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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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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牍上摆着一方长尺,老者眼睛一张一阖,露出几分闲散。

下头的几个少年正在埋头书写,少年尽都是衣饰华贵,其中一个更是杭州出名的才子神童。

“老爷……”

一声与屋堂内不符的声响传了来。

老者看了来人一眼,正是府里的门房,他漫不经心地道:“是故友来访?”

门房捏着名刺,道:“不,是一个叫徐谦的,前来拜谒老爷。”

徐谦二字早已名贯杭州,老者虽然不露声色,可是那几个少年却都放下了手中的笔,惊讶地抬起眸来。

“徐谦……是那个近来名声大噪的徐谦?”老者皱眉。

“似乎是的,看他样子确实是读书人的打扮,只是年纪不大,只有十二三岁。”门房老实答道。

老者捋须微笑,道:“此子是狂士,却也来拜谒老夫?”

“吴先生。”这时候,座下一弟子道:“据说此人在县试中有作弊之嫌,且是贱役出身。”

另一个弟子道:“这样的人竟也来拜谒先生,他不怕污了先生的门庭?”

“前些日子,听说知府家的公子也对此人颇有微词,似乎有意让他出丑。”

吴先生的脸色风淡云清,可是在听到知府家的公子时,瞳孔不经意地缩了一下,慢悠悠地道:“贱役出身,还涉嫌作弊,这样的人,老夫不见。去告诉那小子,让他快快走了吧。”

门房领命要走。

却有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道:“此人的《读书好》倒是余韵悠长,让人听了一次至今难忘。能做出这样词句的人,小小县考何须作弊?坊间流,只怕当不得真,先生见见他,又有何妨?”

这少年公子虽然年轻,却是吴先生的得意门生,便是在整个杭州也是大大有名,不但家世极好,且在上年的府试、院试之中都名列一甲,最善诗词,他做的诗便是杭州的几个学官都赞不绝口。

少年成名,便是才子,即为神童,将来迟早要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吴先生对他一向青睐。

只是吴先生的脸色却是冷峻起来,几乎带着几分冷笑道:“此言差矣,佟之,你太不谙世事了,这样的狂生无非就是博人眼球而已。切莫被他蒙骗,吾对他也略有些耳闻,此子出身微薄倒也罢了,尚不自省,偏要学那狂生姿态。钱塘张家与诸多士绅人家都对此人深痛恶绝,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吴过……”

门房道:“小人在。”

吴先生目光一寒,冷冷道:“打发走罢,告诉他,老夫未曾听说过徐谦二字,更不知他是何人,贱役之子不登大雅之堂,让他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

“是。”

门房连名刺都没有递上,便飞快地去了。

他回到大门的时候,徐谦和邓健还在外头等候,既然主人发了话,这门房也就不再客气,冷笑一声,将名刺丢给徐谦,道:“我家老爷说,贱役之子登不得大雅之堂,让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去,快走,快走,我家老爷何等清贵,休要辱了我家老爷门庭。”

邓健勃然大怒,道:“狗奴才也敢大言不惭。你可知我是谁的人?”

见门房不作理会,邓健捋起袖子道:“今日不收拾了你……”

徐谦皱眉,他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不理睬,但是不曾想居然如此不客气,心里虽怒,却看邓健要生事,连忙劝止道:“走吧,这等狗眼看人低的货色,理他做什么。”

邓健对那门房呵骂几句,几乎是被徐谦拉着走。

这一路,徐谦什么都没有说,轻轻抿嘴,不发一词。

邓健悻悻然地道:“怎么?徐兄弟生气了?”

徐谦突然冷笑,笑容中带着森森寒意,道:“我生气做什么?那些看我不起的人,我迟早要让他们后悔。”

邓健连忙拍住他的肩,道:“你还能吹牛,我就放心多了,只是现在拜不得师,又该如何?”

