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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4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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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秀叹道:“其实我奶奶很慈祥的,对我很好很好。每回我爹要打我,奶奶都会和他吵架。”
  秦仲海笑道:“这倒是奇了,你奶奶不疼你爹,反倒疼你?”阿秀低声道:“大叔,我跟你说个秘密喔,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秦仲海忙道:“快说吧,我担保不会上街喊的。”
  阿秀放不下心来,左顾右盼,低声道:“我觉得我爹不是我奶奶亲生的。”秦仲海愣了半晌,随即哑然失笑:“有这种事?你哪儿听来的?”阿秀细声道:“我奶奶很恨我爹,有时候会拿东西砸他,花瓶啊、碗啊、筷子啊,什么都扔过。”
  秦仲海哑然失笑:“这倒是新鲜,还好老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个老娘砸夜壶。”
  阿秀嘻嘻一笑,正要胡诌,突然又念起了母亲,不由心下一酸,低低叹了口气。秦仲海骂道:“他妈的,你一天到底要想多少次家?烦不烦啊?”阿秀脸上一红,怒道:“你他妈的,我哪里想家了?”秦仲海冷笑道:“那你叹什么气?”阿秀骂道:“我爱叹气,不行吗?”飞身起跳,暴怒道:“我叹!我叹!我仰天长叹!我低头叹!”
  两人边走边吵,沿途走马看花,正闹间,“咿”的一声,躲到秦仲海背后,秦仲海讶道:“干什么啊?”阿秀遮着脸,指着墙上的画,道:“你看那个。”秦仲海转头一望,不由嘿嘿一笑,舔舌道:“他奶奶的,地狱图啊。”
  眼前真是张地狱图,绘着牛头马面,串人而烧,拔舌为刑,剖腹开胸,看那地狱之中满布血腥,凄厉怪诞,骇人莫名。阿秀捣着小脸,低声道:“大叔,快走吧,这图我可不敢看。”
  秦仲海笑道:“怕什么?天牢里真的都见过了,还怕这假玩意儿?”
  阿秀听他说得豪迈,便又偷偷看了一眼,猛见鬼卒割肉剥皮,将一名男子倒吊而起,不由噫了一声,道:“快走、快走。”秦仲海却哼着曲儿,挖着鼻孔在那儿细细看,阿秀头皮发麻,只得掩面狂奔,一路奔过了几十尺,忽见前方站了个女人,俯身低头,正自细细观看地狱图。
  阿秀心下发颤,不知哪来这般大胆的疯女人,居然敢看这可怖的图画?他心里有些好奇,上前走了两步,突然间咦了一声,暗道:“是娘!”
  面前正是顾倩兮,只见她孤身站在地狱图前,神情专注,不单是观看,甚且伸手出去,轻抚画里受苦受难的罪人们,似想看清楚这些罪人的五官样貌。
  阿秀吓了一跳,他真没见过娘这幅模样,只见她怔怔望向地狱里的断体残肢,那模样并无恐惧、亦无幸灾乐祸之意,而是神色痴痴,似在寻找什么。
  突然间,阿秀身子大震,却也已经明白了,娘正在地狱里找人,因为那儿有她深爱的人……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也许,还有那失踪不见的小阿秀……
  阿秀眼眶湿红,一时缩手低头,悄悄绕到娘亲背后,他很想上去抱住妈妈,可念及白日里的种种事情,却又不愿再扰她,自己说好要回去天上去了,便该让娘一个人清静。他咬住了牙,把心一横,正要转身去找铁脚大叔,却见长廊里空空荡荡的,秦仲海居然不见了?
  阿秀呆呆看着长廊彼端,心道:“他……他走了?”
  铁脚大叔走了,他把自己还给了娘?心念于此,阿秀突又慌张起来,正要过去找人,猛听一声娇喊:“阿秀!”长廊里脚步飞快,奔来一名小姑娘,从背后抱住了自己,正是华妹来了。
  阿秀啊呀一声,正想挣脱怀抱,面颊却已被轻柔抚摩,转头去看,身旁蹲了一名女人,仰头含笑看着自己,脸上却有着泪水,不是娘又是谁?
