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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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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没有徐同年的勇气,却也认为他说的对,学生身在苏州,亦是久闻倭寇行凶,学生无胆,作策文时违心也写了一些教化王道之类的话,实是迫不得已,朝中诸公风气所致,如今听了徐贡生一言,已是幡然悔悟。”

“这姚涞狗贼为了功名恬不知耻,实在可恶,丢了咱们同乡的脸!”

“……”

一下子,竟有十几个人站了出来。

有福建人,也有浙江人,也有几个江西人。

前两个地区,受倭寇的波及比较大,而这几个江西人却也不傻。

其实他们倒不尽都是觉得徐谦的话有理,或是受了徐谦的什么感染才肯挺身而出,重要的问题还在于徐谦方才提到了明报,要知道,明报在江南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大,几乎到了左右士林的地步,今日这事儿爆出去,分明是大家借机积攒名望的大好时机,谁不希望自个儿在家乡扬名立万,被人怀念,修宗祠,立牌坊什么的。

江南那边,对倭寇恨之入骨,这时候若是肯站出来,必然会得到一阵欢呼和叫好,想不扬名立万都不成。

而恰恰相反,这姚涞想来是完了,徐谦本来就和明报揪扯不清,人家要抹黑姚涞,自然是往死里泼脏水,若是今日在座之人做了缩头乌龟,不免要被人指摘,毕竟你也在场,为何浙江、福建人中,只有人家徐谦据理力争?

京师这边的人,哪里晓得倭寇在江南的名声,还真以为只是一群普通蟊贼,不以为意,而他们却是晓得,这倭寇在江南已经归于政治正确的敌我矛盾,谁敢和倭寇沾点边,说不定祖坟被人刨了的可能都有,这事儿必定会传出去,而且会闹大,现在殿试都还好说,毕竟进士是肯定要录的,问题只是名次而已,得罪了考官,大不了定为三甲,可要是得罪了父老乡亲,你这辈子也就完了,大明的官们最讲究的德行,连自己的亲族都指着鼻子骂你,你还有什么前程?

到了这个份上,大家倒也想开了,无非就是闹而已,反正有徐谦领头。

他们话音刚落,更多人鼓噪起来,一下子又站出了数十人,纷纷道:“我等也是不服,学生怀疑这殿试必有弊案,必须发还重考……”

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往往成绩很差,和徐谦一样都属于没有过关的人,现在看到局势混乱,心里一下子透亮起来,反正是三甲,闹不闹都一样,闹了的话,咬死了有舞弊,便可以争取重考的机会,说不定能鲤鱼翻身。

这一下子,八个阅卷官傻眼了,但凡考试,总有人大叫不公,可是殿试的时候在保和殿里闹将起来,却是国朝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其实今日已经创造了很多个第一,比如第一个考生殴打同年,比如第一个考生和阅卷官争吵,比如第一个考生扬言要杀考官全家,这里任何一个第一要是传出去,都足以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现在多这么个第一,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刘希目瞪口呆,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现在人人都说他舞弊,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下,就算没有证据搬倒他,可是这名声肯定要臭,他这礼部侍郎定是要到头了。

再加上徐谦方才一闹,他顿时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一个人承受能力有限,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不知该怎么是好。

桂湘感觉不对劲,连忙呵道:“都不要胡闹,且都坐下,所有阅卷官且到一旁商议,到时自然给你们一个结果。”

事到如今,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善后了,桂湘朝其他考官使了眼色,众人会意,鱼贯的出了太和殿,到了一旁的偏殿里开始议事。

桂湘没有先开口说话,他还是顾忌着自己和徐谦的关系,所以只是捋着须,故意皱着眉微微哀叹。

最先忍不住的还是刘希,事情到这个地步,终究是他惹起来的,他不由道:“诸公以为如何?”

大家都不吭声,桂湘道:“刘大人又以为如何?”

刘希沉默了一下,道:“这徐谦胡搅蛮缠,威胁本官,扰乱考场,又带着人滋事,此事关系重大,可是念其年幼无知,这件事就作罢吧。至于其他的……”

有个读卷官不由冷笑,道:“刘大人,话是这么说,你既说他扰乱考场,又说他带人滋事,关系重大,又怎么能念其年幼无知?”