方才的事突然让徐谦明白过来,自己得罪的人绝不只是张家这么简单,而是整个士绅阶层,这些人掌握了话语权,可以颠倒黑白,可以指鹿为马,那姓吴的什么名士,靠的不就是名声混饭吃?怎么敢得罪士绅,如此想来,姓吴的对自己声色俱厉,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人真是可笑可恶,迟早有一日,我要让他们知晓我的厉害。”徐谦心里暗骂了一句,却又不禁坦然了。

其实在迫不得已之下走上这一条功名之路,以他的出身早该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呵呵一笑道:“世人轻我、辱我、瞧我不起,我当如何?”

这一句不是自问还是反问,邓健道:“自然再不和他们打交道。”

徐谦却是笑了,道:“错了,别人越是看轻你,你就越要奋发向上,这便是为何人人热衷功名,有了功名才能扶摇直上青天,才能瞬间翻转你的命运,罢,和你说这个没什么意思,走,我带你去喝酒。”

邓健顿时兴奋,想不到因祸得福,忙道:“徐兄弟今日这么大方,好了,我不说这个,我们吃酒去。”

二人随意寻了家酒肆,点了几个小菜,随即便开始吃酒,这一次徐谦心中郁闷,也不矜持,一杯杯酒水下肚也有些头昏脑胀了。

邓健的酒品一向很差,每次吃醉了便开始发疯,到了后来,便是如一滩烂泥一般一动不动,只是醉眼看着徐谦,呵呵地笑:“邓大爷我纵横杭州十九年,谁敢惹我?徐兄弟,往后再要有人敢惹你,你便报我的名号。”

徐谦哂笑:“报了你的名号也没用,别人也不认识。”

邓健怒道:“谁说的?你报我的名号,钦赐镇守太监王公公府上……”

徐谦目瞪口呆,又是幡然醒悟,心里不禁想:“是了,连邓健都知道拉虎皮来为自己张目,自己若是有一个虎皮,那些不要脸的名士又会是什么样子?原来这个世界比的未必是谁厉害,谁的地位高,而是看你有没有虎皮,哎……我混了这么多年,深受老爷子毁人不倦,竟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他心里有了明悟,对邓健道:“你到这里呆着,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邓健满是幽怨地看着徐谦,道:“你……你是不要我了吗……”

不要脸的东西!

徐谦心里叫骂,头晕脑胀地起身,踉跄地走出去。

日落黄昏,杭州城的街道带着几分萧索,这里不是西子湖畔,没有数不尽的画舫,也没有沿岸无数闷骚的游人和客商,更没有一掷千金的少爷纨绔,这里与物欲横流的杭州城,仿佛隔绝切割成了两半。

人们永远记住的只是夜夜笙歌的西子湖和秦淮河,又有谁知道,其实大多数时候,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其实照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是两个世界,徐谦在这个沉闷的世界里却有一种通向夜夜笙歌世界的躁动,他必须向着灯红酒绿的热闹处狂奔,正如他的志向一样,绝不甘默默无闻,定要有声有色。

过了一条街道,徐谦也不知身处何处,只是看到偌大的宅院,巍峨的门墙,门墙处,许多人挤在一起围看什么,发出惊人的感叹。

“这便是杨清杨才子的诗词,你看,只是一时兴起,写在谢学士的门墙,人家也不肯刷去,可见这位杨才子的才名。”

“你懂个什么,杨才子一时即兴之作,恰好写在谢家门墙,谢家非但不以为意,反倒让人保护,这岂不是我杭州的一段佳话?”

“听说杨清是我杭州少年第一才子,又是名士吴先生的得意门生,这一次又牵涉到了谢家,只怕要名声大噪了。”

听到了吴先生……

徐谦本已躁动的心,顿时化为了一腔怒火,他推挤开人群,要一探究竟。

第四十九章:上山打老虎

徐谦挤入人群,便看到有人在刷了白灰的墙上书写的一首小诗。

诗词对仗工整,所书的自是这宅院主人的生平,其中最后一句更加意味深长,寄托了写诗之人对功名的向往。

徐谦如今对诗词的造诣已是不低,至少欣赏水平绝不在寻常人之下。

一看之下,顿时也觉得这诗词不错,耳边更是听到围观之人的啧啧称奇声。

“杨公子大才啊,据说是他路过谢公府邸时的即兴之作。”

“此诗比前几日醉云楼的诗赛魁首更大气一些。”

