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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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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昂天摇了摇头,道:“当年御驾亲征壮烈无比,前后调动的百余员将领都已殉国,天下间除江充一人以外,无人得以脱身。”
  秦仲海惊道:“怎么?当年只有江充一人走脱么?”
  柳昂天面色凝重,点头道:“正是如此。百余员猛将都已战死,只有江充一人走脱。”
  秦仲海沈吟道:“这话不对,江充说那武德侯只为求一己的身家安危,已然反叛弑君,照此推想,武德侯断无战死之理,江充此言定然有诈。”
  柳昂天嘿嘿苦笑,道:“你说得没错,这武德侯并未死在西疆,只是他虽生犹死,只怕比战死沙场还要难堪。”
  秦仲海双眉一轩,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昂天摇头道:“关于武德侯的所有记载文献,朝廷已然全数查封,反正他现下也不在人间了,你就当他早已战死西域了吧!也许这样,还能令他高兴些……”
  秦仲海皱起眉头,一时搞不清他言下之意。
  柳昂天眼望烛火,似在追忆往事,只听他哽咽道:“唉……可怜天妒英才,那武德侯二十八岁入朝为官,前后不过十三年,便遇上了这种事……如果他至今还在,也该有六十来岁年纪了……”说著摇了摇头,凄然叹息,看来他与这人的交情定是不浅。
  秦仲海等人见他神情如此,都觉不好再加追问,一时静默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柳昂天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所谓汗青,便是留芳万古了。至今武德侯是奸是忠,那是无人知道了。只是好人不长命,奸臣却能长命百岁,福禄寿无一不全,那江充自从逃得性命之后,一路扶摇直上。他本就是泯王的爱臣,待得泯王继位后,更是受宠,几年内便已手握兵政大权。朝中再也无人能挡。”
  秦仲海骂道:“这狗日的,总有一天将他碎尸万段。”
  柳昂天叹道:“先帝驾崩后,转瞬间几十年便过去了,朝中无人再提起此事,当今皇上不喜我们这些武人,便听从江充的计策,把我等一率调到边疆去,也好图个耳根清静。”
  秦仲海轻叹一声,道:“若非侯爷这几年连败瓦剌,立下好大的功绩,只怕现下还在北方牧羊放马哪!”
  柳昂天微微苦笑,续道:“后来也先内乱,几个儿子自己打成一片,不待我朝加诸一兵一卒,便已自行灭亡,待到此时,昔年御驾亲征的惨祸更被忘得一乾二净,好似从来不曾发生过这件事一般。满朝文武虽然薄幸,但天地间仍有正气,终于出来了一个有胆有为的名臣,暗里与江充对上了。此人姓王名宁,官拜左御史大夫,风骨凛然,傲绝当世。”
  柳昂天见卢云口角微动,问道:“怎么?你识得王大人?”
  卢云摇头道:“我曾听定远提过此人的名字,那时定远离乡逃亡,便是要赴京寻找王大人。”
  柳昂天点了点头,道:“卢贤侄所言不错,定远东来京城,便是要寻访此人。
  他顿了顿,道:“这王大人一向是个硬脾气,当年御驾亲征过后,他见无数猛将中只有江充一人回来,这王大人姜桂之性,登时怀疑其中有诈,便暗中盯上了江充。他面上与奸党敷衍,其实私底下四处寻访,一心一意地寻访当年事情的前因后果。”
  秦仲海赞道:“王大人孤臣丹心,真是叫人好生敬佩。”
  柳昂天道:“十余年下来,王大人不断派人到西疆查访,可说费尽心血,只是当年惨祸隔得也太久了,一时间很难查出端倪。待到后来,王大人只有请出他的同窗好友梁知义,将他荐举到西凉当知府,好来就近查访。那梁大人也真够意思,放著清贵的翰林不当,真个儿远赴边疆去了。这招棋果然大是高明,过不多时,王大人他们便有所获,已然查出若干可疑之处,却是关于当年御驾亲征的内情。”
  秦卢二人忙道:“愿闻其详。”柳昂天道:“据王大人他们查访所知,当年武德侯离关之后,直接率军前去天山,那江充也曾一同前去。”
  秦仲海奇道:“天山?这天山离玉门关有数百里之遥,武德侯他们去哪儿干什么?去采他妈的天山雪莲么?”
