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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短篇小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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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深深皱着眉头。
  月亮从树林边上升起来了,亮出冷冷的光辉,照得积雪的田野,分外白了起来,越发使人感到寒冷。没有叶子的树林,一片光秃秃的枝丫,现出炭条似的黑色,冷悄悄地站着,没有一点活气。蓝空里的星子,仿佛怕冷似的,不安地眨着眼睛。没有风,但寒气十分刺人,露在毛皮帽子外边的脸和鼻子,简直有点发疼。想着在那备有暖气的火车里,暖烘烘的使人有点打吨的味儿,康少明不禁叹了一口气。
  幸好今天晚上,会还开的好,大家检查了各人的工作,按照目前这样努力干下去,这个月的任务,保证可以完成,并能提前四大。至于竞赛胜过乙队,那是一点也不成问题的了。一看明白,将会有这么好的收获,个个人都乐得叫了起来,互相抱着跳舞,仿佛挂在工会办公室内的那面优胜红旗,业已得到手上了,而且分明看见了“混凝土模范队”六个大字。就这点快乐的火种:燃烧在他的心里,使他能够重新提起勇气,面对着寒天冷月,积雪的田野,冰滑的道路,急匆匆地朝前走去。
  走了不远,一条通到街市去的岔路上,传来赶马的声音。虽说,月亮照耀着白雪,到底是在夜里,驰来的马和人,还是朦朦胧胧的,看不分明。但小巧身材的轮廓以及垂着两条辫子的黑影,可以一下子认出,赶车的确实是个很年轻的姑娘。
  康少明闪在路边,穿的胶底鞋子,没入松脆的雪里,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扬起手里的铝铁饭盒,愉快地喊道:“小姑娘,让我搭搭车好吗?”
  赶车的没有回答,只是荷荷洛洛地从他身边赶过,仿佛没有听见谁在招呼似的。
  康少明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搭车的机会,他觉得就是搭一短节路,也是好的,立即,拔步追在后面,大声地喊:“小姑娘,你没听见么?搭一搭车,都不肯吗?”
  “这里没有小姑娘。”
  赶车的尖声地回答,显然生气了。胶皮大车一点也不停地,只是跑着。
  康少明紧跟在后面奔跑,一面改口喊道:“同志,”接着又恳求地说,“我是下班回村子的工人,你让我搭一节车吧。”
  胶皮大车慢慢停下来了。马大声地喷着鼻子。姑娘斜坐在车身左面的边沿上,双足吊在边沿下,手里拿着一根鞭子,竖在头上,就像拿一根短的钓鱼杆一样。她坐着没有动,只是侧着脸子,望着后面,冷冷地说:“同志,坐上来吧。”
  康少明敏捷地爬了上去,心里很高兴,同时却又故意表示难受他说:“真冷,简直冻死了。”
  他觉得这个赶车的姑娘,对人有点不大和气,想从她那里取得一点同情。
  赶车的姑娘,迅速舞动一下手,鞭子在空中清脆地响了一声,马又立刻飞跑起来。康少明把铝质的空饭盒子,放在腿子边上。空饭盒一下跳的很高,他连忙用戴手套的手按着。马跑着的时候,有风从马背上拂了过来,杂着马的汗湿的气味。车里什么也没有,只堆着空的麻布口袋,有着轻微的粮食的香气,不知是属于高粱的,还是属于麦子的,总之,使他一下子联想起了乡下的谷仓。从月光底下,看见姑娘笔直坐着的身子,和她一直朝着前面的微微翘起的下巴,与手熟练的赶马的姿势,觉得这是一个不好随便讲话的人,便自自然然地谨慎起来。
  康少明原是最喜欢开玩笑的。火车上的女查票员,就最讨厌他,明明要他摸出车票来看,他却把工厂食堂的饭票子,递到人家的面前,惹起旁人的哄笑。这件事情终于反映到工厂领导方面了,他便在黑板报上受到了批评。
  现在看见了这个姑娘,忍不住要说两句笑话:“赶车到城里,做啥好生意哪!”
  “晚上一个人走在路上不怕吗?”想起了他曾受到的批评,便重又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只手扶着车侧的板子,一只手按着腿边的饭盒,嘴巴紧紧地闭起。
  姑娘赶着车,一直没有看他,仿佛车上根本就没有他一样。他有点难受起来,忍不住问道:“同志,你是哪个村的?”
