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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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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双眼盯着自己看,眼神读不懂是什么意思。这种情况倒更让人惶恐,摸不着头脑,她不得不反复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师父丢人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金庭祖师突然长叹一声,转身背着双手,淡道:“你入清远的事,起先本尊并不知,若事先明白你的来历,本尊断不会允许芳准收你入门。”

胡砂心中一沉,喃喃道:“不关师父的事……是我……是我求他收我……”

“无论是他收你,还是你求他,结果已经如此,多说无益。”金庭祖师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目光灼灼,直要看到她五脏六腑里去,“芳准大有潜质,本尊千年来收过无数弟子,走的走,死的死,成就平庸者也是大有人在,唯他是本尊最看重的良才,他日开坛昭告天神,可直列九天仙班。所以,本尊断不容他做出有失身份的事。”

胡砂垂下脑袋,隔一会,轻道:“收我做徒弟……让师父为难?”

金庭祖师没有回答,只淡淡说道:“青灵真君……身为真君,虽没能飞升九天,然而诸位天神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且不说他做事是对是错,这些也轮不到小辈来评论。纵然是错,也是他要历的劫,与旁人无干,此乃天之道。因着小小的是非观,而去否定甚至与天道作对,只会堕落成魔。本尊不会同意,更不会赞同。”

他看了看胡砂,她低头不说话,十根手指在衣带上死死拧着,泛出青白的颜色。

他长喟:“这亦是你自己的劫,靠天靠地来庇佑都不行,靠芳准——更是不行。”

顿了顿,又道:“清远岿然而立千年,发扬光大至今,本尊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令它有任何受损机会。”

胡砂怔怔跪了片刻,慢慢叩首于地,颤声道:“弟子……弟子……”她不知要说什么,更不知该怎么说。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她自是其中一粒微不足道渺小不堪的砂,往上飞,飞不动。往下钻,钻不进。

无处可逃。

金庭祖师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沉声道:“清远不曾亏欠姑娘一分,姑娘亦不曾有愧于清远。从今往后,姑娘与清远两不相干,请离开吧。”

“师祖!?”在外面偷听的凤狄再也忍不住叫嚷出声,急急冲进杏花林,跪在他面前,急道:“求师祖三思!胡砂从未犯过大错,每日修行也极为勤勉,他日未必不是良才,您这样让她离开,岂不让天下笑话清远不能容人?”

金庭祖师淡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凤狄,送客!”

“师祖!”他怎能接受!

“凤狄!”金庭祖师声音顿时变得严厉,眉头拧了起来,“不要忘了你进清远的本意是什么!要成仙,却忍不住插手凡尘俗事,染上一身俗气,还怎么成仙?!”

凤狄一时语塞。

金庭祖师斜睨他一眼:“如何?你是要与这位姑娘一同离开,还是留下?你自己选!”

凤狄脸色忽青忽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祖师把袖子一摆:“下去!到三目峰灵岩洞反省三日!”

凤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良久,低声道:“抱歉,胡砂……”他转身便走了。

胡砂跪了一阵,除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她慢慢站了起来,低声道:“我去收拾一下包袱,马上就离开。”

“不必了,东西本尊已让人收拾好放在大门处,你自去取便可以。”金庭祖师将手一摊,“过来,本尊送你出去。”

胡砂默然走了两步,到底还是忍不住,喃喃道:“师父……我是说芳准先生,不能与他告别一下么?还有……凤仪大哥。”

金庭祖师冷道:“告别相见,都乃俗务,休得再扰他们。”

胡砂木然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他掌心,闭上眼,只觉心里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冷风扑面而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当初入门,从正门到芷烟斋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心态却天差地别。

还是上回中年道姑那几人站在正门处,浮在空中的高台上也依旧站满了前来拜师的人。胡砂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灰扑扑的包袱皮,正放在门前长桌上,没人搭理,像一团被丢弃的垃圾。

金庭祖师出现在大门口,众人都急忙下跪拜见,一时间入目的只有一片片后背。

他淡然道:“都起身。这位姑娘要离开清远,白婷,你给她一些路费,也是清远一番心意。”

那叫做白婷的中年道姑满面惊讶的神色,显是不太相信胡砂要离开清远。她才入门几天啊?可是祖师爷吩咐,不能不照办,她赶紧从怀里取出钱袋,连着包袱一同递给胡砂,一面小声道:“师妹,修行委实清苦,却也不必半途而废啊!你好好想想!”