“果然不愧是吴先生的高徒,也难怪谢公让人小心保护这诗词,谢公虽寓居杭州,造诣不问世事,却是爱才之人。”

徐谦心里冷笑,什么吴先生,不过也是欺世盗名之辈,至于什么杨才子,不过是读书人之间互相吹捧而已,一个所谓的才子在某个士绅的院墙上写诗,而士绅则表示出爱才之心,一个是宣扬自己的才气,一个是表示自己的爱才之心,两只臭虫在一起,臭味相投。

尤其是诗词之中对此间主人的肉麻吹捧,更是让徐谦觉得恶心,什么大厦将倾公凄凉,更是将这宅院的主人比作了出淤泥不染的君子,满朝廷都黑暗,就这宅院的主人在朝中木秀于林。

徐谦冷笑。

醉醺醺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弯腰去捡起一块碎石子,随即在白墙下写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乃是本朝杨慎所作,只可惜在徐谦的记忆之中,杨慎做出这词时是在嘉靖三年因为触怒天子,遭受廷杖流放在外时一时心中苍凉有感而发,在万念俱焚之下看破了这功名,感悟出了人生的苦乐,才在百感交集之中作出这词。

只是现在不过是嘉靖初年,杨慎这时还春风得意,因此此词还未出世。

徐谦心里对那吴先生满怀愤恨,又见这什么才子心中不爽,在酒水的催化之下顿时想起这首词来。

“哈哈……你们不是吹嘘此间的主人吗?不是向往功名吗?我索性给你们浇一盆冷水,倒要看看,你这才子羞与不羞。”

手中的碎石在诗词结尾之后,也只剩下了粉末,徐谦拍拍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摇摇晃晃,正待离开。

他口里还不禁咕哝:“也该回去了,邓建那厮多半还等着我付酒钱,哦……是了,本公子还未写题跋呢。”

他几乎踉跄着弯腰又去捡起一块碎石,在诗词下要动笔,一时却是迟疑了。

题跋写谁呢?

书上自己的大名?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书上杨慎的大名……

不妥,不妥,徐谦又是摇头。

随即他突然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随即写道:“上山打老虎书。”

他转身要走,这时候却有几个青衣小帽的人拦住他,为首的一个分明是个管事装扮,抱着手对徐谦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家老爷府上撒野。”

徐谦忍不住道:“你家主人是谁?”

这管事满是骄傲地道:“我家主人乃是内阁大学士谢公,乃是我大明宰辅。”

徐谦冷笑道:“谢迁?我听说过他,他是从前的内阁学士,倒也称得上一个公字,不过你们忒也大胆,太祖曾下诏,但言自称宰辅者,诛杀全族,学士就是学士,何来的宰辅?”

管事的恶狠狠地道:“你坏我谢家门庭,竟还敢胡说八道,来,来人,把这狂徒拿下了,先关起来。”

几个小厮听罢,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冲上去将徐谦架住,要将徐谦拖走。

“谁……谁敢拿我,我乃钱塘……钱塘……”

徐谦这时候,已是醉醺醺的渐渐失去了意识……

“杨管事,这些字怎么办?”

管事冷哼一声,铁青着脸道:“眼下天色暗淡,明日叫人来刷洗吧。”

看客们见了热闹,见谢府的人已经架着徐谦去了,顿时又围拢了上去,依旧议论纷纷:“那个小子倒是狂妄,真不知是什么来路,杨公子能在这里提诗,那是人家学贯古今;谢学士不与他计较,那也是因为谢学士有爱才之心,可一个无名小卒也敢在人家门墙上涂写,真是胡闹。”

“这样的狂生,杭州城里多不胜数,总会有几个可笑之人,也算不得什么,谢府的人多半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长点教训。”

“那个人……我倒是依稀见过,有些像那近来狂妄透顶的童生徐谦。”

“当真是他?”

