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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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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拿个小头。”

徐谦又是冷冷一笑,道:“是吗?本官问你,有哪些人参与了此事,这顺天府里有多少个差役和你们是一丘之貉?”

于杰呆了一下,惊惧地看了徐勇一眼,接着道:“三班差役都有份!”

这句话道出来,立即一片哗然,大家倒不是震惊于于杰所说的‘真相’,这本身就不是什么真相,真正哗然的是于杰居然把所有人都拉下了水。

这于杰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是何其精明的人,事到如今,人家刀都亮出来了,自己死顶着敷衍,最后倒霉的是他自己,可假若他把所有人都招供出来,虽然事后可能会被人排挤,可是现在来说,却等于是给自己增了一个护身符,有句俗话叫做法不责众,现在所有人都涉案,难道你还能一网打尽不成?

徐谦的脸色阴沉,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大出于杰的预料:“来人,将这顺天府所有人,全部拿下,一个个审问,不肯说的,狠狠的打,打死为止,所有的赃物都追查出来。还有这顺天府的所有官员也全部请到这里来,若有人检举他们收受了好处,也一并拿下。”

坐在一旁一直不肯做声的佥都御使刘岩看不下去了,现在既然证据确凿,刘岩已经感觉大势已去,态度也好了不少,道:“徐侍读,有些事可不好说,若是一网打尽,这京师……”

徐谦理都不理他,目视郭楷道:“郭楷,到现在,你知罪吗?”

郭楷的脸色惨白,故作镇定地道:“知不知罪轮不到你来问我,自然会有御使弹劾。”

徐谦叹口气,道:“下头的差役残害百姓,你若是不知情,无动于衷倒也罢了。可是现在你既已知情,却依旧无动于衷,枉你还称什么朝廷命官,你莫非是想告诉这天下人,朝廷命官就是土匪、强盗,就该盘剥百姓吗?”

徐谦又道:“本官奉钦命来解决民乱之事,现在你们恶贯满盈,闹出了民乱,为了还这些受害百姓一个公道,就少不得要得罪了,来人,拿下郭楷!”

此时,刘岩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演变成这样,勃然大怒道:“郭楷乃是朝廷命官,岂是你说拿就拿?”

他离徐谦近,态度也很坚决,就差指着徐谦的鼻子骂他不守规矩了。

徐谦朝他狞笑,站起来,一字一句地道:“这位刘大人似乎也有包庇之嫌,来人,打出去!”

刘岩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更是大怒:“打出去?你以为你是谁?本官到时要弹劾你,徐谦,你等着听参吧。本官倒是想看看,谁有这样的胆子敢打本官!”

下头的校尉终于有点犹豫了,对方是佥都御使,还真是不能碰的狠人,就是锦衣卫对着这样的家伙都不免有点心虚。

徐谦手拿惊堂木,毫不犹豫地投掷出去,大叫一声:“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别人不敢,我却是敢!”

话音未落,惊堂木已经直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刘岩的面目上,刘岩应声倒下,额头高肿,痛得连叫的声音都没有。

疯了……

他们哪里知道,徐谦既然来了,事情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能把顺天府一撸到底,那人家跑来做什么?难道是儿戏?徐谦现在确实是疯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至于其他的事都留待以后再说。

此时所有人都住上了嘴,连那郭楷也只剩下了恐惧,连佥都御使都敢打,那么对自己岂不是想打就打,要杀就杀?这个疯子竟是一点后果都不去想。

刘岩已如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校尉们已经动了手,控制住了顺天府所有官吏,至于那些未当值的官差则已经拿着条子四处捕拿。

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将外头滞留不散的百姓、商户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是想讨还个公道而已,可是人家似乎不只是给他们一个公道这么简单,竟有一锅端的打算。

一个个供状已经上陈到了徐谦的案头,许多供状都是触目惊心,草芥人命,敲诈勒索,勾结豪强、泼皮,这里既有受害者的陈词,更有那些为非作歹之人的画押,至于郭楷也是倒了血霉,他这府尹也牵涉其中,罪证也是不少。

徐谦一篇篇看过,底下的校尉静候他的吩咐,看过之后,徐谦拿起了案头上的笔,写了十几个名字交代下去:“这些人十恶不赦,胆大妄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现在百姓生乱,为平息事态,立即将这些人绑缚在衙外,立即斩首,以视正听!”