胡砂没说话,只将自己的包袱抱在怀里,钱袋却没拿,在众目睽睽中,转身便下了台阶。

后面有人唤她:“胡砂。”声音温柔清和,像春风拂过一般。然而听在她耳中,不啻于狂风暴雪。她浑身都颤了一下,包袱险些掉在地上。

她慢慢回头,就见正门台阶处立着一人,白衣乌发,姿容清俊,正是芳准。

眼前慢慢模糊,他的身影却是越来越清晰。她眨了眨,两颗眼泪滚了出来,颤声道:“师父……”

芳准飘然走到她面前,抬手把她的眼泪擦了,却不回头,沉声道:“师父,您何苦如此。”

金庭祖师皱眉道:“荒唐,还不快回去!为师的教诲,你还没有听明白吗?”

芳准微微一笑:“是何人背后告诉您的?舌头伸得倒长。此事平心而论,弟子当真做错了?难道说让她去送死,就是正道?”

金庭祖师浓眉倒竖,眼看便要大发雷霆,却不知为何强压了下去,冷道:“他能成真君,自是有他的道理。正如你我身为仙人,也是道理。她如今要离开,更是道理!”

芳准笑道:“好一个道理!见死不救是道理,一错再错也是道理,明知故犯依旧是道理!弟子感谢师尊教诲,今日总算明白何谓天之道了!”

“芳准!跪下!”那祖师登时勃然大怒。

芳准摸了摸胡砂的脑袋,柔声道:“别慌,别怕,你待在这里别动。”

胡砂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推开,后退两步,跪下低声道:“弟子不肖,顽劣惫懒,无法继续清远的修行,今日便要告辞了……保重,芳准先生!”

语毕,她磕了三个头,飞快起身,再也不敢往他看上一眼,没命地跑下了高台。

金庭祖师余怒未消,森然道:“进去!”

芳准望着山下出了一会神,回头看他一眼,露出一抹笑,轻声道:“师父……你的道理,恕弟子愚鲁,实在无法苟同。”

他飘然走进正门,众人纷纷下跪让道,谁也不敢大喘上一口气。

陪你一起

胡砂失魂落魄地走了好&书&网久。

眼前的道路完全陌生。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她完全不去想。其实想了也没用,她现在又是孑然一身了,就这么简单。

至于那如玉如月的少年郎,繁花缭乱的仙人逍遥,从此只当幻梦一场,都忘了吧。

身边有人喊她:“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乱走,是不是迷路了?”

她茫然地回头去看,眼前一切都是模糊不堪,什么都不清楚。

那人见她满脸眼泪,一时倒尴尬起来,只得用手在牛车上一拍,笑道:“上车吧,老头子送你回家。你住哪里?”

她哪里还有家呢?

胡砂怔了半晌,终于把眼泪擦了擦,哑着嗓子说道:“那麻烦老爷爷,送我去小粉镇。”

陆大娘一如既往在镇上卖包子,当胡砂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手里的包子吓得又一次掉在地上,紧跟着又被她一脚踩烂。

“小胡砂!”陆大娘激动地一把抱住她,“你回来了?大娘担心死啦!只怕你在路上出什么事!”

胡砂勉强笑了笑,低声道:“大娘,我真没用,没能上得仙山,拜得仙人为师。”

陆大娘急忙将她搂着抱着带进后院,连声道:“回来就好!你走之后大娘懊悔了许久,就不该跟你说仙山仙人的事!多少人去了都回不来,你能活着回来,大娘真是欢喜极了。”

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换了新做的衣裙,略有些大了,却是暖洋洋软绵绵,手里端着的小米粥散发出香甜的味道,令人安心。

陆大娘在后面捧着她湿漉漉的长发,用木梳轻轻梳着,一面絮絮叨叨:“唉,你这孩子,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瘦了一大圈。这一个多月,你是怎么过来的?”