“这个却是不知,刚才那人醉醺醺的,我也看不甚清。”

顿时有人冷笑连连,道:“若是此子,倒就不奇怪了,据说此子不学无术,却每每口出狂言,人品极坏,这样的人能中县试,真是笑话。”

“罢罢罢,且不说这个,先看看他在墙上写了什么。”

众人纷纷围拢上去,满带着不屑之色地去看那墙壁上的诗词,接着就有人大笑:“滚滚长江东逝水,哈哈……这一句真是平淡。”

紧接着有人眉头微微一皱,道:“浪花淘尽英雄……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看客之中不乏一些粗通诗词之人,一个个带着不屑的姿态去看,甚至时不时有人发出一两句嘲讽,可是紧接着,许多人就笑不出来了。

这首诗词意境高远,竟是比那杨清的诗词更多了几分韵味,多了几分情感,读之令人不禁心中怅然。

若是看了杨清的诗会让人生出满怀的功名之心,可是再看这署名‘上山打老虎’的诗词却让人灰心冷意,令人有着万念俱焚之感,仿佛世间的功名利禄最终都如镜花水月般变得不真切起来。

此后,没有人再发一言,便是方才几个嘲讽得最凶的人也如痴如醉,品味着这诗词,似乎在感悟什么。

良久之后,突然有人拍额,飞快便走,众人鄙夷地看了一眼那匆匆而去的人,仿佛是觉得此人走得如此匆忙,竟有唐突了这诗词的意思。

谁知那走的人很快去而复返,却是大汗淋漓地回来,手中拿了笔墨,拿了白纸来,随即趴在地上,对着墙上的诗词抄录起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根本不是要走,而是去拿笔墨来抄录诗词了。

许多人纷纷效仿,也都匆匆去了。

杭州毕竟是文风鼎盛之地,大多数人对于才子对于朗朗上口的诗词都有一种附庸风雅的追捧,如今看了一首耳目一新的诗词,自然有人希望抄录下来仔细回味。

天色已经黯淡,可是渐渐的,围在这里的人居然越来越多,甚至惊动了不少士人坐车乘轿而来,许多人开始津津乐道地将‘上山打老虎’的诗词和那杨才子的诗词来做比对,也有人只是静静品味两首诗词的意境,更有人在猜测这个上山打老虎的到底何人,有人不禁冷笑道:“上山打老虎,这样的别号实在有些低俗,如此好词,可惜,可惜……”

有人冷笑地反驳:“大俗即是大雅,兄台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先前说话之人顿时讪讪地道:“啊……是我失言,失言……”

第五十章:都付笑谈中

纵是到了夜里,谢府外头照旧有小厮提着灯笼给相公和公子们照着墙壁,让人来凑这趣味。

人便是如此,但凡是所谓的‘读书人’,若是听到哪里有什么好诗好词,纵然是他们没有去品味的心思,可是假若不去,难免就要被人取笑,时下最热门的话题便是谢府门口的诗词,既涉及到了吃醉酒的狂生,还涉及到了谢家的厚此薄彼,更不必说,还有一个杨清这样的才子也牵涉其中。

内阁学士、才子、狂生,在这个时代,上述任何一个都是所有人关注的对象,诗词或许可以不看,可是热闹却一定要瞧好了,否则难免要贻笑大方。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竟让这幽静的别院顿时热闹起来。

“这上山打老虎的诗倒是颇有意味,只是略显无病呻吟了一些。依我看,还是杨清的诗词更好。”有人忍不住发出感慨。

其实诗词好坏,全凭各人感悟,有人一心求取功名,正当风华正茂之时,乍见这‘颓唐’的诗词,自然不免会有几分觉得不适,反而觉得杨清的诗词更切合他们眼下的心境。

也有人觉得不服,道:“无论是用词还是意境,明明是这上山打老虎比杨相公技高一筹。诗词,诗词,本就是无病呻吟,拿这个来比对高下,未免有失偏颇。”

有了争议,就有人认真。事实上,认真的人还真不少,不少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朋友反目成仇,仇敌或许同仇敌忾。

这一夜之间,上山打老虎算是火了,大伙特火。

不慎其扰的自是谢家,原本谢家的人清早就要将这上山打老虎的诗词洗刷掉,可是小厮还未动手,就被一些书生拦住,就差要捋起袖子动手了。到了这份上,谢家倒是谨慎了不少,连忙向上请示。