第三百五十六章:送你一程

徐谦所点的十几个人都是平素罪大恶极甚至负有血案的,除了一个推官,其余都是顺天府的差役,本来他钦差只负责查清事实真相,按理说怎么处置还得先通报了朝廷再说。

不过徐谦却有自己的打算,他虽然身在官场,官场的规矩,他却不能去遵守。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群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徐谦若是按着他们的规矩来办事,只怕还没开始,徐谦就已经输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按徐谦的套路来出牌,徐谦咬住的是民怨,也就是说,这是事急从权,既然是从权,以往的规矩就都可以统统抛到一边。

十几个人统统被拉到了衙门外头,几十个校尉将他们按倒在地,又有专门的刽子手提着大刀出来,外头围观的百姓纷纷退避三舍,不敢过份靠近。

紧接着,徐寒出来,收拿文告,道:“顺天府上下残害百姓,令人发指,今翰林侍读徐谦,奉钦命处置该案事宜,其中有情节极为严重者就地斩首,以儆效尤!”

“杀!”

在一片哀嚎声中,十几个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所有人惊呆了,鸦雀无声,而在顺天府里头,其他涉事官差人等,亦是听到了外头清亮的喊杀声,听到了怒骂和求饶声,可是突然间,整个世界仿佛静寂了下来,落针可闻。

被关押在一处厅子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牙关咯咯作响。

他们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是有罪无罪,而在于生死攸关。

就如郭楷,郭楷现在虽然被拘押在这里,但是他心里并不服气,他觉得事情还有翻盘的可能,徐谦就算是钦差,可是钦差又怎么样?案子最终还是要由大理寺去核实,而大理寺可不是他徐谦所能控制的,到了大理寺时再翻供也就是了。

谁知道徐谦竟然这样的狠,虽然刀还没有架到他郭楷的头上,可是郭楷却知道,姓徐的这是摆明着不死不休了。

他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却发现一起关押在这里的一个司吏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他满是恐惧,像是疯了般,口里大叫:“我……我不想死,我……我要检举……”他的脸色阴森恐怖,居然是红着眼看着郭楷,道:“我要检举今年火耗的一笔帐,我……我要见钦差。”

火耗……郭楷顿时慌了。

他是顺天府府尹,其实职责和一般的知府差不多,其中征税也是重中之重,而火耗则是在征收税赋过程中因为要将碎银、铜钱融为元宝、铜锭的一个损耗,在这个过程中,碎银、铜钱因为往往不纯,所以提炼去除杂质之后,原先的一千两就可能会变成九百五十五两,天下的地方官员,大多靠的就是这个挣钱,因为朝廷是允许有火耗的,于是问题又出现了,火耗的损失不能让朝廷亏本,朝廷要一千两银子,那就必须上缴一千两,那么这里头的耗损从哪里来?

于是,火耗钱就出现了,成了一个专门的税,而这个税并不在朝廷的征收范围之内,而是各地私下的一个税收,这个税收最可怕的问题之处就在于,税收上了,按道理是消失不见的,因为补到了损耗里去了,其实不然,因为大家凭着这火耗钱,早就养得肥头大耳,因为火耗钱是没有定数的,既然没有定数,就全凭官员说了算,明初的时候,火耗钱往往是每两银子零点四钱,也就是说,朝廷要你征收你一两银子,你不能只负一两,得多加零点四钱。可是到了如今,没了太祖皇帝那个妖孽,官员们的胆子早已一再突破自己的下限,好点的地方,一般都是收二三钱的火耗,若是遇到狠的,便是四钱、五钱,甚至七八钱的也有。

这东西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明明是一两银子的税,给朝廷的是一两,而本地官员就可以额外征收四五钱银子,几乎全部落入了自己的腰包。

