觉,千万别吵醒她了。”
  “遵命!”众童大声答诺,声若洪钟,不免又把阿秀吓了一跳。
  好容易打开了大门,众童鱼贯而入,只见铺里空荡荡的,靠窗处有座大火炉,炉上有个黑油锅,对墙叠了一只又一只木箱,全数盖着白布。众童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自不知这是作何之闲,一时满面好奇,东摸摸、西瞧瞧,便在铺里逛了起来。
  朱载志自给神仙姐姐殴打后,便一路死跟着阿秀,他挤到新朋友身边,低声道:“你住这儿么?”阿秀微笑道:“是啊,我小时候住在这儿,每天都有热包子吃、烫豆浆喝,羡慕吧?”
  朱载志怯怯地点头:“娃娃也喜欢吃包子。你会分给我么?”
  阿秀笑道:“当然会,你当我是小气鬼么?”说着端来大锅冷豆浆,大匙来勺,人人分上一碗,跟着又找些冷包子出来,一人发上一个。众童吃包子、喝豆浆,人人眉开眼笑,即便朱载志这般挑食,却也吃得津津有味。想来这“尚书豆浆”手艺道地,方能让这群官家子弟心服口服。
  正吃间,朱载志忽地拉了拉阿秀的衣服,低声道:“娃娃想吃炸油条。”阿秀嫌他罗唆,正要骂他两句,众童却也嚷了起来:“对啊!对啊!咱们要吃炸油条!”
  这豆浆油条本是好兄弟,众童嘴里喝着豆浆,手上少了油条,不免食不知味,阿秀怕他们大声嚷嚷,只得道:“好好好,要吃油条,炸来不就得了。”他打开橱柜,捧出了盆面粉团出来,就手拉成了一长条。朱载志讶道:“这是油条吗?和我家的不一样啊。”阿秀笑道:“真是傻小子,这是生面粉,还没炸哪。”他蹲了下来,又从火炉底捡出了红煤炭,一颗颗夹到油锅底下,预备生火。
  众童平日养尊处优,眼见阿秀手脚俐落、无所不能,自是满面钦佩。华妹早想学些厨艺,忙道:“秀哥,让我帮你吧。”正要过来多手,阿秀却道:“等等,咱们得先换个锅子。”
  华妹微微讶异:“换锅子?为什么啊?”阿秀并不多言,便从橱柜底下拖出一只新油锅,看那锅里油质清澈,透着一股清香,赫然便是一锅上好新油。众童讶道:“这是什么啊?”阿秀掩住了嘴,悄声道:“这锅是新油,专给家人吃,灶上的是黑油,专给外人吃。”华妹茫然道:“为何要这般分啊?”阿秀道:“这是我姨婆的主意,她说黑油价钱便宜,食之有害,可以留给主顾吃,那才捞得到钱。”华妹悚然一惊:“那……那会吃死人么?”
  阿秀耸肩道:“管他的,又不是死咱们。”众童心下惴惴,方知豆浆铺里黑幕重重,来日定须小心了。
  阿秀拖着新油锅,一路来到了火炉前,便要将旧黑锅取下,奈何这锅子份量极沉,锅铁加黑油,几达二十斤,竟是举之不起。
  华妹笑道:“阿秀,你可真没用。”阿秀呸道:“别光说不练,你要有用,那你上来扛啊。”
  华妹倒也不推辞,迳自走了过来,看她双手握住锅柄,嫣然一笑问,猛听“嘿啊”一声怒吼,凤眼圆睁,青筋暴露,竟已举起了黑油锅,摇摇晃晃来走。众童看傻了眼,朱载志更是错愕震惊:“假的,这不是神仙姐姐,这……这是假冒的……”
  看伍崇华不愧父兄之名,筋骨远比常人粗壮,这会儿便现出真身了。轰然巨响中,她奋力放落了伪劣黑油,便又来扛举香香新油,好容易做完了苦力,正要擦抹热汗,却见众童一脸骇然,全在瞧望自己,华妹忙伸出手指,抵腮憨憨一笑,娇声道:“来炸油条啰。”
  华妹学起了娘亲的贤慧模样,一边唱儿歌,一边将油条胡乱抛出,猛听轰地一声炸响,热油四溅,胡正堂给这么一吓,自是惊道:“鬼!”脚步一垫,撞到了朱载志,听他哎地一声,摔向了阿元,咚地一声怪响,黑油锅翻倒,整锅油全泼上了地。