胡砂低声道:“其实还好,也没吃什么苦。好心人还是很多的。”

陆大娘叹了一口气:“别撒谎啦,大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看不出你过得好不好?”她将胡砂的头发用布擦干,理顺,这才自外屋端了油灯给她。

“早点睡吧,养养精神。明天大娘做你喜欢吃的牛肉羹。”她摸了摸胡砂的小脑袋,推门出去了。

胡砂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完全陷入暗沉,万籁俱静。

风打在纸糊的窗户上,啪啪作响,那种声音在死寂的夜里令人心惊。胡砂一口吹了油灯,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清远渡过的第一个夜晚,窗外也是风声如咽,她整夜没睡好,一直在想家。那时候她以为一切很简单,好好修行,等待仙法大会,找到青灵真君,然后给他赔罪。很快就能回家了。

做人果然不能太天真。

她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不想听见一点声音。

以后要怎么办?离开清远,离开师父师兄,她好像什么都办不到,这样不是很糟糕?

瀛洲,水琉琴,逍遥殿……她将这几个字反复来回的念,像是要烙印在心底一样,

明天……出发吧。无论如何,她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就客死异乡,水琉琴也好,金琵琶也罢,这个活,她不接也得接了。

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陆大娘在外面低声道:“小胡砂,外面有个男的来找你,说是你朋友。”

胡砂一把揭开被子:“我来了。”

朋友?会是谁?她在这里有朋友吗?

她穿好鞋披了件外衣,把门打开,陆大娘攥住她的手,两眼放光:“小胡砂,你何时认识了这样一位少年郎?长得漂亮说话也漂亮,他是哪里人?娶妻了没?家世如何?叫什么名字?”

胡砂一头雾水:“我……我也不知道是谁……”

她端着油灯往外走,大门那里开了半扇,淅淅沥沥的雨水往里面灌,把地面弄湿了一大块。有个人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看外面的雨幕,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大袍子已经湿了大半。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头发也是半湿,粘了一绺在腮边,一颗水珠正挂在他弧度漂亮的下巴上,欲滴未滴,惹得人心痒痒。

见到胡砂,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可让我找到你了,小胡砂。”

胡砂手里的油灯“嗖”一声便掉了下来,离地还有半寸,那人手指微微一抬,油灯凭空飘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飞到胡砂手边,一滴油也没漏。

她整个人都发傻了,接住油灯喃喃道:“二师兄……你、你怎么……”

他笑了笑,没搭腔,只对躲在后面拿眼偷看的陆大娘柔声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真是抱歉啊,大娘。”

陆大娘笑盈盈地把他迎进来,一面道:“去小胡砂的屋子吧,那里暖和。我去煮茶。”

她在胡砂手上捏了一把,给她挤挤眼睛,意思大约是小丫头眼光不错。不过胡砂还处于震惊状态,完全没感应到。

凤仪揽着她的肩膀,倒是熟门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她的房间,自己抽了一条凳子坐下,撑着下巴只是看着她笑。

胡砂捏着油灯,都忘了放下,连声问:“二师兄、二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师父他们知道吗?你……肯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还是快回去,别让师祖骂你……”

他笑吟吟地把油灯接过来,柔声道:“你猜我为什么要来看你?猜不到吗?”

胡砂脸上登时大红,嗫嚅了半天,直觉要回避这个问题。

凤仪也不等她说话,低声道:“我回到芷烟斋才知道你被师祖驱逐的事,想要找个人来问都找不到,师父和师兄也不知做了什么,都被师祖罚去灵岩洞静坐三天。我只得让灵兽一路追着你的气味,若不是下雨气味不好寻找,只怕我还来得快些呢。”

胡砂面上一暗,良久,才轻道:“是我连累了师父和大师兄。其实我不该去清远,一开始就不该去。”

陆大娘进来送茶,又递了一块干巾子并一碗小米粥给凤仪,热情的很:“公子今天就在寒舍将就一夜吧,外面风雨大的很,路也不好走。”

凤仪眸光微转,见到胡砂满脸期待不舍的表情,便笑道:“那就麻烦大娘了。”

陆大娘出去后,胡砂才低声说道:“二师兄,你一夜不回去,不会被处罚吗?”

凤仪在她额头上伸指一弹:“傻姑娘,你忘了我入门已有五十年?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先想想自己吧。”

胡砂垂下眼皮,睫毛微微颤抖,勉强笑道:“我?我嘛……自然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凤仪小啜了一口茶水,淡道:“要回嘉兴,只怕还有一番折腾吧,你确定自己一个人能办到?”

