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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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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道吴氏投毒杀夫。而吴氏晚膳之时喝得肉汤,何尝有毒?二者言辞不一,乃是中途投毒之故。孙进福、吴氏本当沉水溺毙,却不料被我等拦阻,要勘验孙进富尸首。若如此,则事败也。那人又急将孙进富之尸首调换,使我等无法勘验。”

苏仁笑道:“待老爷插手,已是午后,那人又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换尸首?”苏公一愣,道:“或是防备验尸,夜间便早已调换之。”苏仁道:“此人此举有何企图?”苏公思忖道:“此人或是欲除吴氏、或孙进福。一者,与之有过节仇怨;二者,孙进富、吴氏无有子女,且家中富裕,二人皆死,他家财物谁属?”苏仁惊道:“如此言来,那孙进富之兄弟最有嫌疑。”

苏公摇头道:“此些皆是假想,无有证见。方才你道吴氏不曾下毒,又有何蹊跷?”苏仁道:“那毒或是孙进富所下。”苏公笑道:“莫非他欲自尽?”苏仁道:“非也!那孙进富早已知晓吴氏、孙进福之奸情,却故作不知,暗中欲杀之。若亲手杀之,未免有所牵连,不如借刀杀人。晚膳之后,他在余下肉汤中下得毒药,造成假象。而后假作中毒身亡。族中人知晓吴氏、孙进福之奸情,便认定他二人是杀人真凶,依孙氏家法当负石沉水。孙进富假死入殓,又施金蝉脱壳之计,将周四郎之尸首移入棺内,而后逃匿。”

苏公道:“如此言来,这周四郎乃是孙进富所杀?”苏仁道:“这周四郎乃是一闲汉无赖,整日四处游逛,即便失踪,亦无人理会。杀之,乃是孙进富之计画一步。”苏公摇头道:“那孙进富若是假死,怎会无气息、心动?何以如此逼真,竟瞒过众多人耳目?”苏仁道:“民间往往多奇人,孙进富或有奇术、或服下奇药,假死几个时辰,而后复醒。”苏公思忖道:“此言亦不无可能。”二人正言语间,有庄客来唤,只道已到晚膳时刻,孙老爷有请。

第二章 道观疑案

且说那李龙与一引路乡人行了十余里,到得周家庄。那乡人有一姑表亲居此,径直到得亲戚家,问及周四郎其情。那表亲道:“这个泼皮,明偷暗抢,横竖不讲理儿,乡里庄中人人厌恶,都唤他作混世大虫。三五年前,将那爷娘活活气死,真是冤孽。只有一兄周二郎,兄弟少有来往,周二郎亦不管他。此外谁人还敢说他?这混世大虫整日价与一班地痞无赖厮混,做些龌龊勾当。”李龙道:“是些甚人?”那表亲道:“皆是十里八乡的闲汉泼皮。近闻这混世大虫与恶虎岭上普济观的道士甚有勾搭。”李龙道:“这恶虎岭在何处?”那表亲道:“往北二十里地,太湖之畔。”李龙闻听,欲动身前往探查。乡人及表亲极力挽留,只道天色将晚,明日再去。遂拔辖投井,好生款待。

李龙、乡人在周家庄歇得一宿。次日寅时,李龙便离了周家庄,径直往那恶虎岭而去。天明后乡人自回孙家庄。东方渐亮,李龙到得恶虎岭下,却见参天古松,漫路野藤,山岭起伏,秋容萧瑟。李龙四下张望,不曾见着人家,亦不曾见着观院,正犹豫间,却闻得山中有人高声言语,原来是唱歌之声。只听那歌道:“善良世道少善人,恶虎岭上多恶虎,不见恶虎来伤人,却见恶人来伤虎,世人只道虎患苦,不知恶人犹胜虎。”李龙寻那歌声,却见林中出得一人,身着布衣,肩扛扁担,手提钢斧。

