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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青-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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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雨过天青
  作者:杜默雨
  男主角:莫离青
  女主角:窦云霓
  内容简介:
  听说她出生时哭了三天三夜,声嘶力竭几乎死去。
  后来是一个出家师父路过,念了一篇经,送她一个符,
  这才止住哭声,却是从此变成了哑巴,不但不哭,
  更不曾开口学说话,且不爱人抱,也不爱玩耍,只爱捏泥娃娃。
  五岁之时,有一天,她莫名其妙一个人来到了觉净寺后山的翠池,
  遇到了当时十七岁、正云游四方、寻访名山古刹,
  欲找一间可以清修的寺院剃度出家的离青哥哥,
  然后,竟奇迹似开口说话了!
  自此,她黏他黏得可紧了,紧到让他开了荤、为她留在窦家窑,
  教她读书写字,陪她捏泥作瓷。
  感觉两人像是可以就这么一世相守下去。
  他要离开?她知道这都是因为爹不喜欢他,一心要她嫁给某人;
  但,她可是坚决不依,并执意等他回来。
  谁知他这一去竟……遇劫而死?!
  难道他们今生真的无缘?
  不!他们的相遇是如此奇特,相处是如此契合,
  根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她,绝不放弃!即便得下黄泉去向阎王要人也不惧……
  正文
  楔子
  混沌无明,幽幽渺渺,一条道路若隐若现,蜿蜒而去。
  “这是地府吗?我怎么找不到阎王老爷?”
  一缕未成形的灵气飘荡在小路上,怯怯地问着。
  “这里就是地府了。”一道娇嫩的嗓音传来。
  “姐姐,你在哪里?这里阴森森的,什么都看不到,好可怕。”
  “你还没到过森罗殿和十八层地狱吧,吓吓,那里更可怕喔。”
  穿云过雾,小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她身穿喜气洋洋的红衣红鞋,扎了两支冲天辫,圆圆的小脸堆满笑意,一双小手却是沾满了泥巴,她蹦蹦跳跳,绕着那缕灵气兜了一圈,好奇地上下打量。
  “咦?你不是死人?也不是鬼差?你打哪里来的?”
  “我……我是一株草,我是来投胎的。”
  “啊!原来是修炼得道的精灵啊!你害过人吗?”
  “没有。”那缕灵气忙道:“我长在不归山忘愁湖的山崖边,我的花可以入药治病,我就尽量开花让人来采。不知为何,我不会枯萎,过了好久好久,忽然有灵力和山神、树精、土地公公说话了。”
  小女娃用力吸气,闻到一股清香好味道,顿时眉开眼笑。
  “果然是纯净无瑕的灵气。你平时多行善事,老天让你吸收日月精华,有了灵气,再去人间历练劫数,修行又修道,以后就能成仙了。”
  “山神爷爷也是这么说,他叫我来地府问阎王何时能投胎。”
  “那得看阎王的生死簿了。”小女娃以食指按住脸颊,似乎正在思考,突然双掌一拍,掉下了指间细细的泥屑,神色十分兴奋。“太好了,这次我可以照自己的意思捏娃娃了!”
  “捏娃娃?”
  “我捏胎鬼啦。”
  “捏胎鬼?这是什么鬼?”
  “且听我道来。”小女娃以一双泥手转转她的冲天辫,热烈地自我介绍道:“只要是人,就有形体。阎王根据这人的前世因果和业报,决定他下一世的命运,这其中包括了长相,我就是专门捏人形貌的捏胎鬼。”
  “哦?”那缕灵气不解世事,只能愣愣听着。
  “你想不想让自己长得好看?”
  “像姐姐这样好看吗?”
  “嘻,当然了。”小女娃一双大眼眨了眨,又搓搓自己的冲天辫,弄了满头灰,仍是笑嘻嘻地道:“听说我上辈子就是这个模样……嗳,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喽,还是地府逍遥自在,做人实在太辛苦了。”
  “做人很辛苦?”
