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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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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吐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一些:“时间紧迫,大家先坐下来,我来分派一下救援行动的任务。”
    埃里斯眼神一直往主卧室飘:“她不出来参加会议?”
    “她负责技术支持,现在还有几个技术性问题没有处理好,你就别去烦她了。”
    “那布拉德呢?”埃里斯又往书房看。
    “他现在正在烧制一些行动所需的弹药,等会到他的部分再叫他。我们先坐下来。”
    杨把几个人安排到大厅中央的长绒毯上坐好:“先说一下这次的任务内容,是为了解救我们的一个成员。之所以请你们来是因为你们也都认识她。”他在墙脚打开了投影设备,白色的墙面上显示出一个建筑物的外观设计,解释道:“这是她目前所在的地方,多维贡阿基斯在拉斯维加斯的一个秘密基地。因为背后有某些议员的支持,一直没有受到警方的监控。但是据说里面具有不亚于两栖坦克火力输出的攻击力,防御设施也是先进的。这次我们的任务是救人,不希望出现任何伤亡,兵贵在精良而不在于多,因此才邀请你们两位参与此次救援行动。”
    弗凯和奇斯两人的眼睛一直往建筑物内盯,想要通过外观设计图纸来推测内部的构造。他们的专长是近身战,地形如何,该如何有效运用,是克敌制胜必须的法宝。而埃里斯则认真地记住每个可供子弹透入的窗口及角落。
    杨注意到他们的想法,于是说:“Z正在截取内部构造图和电路分布图,相信不久就能得手。至于埃里斯,你的战场就在外围,狙击靠近建筑物的人和车,阻断他们的增援。”
    “他们用的是防弹玻璃吗?”埃里斯问。
    “是的,三公分厚度的防弹玻璃。”
    埃里斯点头:“我知道了。”
    弗凯说:“就算射穿了,也会产生一定距离的偏差。”
    “只要狙击电的距离在两百米以内就没关系。”埃里斯回答,“我准备使用穿甲弹,一样可以准确爆头。”
    杨继续说:“弗凯和你的人在外围设立隔离圈,阻止警方介入。他们会给我们足够的行动时间,不过为了他们对上级好交代,我们要配合他们装装样子,把事态搞得越大越好,事后推卸给基地组织就行了。”
    弗凯点头说:“放心交给我们,这种推卸责任的战法是沙漠雏鹰最拿手的。”
    在上述问题一一得到确认解决的同时,一个越来越大的问号在奇斯大脑里冒出。他感到很奇怪,他们在说解救人质,他们谈论的是李。可是他们口里的李是个“她”。这是怎么回事?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坐着。
    自从听说李被阿基斯家族俘虏,奇斯就沉浸在不明的情绪之中,浑身散播拒绝人类靠近的气息,想要攻击任何一个要靠近他的人类。但是现在,莫名的疑惑冲淡了暴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把握状况的烦躁。
    杨把宅在书房的布拉德拉了出来:“你适可而止一点,到你的部分了,你给我坐好听。”
    “我的达姆弹……”布拉德不乐意地说。
    杨冷笑地掏出一捆锯齿状的金属丝弦,舔了舔嘴角,充满血腥味道。布拉德立刻安静坐了,身上的硝烟味道把埃里斯熏得一倒,把弗凯吸引得直往他身边靠。
    杨继续说:“现在是我、布拉德、奇斯的部分。我们三人负责进入建筑物营救,我扰乱视线,布拉德背后火力支援,奇斯主要要搜寻目标人物。”
    奇斯举手。
    杨停下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我有一个问题,需要救援的难道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好几个吗?”
    杨皱了眉:“什么好几个。”
    “‘她’是谁?”不问清楚这个问题始终不能安心的奇斯问。
    “……”
    弗凯理所当然地说:“她不是指李,还能是指谁?”
    “可是,李应该是‘他’吧……”
    杨和埃里斯,以及弗凯真是觉得自己看到了傻子。那目光也的确让奇斯觉得自己也许真是一个傻子。
    杨用手掌捂着眼睛,很疲惫地说:“也许我不该把你叫来参加这次行动……”
    埃里斯说:“或许我们不应该把目光集中在李究竟是‘他’还是‘她’这个问题上,当务之急是尽快展开救援行动。”
    弗凯立即反对:“分不清目标人物究竟是男是女,还怎么展开救援?随便救一头猪出来然后就说那头猪是李?”