李龙看得清楚,来人是一个樵子,急忙上前问道:“借问樵哥,普济观在哪个山岭?”樵子打量李龙一番,指点道:“依左道而行,翻过此岭便是。”李龙谢过樵子,拣左道翻越山岭,果见山岭腰间隐有一处院落,约莫有五六间房,岭下竟是太湖。李龙下得坡来,到得观宇门前,却见观门上悬有一块朱红匾额,暗淡三字:“普济观”。只是观门紧闭,杳无人迹。李龙看那门前石阶,较为干净,足见其清扫未久,便上得前去,扣那观门。

费了好一阵时刻,方闻得门内有人言语,却见院门“吱呀”一声,出得一个道士,头带九阳巾,身着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那道士稽首道:“施主敲我山门不知所为何事?”李龙回礼道:“在下乃是二十里外周家庄人氏,奉周熙人老爷所使,来请天师,做一大醮。”那道士道:“施主来晚了,家师昨日方出,不知几日回来。”李龙道:“不知道兄如何称谓?”那道士道:“小道无静。”李龙道:“无静师兄,可否待天师归来,将之禀告?”无静道:“施主放心,自当告之。”正欲关门,李龙急忙道:“在下还有一事相烦。”无静道:“何事?”李龙道:“在下此来,有庄中周二郎捎言,其忽患重病,几不可动,恐有不测,惟有一弟周四郎在外游荡,近闻得他常在普济观中。二郎嘱托:如若念及兄弟手足之情,还望四郎归家一趟。”无静满脸疑惑,摇头道:“那周四郎早已不在观中。”李龙道:“师兄可知他在何处?”无静道:“那周四郎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经,常来观中罗唣,吾师丝毫不恼,意欲感化,故常资助救济之。不知为何,近几日不见他来。”李龙道:“可知他平日与甚人来往?”无静摇头道:“不知。”李龙疑道:“四郎从未言及他人?”无静道:“家师管教甚严,我等与周四郎并不曾多言,且那厮无赖,我等皆恨之。惟家师慈善,一味宽容于他。”

李龙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此在下可回矣。”正要道别,又道:“在下此来行了二十里路,口渴难当,可否讨一口水喝?”无静道:“无妨,你且在此等候。”说罢,虚掩院门,返身进去。李龙轻推院门,凑眼张望,却见无静穿过庭院,进得道房。不多时,无静端得水来。李龙待他近门,猛的一推,却听得那无静惊呼一声,那钵失手掉地。李龙故作惊慌,连声致歉。无静道:“再去舀来。”李龙歉意道:“不敢。在下就此告别。”无静稽首道:“阿弥陀佛,施主慢行。”李龙下得恶虎岭,约莫四五里,遇着一采药翁,上前问清道路,而后拣得一条近道,径直往那孙家庄而去。

李龙又行得三四里,忽然一惊,叫道:“不妙。我上当了。”扭身便跑,急急火火上得恶虎岭,赶到普济观,却见那院门紧闭,上得前去,狠命一脚,将门揣开,冲进道院。那道院早无人迹,哪有方才那无静!李龙进得道房,一一搜索,转到殿后灶房,却见地上有血迹,推开门看,只见昏黑房内倒着三具尸首,乃是一老二少三个道士,满身血迹,早已气绝,分明是被人所杀。李龙一一查看,三人皆不认识。正待离去,却见那老道士右手在前,莫非……李龙取来火折子,蹲身一照,那地上赫然写着一个血字:“安”。

出得灶房,李龙又进得道士寝房,细细搜寻,竟自衣厨内翻出些妇人衣饰胭脂与春宫图来。李龙骂道:“果是龌龊之地。”李龙里外搜寻,无有发现,只得离了普济观。

李龙回得孙家庄,见着苏公,将前后细细告之。苏公惊讶,道:“此案果然非同寻常。”苏仁问道:“李爷怎的悟出其中诡计?”李龙道:“那厮言行举止毫无破绽,我本不疑心他。只是他最后一语错了。”苏仁不解,道:“何错?”苏公捋须笑道:“可惜李爷行得数里方才醒悟,若苏某在,当即穿也。”李龙笑道:“小人迟钝木讷,方有此失。”苏公笑道:“亦难为李爷也。”苏仁急道:“是何破绽?快快说来。”苏公笑道:“你可细细思之。”李龙道:“那厮最后一语道:阿弥陀佛,施主慢行。哪有道家言阿弥陀佛者?此语乃是佛家言语。”苏仁悟道:“原来如此。”