这人出来唱反调,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现在刘希明显是拖了大家后腿了,平时的时候大家会敬你,可关乎到了各自的前程,谁又认识谁?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样闹下去,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大家都得跟着完蛋,且不说殿试闹出这个笑话会有多少人关注,若是再加上明报推波助澜,再扯上江南军民,这绝对会引发一场政治风暴,政治风暴对于有的人来说是夺权的机会,可是对这些当事人定是灭顶之灾。

刘希其实也没多少底气,居然也不恼怒,只是道:“那么你以为如何?”

此人也不客气:“先分清楚徐谦的话有没有道理,下官就觉得很有道理,倭寇是豺狼,岂可用教化之法,既然如此,那么徐谦的卷子自然也就没什么异议了,要立即通过。至于其他考生大叫不服,说这殿试有舞弊之嫌,那么考就不必重考了,重新阅卷吧,我等虽是考官,可是这殿试乃是天子策问,并不能武断行事,知错能改嘛,传出去也是佳话,若是死撑着,在座诸位,只怕谁也别想有个好。”

他的话立即博得了所有人的认同,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他们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徐谦就像是提着菜刀的兵,他们就是秀才,秀才遇上这些不要命的,你能怎么办?

况且人家有他的道理,虽然做了许多过份的事,可是大明朝有些时候,就是这些出格的人能博得天下人的喝彩,比如杨廷和的那儿子,带着人在宫门口蹲守,殴打‘奸臣’,再有土木堡之变后,朝中的衮衮诸公们挥拳将人打死。至于那些上书过问皇帝生育和下半身问题的事就不必提了,各种奇葩事都有,往往是出格,反而能满堂喝彩,你老实巴交,反而灰头土脸。

这阅卷官中,也有几个江南出身的,他们多少也晓得一些江南的情况,江南的那些无知‘愚民’,对倭人本能的仇恨,现在教化说不通,若是这徐谦借着明报去挑事,到时候江南必定要民怨沸腾,一旦闹出这种事,朝廷往往都是和稀泥,赶紧的息事宁人,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可见这件事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退路,只能妥协。

刘希铁青着脸,发现自己已经众叛亲离,最后也无奈点点头,道:“诸位以为如何呢。”

大家纷纷称是,于是一个个重新整了衣冠,勉强摆出威严,又重新鱼贯回到太和殿。

这一次是桂湘宣读了新的决议,徐谦直接录用,其他人重新读卷。

这种事肯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可毕竟没有过关的占了大多数,那些心里不满的不禁只是小部分,就算想争辩几句,也被无数张口驳回去。

所谓人多即是公理,碰到这种事,你想喊冤都没处喊去。

至于徐谦,自然安排到一边吃茶,他的试卷已经重新读卷,如今是八个圈圈,获得了天子面试的机会。

而其他人自是紧张等待,阅卷官们怕没有太多的心思,却是硬逼着自己重新认真看卷,终于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此时天色已是不早,十个过关的考生终于水落石出,至于其他人,则是按圈圈的数量择定二甲和三甲的排名。

最后十人包括徐谦在内,则是向着一甲发起冲刺,其中三人,注定要成为今年最瞩目的官场新星。

宣读了成绩之后,自然有人大叫不服,刘希脸色已是很不好看,直接呵斥:“既已重新阅卷,还有什么不服,真是无理取闹,当真以为这儿是街市口吗?来人,打出去!”

权威又重新回到了阅卷官手里,可见想要闹事,没有本事和背景是不成的,一般人想要东施效颦,往往结果都会适得其反,最后被人讥笑几句不识相。

殿中留下的十人此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桂湘站出来,道:“天子即刻驾临,尔等好生奏对,不得失礼。”他说到失礼的时候,刻意的看了徐谦一眼。

徐谦心里想:看我做什么,倒好像我是惹事精一样,不过不平则鸣而已,莫非这也错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天子出击

嘉靖人在暖阁,他并不急于贸然出现,只是等了一个多时辰,太和殿依旧没有动静,倒是让这位天子有点儿迷糊了。

殿试没有会试那样繁杂,其实也就是随意考校一下这些贡生而已,毕竟这些人都是天子骄子,个个都是大明朝最顶尖的精英,大家的实力相差并不远,就如会元徐谦,可能和勉强入榜的贡生水平高不了太多。

所谓殿试,靠的终究是运气,因此殿试更多的就是个过场,无非是把贡生们转化为天子门生而已。

接着坏消息就传来了,黄锦哭笑不得地跑来报信,道:“陛下……徐谦没中……奴婢亲耳在后头听见的。”