  生怕对方会不高兴,问的很是小心。
  “营下村。”
  赶车的姑娘简短地回答一句,就不再讲了。
  “呵,那我可以搭十里的车了!”康少明高兴地叫了起来,“我是康家屯的。在鞍钢公司的基本建设干活,起先在无缝钢管厂,后来又在第二薄板厂,现在……”车经过一段很不平整的路,把他震得跳了起来,又坐了下去,一时不能继续说话。他很想把他们将会胜过乙队的竞赛,说了出来。这点火种似的欢悦,始终燃烧在他的心里。
  赶车的姑娘仿佛没有听他讲话似的,只是舞动手里的鞭子,发出刺耳的脆响,把马赶的更加飞快地跑了起来。
  康少明看见赶车的姑娘全不注意听,他也失掉了讲话的兴趣。只是车子簸动的太厉害了,坐着很不舒服,便搭讪地说:“同志,你赶得太快了,怎么不赶慢点。”
  “你是天天回家的吗?”赶车的姑娘不答复他的问话,反而突头突脑地这么问他。
  康少明奇怪她会这样发问,但因到底她在讲话了,便很高兴地回答:“是的,天天回家。”
  “天天回家,为什么不晓得村子里有夜校?”姑娘严厉地责备他。“难道你们村子里没有么?”
  “有,怎么没有。”
  康少明连忙回答,心里很不高兴,觉得这个赶车的姑娘责备得太岂有此理了。
  “你没有上夜校吗?”
  这回赶车的姑娘侧过脸来,望他一眼,但声调里却还是带着多量的责备。
  康少明看见赶车的姑娘到底望他一眼了,便高兴地解释道:“同志,你不晓得,这向我们都忙去了。”接着还愉快地叹口气,“像今天就连火车都搭脱了,真是忙得要命。”
  “我们就不同了,再忙也得上夜校。”
  赶车的姑娘骄傲地回答一句,便又响下鞭子,赶得马飞跑起来。
  康少明一下明白她迅速赶马的原因了,连忙声明。
  284仿佛不声明一下,就会遭到不白之冤似的。
  “同志,你要晓得我们干活是三班倒,有时早上上班,有时在下午,有时又在半夜,上夜校定规要缺课的。我们不比庄稼人,晚上也不能休息呵。”
  康少明见她又在专心赶马,便劝慰地说:“你怕再跑的快,也赶不上了。”
  康少明想叫她赶慢一点,好使自己少受一点簸动,一天工作之后,又开了好久的会,确实感到了疲倦。
  “能赶上多少,就算多少,总比不上的好。”
  赶车的姑娘断然他说,声调里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康少明感到这个赶车的姑娘,总有点盛气凌人,使他很是不满,但还是用温和的口气说:“同志,你怎么不早点回去呢?这样赶起来,牲口可吃亏呵。”
  “那有什么办法呢?碰见那样多的人。”赶车的姑娘重重抵塞一句,接着又大声叹一口气,仿佛刚才在城里得来的气恼,又一下子来在她的身上似的。但她却让车子稍微走慢一点,显然对马的同情心,是在逐渐地生长起来了。同时马一走慢一点,就迅速朝旁边去偷舐一下积雪。
  他明白这个赶车的姑娘今晚态度这样不好,原来还有另外的原因,他对她的不满,完全消失了。便充满了同情,忍不住诧异地问:“同志,你说什么人多,那样使你难受?”
  “呵哟,这样大的事情,你都还不晓得吗?”
  赶车的姑娘诧异起来,立即严厉地抵塞他。
  “什么大事情?”
  康少明不安地笑了起来,他觉得他在这个姑娘面前,颇为难于应付,随时都会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
  “你们当真忙昏头了,”赶车的姑娘大声责备他,口气上还带着讥笑,“到处都在讲总路线,你们都不晓得吗?”
