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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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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二道:“嗯,阿郎醒过,不过现在又昏……睡着了。”
    古竹婷快步赶到榻边,看着沉沉睡去脸色依旧一片苍白的杨帆,欢喜地绞着手指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医士怎么说?”
    其实杨帆虽然醒了,此时依旧没有脱离危险期,但古二怕小妹担心,更怕她一怒之下,又独自闯去灞上杀人放火,因此诳她道:“医士说……阿郎已经醒来,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还需长时间的静养。”
    “感谢老天!”
    古竹婷情不自禁地在榻前跪下,欢喜无限地说了一句,双手便掩住了脸面,泪水滚滚而下。古大追进了卧房,站到榻边,轻轻按了按古竹婷的肩膀,低声道:“别哭了,阿郎若是醒着,也不想你这么难过。”
    任威轻轻咳嗽一声,道:“古姑娘,阿郎刚才苏醒时,曾对任某交待过一件事情,还需古姑娘配合。”
    古竹婷霍然回首,道:“什么事?”
    任威向外面示意了一下,古竹婷会意,轻轻站起,不舍地凝望了杨帆一眼,这才随他走出去。
    ※※※※※※※※※※※※※※※※※※※※※※※※※
    长安坊第二曲巷内,一个小院落内,“活阎王”严粟川悄悄开了门,向外探望一番,这才走出来。
    踏出房门的时候,檐下冰溜子滴落的水珠落进他的脖梗,凉得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小院的墙很高,门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到院落中情形的柴门,从外面看,这是属于中等家境的一户人家,这就是严粟川选择的一处落脚点。
    片刻之后,有人扣响了院门,三长两短,严粟川把腰间的匕首拔出来藏进袖筒,快步走去,先从门缝向外看了看,这才打开房门,门外那人立即闪身进来,这人三十上下,脸形瘦削,透着精明。
    此人是严粟川的心腹手下,名叫罗嘉昊,因为精于长安本地方言,且熟悉该地情形,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罗嘉昊一见严粟川,便道:“大哥,情形不太妙,灞上西盟诸帮不甘心背黑锅,已经派人封锁了长安各处要道,这些地头蛇比官府还要精明,咱们现在想走很难。而且,在找咱们的不只是灞上的人。”
    严粟川眉头一皱,道:“不只灞上的人?啊……”
    严粟川恍然道:“他们的漕口掌舵姓独孤的,独孤世家自然也不肯甘休,这也是一条地头蛇。”
    罗嘉昊颔道道:“是!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严粟川皱着眉头缓缓踱了一阵,断然道:“这是咱们最后一笔买卖,不能冒险。叫大家分开来,分别入住客栈、租借房舍,要不然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太显眼了,这些城狐社鼠可不能小瞧了,他们找人比官府厉害百倍,藏在地洞里都能让他们掘出来。”
    罗嘉昊迟疑地道:“乌鸦和大仙都着了风寒,现在正在发热,让他们分开隐藏恐怕……,再者说,咱们获得的酬劳还没分,他们会不会担心……”
    严粟川乜着他,冷哼道:“他们?只怕你也在担心吧?”
    罗嘉昊赶紧道:“我怎么能呢,大哥,咱们兄弟多年,我还不知道您的为人么,我对您可是绝对的信任……”
    “行了行了!”
    严粟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想了想,咬牙道:“暂时分开才是最安全的,如果他们不情愿……,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大剌剌地住在房间里,太显眼了。叫他们都藏到地窖里去,熬药也要在地窖里熬,小心驶得万年船!”