  阿秀低下头去,嚅嚅啮啮,只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顾倩兮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说,母子俩默默相望,阿秀突然哎呀一声,后脑勺已被华妹打了一记,听她笑喊道:“阿秀!你好大胆!居然逃学了!”阿秀对娘没法子,对华妹却有满身本领,便哈欠道:“谁逃学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已经发财了,至少有三千两白银身家……”
  华妹做了个鬼脸,拉住顾倩兮的手,娇嗔道:“师父,你快骂阿秀,他又在骗人哪。”顾倩兮微微一笑,道:“好,师父一会儿骂他。”牵住了阿秀,掌心却微微一紧,再也不放了。
  流浪了一天,终于回到娘的身边了,阿秀望着母亲,转头看了看华妹,这一切当真再熟悉不过了。他转过头去,望着空荡荡的花圃,却再也看不到那个高大豪迈的背影了。
  不知不觉间,阿秀泪水盈眶,慢慢低下头去,那股莽莽苍苍的身世感又出来了。
  心里有个预感,铁脚大叔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位七十万叛军的大元帅,“怒王”秦仲海……他已经看过了自己,从此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阿秀低头掉着眼泪,他很想再看铁脚大叔一眼,再和他说说话,正哭间,手上却多了一条手帕,正是顾倩兮递来的,一旁华妹惊道:“阿秀,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哭几次啦你?”
  阿秀惊道:“我……我这是流鼻水,哈哧!哈哧!”正要表演随地吐痰,忽听长廊彼端笑声盈盈,好似又有人来了,撇眼去看,却见了一群官家妇人,有说有笑,正簇拥一名美妇向前行来。那华妹欢呼起来,便又娇喊奔回,喊道:“娘!快来啊!”
  艳婷来了,看她长袍及地,头戴凤钗,行走时双肩凝正,裙脚不起一分浪波。如此风华,真无愧是本朝最美艳的一品夫人,她抬头一看,却也见到了顾倩兮,便笑道:“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顾倩兮微笑道:“妹子不也来了?”
  艳婷阵仗很大,虽只是廊中闲走,身旁也有七八名妇女陪伴,个个精妆打扮,想来唯候爵夫人马首是瞻。再看她背后还跟着一名武将,却是巩志。
  阿秀呆呆站着,仍在望着长廊彼端,忽然身旁飘来一股浓香,转头去看,那伍伯母已然含笑低头:“小鬼,又在发什么呆?”阿秀心道:“我在想宜花院的事呢。” 只是娘亲就在一旁,哪能胡说这个,便只嚅嚅啮啮:“伍伯母……你……好久不见了……”
  艳婷笑了笑,忽然附耳靠近:“我要你和你娘说的事,你提了吗?”阿秀心下一醒,看中午时伍伯母给了自己一只金元宝,说晚间要和娘亲喝茶,托自己传话,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眼看艳婷还望着自己,低声便道:“你……你反正都来了,难道自己不能跟她说啊?”