  “怎么不晓得?”康少明立刻反驳,“我们就是为了总路线,才拼命地搞竞赛哪,”他觉得他不能平白无故受到讥讽,必须把真相说清楚。说的时候,不免有些激动。
  但是赶车的姑娘并不理会他的话,却一直说下去:“你要是到粮食公司去看看就晓得了,你看好多人送余粮去卖。”
  “呵,你是送余粮去卖的吗?”康少明惊喜地叫了起来,“同志,你当真是做了一件大事情哪……光荣的很!……那你今天晚上就是缺了课,也是值得的。”他对这个赶车的姑娘简直是在衷心地赞美了。
  赶车的姑娘还是埋怨地说:“就是那些该死的女人,送粮去卖就是嘛,偏偏还要带起孩子。你看见孩子冻的哭,就只好让她们先去过秤。这可好了,一让就老让不完。叫你搞到天黑。”
  康少明望着她月光照着的头,倔强地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很气忿的样于,便笑着委婉地说:“我觉得你让的很对,很难得,就是不该让了又生气。
  赶车的姑娘忍不住一下子笑了,随又高兴地叹口气:“我就怕耽误上夜校,才赶先跑去,哪知道,还是耽误了!只要你想着,你少上一课,你落后一步,你赶不上人家,你就会越想越气!”
  “你明天还可以补嘛。”
  “难道我们是闲起的,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哪。一到明天晚上,咳,又上另一课了!”
  已经缓缓地走了好一阵了,马不时还偷着向路旁去舐下积雪。赶车的姑娘又突然舞动鞭子,发出惊人耳朵的响声。马朝前窜了一下,又在冰滑的路上、奔跑起来。马因为喘过了一口气,跑得更加迅速,而车子的摇摆簸动,也就更加剧烈。康少明又一手扶着木板,一手按着铝铁饭盒,暂时闭着嘴巴。
  夹杂着马汗臭的冷风,掠过脸庞和鼻尖,简直像针一样地刺人。
  车子越过一道石桥,立即进入一条巷道,两旁人家的灯光,微弱地透了出来,落在脏污的雪地上面。车子突然停在一家人家的门前,赶车的姑娘很敏捷地跳下车,掀开人家的门,走了进去。不久就拿着一个四方玻璃灯,提着一桶水出来。
  康少明晓得她要饮马的水了,就赶忙跳下车去,帮她提灯照着。马嘴上的长毛,结了一层白霜,伸进桶里,就慢慢融化了。赶车姑娘那个鲜嫩的脸蛋,冻的通红,像一只苹果,发出美丽的光采。一个少女会有这样的漂亮,他好像从来还没有见过,不禁看呆了。
  赶车的姑娘饮完了马,抬头望他一眼,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不禁一下子笑了,用力忍着,才没有笑出声音。
  康少明反而很不好意思起来,等到赶车的姑娘送回灯和水桶,再爬上来赶车时,他才胆怯地问:“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笑我?”
  车子跑动了,赶车的姑娘才大声笑了出来。跑出了巷道,她又偏着头,再向康少明看了一眼,但是没有回答一句话。
  康少明忽然警悟出了,原因一定出在他的脸上。满脸混凝土的水浆,还杂有东一搭西一搭的油烟,准是一张鬼脸子。往天下班,他都赶快洗个脸,今天却因忙着开会,忙着赶路,什么都来不及洗了。于是他搭讪地笑着说:“同志,你只消看看我这张鬼脸子,你就晓得我们工人,真是忙的够呛。”
  “忙是忙,你们可生产的多喃!”赶卒的姑娘感到她的大笑是有些对不起似的,便赶紧这么地表示好感,“最近我听到一个报告,说是鞍钢老英雄盂泰,一年生产,就有七百七十二个老农民那样多,这真了不起!”
  “孟泰当然了不起,”一提起孟泰,仿佛自己也有光荣似的,康少明高兴地叫了起来,“我们鞍山钢铁公司,一开了工,他每年都是特等劳动模范。”
  “他是什么样子,我真想看看他!”
  赶车的姑娘神往地说,马缓缓地走了起来,她也忘记赶了。
  “你只要在厂里做工,你就会天天看见他的。”他说到这里,忽然起了这样的希望,能够常常看见她就好。便忍不住问道:“你不想进工厂做工么?