    ※※※※※※※※※※※※※※※※※※※※※※※※※
    陈东和胡元礼拒赴芙蓉之宴,与长安地方势力彻底决裂之后,双方的斗争开始从暗中挪到了明面上。长安府对刑部和御史台的钦差开始采取不合作态度,对他们调阅的档案、调配的人手开始拖延怠慢。
    长安府派至御史台和刑部配合钦差办案的人员成了他们监视钦差的最好耳目,关在牢里的嫌犯也开始不断接到外部送来的消息,内外串联、内内串联,串供、翻供、炮制伪证。
    与此同时,长安各方势力开始在地方上制造对钦差不利的言论,利用各种人脉向洛阳方面进行弹劾和攻讦,这些地方势力不容小觑,他们轻易不会与朝廷大员为敌,但是一旦被逼急了,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是庞大无匹的。
    有鉴于此,胡元礼匆匆会唔了陈东,为安全起见,两人决定摒弃长安府提供的一切随员,携带全部嫌犯和人证入住千骑营的军营。二人刚刚定下计议,消息便被长安士绅名流、官宦权贵们获悉了全部细节。
    次日过午,千骑营派出了三百名官兵,由已经久不在人前露面的忠武将军杨帆亲自带队,先往刑部、再往御史台,接了钦差及京中带来的全部随员,押了全部人犯、带了全部人证沿朱雀大街向洛阳城北的开远门行去。
    杨帆策马行于队伍中间,左右是陈东、胡元礼、孙宇轩、时雨、文傲等人,一行人说说笑笑,似对成为长安公敌的处境毫不担心。人马正行于长街之上,两侧坊墙上突然冒出一个个人头,拱卫于外的甲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攒矢如雨,直取杨帆、陈东和胡元礼三人的位置。
    “小心!有刺客!”
    杨大将军反应奇快,陡然拔剑提马跃上一步,拦在陈东和胡元礼前面急拨来箭,“噗,噗,噗……”箭如瓢泼,杨帆身前近卫接连中箭,惨呼连连,陈东和胡元礼趁机滚鞍落马,狼狈地匍匐在地上。
    “举盾,护住将军!”
    有人高呼,并摘下骑盾向杨帆处急急靠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利矢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如此密集的攒射,谁能抵挡?长安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杨帆惨呼一声,胸口中箭,仰面摔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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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九章 回天
    户部签押房内,裘零之和几个心腹刚刚议定最后几条弹劾刑部和御史台的罪名。
    他是户部侍郎,与刑部和御史台本没有直接冲突,但是他既然上了武家这条船,就得为武家打算。刑部和御史台明显与武家不是一条心,若能趁此良机扳倒他们,那么武家在长安就再无人可以作梗捣乱,他们就能顺利布局,收服各方势力。
    户部与工部所负责的部分涉及到粮食和漕运,而刑部和御史台选择的切入点恰恰是灞上漕夫,这就给了裘侍郎可趁之机,黑材料写出来足有厚厚一册,裘零之把准备送往洛阳的材料拍了拍,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本官今晚就写一封奏章,以此实据附于其后,上奏朝廷!”
    裘零之刚刚说完,仓部郎中郑中博便从外边走进来。郑中博瘦小枯干,满脸褶皱,两道倒八字眉,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裘零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问道:“什么事?”
    郑中博愁眉苦脸地道:“侍郎,杨帆遇刺了。”
    裘零之先是一呆,继而反应过来,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杨帆怎么了?”
    郑中博愁眉不展地道:“杨帆带兵护送刑部官、御史台官去千骑军营,于朱雀大街遇刺,刺客下手的目标本来是陈东和胡元礼,结果杨帆护在前头,胸口中箭,如今生死不知。”
    “吧嗒!”
    裘零之费尽心思、集合众多幕僚穷数日之功点灯熬油地炮制出来的黑材料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脚面上,裘零之一屁股坐回椅上,两眼发直地道:“怎么就遇刺了?这是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脚边厚厚的材料都是他的心血,但他已经懒得去捡了,杨帆遇刺,意味着他炮制的所有材料都没有了意义。不要说其中捕风捉影者甚多、断章取义者甚多、扭曲事实者甚多,就算上面罗列种种全是真的,也都没了意义。
    没有什么事比朝廷大员遇刺更严重的了,涉及律法、涉及政治、涉及朝廷名望与权威,就是断不容人挑衅的,即便他控告杨帆的所有事都是真的,既便灞上漕夫真的没有任何过失而被刑部、御史台一班“酷吏”迫害打压,发生在朱雀大街的这桩公然行刺案,也把他们的全部冤屈付诸流水了。
    皇帝即便延缓迁都甚至不迁都,也不会迁就堂堂钦差大臣遭至公然遇刺的事情,这种事不处理,朝廷体面将荡然无存,从此皇权将经受无数挑战。遇刺的事实,就是刑部和御史台最有力的武器,敌得过他精心准备的无数罪名!