李龙询问案情,苏公道:“今日一早,我与那孙孝儒商议,召集孙氏族人忠信可靠者数人,一者,寻找孙进富之尸首;二者,搜寻可疑者并可疑痕迹。此案看似平淡,却颇多蹊跷。孙进富中毒与否,颇为可疑。我令孙氏族人将那死犬掘出,细细勘验一番,那犬所食肉汤中竟有砒霜。若吴氏所言确实,那孙进富似非中砒霜之毒。那砒霜平常人家怎有?故而查寻砒霜来源,是一法也。凶手投毒究竟是何目的?欲杀孙进富?或借刀杀人,嫁祸孙进福、吴氏?或为图谋孙进富之家财?或是故弄玄虚,暗杀周四郎?或另有他图?”李龙思道:“孙进富尸首无端失踪;棺材中尸首变成周四郎;普济观三道士身亡;一假冒道士。如此等等,其中或有干系。”

苏公道:“孙进富、周四郎、普济观道士、假冒道士,此四者之间是何干系?若可理顺清楚,则此案可破。”李龙、苏仁然之。苏公令人将孙孝儒唤来,一一嘱咐,只道但有蛛丝马迹,速往湖州城告之。孙孝儒道:“那孙进福、吴氏怎的处置?”苏公道:“此案恐非一般,案中有案。孙、吴二人是否真凶,尚难判定。可先将二人释放,暗中遣人监视,若二人心怀鬼胎,必有所动。只是万不可打草惊蛇。”孙孝儒会意。苏公又令李龙速回湖州,调集人马,分路查寻孙进富在湖州之行径并周四郎其人其情。李龙领命而去。

苏公自与苏仁离了孙家庄,往那普济观而去。一路快马加鞭,二人到得恶虎山下,正欲寻那普济观,却见那山岭后冒出滚滚浓烟来。苏仁好奇,道:“怎的如此浓烟?莫非山火?”苏公思忖,惊道:“可速往观之,或是普济观着火。”二人依那山脚之路急行,绕过山岭,却见山腰间道观赤龙斗跃、黑蝶纷飞。苏公叫声不妙,弃马往那山间道观奔去。苏仁紧随其后。无奈此时正是枯黄时节,风大物燥,待二人到得普济观前,早已气喘嘘嘘,定睛看去,那普济观早已成废墟一堆。

苏公连连顿足,叹道:“晚来一步矣。”苏仁疑道:“老爷疑心是那凶手纵火焚烧道观?”苏公点头道:“那凶手谋害观中道士,本待离去,却不料李龙意外到来,那凶手便假扮道士,以师父不在为由,将李龙拒之山门外。李龙问及周四郎去向,那凶手心中疑惑,只是推搪。李龙又以口渴为由,意欲进那道观。那凶手恐事败露,只得端来茶水。李龙行为谨慎,恐那假道士使诈,便假意推门,将那钵水覆倒。待其离去数里,猛然醒悟,急返身道观,那凶手早已离去。但不知为何,那凶手复又回得道观,他见道观中有外人到来痕迹,大为惊恐,便纵火焚观,将其行凶痕迹、线索悉数毁灭。”

苏仁进得道院,却见残垣破壁、焦椽断檩,余火兀自劈劈啪啪。前后看罢,无有发现,苏仁回得苏公旁,叹道:“这凶身好生恶毒。”苏公立在道院中,问道:“可曾见得三人尸首?”苏仁道:“已在焦土之下。”苏公道:“起火处何在?”苏仁道:“我察看前后,依熏烧痕迹、遗留之点、引火物迹并助燃之物迹推断,共有三处,乃是火厨、大殿、卧室。”