  厂里的女同志,都一年比一年多了。“
  赶车的姑娘又突然恢复了她那带着骄傲而又自信的声音,大声地说:“我一向搞惯了,就喜欢在地里干活,喜欢花,喜欢鸟子,又喜欢在大路上驾起马跑。那天听见报告说,要用拖拉机耕地了,我就喜欢得一夜都没睡着。”
  她说到这里,突然偏起头,笑着问:“同志,你们啥时候,造出拖拉机来呵?可不要叫我们老等哪。”
  康少明看见赶车的姑娘变得那样高兴起来,很想这么说一句暗示他心里所起的某种希望:“你要的话,咱日夜都得为你赶呵!”但立刻觉得这样说是不好的,很有些冒昧,且又有点像在开玩笑,再则,还想起了黑板报的批评,他忍住了,只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你们多打粮食,拖拉机就造的快呵!你没看见吗,现在我们日夜赶修新厂,就是为了提早制造拖拉机。”
  “多打粮食,那我们合作社是不成问题的。”
  赶车的姑娘带着自信和骄傲的声调,大声地说,立刻又赶马飞奔起来。
  积雪的田野,光秃的树林,不断地向后退去。放出寒冷光辉的月亮,却是一直地朝前奔跑,好像在和大车赛跑似的。
  康少明希望把活继续谈下去,他觉得听到她的声音,都会感到说不出的愉快,便很有兴致地问:“你们的粮食,去年打的多吗?”
  “当然打的多哪,不然咱们的生产合作社,怎么会评为模范?”
  赶车的姑娘重新恢复了刚才那种责备的声调,仿佛责备对方,既然饯在乡里,为什么连一个模范合作社都不晓得。
  康少明很想说一句“我们在工厂里也是模范队呵!”但一想起一个月一次的自我检讨会,便立刻抑止住了,只能这么说道:“我们那队浇混凝土的,这个月月底也会评为模范队哩。”他说出之后,禁不住脸红了,觉得还未成为事实,说了岂不等于白说。又见赶车的姑娘没有搭理,只是用清脆的鞭子声音来回答,他越发感到害羞,他觉得人家仍然会认为他是在吹牛。
  跑到三岔路口,大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姑娘冷冷地说:“同志,你下去吧,到这里分路了。”
  康少明一面爬下车子,一面舍不得似地说:“同志,谢谢你,今晚没搭上你的车,怕要走到半夜哩,请问一声,你贵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谢什么,我姓林,叫林云。”
  康少明很希望赶车的姑娘也问他的姓名,看见她没有问的意思,就想自己告诉她,但赶车的姑娘却一刻也不停留地、马上用力响下鞭子,便朝另一条路,飞也似地跑了。他的腿又坐僵了,站在雪地上,一时还不好走,便拿着铝铁饭盒子,呆呆地站了一阵,眼看着车子变成小黑点,消失在月光朦胧的雪路里了,才又动身走着。
  往天从火车站回到康家屯,康少明总要唱着歌,和着愉快的足步,走完那三里的泥路。现在一个人走夜路,正是适于歌唱的时候,但他却唱不出来,只是不快地想:“这小东西,眼睛真生得高呵,她就只看得见特等劳动模范。”
  白雪盖着的村里,静悄悄的,好多人家都熄灯了。妈开门接着他,连忙端水让他洗脸,把热好的饭菜,摆在炕桌上,一面疼惜地说:“这样冷的天气,怎么这样迟才回来。”
  “今天厂里开会。”
  康少明简切地回答,并不说他搭脱火车,就在炕桌上吃起饭来。
  屋里暖和和的,但灯光照着的玻璃窗上,已经结上了冰花。
  妈坐在旁边看他吃饭,好一会才说:“会上又有人批评你吗?”
  “妈,你怎么想起这个?谁也没有批评我。”
  “我看见你今天晚上,有点不大快乐。”
  康少明叹一口气:“倒没别的,就是上次红旗让人家得去了,想起来,怪难受的。”
  “过都过去了,难过做什么?日子还长,从这个月起,你们就该好好地干!”