  柳昂天摇头道:“这正是奇怪之处,想那江充后来百般陷害武德侯,怎会随他一同前去天山?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王大人料知这是关键所在,便全力走访,只是辛苦多年,却也找不到内情。想来方今天下之间,只有江充自个儿明白了。”
  卢云道:“莫非他们去到天山,莫非与皇上有关?”
  柳昂天道:“那倒不是。先帝那时在葫芦谷决战,这葫芦谷与天山相隔数百里,他们若要救驾,那可是全然搞错方向了。”
  柳昂天见众人不再言语,又道:“这还只是王大人查出的第一件奇事,第二件事更是怪异,据传言所称,江充当年逃出西疆前线,并非直接从战场回来的,而是由也先可汗护送回来的。”
  众人大吃一惊,问道:“怎会如此?”
  柳昂天道:“这便是悬疑之处。我本以为王大人他们痛恨江充已极,是以出言作假。后来我打听之下,知道这讯息是从也先可汗身边的侍卫透露出来的,这才明白王大人所言不虚,那江充确曾与也先可汗在一块儿,足足有三日之久。”
  秦仲海重重一拍大腿,道:“好一个奸臣,果然是卖国的东西!这小子早与也先可汗勾结在一起,定是他下手害死先帝的!”
  柳昂天摇头道:“那倒不尽然。据王大人他们查出的史料来看,那时江充不知怎地,居然与武德侯分开,孤身一人在西域战场游走,身边军马全无。一个不巧,撞上了也先的部将,便给抓了回去。原本也先可汗打算将他一刀斩死,便如当年王英一样。照理江充断无活路可言。临刑之前,可汗按照往例习俗,要江充说出个心愿,不管他要喝酒也好,吃肉也好,都一率照办。哪晓得江充却什么也不要,他只求大汗恩准,与他私下一谈,他便死而无憾了。也先可汗是个重然诺的人,既然答应过他,也就应允了。”
  秦仲海冷笑道:“这个小小奸臣,死前还有这许多阴谋诡计。”
  柳昂天道:“两人进帐谈话后,众大臣都在外面等著,原以为一时半刻便要出来,连刀斧手都给预备好了,谁知这一谈却没完没了,直拖到第二日清晨才出帐。两人密谈之中,有大臣要进去探视,却给可汗轰了出来。”
  秦仲海笑道:“江充这龟儿子口才定是厉害得紧,马屁功夫做得到家,可汗听得好生舒畅,这才不容旁人打扰。”
  柳昂天道:“据那侍卫所言,那夜江充与可汗深谈之时,他也是在场。依他的转述,那夜两人密谈时,江充当场献出一块羊皮,也先可汗原本不屑一顾,但江充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大一篇。可汗听完之后,居然脸上变色,当场跳了起来,便与江充细细地谈了起来。后来他不仅免去江充的死罪,还对此人礼遇有加,一切全是为了这张羊皮的缘故。”
  秦仲海奇道:“真是奇哉怪也,想不到小小一块羊皮竟有这等功用,居然还能当作救命符,他奶奶的,这到底是什么宝贝?”卢云悄然沈思,那日伍定远曾将那块羊皮托付给他,此时回想起来,那时只是往身上随手一放,倒也没有注意有无特异之处。
  柳昂天道:“江充日后势力越大,我朝大臣知晓内情的,莫不倾全力寻找那块羊皮,据王大人所称,那羊皮便是江充卖国的证物。依他的见解,这羊皮上应当绘著一面地图,乃是我朝与也先之间的国界,当年江充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便在也先面前应允,答应回京后买通边政司的人,重新篡改我朝兵部所藏的地图,好将国界往后挪移数百里。也先知道他与泯王交好,日后必为重用,便答允所求,将他开释回去。”
  秦仲海道:“这么说来,这羊皮便是江充与也先可汗订下的契约罗?”柳昂天点头道:“大家都这么说,应该便是。”
  秦仲海满心疑惑,道:“说实在话,我朝与也先之间的土地又不是什么良田宝地,根本是鸟不生蛋的万里荒漠,不知也先可汗要这些地做什么?此说大是奇怪。再说两国之间的地界不过是些石碑,趁著夜黑风高的夜晚,就算往东往西地挪动数百里,也是无人知晓,也先若想占地,找几个小兵搬搬石头就好,何必如此费事?”
  柳昂天道:“仲海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搬动石碑这等下流伎俩,你能做,旁人自然也能做,相较之下,若由江充买动边政司的人,也先可汗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以拓地千里,只要我国地图所载如此,两国日后也无争议。这般便宜生意,他如何不做?”