而方才那司吏负责的就是记账,记的就是火耗的帐,而令郭楷不安的是,他在火耗里还做了手脚,顺天府是天子脚下,他自然不敢明目张胆,所以火耗银只收了三钱,可是郭楷觉得少,道理还是同样,因为是天子脚下,所以他这府尹要打点的人太多,靠这三钱的火耗怎么活命?于是他便在这个基础上,在熔炼库银的时候做了手脚,这有点涉及到了后世的化学知识,无非就是在银子里增加点锡之类。

火耗可以容忍,可是在库银里参杂杂质是朝廷绝不能容忍的,郭楷敢这么做,确实是因为他上头有人,户部那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有人举报出来,郭楷差点没晕过去。

这东西是有连锁反应的,司吏出去之后,接着就没有了动静,一直都没有被押回来,这不但让郭楷感到不安,让其他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在有性命之忧的情况之下,大家各怀鬼胎,心里都在琢磨,是不是那司吏检举之后所以从轻发落?这时代没什么污点证人的说法,不过也没有‘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这样的说法,终于,又有人站了出来,他们算是明白了,姓徐的钦差未必看得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眼下反咬郭楷,似乎还来得及,这时站起来的不再是司吏,而是郭楷的一个同僚,乃是顺天府的推官,事到如今,前程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大不了去南京养老罢了,总比丢了性命的好,这推官也跟着大叫起来:“我要见钦差……”

郭楷此时已是冷汗直流,他突然意识到不太妙了,因为这个推官知道自己的事更是不少。

再接着,一个又一个人站出来,纷纷去见了钦差,郭楷更显得孤独起来,他坐在这里,孤零零地回想着自己上任之后的种种事迹,有哪些是别人知道,又有哪些别人不知道的,被人知道的怕是瞒不住,怕就怕别人有添油加醋的可能,正在这不安之中,他已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而这时,有人掌灯推开了门,道:“郭大人,钦差大人请你过去。”

这个请字,让郭楷有点受宠若惊,同时心里不由想:“莫非徐谦拿住了我的把柄却并不愿拿出来,只是希望让我乖乖就范?哼,若是如此,倒也正好有了喘息之机,一切的帐等过了这件事之后再说。”

他失魂落魄地到了久违的正堂,刚刚进去,惊堂木便拍响:“罪臣郭楷,还不跪下说话,来人,将他的乌纱摘了!”

郭楷呆住了,听到跪下二字他就知道不妙,他也是朝廷命官,就算徐谦是钦差,可是无论资历还是品级都比徐谦高得多,就算是审他,那也该是坐下说话才是,只是现在用了跪下这个词,一方面证明了徐谦的嚣张,另一方面,显然人家已经不打算跟他客气,也不愿意以后再跟他打交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人家做好了今夜之后,二人再不可能有交集的打算。如果郭楷依旧为官,又怎么可能没有交集?郭楷依旧是人,同在京师,谁能保证没有再见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徐谦想让他做鬼,人鬼殊途,永世不会有任何接触!

想到这些,郭楷不禁打了个寒碜,已有两个校尉一左一右夹上来,其中一个猛踩他的后腿,令他身形不稳,直挺挺地跪倒,而小腿和膝盖火辣辣的痛楚传来,他闷哼一声,头上的乌纱已被人摘取了去。

郭楷抬头,看到了烛光下的徐谦,徐谦依旧还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眸在烛火跳跃下显得尤为可怕,徐谦冷漠地看着他,随即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郭楷顿时陷入天人交战里,对方的态度显然已经有斩草除根的打算,既然和解不成,那么也唯有硬扛到底了,他终究还是朝廷命官,是三品大员,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想到这里,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冷冷地道:“徐侍读依旧还是好大的架子。”

徐谦朝身边的几个校尉努努嘴,示意他们出去,这几个校尉迟疑了一下,徐谦磕了磕桌子,淡淡地道:“不必怕,他一个罪官,还能如何?你们出去,临走前,我想和这位郭大人闲聊几句。”

校尉们这才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烛光跳跃,映照着徐谦的脸色带着几分红晕,而郭楷依旧跪着,他抬起头,心里却在琢磨徐谦方才的一番话,临走前……什么临走前?,是谁要走?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徐谦胆大包天,说送自己上路不成?哼,就算我罪恶滔天,也轮不到他来处置吧,他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第三百五十七章:死