  “哎呀!你去投胎就知道了。”小女娃变出了一团泥巴,很快地捏将起来。“通常是阎王怎么判,我就得怎么捏。但你是干净的灵体,我保证阎王一定会给你一个好样貌,你就拿这尊泥娃娃去找他吧。”
  谈笑间,一双巧手已经捏出一个女子形体,小女娃眯着眼,再用指甲剔出清秀的眉目,兴高采烈地交给那缕灵气。
  “这样就可以了?”那缕灵气仔细端看泥娃娃,语气欢欣。
  “嗯!”小女娃用力点头,拍拍两手,神色十分得意。
  “那我走了,谢谢姐姐。”那缕灵气感激地道。
  “不用客气啦!”小女娃一双小手往前比去。“顺着这条路就到森罗殿,可别走岔到第一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喔。”
  “好。”
  望着那缕灵气离去,小女娃满意地转身,摊开手掌,又变出一团泥巴,小嘴嘟哝道:“最近阳间好像有战事,死了不少人,难怪地府气息如此混浊,到处是大雾……”
  混沌初开,雾气聚拢又散开,眼前出现另一条大道。
  她搔搔头,发现有些不对劲,哎呀叫了一声。
  这才是往森罗殿的路啊,那她刚才指点那缕灵气的路是通往哪里呢?
  孟婆亭!那是等着排队去投胎的地方呀!
  她懊恼地抓抓冲天辫。唉!怎么待在地府这么久了,还会搞错方位?
  大雾再度掩来,遮挡去路,云雾缥缈之间,出现了一个男子,他身形若隐若现,脸孔亦是迷离不清。
  哈!她认得这个男的,每隔一段时间,她总是会见到他,前前后后也不知道多久了,说不定有上千年喽。
  他大概也是地府的鬼差吧。可他既没穿官服,也没携带拘魂铁链,而那衣衫式样宽大粗朴,好像跟最近来地府的宋朝新鬼不一样,难道他真是古早时候的死鬼?可都几千几百年了,怎么没去投胎?
  她懒得去想,朝着迷茫的雾气用力挥舞小手,开心地大叫道:
  “你谁呀?你又来了!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
  还是像往常一样,男子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她。
  浓密的黑雾笼罩地府,男子消逝在雾气里,无声无息,再无踪迹。
  远处传来初亡者的悲泣哀号,还有鬼差赶人呼喝的冷酷吼声。
  “吓!乌烟瘴气的,上面实在死太多人了,恐怕一堆人赶着去投胎,阎罗王也要催我捏胎了,我还是赶快回去吧。”
  小女娃蹦蹦跳跳,两支飞舞的冲天辫晃呀晃的,喜气洋洋的小身子钻入浓雾里不见了。
  地府无日月,千年似一日,岁岁年年,非昔也非今。
  小女娃堆着笑容,欢欢喜喜地捏泥巴,地上已摆了数十个泥人,只要阎罗王一声令下,她随即可以交上所需的相貌和形体。
  “泥泥儿何在?!”威严的吼声传来。
  “谁是泥泥儿呀?”她东张西望,手里仍忙着捏她的小美人。
  “就是你!”来人正是牛头和马面,高大壮硕的身躯立定在她面前。
  “吓……哈!”说起这两只,不只人看了害怕,连鬼见了也要肃然起敬。她忙扯出笑脸,打声招呼:“原来是牛头伯伯、马面叔叔。”
  “阎王有令,锁拿泥泥儿上森罗殿。”牛头出声道。
  “我才不是什么泥泥儿!”小女娃大惊,转身就跑,却被马面轻易地抓住领子提了起来,慌得她又叫道:“你们抓错鬼了啦!”
  “有没有抓错,去见阎王就知道了。”
  “呜呜!我又没做错事,做啥抓我去见阎王?!”
  小女娃抓紧手上的泥娃娃,一路哇哇大叫,两脚在半空中乱踢,牛头马面不为所动,将她拎到了森罗殿,扔她跪到案前。
  “泥泥儿!”阎王怒喝一声,森罗殿立时阴风惨惨,回声不绝。
  “都说我不是泥泥儿了。”她噘起嘴,揉着被摔疼了的屁股。
  “泥泥儿,本王问你,你打乱生死簿,让合欢姑娘提早三百年在宋朝出世,你可知罪?”
  啥?一转眼已经三百年了?!她心知肚明,她“最近”做错的事就只这么一件。
  “冤枉啊!”她跪在下面,一双童稚黑眸骨碌碌转着。“我叫那株草到森罗殿找阎王您,怎知她会走错路,呆呆地跑去排队喝孟婆汤。”
  “哦?你也知道她走错路?当初怎么不及时挽回?”
  “呃,呵……我想她会问路嘛,路是长在嘴巴上,这地府鬼来鬼往的,好不热闹,随便抓一只鬼都——”
  “狡辩!”阎罗王怒道:“合欢姑娘的本质纯净无邪,原先尚得修炼三百年才能投胎为人,你不助她,反而害她提早尝尽人间悲苦,死了还变成孤魂野鬼,她三百年来的苦难,你偿还得了她吗?”