  全毁了,屋中满地脏油,少说得擦洗一天一夜。眼看阿秀怒目望着自己,阿元吓得双手乱摇:“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众童深怕挨揍,自也急急撇清,只有朱载志一脸傲笑,兀自传令道:“来人啊,快来擦洗干净啦。”
  阿秀叫苦连天,还不知该逃不逃,却听咳嗽声响起,听得一个女人道:“小红?是你在外头么?”阿秀心下大惊,还不及亡命逃走,却见布幕掀开,走出了一名老妇,她见了满屋小童,竟是满面惊喜:“阿秀,是你来了么?”阿秀自知无法搞鬼,只得乖乖上前,请安道:“姨婆。”
  来人正是二姨娘,她以豆浆铺为家,今夜早在后堂睡下。听得异响,便来前头察看,没想却撞见了阿秀。她蹲下身来,笑道:“大半夜的,我道是谁?果然是你这小鬼来了。”阿秀佯笑道:“是啊,我一想起姨婆炸的油条,肚子便饿了呢。”说着呼朋引伴:“大家过来,给我姨婆请安!”
  众童围拢过来,对着二姨娘拍手欢呼,大献殷勤。二姨娘吃吃笑了,她细看满屋小孩,只见其中一个玉雪可爱,却是伍家的小女儿,当即大喜道:“哎呀,这不是崇华么?几天不见,瞧你出落得多标致。”听得姨婆称赞,华妹低头含笑,羞羞不依,二姨娘更爱她了,忙敞开双臂,唤道:“来,别怕羞,让姨婆抱抱你。”
  听得“抱”这一字,华妹还未移步,朱载志已然狂冲而来,看他勇冠三军,一时飞身而至,急扑而上,二姨娘给他这么一撞,不免“啊”地—声惨叫,险些闪着了腰。
  此时屋内并未点灯,二姨娘又是睡眼惺忪,自未发觉店中惨状,阿秀怕事机败露,便朝店门走了几步,正要悄悄开溜,衣领却给扯住了,听得姨婆笑道:“你想去哪儿啊?难得回家,还不快来拜一拜你外公?”
  阿秀喔了一声,忙接过了线香,自朝灵位一趴,叩首如捣蒜,二姨娘见他模样恭敬,心下自也高兴,道:“瞧你好乖,一会儿姨婆得赏赏你。”阿秀把线香交给了她,干笑道:“不必赏了,你不下手揍我,那已是千恩万谢啦。”二姨娘呸了一声,替阿秀插上了香,又朝灵位祝祷一阵,这才道:“阿秀,你娘呢?她今晚有去红螺寺么?”
  话才出口,阿秀双眼一亮,自朝后堂一指,大喜道:“娘!你怎么跟来了?”二姨娘咦了一声,道:“倩兮,你来啦?”
  正转头察看间,阿秀却又往门外奔逃了,二姨娘心头火起,将阿秀一把拉住,怒道:“大胆!连我也敢骗。说!你娘到底在哪儿?”
  阿秀干笑道:“娘……娘上布庄买布去了。”二姨娘摇了摇头,道:“瞧你娘多疼你,这会儿又要给你裁衣裳了。”阿秀哈哈笑道:“娘说我长得太快,不管怎么给我改衣裳,都赶不及我长大。”二姨娘微起哂然,叹道:“这倒是,年复一年,阿秀长大了,咱们却都老了。”
  光阴似箭,二姨娘早已不复往日的精力,她捡了张板凳坐下,道:“阿秀,最近你爹娘还吵架么?”阿秀忙道:“不吵了、不吵了,他俩最近已经不说话了。”听得夫妻俩更上一层楼,二姨娘不由苦笑几声,阿秀怕她操心,忙安慰道:“姨婆别烦恼,却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他俩既然不叫了,自也不会互咬啦。”
  二姨娘听他胡言乱语,忍不住给逗笑了。她摇了摇头,抚着阿秀的头发,轻声道:“你爹的事情,姨婆管不到,倒是你娘她,唉……我是一想到就心烦……”阿秀讶道:“姨婆,我娘很好啊,你烦什么啊?”二姨娘叹道:“小孩子别多问,反止你这几日多长几个心眼,给我看好她。要是有怪人骚扰地,你得赶紧和姨婆说。”阿秀大奇道:“怪人?谁啊?”