  眼看艳婷瞪了他一眼,阿秀忙改口道:“好、好……我……我等会儿和她说……”
  正说话间,众官妇已和顾倩兮见过了礼,只是彼此都是淡淡的,并不热络。艳婷便又走了回来,行到顾倩兮身边,替她梳拢秀发,笑道:“许久不见你了,怎不来殿前话家常,却一个人来这儿看图?”顾倩兮道:“左右无事,便想一个人走走,顺道想想事情。”
  艳婷笑道:“也好,那咱们姐妹一齐走走。”众官妇见头儿来了,便又分花约柳、说说笑笑,连华妹也入了行,只在那儿呵呵娇笑。阿秀则是默默走在最后,神色落寞。
  此番相逢,好像是一做梦一样,一眨眼之前,自己还和秦仲海在一起儿玩耍,一眨眼过去,梦就已经醒了。正要垂下泪来,突然脑袋咚地一声,让人扔了东西,阿秀恼了,瞪眼去看华妹,却见这傻丫头还挤在老娘脚旁,料来不是她干的,正疑心间,脑袋又挨了一记,阿秀突然心跳加快,急急去看花圃,猛又见到一个肮脏男子,自在那儿招手偷笑。
  阿秀大喜欲狂,飞奔上前,秦仲海却做了个噤声手势,朝巩志指了指,阿秀心下一惊,赶忙装得蹑手蹑脚,慢慢靠向了长廊上,那铁脚大叔从花圃爬了来,低声道:“乖乖的,好好跟着你娘,我一会儿再来找你。”阿秀颤声道:“你……你还会回来吗?”
  秦仲海微笑道:“放心。你便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来找你的。”阿秀眼眶一红,居然呜呜哭出了声,秦仲海愣道:“干啥啦?我又没打你?”阿秀心里好高兴,却也不能说,一时破涕为笑,道:“大叔,你……你还要去找汤圆姑妈吗?”
  秦仲海颔首道:“当然,老子这躺来北京,就是为此而来。再不见她,我可要憋得炸了。”阿秀愣道:“憋什么?”秦仲海脸上一红,没想自己话多,居然说漏了嘴,阿秀心里好奇,还待追问,却听脚步咚咚,华妹奔了过来,娇喊道:“阿秀!你在干啥啊?”
  秦仲海低声咳嗽道:“哪,你媳妇儿来了,我先走了。”阿秀忙道:“等等,你……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秦仲海微笑道:“放心,我说话算话。”正要离开,阿秀却拉住他的手,低声道:“等等,咱俩先画个押。”伸出大拇指,朝他的拇指一对,算是立过了契约,彼此便不能再反悔。
  正忙碌间,背后却响起了华妹的喊声:“阿秀,你趴在地下干啥啊?”阿秀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发觉华妹已在身后,转头去看铁脚大叔,却早已消失了,当下松了口气,便道:“我在练武功,看,四海游龙。”当下拿出蝌蚪的模样,自在红地毯上蠕动,正要钻到华妹的裙下,却听走廊传来惊喜声:“阿秀!你可回来了!”
  抬头一看,走廊多了个俊美公子,丹唇秀目,身穿白鹇朝袍,正是叔叔杨绍奇。看他身旁搀扶了一位年长妇人,五十出头年纪,行走时气喘不已,不消说,正是奶奶来了。
  华妹家教严明,一见杨太君到来,不必谁来吩咐,立时捡衽为礼,唤道:“杨奶奶。”
  阿秀也是个机灵的,一见奶奶现身,立时上前跪地,抱住了她的腿,哭道:“奶奶!想煞孙儿了!”杨太君虽在喘气,却还是被逗得笑了,喘道:“昨儿…… 昨儿不才见过……怎又想煞了?”阿秀正要解释,杨绍奇已向他使了眼色,阿秀心下一醒,想来奶奶还不知午宴时自己和载儆打架的事情,自是少提为妙。
  想到那个载儆,阿秀心里还真有些挂心,就怕这小子真有性命之忧,自己不免要被扭送官府了,正担忧间,却听叔叔附耳道:“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到游乐园找你,都不见人?”