徐谦微微一笑,提笔写了些什么,随即道:“你的案子,本官已经大致查了一下,渎职这一条是跑不了,还有火耗银的贪墨,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罔顾人命,是了,还有这里,半年前,你收受了别人的好处为其罪开脱,这些林林总总也有十几条了,大人才上任一年不到,就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我想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郭楷的脸色阴沉,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下属’、‘同僚’们的检举揭发,可谓是铁证如山,他咬咬牙道:“徐谦,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谦叹口气道:“其实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看过了你的履历,你是正德二年的二甲进士,我还知道你本来是有机会进入翰林的,却因为弹劾八虎而获罪,后来被贬谪到了南京,直到刘瑾倒台才外放出去,是吗?”

郭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徐谦又叹口气,道:“那时候的郭大人,怕也是存着要为民做主的念头吧。我在想,何以到了现在,郭大人既贪渎又不知廉耻?草芥人命而无动于衷,这样的行径,怕是刘瑾都尚且不如,刘瑾在的时候,至少还曾想过变法,也确实卓有成效,虽然是抱着自己的私利,至少也算做过了好事。可是我现在看你,无论如何也没有看到郭大人近来做过一桩的好事,原来人坏起来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郭楷冷冷地看着徐谦,道:“你呢,你又如何?你现在岂不是也想做青天,想为民做主?可是本官告诉你,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照样会像老夫这样,到时候的徐侍读只怕会比老夫还要坏一百倍、一千倍。”

徐谦眯着眼,这个问题他倒是不好回答,以后的事谁说得清。

郭楷见他默然,打起精神道:“你现在之所以来整老夫,不过是年少轻狂而已,年少轻狂的人没有好下场,老夫如此,你将来也是如此,官场就是官场,官场没有好坏,官场有的是高下之分,看的是谁的后台更硬,谁的腰杆子更直。徐侍读,你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得罪的不是老夫一人,你得罪的是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迟早会找你算账。”

徐谦笑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要脸的郭楷,随即道:“你错了,我确实是得罪了许许多多的人,可是你认为你结交了许许多多的朋友?”

郭楷冷哼,却不知如何回答。

徐谦慵懒地道:“不错,你的朋友倒是不少,就比如火耗这一桩,若是没有户部的朋友给你保驾护航,没有都察院的朋友为你遮遮掩掩,只怕你早就东窗事发了。可是你的这些朋友若是知道我现在拿到了你的罪证,不知他们会怎么想?”

郭楷一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那些所谓朋友此刻都已经成了他不共戴天的敌人,若是徐谦此时继续审下去,那些朋友,哪个不担心他招出自己来呢?若是他们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怕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杀他郭楷的灭口。

所谓的朋友只是某种程度上的互助,而一旦涉及到了利害,这些人将会比敌人更加可怕,至少徐谦杀不杀他,或许是可以商量,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郭楷若是不死,他们怎么睡得着觉,怎么吃得下饭?

若是一天之前,郭楷的朋友越多,对他的好处越大,可是现在,他的朋友越多,他就会死得越惨。

徐谦将郭楷脸上的惊惧尽收眼底,笑呵呵地道:“这样的朋友,郭大人喜欢结交,可是徐某人却是没有兴趣,你真以为徐某人没有朋友?徐某人固然得罪了郭大人的朋友,但徐某人可以结交的却是更多的朋友,这些朋友固然没有多大的影响力,可是徐某人只要打一声招呼,他们就肯为徐某人四处奔走。今日我叫你来,就是要印证这个道理,郭大人,你是想让徐某人将你移送到大理寺呢,还是你想去诏狱?”