  康少明没有回答了,只是低着头吃饭。
  远处积雪的原野里,传来火车驰过的声音,还响了一两声尖厉的汽笛。
  夜,静极了。
                 
  一九五四年一月十六日北京 
 



 

 
党费 

                  
  王愿坚
                 
  每逢我领到了津贴费,拿出钱来缴党费的时候;每逢我看着党的小组长接过钱,在我的名字下面填上钱数的时候,我就不由得心里一热,想起了一九三四年的秋天。
  一九三四年是我们闽粤赣边区斗争最艰苦的开始。我们那儿的主力红军一部分参加了“抗日先遣队”北上了,一部分和中央红军合编,准备长征,四月天就走了。我们留下来坚持敌后斗争的一支小部队,在主力红军撤走以后,就遭到白匪疯狂的“围剿”。为了保存力量,坚持斗争,我们被逼迫得上了山。
  队伍虽然上了山,可还是当地地下斗争的领导中心,我们支队的政治委员魏杰同志就是这个中心县委的书记。当时,我们一面瞅空子打击敌人,一面通过一条条看不见的交通线,和各地地下党组织保持着联系,领导着斗争。
  这种活动进行了没多久,敌人看看整不了我们,竟使出了一个叫做“移民并村”的绝着:把山脚下、偏僻的小村子的群众统统强迫迁到靠平原的大村于去了。敌人这一着来的可真绝,切断了我们和群众的联系,各地的党组织也被搞乱了,要坚持斗争就得重新组织。
  上山以前,我是干侦察员的。那时候整天在敌人窝里逛荡,走到哪里,吃、住都有群众照顾着,瞅准了机会,一下子给敌人个“连锅端”,歼灭个把小队的保安团,真干得痛快。可是自打上了山,特别是敌人来了这一手,日子不那么惬意了:生活艰苦倒不在话下,只是过去一切生活、斗争都和群众在一起,现在蓦地离开了群众,可真受不了;浑身有劲没处使,觉得憋得慌。
  正憋得难受呢,魏杰同志把我叫去了,要我当“交通”,下山和地方党组织取联系。
  接受了这个任务,我可是打心眼里高兴。当然,这件工作跟过去当侦察员有些不一样,任务是秘密地把“并村”以后的地下党组织联络起来,沟通各村党支部和中心县委——游击队的联系,以便进行有组织的斗争。去的落脚站八角拗,是个离山较近的大村子,有三四个村的群众新近被迫移到那里去。要接头的人名叫黄新,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媳妇,一九三一年入党的。一九三二年“扩红”的时候,她带头把自由结婚的丈夫送去参加了红军。以后,她丈夫跟着毛主席长征了,眼下家里就剩下她跟一个才五岁的小妞儿。敌人实行“并村”的时候,把她们那村子一把火烧光了,她就随着大伙来到了八角拗。听说她在“并村”以后还积极地组织党的活动,是个忠实、可靠的同志,所以这次就去找她接头,传达县委的指示,慢慢展开活动。
  这些,都是魏政委交代的情况。其实我只知道八角拗的大概地势,至于接头的这位黄新同志,我并不认识。魏政委怕我找错人,在交代任务时还特别嘱咐说:“你记着,她耳朵边上有个黑痣!”
  就这样,我收拾了一下,换了身便衣,就趁天黑下山了。
  八角坳离山有三十多里路,再加上要拐弯抹角地走小路,下半夜才赶到。
  这庄子以前我来过,那时候在根据地里像这样大的庄子,每到夜间,田里的活干完了,老百姓开会啦,上夜校啦,锣鼓喧天,山歌不断,闹得可热火。
  可是,现在呢,鸦雀无声,连个火亮儿也没有,黑沉沉的,活像个乱葬岗子。
  只有个把白鬼有气没力地喊两声,大概他们以为根据地的老百姓都被他们的“并村”制服了吧。可是我知道这看来阴森森的村庄里还埋着星星点点的火种,等这些火种越着越旺,连串起来,就会烧起漫天大火的。
  我悄悄地摸进了庄子,按着政委告诉的记号,从东头数到第十七座窝棚,蹑手蹑脚地走到窝棚门口。也奇怪,天这么晚了,里面还点着灯,看样子是使什么遮着亮儿,不近前是看不出来的。屋里有人轻轻地哼着小调儿,听声音是个女人,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的。哼的那个调儿那么熟,一听就听出是过去“扩红”时候最流行的《送郎当红军》:……
  五送我郎当红军,冲锋陷阵要争先,若为革命牺牲了,伟大事业依担承。
  ……
  十送我郎当红军,临别的话儿记在心,郎当红军我心乐,我作工作在农村。
  好久没有听这样的歌子了,在这样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歌子,心里真觉得熨帖。我想得一点也不错,群众的心还红着哩,看,这么艰难的日月,群众还想念着红军,想念着扯起红旗闹革命的红火日子。兴许这哼歌的就是我要找的黄新同志?要不,怎么她把歌子哼得七零八落的呢?看样子她的心不在唱歌,她在想她那在长征路上的爱人哩。我在外面听着,真不愿打断这位红军战士的妻子对红军、对丈夫的思念,可是不行,天快亮了。我连忙贴在门边上,按规定的暗号,轻轻地敲了敲门。
  歌声停了,屋里顿时静下来。我又敲了一遍,才听见脚步声走近来,一个老妈妈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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