  这阿秀平时最爱的去处,正是城南天桥的游乐园,果然叔叔聪明过人,第一步便找到他的地盘去,远比娘亲厉害。只是叔叔再怎么未卜先知,却也料不到他遇上了秦仲海,两人游荡了一天,还在城西鬼屋里打了个翻天覆地,只怕已是威震武林了。
  杨绍奇见他神思不属,便道:“怎么了?有事瞒我?”阿秀吓了一跳,看叔叔眼光着实厉害,一眼便瞧出自己神色不对,忙道:“没……没事……”
  阿秀平日有什么心事,都会与叔叔说,两人无话不谈,极是亲近,可事涉秦仲海,却是万万说不得,口风一漏,说不定便会害死他,可把话憋在心里,却又有些难过,自觉欺骗了叔叔。
  正叹息间,众官妇已然转了回来,毕竟杨太君在此,谁也不敢失礼,便一一上前拜见,那顾倩兮便携住了婆婆,自为众人引荐。
  这些官妇少说都有三十岁了,大半都与艳婷年纪相仿,见得杨绍奇在此,当真心花怒放,登时唧唧聒聒,说个没完。杨绍奇虽想多问阿秀几句,却被缠得不能分身,眼看阿秀又在那儿东张西望,顾倩兮便道:“阿秀,过来扶着奶奶。”
  阿秀本还想去找铁脚大叔,听得吩咐,只能喔了一声,乖乖过来了,母子二人合力扶着老太君,奈何老人家身体真有不适,走不数步,便已气喘吁吁,阿秀怒喊道: “叔叔,你别只顾着玩女人,过来看着奶奶啊!”眼看众官妇望着自己,杨绍奇微微一窘,忙道:“你们等等啊……”溜溜转了回来,猛见娘亲面色苍白、呵呵喘息,忙道:“不行,又发了,还是找老蔡来吧。”正要再次转身,忽听一名女子道:“老太太又犯哮喘了?”
  众人回头一看,这会却是艳婷来了,眼看顾倩兮替老太太捶背顺气,便取出一只小瓷瓶,来到老太太身边,柔声道:“太君,这是我九华山的仙散秘方,治哮喘最是管用……我过年时特意青百草瓮带了几味药,专程为您调制了……”
  众官妇笑道:“哎呀,老太太好大的面子啊?让都督夫人亲自为您调药哪。”
  艳婷笑道:“别嚼舌,去。”这九华山向以医术闻名,百草翁却是采药名家,两家合里,这仙散怕真只有神仙用得起了,正要送药过来,杨绍奇却笑着阻拦了:“别了,劳驾大都督出诊,要咱们杨家如何敢当?到时家兄知道了,怕要骂我哪。”
  艳婷笑道:“你少拿你哥说事儿,去去去,一边晾着。别碍着我给老太太治病。”猛见艳婷倒了些药散在玉指上,便朝老太太鼻端送来。那杨太君原本垂首向地,病恹恹地不发片语,猛见艳婷朝自己鼻端伸手,不觉惊叫一声,喊道:“绍奇!绍奇!娘要被毒死了!”
  听得这么一喊,众官妇莫不张大了嘴,那艳婷更是满脸尴尬,玉指停在半途,当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杨绍奇苦笑几声,便扶住了母亲,劝道:“娘别多心,伍夫人是好意。”
  场面难看之至,华妹自也惊呆了,颤声道:“杨奶奶……我娘不会害你的!”正要过去解释,却让阿秀拉住了,附耳道:“别管这事,我奶奶只信我娘和叔叔,别人的药都不吃。”