  “可可可……可是命数天定,她既然是多出来的,怎能找到投胎的父母?”她有些慌了。
  “偏生她找到了死胎,死婴死而复生,她就活下来了。”
  “那也不关我的事啊。”
  “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这一指错路,为阳世引出一段三百年的爱怨情障,合欢姑娘魂魄无所依靠,吉利七世苦苦追寻,追溯其中因果—”阎罗王瞪大眼睛,直直逼视她道:“泥泥儿,你是始作俑者!”
  一句“始作俑者”让她心头一紧,好像千针万刺插在心脏,痛得她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了?自己明明是不具肉身的小鬼,怎会有这种痛苦窒息的感觉?
  但她随即清醒,辩解道:“那是那个什么吉利和姑娘他们想不开,太执着了呀。而且孟婆亭把关不严,也有过失。鬼差大哥巡守生死关,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这是玩忽职守,还有判官叔叔……”
  “泥泥儿,你在地府过了两千年的逍遥岁月,倒修出一张伶牙俐嘴。”阎王竟然笑了,一把黑大胡子抖动着。“本想让你继续快活捏胎,可你犯下过错,注定还是要回到阳世,重新为人。”
  “不要!”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才不要当人。人有三心二意、五毒四苦、七情六欲、九死一生、十恶不赦、万劫不复,那里要吃喝拉撒,又臭又脏,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她说到最后也不跪了,干脆躺在地上滚来滚去,两脚乱踢,呜呜哀号。
  阎罗王笑咪咪地道:“放心,本王念你功在地府,并且为了弥补你两千年前的憾恨,你这一世会很好命,让你明白做人的乐趣。”
  “不要啊!我才不管两千年前什么恨不恨的,我就是不要做人!做人有什么好?做人好苦!好苦啊!”
  她原是假意装哭,岂料一说到回阳世做人,心底蓦然泛出一阵阵悲苦,酸楚的泪水也随之迸出,真的是放声大哭了。
  “天意已定,由不得你。”阎罗王微笑道:“你手上这尊泥娃娃捏得不错,就长这个模样吧。”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去……”她仍是吵闹不休。
  “好了!”阎罗王收起笑脸,威严地命令道:“泥泥儿,去吧。”
  “我不要!我不去!不要啊!”
  凄厉的哭声回荡在森罗殿里,再穿过幽冥分界,来到了人间。
  第1章(1)
  明朝,宣德二年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个心啊……”
  短短的十八个字,莫离青已经整整参详三天了。
  过去心,不可追回,随着时间便淡忘;现在心,稍纵即逝,无法掌握;而未来心,更是虚无缥缈,难以捕捉。
  茫茫天地之间,难道就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存在的吗?
  他抬起头。天,总该不移不变吧?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薄薄的云层铺在蓝天之间,轻快地飞越他的头顶。
  万事万物皆在变,风吹云动,日夜更迭,即便才十七岁的他也是一日日地变老了。
  “哎!”他笑叹一声,这些问题晚上再去请教觉净寺的师父吧。
  放下金刚经,他站起来伸个懒腰,迎目便是一道三丈来高的瀑布。
  白练般的水流碰撞山壁,激溅起细碎的水花,再灌注进他脚边的池子;池水青碧,有如一块翠玉,却只在瀑布垂坠之处略有波浪涌动,其余池水皆是平静无波,彷佛瀑布落到水里就不见了。
  水边大石刻有两个篆体大字:掬翠。
  真能掬得一手青翠吗?莫离青蹲下身,伸手入水,感受那股清凉意,掌心掬起,透明的水珠纷纷落下,他看着却又愣了,一双黑眸凝定在青幽幽的静谧池水。
  留不住。无缘的爹娘,无情的舅父,飘泊的半生……
  他立刻摇头,甩去脑海里的纷乱思绪。那些都过去了,现今他云游四方,寻访名山古刹,等到他找到一间可以清修的寺院,便会剃度出家,真正远离这个纷扰的红尘。
  他掬水泼了泼脸,顿觉清爽不少,站起身来,伸掌抹去头脸的水珠,阳光洒落山谷,反射瀑布水光,有些刺眼,他拿手背挡了片刻,一拿开手,赫然发现池边多了一个小女童。
  他吓了一跳,立刻往后头的山路看去,只见树林苍幽,杳无人迹。
  翠池位于掬翠山里头,从山脚下的觉净寺走来,以他的脚程尚得走上两刻钟,这小娃娃没人陪伴,怎就单独出现在这里呢?