    奇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杨终于做了最后总结:“李从一开始就是女的,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奇斯脑袋里轰的一下就炸了。
    看到奇斯根本就是毛骨悚然的表情,埃里斯体贴而善解人意地帮他解释:“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刚见到李的那阵,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像女人的,那气势也很凶悍,看走眼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奇斯脑袋里晃晃悠悠地飘浮出数年前的场景。
    他问:『你是GAY吗?』
    李回答:『不,我不是GAY,而且终生都不会成为GAY。』
    他问:『我喜欢你,能接受吗?』
    李回答:『我不是GAY,也不会与一个GAY相爱。』
    真是诚实得让人绝望的回答。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身旁的矮几上,巨大的声响媲美布拉德弄错反应药剂搞出的爆炸声。几个职业者立即摆出了防御姿势,紧接着他们就注意到根本没有什么战略危险,仅仅是某个人在发疯罢了——他们惊愕地看到奇斯紧闭双眼,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埃里斯小心翼翼地问:“喂,你在发什么神经?”
    杨反射性地想到了“一叶障目”、“掩耳盗铃”之类的成语,脱口说出:“就算闭着眼睛也没有用,李本来就是女的。埃里斯也就刚开始看不出来,到后面所有人都知道了。”
    弗凯低声劝说:“别这样打击人,我敢打赌,这个人发狂起来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弗凯的担心基本多余,奇斯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劝说和议论。
    脑袋里太乱了,以至于奇斯根本没听见那个“李本来就是女的”的关键句。
    脑袋里快要爆炸似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回忆。关于过去,关于李,关于他对李的各种感官。常年被战斗和训练填得满当当的大脑已经不够用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回忆让他心烦暴躁。
    他开始严厉责备自己。师傅曾经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他和李之间是不可挽回的昨日之日,现在这是在惋惜什么?历史的发展里从来没有“如果”这种说法,有的只有不可逆转的既成事实。他的不善措辞毁了那些可能性,所以没有回头的资格。
    他如今已经喜欢上了李鹭,现实证明了他并不是个GAY。他对李鹭的感情应该是忠诚的,不应该还记着对李的爱慕;他应该是个坦荡荡的男子汉,不应该在心里还藏着另一份感情。
    想到李鹭,心中好受了许多。那是个自然就把他吸引得不能自已的人。这次任务结束,一定要好好了结对李的旧事,一心一意对李鹭好。他低声对自己说:“等回去一定要向李鹭好好道歉,诚心地忏悔。”
    “你没事吧?”埃里斯小心地问。
    奇斯很努力,也有很好的心理素质,到最后终于成功抑制了混乱无头绪的大脑活动,暂时控制了自己不再去纠结于那段错乱的感情。
    他抬起头,睁开眼。室内的灯光有些刺目,眼前的几个人面貌有些扭曲,奇斯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差极了。
    空间里的压力大减,弗凯和埃里斯才放心回到刚才坐着的位置上。
    杨说:“既然你已经没问题了,那么我们进行下一个环节。现在要辨认人质特征,确保一旦见到就要把她带到安全地区。”
    他手指在控制器上按了几下,一个年轻人的全身相片被投映在墙壁上。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褂子,很像是哪个大医院里出来的小护士。她正安静地站在街边的冰淇淋站旁,斜靠在一个灰色邮筒侧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两只眼睛很不乐意地瞪着镜头,视线的角度略微倾斜,简直像是在藐视人一样。
    弗凯说:“啊,李现在养得不错啊,完全看不出是以前那个难民营来客了。”
    杨颇自豪地点头。
    ……
    埃里斯担心地推推奇斯,大声地问:“奇斯,你怎么哭了?你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啊,你倒是说话啊!”