郭楷此时又是打了个冷战,经过徐谦的提醒,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在罪证确凿之下,无聊发给哪个衙门去审,就算是大理寺,这么大确凿证据的罪证,再加上宫里的关注,只怕那些罪名都是跑不掉的,而接下来会如何?接下来他必死无疑,便是他的家人,怕也会受到牵累,因为这个世上已经有许多人绝不容许他说不该说的话,所有知情的人也必须要死,比如他,比如他的儿子,甚至是他的妻妾。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郭楷的牙关打颤,抬眸看了徐谦一眼,徐谦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后悔和无尽的恐惧。

早知当日,何必当初,当日的时候,鲜衣怒马,呼朋唤友,自以为只要没了脸皮,没了底线,就可以只手遮天,可以无所忌惮。

徐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大人给一句准话吧。”

郭楷这次对待徐谦再不是似笑非笑,他咬咬牙,重重地朝徐谦拜了一拜,渭然长叹道:“正德二年的时候,老夫以为自己顿悟了一次,老夫以为自己开了窍,可是现在想来,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现在想来,只是令人唏嘘,徐侍读,老夫佩服你,你比老夫看得更远,看得更深,若非你的提点,只怕老夫现在还在洋洋得意,从前的事,老夫也不想说了,当年弹劾刘瑾,现在想来,老夫亦是感怀万千,老夫有一事相求。”

徐谦微微笑道:“郭大人请说。”

郭楷的目光中露出几分哀色和决然,接着道:“恳请徐侍读帮个小忙,就在这衙门里,让老夫给自己一个了断。”

徐谦幽幽地看着他,道:“大人想死?”

郭楷苍凉一笑道:“迟早都是死,至少这畏罪自杀比抄家的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况且现在查到这个份上,老夫也不想给徐侍读添麻烦,继续查下去,不知多少人会被牵扯进来,大人只是侍读,真有这个勇气和魄力吗?就算是有,大人难道就一点不曾想过这些人的上头又是些什么人?越是深查就会有越多的人牵涉,到了那时,徐侍读打算如何脱身?整个朝廷都污浊不堪,陛下就算再信任徐侍读,难道会因为徐侍读而株连所有官员吗?”

徐谦不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郭楷深深地看了徐谦一眼,道:“徐侍读想要继续混下去,就得知道什么可以知道,什么可以不知道,大人现在是侍读,将来有大好的前程,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幸入阁,到了那时,大人便可以知道了,所谓在其职谋其责,徐侍读,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现在徐侍读手里捏了不少东西,而某些人并不知道徐侍读是否握了他们的把柄,他们反而会投鼠忌器,只要徐侍读引而不发,岂不是将来的仕途多了几分助益?话已至此,一切还凭徐侍读决断。老夫只希望徐侍读能看在郭某人一家二十三口人的份上给郭某人一个痛快吧。”

徐谦吁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满朝又要哗然了?”

郭楷这次却是笑了,只是那笑里带着淡淡的悲凉:“徐大人既然能够整垮老夫,想来满朝哗然、攻讦对徐侍读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徐谦站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背着手走出了衙堂,门口几个校尉见徐谦出来,纷纷迎上来,徐谦吩咐道:“里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理会,一个时辰之后再进去。”

校尉们不解,其中一个道:“大人……”

徐谦压压手,淡淡地道:“不必多言,按我的吩咐去做。”

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软,他在想,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就可以如此的无耻,如此的没有底线?

衙堂里,郭楷已经弯腰捡起了地上遗落的乌纱帽,掸了掸灰尘,戴在自己的头上,腰带已经被他悬上了房梁,他踩上了椅子,站在椅子上看着悬挂在墙上的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竟是格外的醒目,他吁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

“臣冒死启奏,国家盛衰……”

他一字一句念出来,这份奏书是当年让他仕途波折,让他差点断了前程的论刘瑾疏,那个时候正是他人生的顶点,在这个世上,留下来的最后光辉。

念完了,他不由笑了起来,头套入了晃荡的腰绳,对着乌黑的木匾,悬于屋堂的正中。

一个时辰之后,一群校尉冲了进去,随即传出无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略带几分慌张的嘶哑声音。

“大人,郭大人死了……”

徐谦喝了一口茶,勉强地露出惊讶之色,道:“哦,是吗?嗯,怎么会死呢?罢了,死了就死了吧,无妨。”

禀告的校尉松了口气,只是奇怪地看了徐谦一眼。

第三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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