胡砂心中一惊,先前被丢到脑后的事闪电般浮现出来,她猛然跳起,桌上的茶杯都差点被她撞翻。

“二师兄!”她大叫,“你……你也是我那个世界来的吧?!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孔子的话?!你先前一直瞒着我?!”

凤仪一把捂住她的嘴,看看门外,确定陆大娘没被惊动,这才将她按坐下来,贴着耳朵轻道:“别叫,小心叫别人听见。”

胡砂瞪圆了眼睛,顾不得还被他捂着嘴,急道:“那、那你真是……”

凤仪摇了摇头:“我不是,但我昔日有个友人,是与你一样,被青灵真君弄来了这里,条件便是十年内找到两件天神遗物交给真君,才能送他回家。”

“那他找到了吗?回去了吗?”胡砂最关心这个。

凤仪眼神一黯,叹道:“他死了。”

那一瞬间,天上好像有雷劈下来,正中她心头似的,将她劈得浑身发麻,冷汗如浆。

“……死了?”她颤声反问。

凤仪长叹一声,“彼时谁也不知那五件成套的天神遗物在何处,他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弄清木昊铃位于流洲南海海底,瀛洲乐正石山旧殿藏着水琉琴。可惜在取水琉琴的途中,就此一命呜呼。”

胡砂倒抽一口凉气,怔怔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那水琉琴,与其他神器甚是不同……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似乎是轻易不得靠近的,你要去取,只怕困难的很。”

胡砂低声道:“那我也得试试,我不想五年后就死在这里,我要回家。”

凤仪突然握住她的手,紧紧攥着,掌心炽热,那种热度竟令她悚然一惊。

“是我们去试,二师兄陪着你。”

她又是一惊,猛然抬首,刚好对上他漆黑狭长的双目,那里面太深,她看不明白。凤仪看了她半晌,唇角一弯,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已经死了一个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也死。所以这次我陪你去。”

胡砂猛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屏着呼吸。她垂下头,耳朵慢慢红了,连带着眼睛好像也有点红,半晌,才小猫似的软软叫一声:“二师兄……谢谢你。”

凤仪笑道:“你叫我那么多声二师兄,我怎能放着你不管。这些客套话,以后不用说了。”

胡砂默默点头,只觉他微凉的手指拂过耳畔,顺势滑下来,要摸在脸颊上。她本能地一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过身故作自然地说道:“对了,我去看看大娘是不是帮你把客房收拾好了,我、我去帮忙!”

她推门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正撞上过来添茶的陆大娘,险些把茶盘也撞翻了。

陆大娘赶紧扶住她,又笑又气:“看你,毛毛躁躁的!可别叫那位公子笑话!”

抬头见她面上酡红,艳色可压桃花,陆大娘不由笑得更厉害,挽住她的手低声道:“小胡砂,他是路上照顾你的人吧?我看这公子不错,冒着大雨也来看你,可见关心的很。你可有将他的情况问个明白?”

胡砂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只觉心里突突乱跳,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陆大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进去招呼凤仪到客房睡觉。直到人都走了,胡砂才磨磨蹭蹭回到自己屋子,吹了油灯跳上床,又用被子裹住脑袋,忐忑不安。

只是这忐忑与先前却截然不同。

彼时脑海里一忽儿浮现出芳准柔和的黑眼珠,一忽儿又是凤仪带着凉意的手指,闹得她睡也睡不好。

莫名

她在飞。

在一片浓厚的,灰蒙蒙的雾气里飞。

上下左右,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阴风拂过发间,令人头皮发麻。

远方传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像是妖怪,又像凶猛的野兽。

胡砂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她试着动了动身体,谁知周围的雾气立时散去,她直线状朝下跌去,还没来得及张口呼叫,身体已经撞在硬硬的地面上,痛得她眼泪汪汪。

“罪人——!”

天顶传下霹雳般的怒吼,耳朵都要被它叫破,紧跟着无数道雷电劈打在她身体周围,虽然并没伤到她分毫,却也足以令人吓得晕厥过去。

胡砂死死捂住耳朵,把身体缩成一个球。

四面八方传来凄厉的嘶吼,无数奇形怪状的妖兽朝她扑来,像潮水一般,无处可躲。

胡砂惊得手脚冰凉,半寸也动不得。

耳畔有清朗的风声响起,金光登时大作,那刺目的光芒中隐约立着一人,金甲长刀,眉目如画。那人上前一步,提刀斜斜一划,妖兽们瞬间便像纸屑般碎开,天顶的雷云也被飓风吹得散开,露出一方灰白天空。

头顶传来一声低咒:“芳准!坏吾好事!”