苏公道:“此案愈加复杂。那厮为何将道士尽数杀死,而后又焚烧普济观?无非灭口毁迹。狠毒如此,足见普济观乃关键之所。”苏仁叹道:“可惜现场痕迹皆已毁灭。”苏公不语,细细察看,自正殿、侧殿至厢房、火厨,而后转入后院,似有所思。苏仁跟随在后,一言不发。

苏公叹道:“果然不曾留下痕迹。”二人出得山门,意欲下山。苏公忽眼前一亮,道:“瞧那侧门旁。”苏仁张望一番,疑道:“甚么?”苏公依道观墙根而行,到得侧门前。苏仁不解,却见苏公驻足一株大树下,那方却有一坑,乃是平日道士倾倒脏废之物。苏公拾得一截木棍,蹲身坑旁,将那棍挑翻废物。苏仁惊诧,道:“老爷寻找甚么?”苏公道:“观中内外,凡为扫除之物,皆倒于此坑。细观脏废物什,可知其起居日用。你看此腐臭之物,乃是鱼之腑脏,观其色,可见二三日前,道观曾食过鲜鱼。再看此些纸张,其上有浸渍,又附有蚁虫,可见是用以包裹蜜饯果品。”

苏仁惊道:“老爷端的厉害。”说罢,亦寻了一截棍,于坑中翻找。苏仁竭力搜寻,不多时,翻出一张残纸来,道:“老爷来看,这纸上尚有字迹。”苏公看去,只见那纸片对折,且有烧过痕迹,显是燃烧未尽的余纸。苏仁小心翼翼将那纸摊开,却见其上尚有二字:……安平……

苏公细看那纸片,道:“似是一封信笺。”苏仁道:“想是观中道士看罢,将其烧毁,余下些灰烬,却剩得这两个字。”苏公点头道:“既焚烧此信,足见其非同寻常。且细细翻找,可有其它?”苏仁在坑中寻觅,无有发现。苏公自用手绢将那残纸包裹,纳入袖中,道:“且先下山。”二人沿石阶而下。

苏仁疑惑道:“如此小小纸片,有甚意思?仅仅‘安平’二字,不知所以。”苏公笑而不语。苏仁诧异,眉头一皱,猛然悟道:“李龙道那老道士死前,写得一血字,乃是一‘安’字,莫非与此‘安平’二字相干联?那老道被杀,临死之际,自是欲将凶手名姓写出,告予世间。那凶手定是唤作安平、或安平某。”苏公笑道:“这观中老道定是与此人暗中来往,做些龌龊之事。因某种缘故,那厮起了杀心,将众道士谋害,又烧毁道观,毁尸灭迹。”

苏公、苏仁下得山来,正欲离去。苏公忽立足眺望,却见那道路分支,一条麻石小径向下通到太湖水畔,那水下兀自有数级石阶。苏公兴起,顺道往水边而去。苏仁随其后,道:“这埠头应是平日观中道士挑水、洗漂之处。”苏公沿石阶而下,立于水旁,但见茫茫太湖水,碧波际天,飘飘渺渺,又有湖风袭面,甚是怡人。那水微起涟漪,不时翻冲上石阶,而后退下。苏公低首看那层层石阶,乃是长条麻石所砌,十分平整。那水下尚有七八级,想是枯水退落位置,数条小鱼四下游动。水面石阶上有些米粒、残余菜叶。苏仁蹲身下去,用手掬水来喝,道:“这水端的清甜。”

苏公并不理睬,见得水旁有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近得树身,细细察看。苏仁不以为然。苏公道:“这树身有磨锁痕迹,分明是泊舟系绳索所致。”苏仁闻听,急忙来看,果然如此,那树周身磨却了树皮,且痕迹甚新。苏公道:“此处泊舟,自是与普济观道士相干。”苏仁道:“此恶虎岭山路崎岖,人少兽多,出入多有不便,若走水路便省却了诸多麻烦。”苏公然之。