  眼见众童瞧着自己,朱载志自是扬首高哼,这会儿便不打自招了。阿秀见姨婆心神不宁,忙道:“姨婆,你好奇怪啊,到底怎么啦?”
  二姨娘满心烦恼,却又不好多说,欲言又止间,只得叹道:“先别问了,反正你回家后记得和你娘说—声,便说姨婆有事找她,明早请她回来一趟。”阿秀正要答应,二姨娘却又靠到了耳边,多加了一句吩咐:“记得,这件事千万别嚷嚷,尤其不能让你爹知道。”
  阿秀打小给姨婆养大,极善察言观色,自知爹爹说不得,奶奶更加不能说,连叔叔也靠不住,细声便道:“姨婆放心,我会保护娘的。”二姨娘大为高兴,便将阿秀搂入怀中,香吻道:“乖宝。”阿秀最怕给老太婆亲吻,一时间歪嘴苦脸,竭力忍耐,朱载志却是鼻中喷气,大为艳羡,想来是要取而代之了。
  二姨娘磨磨蹭蹭好一阵子,总算是亲完了,她见众小童在等候自己,便笑道:“让你们久等了,姨婆这就给你们炸油条啦……”话声未毕,却见众童—个个列队行向门口,好似都吃饱了,二姨娘微感纳闷:“怎么啦?不想吃了么?”她缓缓走上,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个狗吃屎,众童大惊失色,霎时全数狂奔而出,嚷道:“救命啊!”
  二姨娘呆呆看着地下的黑油,乍见整间店已如废墟,当场尖叫道:“阿秀!给我滚过来!”
  吼叫之中,阿秀带头狂奔,众童也是俯身直冲,早已不知去向。二姨娘火气涌上,奈何年纪已长,追不上小鬼,骂了几句之后,便又停下了脚步。
  午夜时分,四下一片宁静,豆浆铺里空荡荡的,二姨娘回头瞧了瞧神案,想起了傍晚时见到的那名怪人,不由低声叹了口气,合掌祝祷:“老爷,你在天之灵,定要保佑倩儿平平安安的,千万别再让她受那些痛苦折磨……”
  受苦受难,人生一次就够了,瘟神,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吼叫声中,阿秀老早逃命去了,只见他带头狂奔,华妹紧随在后,连朱载志也逃得快了,众童穿越大街,绕过了弯儿,便已奔入了一处小巷,一片慌张中,听得阿秀喊道:“快!快进屋避难!”面前出现一栋小屋,阿秀拿出了锁匙,正急急开门间,忽然背后一痛,已给华妹撞个正着,又听啊呀一声,朱载志压了上来,须臾间一个叠一个,八名小童全数滚入屋中。
  “啊呀!”、“好痛啊!”、“是谁乱摸我!”一片吵嚷之中,阿秀也点起了灯火,众童睁眼一看,眼前赫然是间小屋子,但见四下高悬字画花鸟,一张旧桌子上置文房四宝,却是阿秀的妈妈平素作画的地方、华妹满心讶异,忙道:“阿秀,你不是说要给胡正堂治病么?怎带咱们来这儿画图?”阿秀从桌上拾起一枝毛笔,喘道:“你说对了,咱就是来画符的。”他将大门关上了,从包袱里抖出了包子点心,又取出了一叠簿本,喃喃地道:“好了,咱们先吃些点心、歇上一歇。一会儿再来干活。”
  众童奔跑了一夜,自是累坏了,一时喝水的喝水,倒地的倒地,动弹不得。阿秀倒是勤快,忙取来文房四宝,倒水研墨,忙了好一阵子之后,忽地阴侧侧地一笑,待见华妹站在一旁偷看,忙收换上了忧虑神色,道:“正堂,快来秀哥这儿,该给你治病了。”
  “鬼。”胡正堂扬首高哼,颇有不屑,阿秀一脚飞出,将病患踢倒在地,之后拖到脚边,当作死尸般踩着,便对众童道:“大家都过来,手拉着手,把咱俩围在中间。”众童不疑有它,便将阿秀与胡正堂围起。又听阿秀道:“你们眼睛向着地下,不许看别人。”