  “小妹妹,你爹娘呢?”他立刻询问。
  小女童抬起头来看他一眼,随即走开两步,蹲了下来,将手上的一团东西放在地上,一双小手挖起池边的湿泥。
  “你是不是和爹娘走失了?你住哪里?哥哥带你回家。”
  小女童压根儿不理他,一屁股坐下,低头团起泥巴来。
  莫离青只得蹲到她身边,想着该如何送她回去。
  那小小的身子,说明她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年纪吧,一张圆圆的脸蛋白净秀气,泛着两朵可爱的红晕,一双大眼圆滚滚、滴溜溜,十分灵动,身穿水红丝绸绣花小衫裤,配上小巧的红绣鞋,头上的两条小辫子由红丝带扎起,随着她的动作晃呀晃的。
  好眼熟的女娃娃,他在哪里见过她呢?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童头也不抬,手里又抓来一把泥巴,渐渐团塑成型。
  “你在捏泥娃娃?”
  他注意到她放在地上那尊已成型的泥娃娃,那是一个富态大老爷,铜铃眼,招风耳,大阔鼻,一只食指往前比,两颊鼓起,一脸不悦,活脱脱就是在骂人的模样。
  他惊讶极了。这尊泥娃娃也不过比小女童的巴掌略大一点点,却能捏得如此活灵活现,好像真能听到大老爷吼骂的声音。
  “这娃娃是你捏的吗?”
  圆圆的黑眼睛抬起来瞄他一眼,又低头去捏已经做出人形的泥土。
  “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爹娘找不到你会担心的。”他尽量放柔语气。“哥哥带你回去,好不好?”
  还是相应不理。圆短的小指头这边捏那边按,渐渐塑出一张脸形,她顺手捡了地上的一支细树枝,开始剔出五官。
  难道是哑巴?莫离青蹲得脚酸了,干脆坐到她身边看她捏泥巴。
  再等一会儿吧。或许她家人待会儿寻来,也或许她玩累了,届时他再带她回觉净寺,请师兄上吴山镇寻找她爹娘。
  吴山镇,背倚苍苍青山,前有一水弯弯,自元代末年在此处发现专门烧造瓷器的白垩土,此地已发展为一生产瓷器的小镇,是以吴山镇的孩子会捏泥巴,并不稀奇吧。
  瀑布哗哗作响,飞珠溅玉,激扬的水气不时飞洒到他们这边来。
  小女童的头顶已蒙上薄薄一层水气,他伸掌帮她抹了抹,她抬起一双圆黑的大眼睛,直直看了他半晌,又低头不理人了。
  算了。莫离青好笑地抱住膝盖看瀑布。看来这小娃娃还挺有脾气的,他能做的,就是坐在旁边陪她。
  青山绿水,阳光温暖,翠池真是一个好地方。他借宿觉净寺,每日随师父做完早课后,便会来这里读经—对了,他的那卷经书呢?
  正想拿回几步外的金刚经,就见白色的瀑布上方有如大笔挥洒而过,神奇地现出了一条绚烂的彩虹。
  “彩虹好美!”他不自觉喊了出来。
  小女童闻声,抬头看去,小脸憨愣愣的,黑眸里映出七彩色带。
  她听得懂!莫离青正想再问她家住何处,一眼瞄到她手里新捏出来的泥娃娃,不禁差点叫出声。
  这是行智师兄啊!
  行智师兄生来痴傻,只会说阿弥陀佛,也不见他拜佛听课,成日就是笑呵呵的,拿着竹帚从觉净寺前山扫到后山,扫完,一日也将尽了。
  瞧那尊泥娃娃,光头僧服,双手执着一根竹苕帚,大脸哈哈笑,眉毛笑弯了,眼睛挤眯了,不仅表情生动,连衣服绉褶也剔得条条分明。
  若非他亲眼所见,怎能相信一个小小女娃儿能捏出栩栩如生的塑像?
  “小妹妹你的手好巧,你刚才见到行智师兄了吗?”
  小女童视线由瀑布转回,垂眼去看她手里的泥娃娃。
  “真的好像行智师兄。所以这个大老爷也是你捏的喽?”他顺手拿起大老爷娃娃,朝她笑问,却在对上那双黑眸时,心头蓦地震动了下。
  水眸盈盈,好似湖水晃漾,阳光跳跃其中,闪动出柔亮的光芒。
  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她?何来这种奇异的震动心情?他不解地凝看眼前幼小的女娃娃,那应是稚气的眼眸又怎会像是猜不透似地呢?