苏仁问道:“老爷,这普济观焚观毁尸一案当如何破之?”苏公道:“道观中有三道士尸首,我等须打听一番,这观中惟此三人,或是还有其他道士?若有,则其嫌疑甚大。这道观平日与甚么人往来?需查得明白。李龙道观中发现妇人衣裙及春宫图,而尸首中无有妇人,道士果与妇人勾搭否?需查探一番,或可从妇人口中问得些线索来。”苏仁为难道:“如此荒山野岭,不见人烟,如何询问?”苏公道:“十里内外,或有樵夫,或有采药人,或有猎户,或有来观中求拜者,如此等等,或多或少知晓几分情形。”

苏公、苏仁自在恶虎岭下寻求证见,不题。

第三章 千年孽蛟

且说李龙回得湖州城,见着众公差、捕头,将孙家庄投毒案、周四郎尸首案、普济观杀人案一一细叙。众人惊叹不已。吴江引雷千等一干公差速往孙家庄,接应苏公二人。赵虎引倪忠、汤孝等一干公差速往恶虎岭普济观。李龙与贺万自去查寻孙进富之东家。

不消半个时辰,李龙、贺万寻得此处,唤作兴隆庄,却是一家小绸庄。兴隆庄掌柜姓荀名花间,约莫四十四五岁,体态臃肿,坐在那帐台后的藤椅上,自把一紫砂壶饮茶,甚是畅意,见着二位公差,满面堆笑,小眼眯成一条缝儿,道:“二位官爷可是要买丝绸缎子?”李龙道:“大爷寻人。”荀花间一愣,笑道:“官爷寻谁?”李龙道:“孙进富可在?”荀花间诧异道:“官爷寻他何干?他前日便已归家探妻去了。”贺万道:“我等寻他自有公干。你是他的东家,定然知晓他平日与甚人来往?有甚喜好?为人如何?”荀花间疑惑道:“这孙进富乃是在下的一房远亲,住城东四十里之孙家庄,聪明伶俐,手脚利索,又上过几年私塾,因见他憨实可信,便雇他来帮闲,顺便记些账目。平日里他只在店铺中,极少外出,不与甚人来往。二位官爷,莫非他犯了事不成?”

李龙不答,反问道:“你可知有个周四郎?”荀花间思索片刻,道:“不曾闻得此人。”李龙道:“孙进富平日可嗜赌好酒?或贪爱女人?”荀花间摇头道:“若如此,我便不会雇他。”李龙道:“孙进富归家之际,可曾有何异常?”荀花间思索道:“他此番进城已有月余,不曾回家,故而请工探妻,与往常无异。”李龙、贺万询问多时,不曾问得甚么线索,又随荀花间进得后院,在其卧房查寻一番,亦无异常。

李龙、贺万无奈,那荀花间满腹疑惑,再三追问。李龙叹道:“荀掌柜可识得孙进富之浑家?”荀花间点头道:“约莫年前,正是元宵佳节,孙进富曾携那女人进城观灯,住在我兴隆庄,故见过那妇人一面。自此不曾见过。莫非他妇人出了甚事?”贺万疑道:“你怎的知晓?”荀花间道:“果真出了事?我早已猜想到了。那妇人仗着几分姿色,言行举止甚是轻浮。水性妇人便是惹事的角儿。”李龙道:“那孙进富可曾知晓?”荀花间笑道:“他将那妇人视如园中牡丹、口中饴糖,怎会疑心于他?假若你说与他听,他反来恼你。”李龙正待再问,一伙计过来,告知荀花间,柜前来了一桩买卖。

荀花间闻听,眉开眼笑,道声“少陪”,而后去了。李龙、贺万跟着到了前堂铺面,却见一名伙计正与一个商贾论价还价。那商贾忽见李龙、贺万出来,脸色一变,而后镇静自若,谈笑风生。李龙一瞥之间,见得此状,心中疑团顿起:此人见得公差,怎的有惊异之色,莫非此人有何龌龊?端的可疑。