  众童不敢违背,一个个垂望地板,眼观鼻、鼻观心,正安静打坐间,却见面前送来一本空白簿子,一旁还有枝毛笔,却不知作何之用。又听阿秀道:“大家听好了,我现下念法咒,你们乖乖照着写。等全篇写好了,胡正堂也能药到病除了。”
  华妹将信将疑,皱眉道:“阿秀,这是玩笑话么?”阿秀深深叹息,责备道:“谁跟你玩笑了?胡正堂都到了这副田地,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你也不肯试一试么?”胡正堂之所以白痴,众小童全要担上一份责任,华妹听得责备,不免心生愧疚,忙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华妹是众小童里的二号人物,一旦拿起毛笔,余童便也有样学样,一个个专心守志,全等着写那“阿妈轰咪摸”。阿秀甚是满意,便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本经书,道:“大家听好了……”
  “大家听好了……”朱载志提笔沾墨,振笔疾书,拼命来抄微言大义。阿秀一脚踢去,喝道:“傻子,咱是要你听好了,不是要你写。”朱载志笨得怕人,兀自快手快脚:“傻子,咱是要你听好了……不是要你写……”他眉头一皱,忽道:“等等,傻字怎么写啊?”
  阿秀抓了抓脑袋,委实不知该如何解说,只得朗声道:“大家听了,我这就来念咒语啦!一、二……三!”众童安静下来,听得阿秀深深吸了口气,朗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还没叫,阿秀已给一脚踹倒了,只见华妹睁眼瞪着他,竟是一脸怒气。
  阿秀慌道:“你……你干啥踢我?”华妹扔下了毛笔,冷笑道:“坏孩子,你实在太卑鄙!”胡正堂本在地下睡觉,此时给无端揍了一拳,不由泪眼汪汪,哭道:“龟……好多好多龟……”阿秀心头火起,正要补上一拳,忽然窗外一阵寒风吹来,听得一声凄凉叹息:“鬼……好多好多鬼……”
  阿秀咦了一声,只觉这嗓音好生诡异,并非胡正堂所发,正迷惑间,却听华妹颤声道:“秀……秀哥,你……你看背后……”
  老掉牙的招式到来,阿秀自是打了个哈欠,他懒洋洋地回眸过去,只见胡正堂一脸惊骇,只躲在阿元背后发抖,再看阿元这流鼻涕的,居然也缩在华妹背后念佛。
  阿秀越看越奇,便也转头瞧了一眼,猛见面前窗扉大开,窗外白影飘飘,真站了一只鬼!
  “呀啊啊!鬼来啦!”寒风吹来,烛火受风而熄,房中顿然漆黑,众小童身处黑暗之中,无不哭叫奔逃。阿秀却已爆出虎胆,愤然冲向前去,嚷道:“操你妈的臭鬼,操你祖奶奶!操你祖宗十八代!”华妹惨然道:“不许说粗话!”在尖叫声中,却听咚地一响,阿秀已然关上了窗扉。
  恶鬼站在窗边,随时会闯入屋内,众小童惊吓哭泣,不知所措,那朱载志却甚迟钝,非但不知害怕,兀自讶道:“有鬼么?男鬼还是女鬼?”满心好奇间,便去窗边探看女鬼姐姐,赫见窗扉处现出一颗脑袋,头戴面具、青面撩牙、舌头外吐一尺,直吓得朱载志大哭道:“呀啊啊!妖怪姐姐啊!”
  鬼魂飘走了,屋外也静了下来,但觉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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