“没中!”嘉靖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徐谦是浙江人,没道理这制倭的策文都过不了,况且这个家伙一向古灵精怪,胸有韬略,按理说策文该是他的强项才是。

想到和黄锦的打赌,嘉靖的眼睛眯起来,冷笑道:“是吗?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再去打探。”

黄锦连忙去了,过不多时,又去而复返,这一次带来的消息更是耸人听闻:“陛下,太和殿闹起来了,徐谦和读卷官刘希发生了争执,还把一个姓姚的贡生打了……”

嘉靖正在喝茶,差点没给噎死。

他想到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个。与考官发生挣扎,还殴打同年,这徐谦是读书人还是土匪?他起先不信,可是黄锦是不敢骗他的,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忍不住骂道:“他这是疯了,难道不知道此事的后果吗?真是岂有此理!”

骂了几句,觉得索然无味,想去太和殿,终究还是忍住,现在他跑过去,反而只会添乱,过去是帮徐谦还是帮刘希?感情上是该帮徐谦,可徐谦做事太过份,若是偏帮,保准清议汹汹。可要帮刘希……嘉靖冷笑,他是恩怨分明的性子,刘希这个人,他看着就嫌,帮他?那还不如稳坐东暖阁。

耐着性子,心头被一阵阴霾压着,强作镇定地吃了盏茶,板着脸道:“再探!”

接下来的探的消息和太和殿发生的没什么偏差,无非是打了人,又是争执,徐谦口若悬河,把刘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嘉靖算是琢磨出来了,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若他是弘治皇帝,或许会偏向于教化,可他是嘉靖,嘉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个利己主义者,利己主义者从不相信道德教化,只相信现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教化,怎么会相信教化诛心能对付倭寇?

咀嚼了一下徐谦抨击刘希的言辞,这一字一句都好像是事先导演过一番,先是暴起伤人,引刘希进入圈套,随即再用刘希所谓孺子不可教进行绝地反击,指责刘希对倭寇讲教化,却对国人喊打喊杀。

随即便开始把事情扩大化,指责刘希私通倭寇,刘希断然否认,又指责刘希不体恤受害百姓,这一句句话都稳稳地站住了大义的名份。接着又是口出威胁,扬言要杀刘希全家,把争辩演化为一场仇杀,等于是把事情性质彻底的扭转,之后再拿出江南百姓同仇敌忾的大义出来,抛出明报,拉拢那些心中不忿的贡生反水,最后再抛出舞弊,团结所有此次殿试成绩不够理想的贡生一道发难。

“高明!”嘉靖几乎可以想到事情的结局了,徐谦的手段几乎可以媲美最老练的政客,不但胆大,而且心思缜密,每一句话都在打击对手,同时站稳大义名分,又能够及时的拉拢人心,将那些各种利益诉求不一致的人最后都拉到了他的身边,形成‘逼宫’格局。

更重要的是,徐谦完全摸透了这些读卷官的心理,这些官僚本质是平时摆起谱来宛如庙中菩萨,可是一旦遇到麻烦或是眼看事情有闹大趋势,就急不可待的捂盖子。

因此徐谦一直采取最强硬的姿态,给予对手足够的威胁。

嘉靖这时候后悔了,后悔自己该去太和殿看看,好好看看这精彩的一幕,便是听都听得这般精彩,想来亲眼所见就更不必说了。

他心里不由想:“所谓四两拨千斤,怕也不过如此吧,朕还是小看了他。”

这时黄锦又来了,惊喜地道:“陛下,徐谦过关了……”

过关……已经在嘉靖的预料之中,不过关才出鬼了,除非这些读卷官们拼着前程不要,拼着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和徐谦同归于尽,否则只能妥协。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嘉靖在听到确定的消息却还是长吐了口气,笑吟吟地对黄锦道:“朕差点要输给你,看来总还算没有看错人。”

黄锦心里苦笑,不由地想:“陛下会输吗,就算输了,那也是赢,奴婢和陛下赌,哪有不输的道理?”他苦着脸道:“姚淶已经落榜,奴婢是输了,心服口服。”

嘉靖摆摆手,淡淡地道:“这殿试还没完呢,徐谦若是不中一甲,那也不算你输,走吧,摆驾太和殿,朕要去见过关的贡生。”

嘉靖驾临太和殿,太和殿内引发了小小的骚动,在这儿的人不多,除了内侍,只有八名读卷官和十名贡生,众人还算谨守规矩,一起拜倒,高呼:“吾皇万岁。”

嘉靖精神奕奕地将一只手托着后腰,一手虚扶诸人,道:“都平身吧,怎么,诸位读卷的爱卿,留下的只有十人?”