    ※※※※※※※※※※※※※※※※※※※※※※※※※※※
    “混账!愚蠢!愚不可及!这是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长安府衙深处传出震骇全府的咆哮声,柳徇天额头的青筋绷如蚯蚓,气得浑身哆嗦。
    他精心准备的种种反击策略全都没用了,从现在开始,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向皇帝证明在他治理之下长安并没有那么多无法无天的狂徒,他要抓到凶手证明他并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他要……
    他可能要做许多事,替自己揩屁股,替别人揩屁股,唯独不能再攻讦杨帆了,此时再做这种事就是把自己送到皇帝冲宵的怒火上焚成灰烬。
    他痛恨陈东和胡元礼的不识时务,他恨不得把这两个人彻底打倒,让他们永不翻身,以此向所有试图挑衅他权威的人证明他的獠牙利齿并不迟钝,可是所有的手段必须是在官场规则之内。
    用挑衅朝廷权威、挑战皇权的暴力手段,这是最愚不可及的,他正信心百倍地准备把陈东和胡元礼这两条过江龙彻底整垮,他整合了长安世家豪门、官绅权贵各个方面的力量,正准备毕全功于一役,这时候居然冒出来一个猪一般的队友,干出这么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如果在官场上,用暴力手段干掉对手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么大家豢养一批杀手刺客互相杀来杀去的就好了,何必揣摩吹、拍、哄、贡的晋升之道,何必修炼狠、准、稳、忍的为官心诀,讲什么权衡、谈什么屈伸、要什么韬光养晦、做什么外圆内方……
    毁了!
    全他娘的毁了!
    一切谋划,都被这个暗杀钦差的蠢货给毁了!
    尤其是……刺客用的居然还是军弩!
    一想到这里,柳徇天心里就一阵阵地发冷,他完全能够想像得到,皇帝一旦得知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柳徇天像困兽似的在签押房里转悠了半晌,咬着牙、狞笑着下令:“立即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我找出来!”
    代司马、邢判官、吴捕头擦着冷汗退了出去,柳徇天拉开抽屉,取出那份写好的奏章投进火盆,眼看着它烧成灰烬,暗自庆幸还没来得及把它送到东都。
    片刻之后,柳徇天一身官服严整,摆全副仪仗,驾临千骑营,探望重伤垂危的杨将军,这头老狐狸嗅觉最是灵敏,在杨帆遇刺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果断转变立场,从此站在刑部和御史台一方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那些世家豪门、权贵官绅,被他像擤大鼻涕一样擤掉了。
    ※※※※※※※※※※※※※※※※※※※※※※※※※※※
    “河内王、金吾卫大将军到~~~”
    唱名声余音未尽,武懿宗便急如星火地闯了进去,一双军靴踏在青砖地上铿铿作响,他穿着一身戎服,戎服内暗罩三层软甲,原本矮小瘦弱的身子因之显得强壮了许多。
    许良率众将迎了出来,武懿宗脚下不停,阴沉着青渗渗的一张脸庞问道:“杨帆在哪,如今怎么样了?”
    许良脸色沉重地道:“军医刚为将军包扎完毕,将军此刻昏迷不醒,性命堪忧。”
    武懿宗问话的时候脚下就没有停,许良说罢,武懿宗道:“快带我去看他!”说着话,他的人已经到了帅帐前面。
    房门一开,一个士兵端了盆水出来,一见来者是位大将军,赶紧避让一旁。
    武懿宗扫了他一眼,见那盆水已呈红色,显然是半盆血水,迈步进了帅帐,直趋后面小帐,前面先是会客厅,武懿宗虽未来过,也知房舍格局,脚下不停,身形一转又绕向屏风。
    屏风后地面上,正丢着一团团软布,俱都被鲜血染过,室中许多人忙忙碌碌,却都轻手轻脚的,脸色沉重,一言不发,气氛十分压抑。
    武懿宗一身戎服就是身份的最好证明,室中的人不管认得还是不认得他,一见这身将帅军服,连忙施礼避让,武懿宗大步流星,一直赶到榻前,定睛一看躺在那儿的杨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说来时路上他还怀疑杨帆有意作伪,这时些许疑虑全都烟消云散了,杨帆这副模样,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他最多只剩下半条命了。杨帆的伤是真的,就连此时的昏迷都是真的,哪有半点破绽可寻。
    看了杨帆这副样子,武懿宗气的也要骂娘了!