  秦仲海嘿嘿一笑,搔了搔头,却是不置可否。
  柳昂天续道:“正因如此,朝廷大臣始终坚信不移,认定这块羊皮就是江充卖国的佐证。其中以御史王宁、知府梁知义两人最是相信。也先灭亡后,这羊皮便流入坊间,不知所踪,但梁大人丝毫不加气馁,他费尽心血,花了无数金银财物,终于将羊皮发掘出来。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江充嚣张一世,终有祸亡无日的一天。”秦卢二人纷纷点头,心中都感到快意。
  柳昂天叹道:“谁知梁大人一掘出羊皮来,立即惨遭横祸,莫名其妙地暴毙任内,梁大人的公子极有血性,认定其父是被江充所害,他逃亡到国外后,一心为父报仇,便托燕陵镖局,将这羊皮护送到京,想交到王大人手上。想不到东西还没出得西凉,却又害死镖局满门老小,更连累咱们定远贤侄丢官亡命。最后定远一人带著羊皮亡命天涯,逃赴京城。这证物前后辗转十余年,终于落到老夫手中。”众人谈到此处,都觉这羊皮不祥至极,看来只要与之有所牵连,必会有奇祸异灾,不止西疆变色、也先亡国,甚至知府大臣、江湖豪士,莫不因此而丧命。
  秦仲海大笑数声,道:“到底这张羊皮有什么希罕?不妨拿出来看看,好让咱们也见识一番。”柳昂天嘿嘿一笑,说道:“仲海若是要看,又有什么难了?”说著从书柜中打开一处暗格,旋转数下,只听咯咯轻响,一处暗门打了开来,柳昂天小心翼翼、慎而重之的将之取出,拿到秦卢二人面前。
  卢云心中震动,寻思道:“柳大人确实是个豪杰,他一说用我,便不再把我当外人,连如此重大的机密也让我与闻,此人颇有古风,确实值得我投效。”秦仲海却想道:“这侯爷恁也托大了,如此机密宝贝,怎能放在这种地方,若是遇上武功高强之人,裂石碎墙如同家常便饭,这区区暗格,如何防得住他们?”两人各怀心事,一齐上前观看。
  柳昂天面色凝重,将那羊皮展在桌上,只见羊皮上画著一幅西疆地图,图上花花绿绿,还密密麻麻写著许多外国文字,秦仲海笑道:“说了这许多,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奇的宝贝,却原来是天书一张,这文字弯七扭八,却有谁识得了?”柳昂天摇头道:“那倒没什么好怕的,你们看这条红线。”说著朝地图上的红线指去,只见那红线从天山开始,一路到玉门关为止,颇见迂回曲折。
  柳昂天道:“这红线便是江充与也先订下的国界,这国界与朝廷所绘的差距极大,足有数百里之遥,若非也先已然灭亡,只怕咱们会莫名其妙地少了数千里土地,几处关山险要更会落入敌手。”秦卢两人点了点头,已然意会。
  柳昂天又道:“虽说也先已然灭亡,两国疆界也已废去,但只要咱们能够翻译上头的文字,再指出江充擅改国界的事证,皇上定会将他定罪。”
  卢云知道朝廷太常寺设有通译,当即问道:“侯爷如今可曾找人通译了?”柳昂天面色凝重,道:“这上头的文字是以也先国的文字所书,当今也先已亡,太常寺中无人可识。”卢云叹道:“既然上头的文字无人识得,那这羊皮岂不失了功用?”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此事不必多虑。那也先灭亡至今虽已十载,但他旧日子民还有些许人聚居在西凉一带,只要能找到他们,必可译出上头的文字。”
  秦仲海取过烛火,笑道:“那倒不用麻烦,或许这羊皮有些奇异,需用火烤方知肚名。”
  柳昂天骂道:“这东西得来如此不易,将来铲除奸臣,重振朝纲,全著落在上头,仲海如何开得这种玩笑?”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若要铲奸除恶,讲究的是实力,谈论的是拳头,没听说一张羊皮便能推倒一株大树。侯爷,我看咱们别枉费心思,多谈谈军务是真!”