李龙不动声色,满面笑容,与荀花间拱手道别。出得兴隆庄不远,李龙将贺万拉得拐角僻静处,远视兴隆庄口。约莫一盏茶工夫,那商贾出来,径直往西而去。贺万悄然跟上。李龙返身回来,见着荀花间,问道:“荀掌柜可曾识得方才那人?”荀花间道:“乃是个外地客商,非是湖州本地人氏。”李龙道:“方才他与荀掌柜说些甚么?”荀花间眉开眼笑道:“他实乃一个大主顾!欲购本庄所有上等丝绸,且每匹货价较他人高出五两银子。这厮端的不晓行情,想必是初来湖州贩绸者。”

李龙心中疑惑,道:“他虽非湖州人氏,但却是生意中人,怎的不晓货价?常言道:货买三家。他出手如此爽利,定有所图。荀掌柜万不可贪图小利,中他诡计!”荀花间笑道:“多谢官爷告诫,荀某自有分晓。常言道:一手与钱,一手与货。那厮不先付银两,荀某自不与他货物。他奈我何?”李龙道:“如此甚好。荀掌柜之生意果如庄名,甚是兴隆。”荀花间道:“官爷有所不知。我湖州丝绸,天下闻名,四海丝商,千山万水来我湖州。只是湖州丝绸,十分却被朱山月占去五分,又有羊仪怙羊爷、于九于爷各占二分,余下如我等小店铺十数家,方才一分。往日间,哪有此等生意?”李龙不解道:“此话怎说?”

荀花间笑道:“官爷是衙门中人,怎的不知?那湖州第一丝绸主朱山月犯了案事,正被官府缉捕,早已逃之夭夭。朱府上下亦乱作一团,你争我夺,哪有心思料理生意?我等便得其利也。”李龙笑道:“方才进庄见得荀掌柜春风得意,甚是开心,原来如此。”荀花间喜笑颜开,一个劲点着头。

李龙出了兴隆庄,与贺万会面。原来,贺万跟随那厮,行了不远,那厮进得一家绸铺,便与掌柜买卖,只道要将店铺上等丝绸悉数买下,每匹货价高出行情五两银子,那掌柜见有利可图,一口应允。那厮只道几日后来取,钱货并交。李龙闻听,甚是不解,便将兴隆庄荀花间之言道出。贺万惊诧,怎的如此?莫非这厮果真是少有的大豪商?李龙亦百思不得其解。

贺万道:“依小弟之见,其中必有蹊跷。不如暗中跟随,细细查探一番,看他究竟意欲何为?”李龙然之。二人追随上去,过了骆驼桥,只见那厮又入得一家丝绸店铺。贺万正待跟入,李龙一把拦住,道:“你我乃是公差装束,那厮又见过你我,早有疑心,不可露面。”二人在铺外察看,待那厮出来,李龙便入得店铺,询问情形。贺万尾随。如此五六家店铺,竟如出一辙,那厮皆是一般言语!

李龙、贺万益发疑惑,又见那厮又入得一家店铺。二人等候多时,不曾见得他出来,甚是纳闷。又等有两盏茶的工夫,李龙忽叫不妙,冲入店铺中,询问伙计。那伙计只道那厮与掌柜谈妥买卖,自后院门走了。李龙、贺万急追出后院,环顾左右,哪里有这厮身影?李龙恼道:“叵耐这厮端的狡猾,竟早有察觉。”贺万道:“即便无了踪影,我等亦可将他寻得。只是这其中之事,甚为怪异,难以臆测。”李龙道:“待将此人来源查探清楚,其中缘由自可分晓。”二人自回衙门。

次日,李龙、贺万着市井闲人装束,再行查探,不想湖州城中十数家丝绸店铺皆与那厮议定,惟独不曾去得朱山月、羊仪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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