    正文 【杨与李的偶遇'上'】
     更新时间:2010…4…19 9:51:44 本章字数:5318
    杨从超市里出来,他买了一大袋方便面,还有一些罐头肉、超市鲜榨的果汁。
    Z刚从他家离开,犹如蝗虫过境。冰箱里所有食物都被清空,连过期食品也不例外。经鉴定,Z绝对是一个外星生物,消化系统能容万物,对所有类型的食物中毒免疫。
    Z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则带着新购置的时尚彩壳笔记本电脑——其实那台花里胡哨的东西配置根本就是糟糕透顶,用杨和Z两个人都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绣花枕头草包芯。Z则说:“黑客技术高低与否跟电脑配置如何并无直接因果关系。”言下之意,该非人类OTAKU即使用奔2处理器也照样能进五角大楼兜风。在杨的住地逗留的两周内,Z查出几个通用软件的漏洞,在瑞士某网站上挂号销售,单是出售漏洞数据就入账三百多万欧元。
    这几年,杨和Z来往甚频,在她的影响下,杨也开始偶尔到黑客联盟里一逛。
    这是一个水很深的世界,常人往往以为黑客离自己很远,殊不知这个特殊行当的从业者们离所有人都很近——只要你上网,他们就在你身边。
    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潜规则,黑客也是如此。他们称自己为自由职业者,不用按时上下班,有自己的时刻表,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情工作,而且是高收入人群。比起研究木马程序的“发明者”、散布病毒和木马程序的“传染者”、捕获肉鸡的“捕猎者”,这群自由人中有一类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这类人具有超高的技术与极其丰富的编程知识,他们几乎与电脑语言融为一体,几乎一眼就能查均软件编程中的漏洞。他们只是寻找漏洞然后出售,自己并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人的电脑,所以并不犯法。
    他们被称为网络世界的“探索者”,他们处身于黑客金字塔中的顶端,不但其他黑客要向他们购买漏洞数据编写木马,正版软件开发商也在寻求他们的帮助。
    Z就是“探索者” 这群人中的尖端人物。可是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尖端人士其实却是一位冰箱终结者,万能消化者,真人版午夜凶铃,走廊里的深夜游魂……总之,杨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够忍受得了与她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慢慢地走,回想房间里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收拾。鉴于Z昨天刚刚享用过他的浴室,杨决定回家后立刻对浴室进行全方位清洁。
    以Z年均五十二次澡的人品推算,她在昨天那次入浴时的新陈代谢物厚度绝对超过两毫米,为了确保安心,杨决定第一遍清洁绝对要用盐酸。
    他记得从这里往左拐的一条小巷里有专营化学试剂的店家,于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巷子很深而且狭小,刚刚下过雨,地上很泥泞。
    洛杉矶地处美国西南沿海,常常被暖湿气流影响而阴雨连绵。所幸城市清洁做得不错,大部分街道上的积水都是清澈的,然而这个巷子是贫困区域,地面凹凸不平,破损的水泥路面上积攒了不少灰尘,一旦下雨就变得糊涂一片。
    杨不怕脏,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的家被污染而已,Z称他是“局部洁癖病症罹患者”,“典型爱家男人”。潘朵拉的其他成员都称赞Z的取名才华,声言这是非常能说明本质的称号。
    小巷曲折幽深,很长一段路都没有人,杨低头慢慢走,也不着急。直到他看见了地上躺倒的一个人。
    他停下了脚步。
    一个东方人侧躺在水泥路面的灰浆里,略长的短发被人为揉得很乱,发丝间沾满沙泥,白色的褂子仿佛发了霉的奶酪,沾了斑斑点点的污秽。
    大概是个女人,他冷漠地俯视脚边的人,心里想。
    杨不是一个慈善家,他只是一个道德水平在社会水准以下的年轻人。如果遇见快要死掉的伤病员,最多只会拨打一下综合热线911或分流热线311。报告完地点掉头就走,大多数情况下对医疗人员在电话那边交代急救办法听而不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风格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女人好像已经死了啊,胸口不见起伏,脸上白得像墙灰一样。杨蹲下去,把超市纸袋抱在胸前,腾出一只手戳戳她的脸。
    冷得和冰棍一样。而且,好脏……
    他收回手,看着自己指尖的一点泥污,决定就让她这么躺在这里好了。反正死都死了,他还是赶快撤离,留在一具尸体旁等待警察找上门来做例行公事的问话可是很傻的事。
    杨正要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看,是Z的来电。
    “嘿,有办法弄到眼角膜吗?A型血的。”Z说。
    “……你可以跟医院申请。”
    “来不及,有很多人排队,现在申请也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
    “什么人这么急?”