  众人纷纷来劝,那杨太君却似听而不闻,喃喃喘息间,便缩到顾倩兮背后去了。杨绍奇苦笑几声,频频致歉,便又回首喊道:“老蔡!老蔡!”走廊里脚步声响,赶来了一名老者,正是杨府的管家,杨绍奇低声道:“拿药来,老太太走不动了。”
  艳婷勉强一笑,将指上药散拍掉了。还想着该如何下台,巩志却走了来,便替她缓颊了:“看来老太太真是身子违和,事不适迟,还是赶紧过去拜见皇上,早些告假回府。”
  听得此言,杨绍奇便是一声长叹:“难啊,每年到了这时候,哪家人不是人仰马翻的?这祈雨法会也就罢了,我看今年又遇上立储,皇上一定不准假。”
  在场众人频频叹息,看这祈雨法会仪式冗长,每年又放焰口,又做法事,几个时辰下来,似杨太君这般年纪的,最是苦不堪言,再看今年还多了个立储大会,说不定要站到午夜。
  正叹息间,阿秀心中却是暗笑,心道:“伍伯母快忍不住啦。”果不其然,只听艳婷淡淡地道:“我看这样吧,一会儿我陪着太君,当面向圣上说去。万岁爷一定准假。”
  众官妇齐笑道:“哎呀,干女儿来求,还有不百灵百应的吗?”听得艳婷出马,杨绍奇自是千恩谢、谀辞如潮:“说得是啊,这别人去告假呢,准不准我不敢说,可要是咱们艳婷姐出马,我娘今晚这觉便好睡了。”众官妇笑了起来,艳婷却又摆起了谱,淡然道:“杨郎中这么说,我可不敢当了,我看还是让你自己哥哥说去吧。别老是让外人说我的闲话。”
  杨绍奇笑道:“咱们这姓杨的啊,名字上带了个木字边儿,皇上一见就上火了,找家兄说去,何如在红螺寺打地铺了?”顾倩兮微微一笑,望向了艳婷,道:“妹子,有劳你了。”
  别人求爷爷告奶奶不管用,顾倩兮开口来求艳婷,却似一帖万灵丹,果听这都督夫人换上了笑脸:“这事不要姐姐说,我也会做的,只是急急绍奇罢了。”跟着又挽了顾倩兮的手臂,笑道:“可还有一件事,你今晚得请我喝茶。”
  官妇又笑了起来:“哎哟,喝茶不找咱们?大家一块儿去吧……”一时唧唧聒聒、嗯嗯啊啊、哼哼哈哈,自又在那儿东家逛西家、王家战李家,东南西北,废话连篇,阿秀正感昏昏欲谁间,忽听华妹道:“阿秀!你看这个神,好奇怪呀!”
  听得有好事来了,阿秀仰头来看,眼前却是一片佛晕大光明,环绕一位神祗,看他三头六臂,第一双手为掌,第二双手持拿日月,最后一双手则是挺持刀剑。
  眼看这神明法相特异,阿秀不由也咦了一声:“唉,这神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华妹也道:“是啊,这神模样好怪,可是刚成佛的么?”便回头问了:“娘,这是什么神啊?为何有那么多双手?”艳婷笑道:“真是,华妹不是随杨伯母学画图么?该问你师父才是。”
  众人回望了顾倩兮,却见她摇头道:“这可考倒我了,我少读佛经,不解释门之事。”众官妇笑道:“大才女客气了,你不都读破万卷书了?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那可真稀奇了。”
  听得官妇们意在讽刺,阿秀怒道:“谁说我娘不知道了!连我都知道的事!她只是不想卖弄罢了!”众官妇笑道:“怎么,那照杨少爷说,这位是何方神圣?”