  “你看啥?”小樱唇突然吐出娇腻的嗓音。
  “原来你会说话!”莫离青回神,惊喜而笑。
  “做什么拿我的娃娃呀!”亮晶晶的大眼睛同时瞪住他,口气很坏,可她那软甜稚嫩的童音却让质问语气变得像是在撒娇似地。
  “你捏得很好,我瞧着喜欢,就拿来看了。”
  “还我!”
  莫离青递还大老爷娃娃,她伸手抢回,捧起娃娃,拿树枝细细重新剔出被他弄糊了的胡子。
  “我叫莫离青。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好送你回家。”
  “豆云泥。”
  莫离青来到吴山镇七天,已知窦家窑是镇上最大的瓷器作坊。
  “窦?”他拾起树枝,在地上写字。
  他一笔一划写着,小人儿停下动作,一双圆瞳随着他的笔顺而下。
  “红豆?绿豆?”童嗓微微上扬,带着嗲柔的尾音。
  “不是红豆绿豆的豆,是这个窦。”他这才想到她年幼,应是尚未识字,便问道:“你是窦家窑的孩子?”
  她置若罔闻,大眼眨也不眨,就瞪住这个笔划很复杂的窦字。
  “云霓?很好听的名字呢。”他继续写下去。
  “泥!泥巴!”嗓音显得兴奋。
  “云泥?不会吧?应该是这个云霓。”说毕已写完两个大字。
  原是高高扬起的羽睫垂盖下去,掩去大眼的光采,小小的唇瓣缓缓地噘了起来。
  “红豆泥巴好难写……”小嘴嘟哝着,小脸蛋也委委屈屈的,蓦地嘴角撇下,放声大哭。“呜啊!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啊!”
  “哎呀,怎么哭了?”莫离青一慌,抛下树枝。
  “我不要豆云泥!我不会写!我不要啊!呜呜……”
  “这是爹娘给你取的好名字啊,哎呀这个……你别哭嘛。”
  莫离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拍她的背,一下子揉她的头;可小人儿哪管劝哄,涕泪齐喷,滔滔不绝,比那瀑布水势还要凶猛,小眉头小鼻子皱成一团,一张小嘴呜哇哇地哭嚷个不停。
  “呜啊!都说不想来了,还叫我来?!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
  “好好好!哥哥这就带你回去了。”
  “呜呜,哥哥带我回去?”小人儿抽噎问道。
  “是的,哥哥带云霓回家去。”既已知道姓名,寻人便不难。
  “呵!”小脸蛋仰起,绽开一个憨甜的笑容,仍泛着泪水的黑眼珠变得灵动,滴溜溜地转过他的脸孔。
  莫离青舒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巾子。
  “云霓好乖,哥哥帮云霓洗把脸。”
  他将巾子浸了水,擦去云霓脸上的涕泪,小小的脸蛋软嫩得像块豆腐,吹弹可破。他细细抹了几回后,再带她来到池边,蹲下将小身子环抱在胸前,抓着她一双小手浸入水里,仔细帮她洗去沾了满手的泥巴。
  她的手已经很小了,十只指头更是又细又软,有如新生的嫩笋尖,他得很轻、很轻地搓揉,生怕一个不小心,他的大指头会拗断她的小指头。
  怀中小人儿变得安静,似是很放心地倚靠着他,小辫子搔动着他的脸颊,孩童的香软奶味扑鼻而来,他不觉逸出温煦的微笑。
  秋风吹来,水面泛出一圈圈涟漪,有了些微凉意。
  “好了,哥哥帮云霓擦干手。”
  “唔……”她的小头颅垂了下去。
  “啊?睡着了?”
  他露出微笑,一个小孩儿早起走了这么远的路,应该很累了。
  拭干她的小手,他一把抱起小人儿,让她趴睡在他的肩头;转头看到地上的两个泥娃娃,也不管湿黏,拾起就拿在手里。
  走上小径,瀑布水声渐行渐微,取而代之的是他踩动落叶的脚步声,穿过林间的风声,以及远处更高山上的鸟啼声。
  “哎!我的金刚经。”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记起那卷被他遗忘在翠池边的经卷。
  算了,眼下先送小姑娘回家重要,希望今天不要下雨,也莫要沾了露水,他明天再过来取吧。
  他加快脚步,前方忽然传来讲话声响,好像很多人往这边来了。
  “老爷,应该没错,傻和尚指的方向就只有这条山路。”
  “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人影,傻和尚会不会乱指路?!他要敢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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