    他跟杨帆有仇,这事儿连皇**知道,他们两人一同来到长安来,又存在着利益竞争,如今好了,杨帆遇刺,而且刺客用的居然是军弩,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一下他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许良、黄旭昶、楚狂歌等人跟了进来,站在左右,该执的礼数一样不缺,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儿总有点儿……
    武懿宗说不清楚,却明白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那是看凶手的眼神!如今他是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
    长安的明争暗斗,最终是要反应到朝廷上的,因为最终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那里,在朝廷的枢要之地。
    上元节刚过,百官开衙取印,署理公务。休了一个长假,本来还有着惯性的懒散,各个衙门没有太多的公事,就连皇帝接到的奏章都没有几封,但是没几天,来自朝廷六部、三法司以及长安地方的各种奏章便充斥了御前。
    章奏所述的事体不一,弹劾奏章弹奏的官员也不一样,但是骤然冒出来的诸多章奏都有一个共同点:长安。所有的章奏不管什么主题,都与长安有关。
    这些章奏有些是武懿宗一派与杨帆一派明争暗斗的产物,有些是陈东和胡元礼与利益受到损害的长安士绅权贵世家豪门斗争的结果,此外也不乏显隐二宗推波助澜的部分。
    当陈东和胡元礼拒赴芙蓉之宴,双方的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后,一直打着营救延州贪腐案犯案官员的幌子滞留洛阳的沈沐又适时发动力量,向皇帝提出迁都不合时宜,应暂缓迁都。
    为官者讲究揣摩上意,揣摩上意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揣摩清楚上意,不一定就要用迎合的手段,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此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武则天素来独断专行,当她有所决断的时候,谁敢忤逆她的决定,那就是触了她的逆鳞,这时上表建议停止迁都,会对武则天产生什么影响可想而知。
    灞上那群漕夫,影响到的是长安一些中低阶层的官吏和国子监、太学中一些没有希望入仕,转而成为官商掮客的读书人。这些中低阶层的官吏和读书人则影响着陪都的高级官员和世家豪门、勋戚权贵。
    这些陪都高官以及勋戚权贵、豪门世家又能影响朝廷中起居八座、建衙开府的得势重臣。灞上那个小江湖,终于影响到了居庙堂之高的诸多大人物,各方势力抱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加入了这场争斗角逐。
    这时候,刑部、御史台官员遭遇行刺,结果刺客误中副车,致使杨帆重伤,且行凶者所用凶器乃是军弩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一片喧嚣的洛阳官场顿时变成了一潭死水,鸦雀无声。
    官场中,以行刺来达到目的事自古就有,但是这么干的人都是愚不可及的,如果官场的基本规则受到破坏,没有一个做官的敢保证下一个受到如此待遇的人不会是他,所以这么做等于是官场公敌。
    杨帆遇刺的消息传来,朝廷中对刑部和御史台的攻讦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两股巨浪不断地对冲、互相抵消着对方毁天灭地的巨大的力量,其中一股巨浪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另一股巨浪会怎么样?它会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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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章 绕指之柔
    杨帆遇刺的消息传到杨府,小蛮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杨帆西行关陇,南下蛮疆,北赴契丹,都曾出生入死,但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不要说这么严重的伤势,西行关陇、南下蛮疆时连块皮儿都没蹭破过,在契丹身陷敌营,他也只是腿上受了点轻伤。
    谁能想到,这一回在朝廷腹心之地,就在陪都长安,他居然会身受重伤,生死难料。小蛮定了定神,慢慢站起来,对前来报信的差人道:“牛管事,这位差官行脚辛苦,你去账房支五吊钱,略表谢意!”
    那官差一听,喜不自禁,连声道谢不止。牛管事引着那官差离去后,侍候在一旁的桃梅和三姐儿马上冲上来,变声变色地对小蛮道:“大娘子,阿郎遇刺,生死未卜,这可如何是好?”
    “慌甚么?”
    小蛮厉声喝止,道:“阿郎远在长安,再急,有用么?”
    桃梅和三姐儿唯唯低头,小蛮垂首沉思片刻,吩咐道:“咱们自己不说,怕也很快会有风言风语传来,你们两个,马上知会府中上下人等,对此消息守口如瓶,尤其是阿奴那儿,谁敢泄露一个字,严惩不贷!”