    “罗诺诺亚,我的朋友,一个雇佣兵。”
    “哦,雇佣兵啊,难怪这么着急,这可麻烦了。”
    “怎么办?”
    杨再度蹲下,腾出一只手撑开尸体的眼睛,发现它的瞳孔扩张,角膜部分澄澈并不浑浊。
    “Z啊,你在电脑旁边吗?”
    “在。”
    “帮查查角膜浑浊是死后多久才会发生的状况?”
    两秒后——“一到两小时。”
    “再查一下角膜的保质期。”
    立即回答——“六个小时内取下,二十四小时内移植。”
    “我身边有个很新鲜的尸体,在保质时限之内。型号有可能符合你的要求,要不要我带回去?”
    “啊,不管怎样,你先带回来再说。我去黑市上看看这两日有没有合适的角膜出售。”
    杨把死者拉了起来,让它坐在地上,靠在自己手臂里。
    普通来说,稍有同情心的人都会用他或她来指代已经往生的人,但是杨分得很清楚。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生命也没有灵魂。不论遇到怎样的遭遇都不会反抗,是冷冰冰的玩具。
    他习惯把尸体归类为“它”。HE和SHE都不能用在毫无灵魂的冰冷事物上。
    他对尸体有一种独特的怜爱感情。
    它身上湿了个透彻,看来是一直在雨里浇着。
    那身沾满泥污的褂子太招人眼了,他把自己的立领外套一脱,盖在它的外面,然后转身背负上肩。杨单手抱着超市购物袋,单手扯着它冰冷的手臂,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租住的仓库,路上遇到几个和杨有点头之交的人,都被他以朋友生病的接口成功忽悠过去。
    门打开,杨立刻知道自己家里来人了,果不其然,Z从厨房里晃荡了出来。她的头发一如既往的乱,穿着发黄的麻布长裙,手里抱着新购置的小型电脑:“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告诉你不用麻烦了,黑市上正好出售新鲜的角膜,我调出了死者生前资料,无病史,很可靠。价格也比较合适,我朋友那边已经先付款了。”
    杨把鞋子脱在玄关外,换了室内拖鞋进来,一路冲进浴室,把肩膀上挂着的人放在立式浴柜的浴盆里,才直起腰说:“你有时间去黑病例库,就没时间通知我一声?现在我把它带回来了你说怎么办。”
    他对于居室装修比较挑剔,浴室保持了格外的干燥整洁,立式浴柜把湿气都阻隔在磨砂玻璃内,浴柜外的地面铺了一层织花地毯,只是如今也被从尸体上流下的水滴弄脏了。
    杨不愿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因为这意味着他又要搞一次卫生,于是扯着Z离开了浴室。
    Z才说:“谁弄来的谁负责。”
    杨恶狠狠瞪她半晌不能言语。
    “正好前一段时间我在哪个网站上看到三步骤处理尸体方案,好像先要王水再要什么的,总之能够用化学药剂把人完全溶解,一点渣都不剩。”
    “然后呢?然后把那些溶解了肉体毛发骨骼的溶液倒进我家的马桶,从我家的下水道冲出去?”
    “……”
    “我告诉你,我宁愿把我自己的血涂满墙壁,也不愿意让别人一滴鼻涕沾染我家的地板,何况是这么恶心的东西。”
    “那你现在都把‘它’带进来了,你说该怎么办吧。”Z很不道德地说。
    他们都是一类人,道德水平在社会基准之下,也不知道是谁传染了谁,或者是相互传染。
    两个人正在说话,浴室那边突然传来窸窣声响。不论是杨还是Z都闭上了嘴,仔细倾听。
    Z问:“你家有老鼠?”
    “不可能。就算你这只万年蟑螂死了都不可能。”
    “……那是什么声音?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吗?”