  柳昂天哼了一声,道:“我找你们来,为的本就是军务。我已吩咐肃观与定远二人,近日便带著这张羊皮,速速前去西凉访查详情。定远是西凉的地头,自能派上用场。至于仲海你嘛,老夫也有重任给你。”
  秦仲海霍地站起,躬身拱手道:“末将听命!”柳昂天道:“十日后你领五千兵马,护卫何大人出使帖木儿汗国,公主千金之体,若有那么一点损伤,我惟你是问。”
  秦仲海单膝跪地,大声道:“仲海出生入死,誓言保卫公主一路周全平安,必使何大人圆满竟功,绝不负大人所托!”
  柳昂天微笑抚须,道:“你这次西行,不妨带著这位卢公子,让他历练一番。”
  秦仲海大喜,与卢云一齐叩谢。卢云见柳昂天颇有见重之意,两人一扫过去的不快,心下对秦仲海的提携更是感激。
  秦仲海正要告辞,柳昂天又拉住了他,低声嘱咐道:“这回肃观与你分头办事,须得多番照应连络。他那里只要生出事来,你只管率军入关,便宜行事。”秦仲海点了点头,这才明白柳昂天调派自己出使西域的用意,想来他对杨肃观一行仍是放心不下,这才派自己率军就近呼应。他哈哈一笑,道:“侯爷你放心吧!我定会全力以赴。”柳昂天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激励。
  两日后,柳昂天大宴一场,给众将送行,他环顾座下,杨肃观、秦仲海分坐左右,伍定远、卢云自坐下首,韦子壮站立身后护卫,其余未能到席的诸大将,各自戍守边关。柳门一系,真可说英才济济,允文允武,柳昂天酒兴甚高,不住劝酒助兴。
  宴后柳昂天细细吩咐杨肃观,将羊皮交予他,言道:“这东西牵连甚广,你可要小心在意。到得西凉,定远自是地头,你二人细加查访,找人翻译羊皮上头的文字,瞧那江充是否真的擅改边界,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至于那凉州知府陆清正,此人既是江充的孽党,你顺道看看有何不法情事,倘若罪证确实,老夫日后自会将他料理。”
  杨肃观点头答应,又道:“我等前去西凉调查,江充必会派遣大批高手拦阻,只怕凶杀难免。下官想先返嵩山少林寺一趟,向方丈求助。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柳昂天曾见过灵定、灵真两名神僧,素知少林高僧的本领,喜道:“如此甚好。为免道上意外,我请韦护卫随你一行。”当日杨肃观带同伍定远、韦子壮,便速速出京。
  又过数日,秦仲海率同卢云,点齐五千兵马,护送银川公主西去和番,大军押送数十车金银宝贝,都是预备送给帖木儿汗的礼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京。两路人马约定了,待得和番大事一了,便于正月十五在西凉城齐会,然后一同返京。
  第八章 战云密布
  西岳华山,嵌崎秀峦,相传宋太祖曾以此山为注,与仙人希夷先生对奕,之后希夷先生赢得此山,并在此长居,从此华山便为道家修炼之地,是为七十二洞天之一。
  冬日的华山一片萧索,大雪如鹅毛般地落下,厚厚地铺在地上,漫山遍野间都是白色一片。忽地一阵山风吹来,激起了大片飞雪,猛往三名路人扑去,前头两人缩起身子,拉紧衣领,就怕寒风从领口灌入。但后头那人却浑然不觉寒冷,但见他身穿青袍,脸上神色甚是平淡,丝毫不以眼前的酷寒为意。
  三人走出片刻,只觉风雪越来越大,道上白雪深积,已然过膝,每步都要费上偌大的劲儿。前头两人气喘吁吁,只觉费力劳苦,那青袍客神态却极从容,脚下轻盈无比,只见他足不点地,轻飘飘地踏在雪面上行走,好似全不费气力。
  行出里许,忽见那青袍客停下脚来,抬头叫道:“宁掌门亲自相迎,却叫我如何克当?”声音尖锐,远远传了出去。
  前头两人一愣,喃喃地道:“宁掌门?”他俩同时抬头望上,霎时见到一名男子站在松树枝干上,正自低头看著众人。狂风吹来,只见那松树阵阵摇摆,如欲断折,那人身子却牢牢地黏在树干上,随著松涛上下起伏,武功大见不凡。
  那树上男子拱手道:“刘总管既然过访华山,我执掌华山门户,岂有不来相迎之理?”那青袍客微微一笑,道:“宁掌门不日便要退隐,我此番还来冒昧来访,真是过意不去。”两人隔著数丈遥遥相对,四下山风大作,但说话声仍是清晰可闻,足见二人的内力都极为深厚。
  那男子道:“那也不必见外,阁下此行既是琼贵妃授意,我自也不能推却。”说著身子一颤,一溜烟地落到树下,身法快得不可思议。
  青袍客颔首道:“掌门好高明的轻功,无愧‘天下第一’的称号。只是掌门以此大好身手,却要退隐山林,岂不辜负了英雄美誉么?”那男子摇头道:“不必说这些了。大家丑话先说在前面,这可是我最后一次为阁下办事。”青袍客点了点头,道:“好说,只要能将天山那人找出来,咱们一切都好办了。”两名随从听到“天山”二字,脸色忽地大变,连忙走到远处,就怕多听了一个字。
  那男子见那两名随从走得远了,压低声音道:“隔了这么久,你说天山那人还能活么?”