刘希羞愤得不敢说话,桂湘出列道:“回陛下的话,今年贡生一百一十三人,经过一轮策文,过关者十人。”

嘉靖颌首点头,道:“念吧。”

桂湘自是晓得规矩的,唱喏似得对诸位贡生道:“老夫点卯,点到卯的出班。”

“徐谦。”

徐谦站出来,看着久违的嘉靖,朝嘉靖笑了笑,却不能寒暄,有板有眼地道:“学生在。”

“邓长青……”

“学生在……”

……

嘉靖一个个打量这些贡生,忍不住哈哈笑道:“将这十位爱卿的卷子拿来给朕看。”

已有太监收了十人的卷子,连忙呈上。

嘉靖端坐御椅,认真过目,当看到徐谦所提的方略,竟是若有所思,可以说徐谦制倭的几处要点都和他不谋而合,而嘉靖产生这些方略都是经过臣下大量参谋的,这是一些心腹干臣与嘉靖融合在一起的结晶,可是徐谦毕竟现在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能老道的察觉出如此多的要点,又能对症下药,尤为难得,这让嘉靖产生某种错觉,觉得这徐谦根本就是个从政数十年的老油条。

比如徐谦第一条,便是提出倭寇袭扰数省,单凭各省巡抚各自为战是不成的,倭寇是流窜犯,今日在福建,明日说不定就去了浙江,若是各省各行其是,很容易被他们牵着牛鼻子走,因此徐谦倡议,设江南总督,节制江南各卫兵马,专事制倭,如此一来,这种职责不清、责权不明的事就可以避免。

同时,徐谦又对江南的卫所官军提出了某种担忧,国家承平这么久,江南百年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事,而江南各卫已经不能承担起剿倭的能力,既然如此,那么就势必要重新编练几支专制倭寇的军队,徐谦在这方面,竟也提了几个意见,也都深合嘉靖的心意。

嘉靖一路看下去,起先的几篇策文让他看得倒还觉得过得去,虽然有些幼稚甚至荒诞,可毕竟是贡生作出来的,这些人没有经历过什么世面,能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可是现在看徐谦条理清晰的将这一条条的应对倭寇的方略详尽列出来,既提出了倭寇的弱点和长处,也提出了官军的一些劣势和优势,最后再做出总结,不但让读者一目了然,其中几条建议,也都让人耳目一新,这哪里是读书人能写得出来的,怕是浙江和福建巡抚也没有这样清醒的认知和灼见。

当然,这东西好不好在乎于看的人,就如清贵的刘希,就觉得这样的策文是下乘,可是对嘉靖却犹如至宝,说到底,还是各人见识不同,主张也是不同而已。

嘉靖越看目光越是深沉,心里不免在想:“若非徐谦是浙江人,朕知道他这个人绝顶聪明,看似糊涂,其实却是办事老道,只怕朕也不相信这是他作出来的,这才是真正的经世之道。”

他哪里晓得,徐谦提出来的这些主张都是历史中抗倭的真实事迹,嘉靖朝为了抗倭,曾在江南进行过一些相应的改革,比如总督的设置,比如不再依赖卫兵制,转而进行有限的募兵制等等。

徐谦是站在前人的肩膀再结合自己在杭州的所见所闻,用超高的文笔润色,最后才一气呵成写出来的文章,眼界之高自不是同年们所能比拟。

第二百九十七章:天子出题

洋洋上万言的策文看得嘉靖心潮澎湃,里头不但有许多和他心里产生共鸣的东西,而且也给予了嘉靖许多的启发和思考。

比如募兵,如何募兵?兵丁如何操练?这一直都是兵部的弱项,兵部是个文官衙门,笼统一些,他们主要负责的是武官的升调和功考,以及粮草的调拨,虽然也有操演之法,只是文官老爷们重教而不重术,认为只要如何如何,将士们便会如何如何,其实都是假大空,忽悠人用的。