那雷鸣又轰了一阵,霎时间一切平静下来,诸般幻相皆破,这里不过是一片漆黑的原野,广袤无垠,远方起伏的山峦与树丛看上去像是用墨水泼出来的。

那金甲神人收刀横于胸,身子微微一转,刹那间化作金光万道,莹莹絮絮地落下,最后只剩白纸小人一张,落在胡砂掌心。

掌心传来一种暖意,胡砂不由一个激灵,霍地一下坐了起来,满头冷汗地四处张望,这里还是陆大娘家,天色已然大亮,她睡在床上,没有妖兽,也没有雷鸣电闪。

胡砂愣了好&书&网久,不确定那是梦还是什么别的。低头朝掌心一看,一张白纸小人正放在其上,已被汗水浸透。

她的整颗心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拎了一下,麻麻的痛。

师父……她在胸口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只觉喉咙里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定然是他帮了自己,只不知道这白纸小人是什么时候塞给她的。

胡砂小心翼翼把白纸小人放在被子上,轻轻抚平,然后放进荷包里,贴着心口安置,仿佛那样就能获得力量一般。

陆大娘在外面敲门:“小胡砂,起了没?凤仪公子在等着你啰!”

她急忙答应一声,起身穿衣梳洗。看样子,陆大娘已经问到了二师兄的名字,不知问没问到他家在那里,有没有娶妻……想到这里,胡砂脸上又是一红,低念一声罪过,赶紧捧来冷水洗脸。

出去的时候,凤仪早已神清气爽地坐在外厅喝茶,面前还放着两个包子。

胡砂奇道:“二师兄,那是肉包子啊!你能吃荤腥?”

“笨,那是菜包子。”他丢给她一个,咧嘴笑,“虽然出来了,但修行不能断。你以后也不许吃荤腥,少少吃些素食吧。”

胡砂的嘴巴又撅起来了:“我又不想成仙……”

陆大娘刚好从厨房端了汤出来,很是好奇地问道:“成什么仙?小胡砂,你怎么叫他二师兄?不是没能拜上师父么?”

胡砂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给她解释这复杂的关系。凤仪笑道:“没来得及告诉大娘,胡砂是没能到清远拜师,我们的师父是一个云游道人。昨天因着她偷吃鸡腿,师父骂了她几句,这孩子便闹脾气跑了出来,这会我赶着将她带回去呢。”

陆大娘顿时了然,爱怜又好笑地在胡砂脑袋上一拍:“傻孩子,你师父是为你好呢。怪道我说怎么一个月没见瘦了那么多,原来是没吃饭。以后可要乖乖听师父的话,别偷吃荤腥啦!”

说着又把汤端了回去:“若是早说,我便不做这肉羹了。等我去给你们做个素汤来。”

凤仪连忙阻止:“不麻烦大娘了,我得赶紧带小师妹回去,迟了师父要责罚的。”

胡砂正在埋头吃包子,不防后背突然被他一提,轻飘飘地拽出了门,她急道:“等等!我的包袱还没……”

凤仪不屑一顾地皱皱眉头:“什么包袱?哦,包着那些难看的衣服是吧?那些难看死了,都丢掉,二师兄帮你买新的。”

“丢掉……?!”胡砂惊得差点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大娘在门口朝他们依依不舍地摇着手绢:“小胡砂,好好跟着师父修炼,记得闲了来看大娘啊!凤仪公子,胡砂就拜托你照顾了……”

“大娘,我的包袱……”胡砂着急地朝她挥手,奈何对方只当她是告别,手绢摇得更欢了。

最后还是没能将包袱取回来,胡砂一路都撅着嘴,无论凤仪和她说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好了,是二师兄不对。”凤仪无奈地拽拽她的小辫子,“真是个小丫头。”

胡砂的嘴撅得可以挂油瓶,嘟囔道:“你当着大娘的面说衣服难看,多不给她面子。那些都是她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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