  青袍客长叹一声,忽地面露忧郁,淡淡地道:“本想过了三十年,我心也该淡了,谁知我年岁越老,越是难以忘怀此人。我此生若不能将他找出,便死了也不能瞑目。”
  那男子却摇了摇头,道:“倘若这人已然死在天山之中了,你待要如何?”
  青袍客身子一颤,道:“他便是死了,我也不容他暴尸荒野,定要将他带回京师,好生安葬。”
  那男子看了那青袍客一眼,轻轻地道:“倘若人都死了,你又何必惹起这么大的风波呢?那便随他去吧!”
  青袍客面上闪过一阵杀气,森然道:“住了!我只知做我份内之事,其余风波纷争,我一概不理。”
  那男子点头会意,又道:“此间秘密,天下可还有谁知晓?”
  青袍客冷笑道:“还会有谁?”
  那男子哦了一声,登时意会,说道:“又是江充么?”
  青袍客不答,只远远望向东方京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森然道:“江充啊江充,咱们这场大战是难免了……”
  便在此时,紫禁城上也有一人往西方望去,此人身穿蟒袍,看来当是朝廷一等一的要员。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成长长一条,直往文华殿映去。落日余晖斜照在他的脸庞上,只见他容貌阴沈,颇见肃杀,不时皱起两条斑白的眉毛,似在苦思什么。
  忽听脚步声响,一名副官道:“启禀江大人,昆仑山卓掌门昨晚已照大人的吩咐,前往凉州神鬼亭公干。”那身穿蟒袍的男子笑了笑,道:“卓凌昭已然去了么?有这人做帮手,想来事情会好办些。”他伸手一招,沈声道:“安道京!”一人猛地跪了上来,大声道:“小人在!”这人身穿红袍,面如重枣,正是锦衣卫统领安道京。
  那蟒袍客弯下腰去,轻轻地拍了拍安道京的肩膀,说道:“安统领,这次我秘密派你到西凉去,用意非同小可,这你可知道么?”
  安道京跪下叩首,道:“卑职戮力以赴,决不敢忘大人的吩咐!”那人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你要好好的干,将所有物证一一夺回,凡事千万小心,尤其别让人发觉天山中的秘密。”
  安道京用力叩首,大声道:“大人放一千个心,属下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红红的夕阳照来,只见安道京尚在地下磕头连连,那面目阴沈的男子似乎见惯了官场的奉迎,竟连看也不看一眼,只远远地望向天边。
  忽然之间,他嘴角微微上扬,颇见冷傲,冷笑道:“无论天山那人是死是活,此番决计逃不出我的手掌,届时咱们才能真正高枕无忧。”霎时之间,只见他仰天狂笑,良久不止,朗声道:“柳昂天啊柳昂天,你以为掌握羊皮之后,便能拿江某人奈何吗?你这老家伙可曾知道,你反而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那笑声有若夜枭,惊起了远处栖息的寒鸦,霎时群鸦乱鸣,四散飞去。
  第四卷 神鬼亭外
  第一章 九华门人
  却说杨肃观奉柳昂天之命,率同韦子壮、伍定远等人,前去查访羊皮祕密。为免崑崙山与锦衣卫高手滋扰,杨肃观便带同众人先赴河南嵩山少林寺,找齐帮手后,再往西疆而去。
  三人晓行夜宿,只因身怀要物,不愿招惹是非,路上见到江湖人物,更是远远避开,只顾匆匆赶路。
  这日气候转寒,忽地落下冷冰冰的大雨,众人都给淋湿了。那雨打在身上,凉到了骨子里,众人虽然内功不弱,迳自抵受的住,但湿冷的衣衫贴在肉上,滋味却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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