  阿秀观察半晌,心里早有定见,立时道:“这是欢喜羊神!”众官妇心下一奇:“真的吗?为何叫欢喜羊神?”众官妇信以为真,杨绍奇却深谙此子性情,忙道:“他随口编的,别听他的。”
  阿秀怒道:“我哪编了?真是这名字嘛,不信大家看。”当下两手舞动,唱道:“三三六只手,左摸摸、右偷偷,顺手牵羊真欢喜……”也是怕大家看得无聊,便往叔叔裤带使劲猛拉,瞧瞧是否牢靠。
  眼见众官妇满面好奇,无不伸长了脖子,杨绍奇心下大惊,作势欲打,阿秀则是嘻笑奔跑,却又让顾倩兮拎了回来,叹道:“阿秀,别玩疯了。”
  阿秀哼道:“谁玩了,明明是欢喜羊神啊,还不信哪……”正要再加编造,忽听一声佛号:“呵弥陀佛,神明之前,莫可亵渎。此神官居于须弥山下摩婆帝宫,世称修罗之王。她曾与帝释天长年交战,又名非天。”众人转头去看,却见走廊来了一名老僧,面相慈和肃穆,艳婷微微一笑,便拿着华妹的手,合十道:“弟子艳婷,并同女儿崇华,拜见达摩院首座灵音大师。”
  那老僧忙道:“岂敢、岂敢。伍夫人却是多礼了。”说话之间,又见了杨太君、顾倩兮等人,赶忙见礼道:“小僧灵音,拜见太夫人、夫人、杨郎中。”
  场面热闹起来了,灵音乃是得道高僧,猛一下陷到女人堆里,不免有些进退不得,正要一一回话,忽听一旁传来咻咻哮喘,转头去看,惊见杨太君面色惨白,鼻孔张弛,好似身染重病。灵音啊了一声:“太君不舒坦么?”举手过来,便要替她诊脉。
  眼看又来了个送死的,巩志便行了上来,自朝灵音耳边说了几句话,想来这两人非但相识,只怕交情还不浅,这便让灵音省了一场尴尬。
  看这杨太太平时不出门,一年只露面一两回,以灵音与杨肃观的交情,居然也不知她这些癖性,无怪艳婷会栽了个筋斗。眼看灵音还在低头念佛,一名官妇笑道: “大师这回上山,定也是替徐王的儿子打天下吧?”灵音合十道:“阿弥陀佛,化外之人,岂敢过问庙堂之事?”
  话一说到立储案上,场面便又热闹了,听得一名妇女笑道:“哪儿的话,听说续王世子武功练得高强哪,今晚御前比武,定要力压群雄了。”又一人道:“不对啊,我方才见了载儆,怎么头上绑着绷带……”另一人道:“对对对……听淑宁私底下说,载儆像是让人打伤了。”众人齐声惊道:“什么?载儆让谁打伤了?谁这么大胆?”
  大胆的就在旁边,阿秀心下惴惴,忽然屁股挨了一记打,杨绍奇附耳道:“一会儿少提这事,要是万岁爷问罪,自有你爹替你扛。”阿秀内心不安:“可是……可是……”说话间,顾倩兮已伸手过来,把阿秀安到了自己身旁。
  艳婷向来耳尖,一听众人说话,早已留上了神,再看阿秀神气古怪,便挽住了顾倩兮,笑道:“姐姐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顾倩兮摇了摇头:“没事,阿秀,去扶着奶奶。”
  天下最厉害的探子,便是这帮官家妇人,日常捕风捉影、加油添醋,一只耗子从房门奔过,也能看出里头有有几个男女偷情,此时顾倩兮如何能漏口?便只陪在太君身旁,满场唧唧呱呱间,众女边走边说,热闹非凡,忽听华妹笑道:“大师傅,这位又是什么神啊?”
  众官妇抬头去看,但见面卷轴绘了一名挺拔男子,脚跺云朵,背后七个龙头,左掌叉腰,右手持剑当胸,光明伟大,极见神圣之象。一时纷纷赞叹:“好威武啊,倒像是个伍大都督一样。”华妹欢喜道:“是啊!这神的好像我爹哪!”
  阿秀嗯嗯颔首:“是啊,可惜脸蛋画得不够方,不然就更像了。”华妹恼瞪一眼:“你说什么?”正要找他算帐,却听灵音道:“阿弥陀佛,这位神明便是难陀龙王,是为守护世尊的八大龙王之一。增一阿含经有载,此弄可吐清净之水,又称‘欢喜龙王’。”
  众官妇细望龙王的面貌,但见眉目深锁,极见悲苦,不由笑道:“他看看不甚开心哪,怎能叫欢喜龙王呢?”灵音忙道:“夫人们误会了。龙王之所以称为‘欢喜龙王’,并非因自身纵欲而喜,而是为了顺应众生,调节风雨,这才深得世人欢喜,故而得此真名。”
  众官妇笑道:“这可怪了,大家都喜欢他,那他又为何愁眉苦脸的?”灵音咳嗽一声,正要解说,却听一人道:“这是因为他深明世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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