    “……”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背后发寒。
    “你确定你带回来的‘它’已经死了吗?”
    “你认为我会看走眼吗?”
    不可能,Z知道杨是什么样的人,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他也常常与死人打交道,还是个死人制造专家,不可能会认错。
    基于来自同一国度的文化底蕴,他们两人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被雷得全身发麻。
    杨龇牙咧嘴地说:“那么就是……诈尸?!!”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杨不信教,即使信也是信的魔教,比如太阳神教之类的那种。对于有可能遇上诈尸这样罕有的案例,他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不可能会觉得害怕,如果你天天面对Z这种午夜游魂类型的非常人类,那么即使黑山老妖再生也不可能会觉得可怕。
    至于房间里的飘行者Z本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抱着莫大的好奇心说:“先去看看什么回事。”
    “想不到除了电脑语言之外,世界上还有让你感兴趣的事”
    *** ***
    最喜欢的是一个人呆在属于自己的空间,最讨厌的是别人任意糟蹋自己的空间——杨的习惯让人一目了然,他圈划了自己的地盘,认同的人可以随意进入,反感的人就算肝脑涂地也只能涂在他家门口外。
    他过着像头狼一样的生活,只是身边没有自己的狼群,他是独自生活的头狼。
    他容得下任何垃圾填充在自己的房间里,但前提条件必须是他自己带进来或自己制造的。尸体没有生命,算是一宗大型垃圾,但如果尸体还没完全死透,并且突然复活了,那就变成了杨无法忍受的大活人——何况眼前这个会动的尸体凄惨万状,让他一眼看到就心生厌恶。
    “讨厌”是最能恰当形容他当时心情的词语。
    那已死的尸体变活了,它变成了她。这个事实让杨从心底泛起恶感。那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靠在立式浴柜的磨砂玻璃壁上,脸色青白难看,皮肤上混杂着不知道是雨是汗的液体。
    真是肮脏,要赶快丢出去。杨想。
    他刚俯身下去要把它抓起来,紧接着就发现她正在轻微地抽搐,淡淡的血色液体从嘴角滑落。几乎是几秒内的事情,她开始猛烈地抽搐,剧烈到杨以为她会在痉挛中把自己舌头咬掉。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动弹不得。眼睁睁看到她的冷汗涓涓不绝地渗出皮肤,仿佛皮肤变成没有阻滞力的薄膜,无法把□禁锢在人体之内。
    Z大喊道:“抓紧她,这是戒断症状啊。”
    他呆立了几秒,忽然重重摔倒下去,额头磕在立式浴柜的浴盆边沿,发出沉闷的声响。Z张大了嘴,就算自己电脑防御系统被攻破都没有这么惊讶的。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杨丧失了一切力气,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椎,顺着浴盆滑倒下去,躺在浴室的地毯上。
    Z被吓了一跳,但是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杨又突然有了反应。他仿佛是被电击一般,浑身抽搐地震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地毯的绒毛贴着脸颊,干燥柔软,这个原本是仓库的居处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看不出先前是不能住人的地方,反而像是舒适的家庭。
    然而这根本不是家庭,这里仅仅居住着一个人——他自己。
    他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你怎么样?”Z问。
    杨摇头,厌恶地瞥了一眼浴盆里的人,又憎恶地别开了视线:“帮我把她丢出去。”
    “丢去哪里?”
    “后门出去右转二十米有个垃圾堆。”
    据说昏倒的人会比清醒的时候要沉重,因为他们失去了意识,不会配合他人的行动,所以扛起一个昏倒的人所费的功夫是平时的一倍。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溺水挣扎的人,消耗的力气会是平常的三倍以上,因为溺水者会挣扎,而且是拼死的挣扎。
    Z感慨自己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几乎干不过一个因为毒瘾而消耗了大部分体力的人,不过她依然还是按着杨所说的去做了,她看得出他的心情糟糕透顶,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破坏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
    杨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他眼前浮动着的是难以忘却的场景,走马灯似的轮番上场。这是一出戏,一出比八点档肥皂剧还要泡沫的家庭伦理剧。被欺骗的痛苦不堪、被遗弃的躁动不安,在这个夜晚纠缠着他。
    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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