其实这东西确实有很大的蛊惑性,至少朝廷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对其产生质疑,以至于明军到了土木堡之后,随着一批优秀将领折戟沉沙,开始高唱起某个调论,这种调论并不注重官军的素养和作战的操演,而着重在忠勇上头下功夫。可问题就在于这东西都是虚的,谁忠谁奸,谁勇谁怯,不到关键时刻谁也分不清,结果就是,老爷们说你忠勇你就忠勇。

而徐谦则总结了一套练兵之法,既所谓兵贵精不贵多,兵多则散,容易滋乱,其实是不再给粮练兵,而是给银练兵,大大提高官兵的积极性,大大简化掉军中的陈规,日夜操练。

这种练兵之法,古今中外都有,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对朝中衮衮诸公们来说,这东西显然不太对他们的胃口,嘉靖却是眯着眼,似乎觉得颇有道理,他是个很现实的人,一个现实的人当然晓得几句空话对丘八们是没有用的,不给予足够的保障,单凭几句民族大义,几句仁义礼信就想让人给你卖命,这简直就是笑话。

徐谦的万言书说得很详尽,一些细微处也费了笔墨,嘉靖暗暗点头,再去看其他的策文时,已经味同嚼蜡了,在他看来,徐谦的策文太实,与之相较,其他的策文过于务虚,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诏告天下申饬倭寇罪行,又是什么将士必定奋勇,人人争先。说白了,这就是空话套话,英宗皇帝、孝宗皇帝会信,可是太祖、文皇帝还有嘉靖这种人不会信的。当然,太祖和文皇帝与嘉靖又有不同,他们固然不信,可是会提倡,这就是所谓的一边做婊子一边立牌坊,提倡这种所谓的空话,是为了政治目的,可是自己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这是从实际出发。

可是到了嘉靖朝,局势又不一样了,太祖和文皇帝可以提倡,在于明初之时,明军的战斗力一直保持在巅峰时期,所以就算提倡也无伤大雅,可是到了嘉靖手里头,明军的战斗力已经不堪忍睹,糜烂到了骨子里,所以某种程度来说,必须拨乱反正,否则就要出大事。

因此所谓的帝王心术也需因时制宜,也需应地制宜,假若徐谦这篇策文送到了太祖御前,太祖皇帝必定会深以为然,觉得写这策文的人很有实学,然后……然后直接一道旨意下去,把徐谦剁成肉酱。

这并不是因为太祖皇帝不需要徐谦这样的人才,而是官军只是政治的一部分,而太祖皇帝需要提倡忠勇,忠勇是太祖皇帝的政治正确,有个家伙敢质疑他的政治正确,不砍你砍谁。

同样的策文送到英宗或者孝宗皇帝手里,当然还不至于让徐谦有剁成肉酱的危险,毕竟到了这二位皇帝老子手里,已经没有必要用过激的手段来树立威信了,可是徐谦的前程怕也有限得紧。这是因为英宗和孝宗已经相信了这一套理论,皇帝都信了,你跑出来说不信,这不是找死吗?

可是到了嘉靖手里,一方面,嘉靖绝顶聪明,不相信这种陈词滥调;另一方面,现实已经不容他继续提倡这种空话、套话。嘉靖的政治正确已经从空话、套话转化成了实际,说再多已经没有用,为了帝国的稳固,就必须进行改制。

徐谦的奏书恰好对了嘉靖的胃口,这也是嘉靖对徐谦如此信重的原因,他信重徐谦,不在于徐谦有什么超前意识,而在于徐谦总能与他的政治正确不谋而合,说穿了,大家的利益方向一致,再加上私交良好,最后才给予了无限的信任和足够的圣眷。

嘉靖眯着眼,抬起眸来慢悠悠地道:“策文都很好,朕受益良多。”

这就是一句空话,不过空话这东西显然是嘉靖的特长,因此从某种意义来说,嘉靖是一个高明的政客,高明的政客最擅长瞎扯,吹得天花乱坠,然后……然后该干嘛还是干嘛,你若是被政客糊弄了,那不是你倒霉,也不是你蠢,而在于你对政客有误解,不晓得人家就是靠嘴巴吃饭的,往往吹嘘了十分,能给你做做样子,那就算对得起你了,你还想怎样?

贡生们都面露喜色,对于他们来说,今日的殿试显然是一次不凡的经历,亲自面圣,得到陛下嘉许,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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