    桃梅和三姐儿连忙应声退下。二人一出去,小蛮便双膝一软,跌坐到椅上。她如何不慌、如何不怕?骤闻这样的消息,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担心害怕,但郎君不在,她就是一家之主,谁都能乱她不能乱,否则这个家还如何维持?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一阵有节奏的哨声传来,剪着桃心发式的杨念祖,穿着一件可爱的小百衲衣,手里舞着一根棒子闯进了花厅,刚跟娘亲学了些武功,虽说现在连花拳绣腿都还算不上,不过小家伙却就此喜欢上了舞枪弄棒。
    他的嘴里叼着一个铜官窑的彩瓷哨子,哨子是一只可爱的小鸟形状,一吹就发出悦耳的哨声。
    “阿娘……,咦?阿娘哭了?”
    杨念祖嘴巴一松,哨子掉下来,哨子上有红绳儿穿着,挂在他的脖子上,哨子一垂下来,就在胸前晃荡着。杨念祖快步跑到小蛮身边身边,偎在她的怀里,张大点漆的双眸惊讶地看着小蛮,怯怯地道:“阿娘怎么了?”
    小蛮连忙拭去脸上的泪水,强颜一笑道:“傻小子,娘亲哪有哭啊,方才迷了眼睛。”
    杨念祖眨了眨大眼睛,道:“屋子里没有风,哪来的沙子?”
    小蛮屈指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头,嗔道:“就你鬼机灵,没有沙子,可是承尘上有灰尘啊。”
    “哦!”杨念祖恍然大悟,点点头,憨声问道:“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蛮心里一酸,幽幽地道:“宝宝想爹爹了?”
    杨念祖嘟起小嘴道:“嗯,宝宝想爹爹了,爹爹上元的时候都不回家,也不陪人家去观灯,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爹爹抱着呢,我想和爹爹去去大湖钓大鱼,爹爹以前答应过宝宝的。”
    小蛮的泪又险些流出来,赶紧道:“快了快了,你爹爹就快回来了,你呀,也不要一味的贪玩了,你爹交待过,等开了春,就给你找位先生,教你和你姐姐读书习字……”
    杨念祖一听读书,赶紧托辞道:“啊!宝宝还要去找姐姐玩,娘亲再见,宝宝走了!”说完就一溜烟儿逃去,小蛮破啼为笑道:“这个臭小子!”
    花厅里又静下来,小蛮凝睇想了一会儿,迈步出了花厅,向阿奴所居的院落赶去。阿奴此时已临盆在即,她的肚子高高地腆着,偏偏别处却并不显胖,尤其那单薄的后腰,就像细细的枝头偏辍了一枚硕大的果子,被大肚子一衬,看着要折断了似的。
    经过一冬,终于春暖花开,此时阿奴正惬意地坐在后花园中,懒洋洋地晒太阳,一见小蛮赶来,阿奴忙要从椅上站起来,小蛮抢前一步按住她,嗔怪地道:“自家姐妹,总见外什么,你躺着吧。”
    阿奴“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有人自长安捎了郎君的信儿来?”
    小蛮暗暗心惊,家里面有点什么大事小情儿,贴心的奴婢马上就会跑去禀报主子,这一次幸亏她反应快,及时下了封口令,否则阿奴正挺着大肚子,万一听了消息惊惧担忧之下有个什么好歹,她可如何向郎君交待。
    小蛮故做从容地道:“嗯,他捎回信儿来说很挂念你呢,核计着你的临产之期就要到了,可他耽于公事却回不来,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嘱咐我多给你准备些可口的好吃的,身边多挑几个年岁稍长、有生产经验的妇人侍候……”
    阿奴心里甜滋滋的,很幸福地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小蛮鼻子发酸,强自笑道:“他还说,他喜欢丫头,希望你能给他生个漂亮的乖女儿。”
    阿奴“哼”了一声,皱起鼻子道:“丫头有什么好,我就喜欢小子,你看念祖多可爱,这一胎,我偏要生个大胖小子。”
    阿奴说着自己也笑起来,抚着高高隆起的肚皮,感受着孩子胎动的奇妙感觉。郎君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孩子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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