谢家人丁兴旺,可是真正做主也不过是两个大相公和一个小相公,其中声誉最隆的便是曾任内阁大学士,曾以善辩而闻名天下的谢迁,先帝在时,谢迁致仕,随即便在杭州寓居,极少抛头露面。其次便是谢迁的弟弟谢迪,也是杭州一带知名的鸿儒,一举中第,尚在朝中为官。至于那小相公,乃是谢迁之子谢丕,在弘治末年科举名列第三,如今也已外放为官。

谢家在杭州自有超然地位,一门之中三个进士,父为状元郎,子为探花郎,也是一时美谈。

昨夜的动静,谢府自然清楚,寓居后宅的谢迁却没有过问什么,直到大清早仍有许多看客陆续前来,这老态龙钟已到七旬的谢迁才终于忍耐不住在喝完一碗清茶小憩的功夫唤来府中主事,询问道:“外间纷纷扰扰,却是何故?”

管事的道:“有个叫杨清的才子在院墙提了诗,小少爷爱其才,所以吩咐小人不得抹去,因此招徕来了不少看客。后来又来了个狂生,也提了一首诗词,似乎有讽刺杨相公的意思,所以惹来了争议。”

“是吗?”谢迁的表现很是镇定,语气平淡地道:“杭州虽是繁华,却总是不太清静,看来,还是回乡里的好。”

管事的笑道:“老爷清心寡欲,在哪里都是一样,不过回乡小住,倒也怡情。”

谢迁点点头,挥挥手,示意管事退避。

这管事似乎想起什么,道:“是了,还有一件事,就是那狂生出言不逊,小人见他胡言乱语,暂时叫人将他关押在了柴房。”

谢迁眼睛眯起来,道:“出言不逊?”

“是。”管事道:“小人只说了老爷一句宰辅,他便说什么太祖有诏,说是言必称宰辅者诛灭全族,小人怕他再胡言乱语,所以……”

谢迁脸色古井无波,懒洋洋地道:“此子果然轻狂,再关几日吧,消消他的锐气,不知变通的人将来迟早还要吃更大的亏,这是为了他好。”

如今这世道,已经不再是太祖那个管制森严的时代了,就如这宰辅,如今大多数人都这般称呼,便是天子听了,多半也只是一笑置之,坊间俚语,谁能禁得了?偏偏有人不识趣,倒是让谢迁有磨其菱角的意思。

到了他这年纪,自然也知道谁都年少轻狂过,给这狂生一点教训,对这狂生未必是坏事。

谢迁又道:“这里烦闷,你去备下车轿,老夫要去一趟灵隐寺,与天若禅师品茗。”

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去了。

过不了多久,谢迁的轿子便从中门出来,途径到门墙外头,听到许多人啧啧称奇和面红耳赤的争吵声,谢迁照旧眯着眼在轿中打盹。

或许是二十年前,他会欣赏那些吟诗作对的才子,只是到了现在,他早已对这一切有了厌倦,对他来说,吟诗作对毕竟是小术,不足为奇。天下的才子何其多也,可是有几个最终能有什么成就?才子……才子……无非是少年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罢了,他实在提不起太多心思去关注。

轿子平缓过去,却听到耳边有人吟道:“还是上山打老虎作的好,你听听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

听到前头,谢迁心里生出几分厌倦。

“都付笑谈中……”

念到这里时,谢迁心里似乎有了些许触动,他忍不住低唤一声:“停一停。”

轿子在角落里停下。

有人不禁叹道:“转回头,翻覆手,做了三分。前人创业非容易,后代无贤总是空。回首汉陵和楚庙,一般潇洒月明中。落日西飞滚滚,大江东去滔滔。夜来今日又明朝,蓦地青春过了。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英豪。龙争虎斗漫劬劳,落得一场谈笑。”

谢迁的心,似乎被狠狠的拨动了一下。

若只是一首好诗词,绝不可能动他的心思。可唯有这一首却是令他不但有了触动,更是双目之中隐隐闪烁出了泪花。

是非成败……是非成败……

曾几何时,他鲜衣怒马,他权倾天下,他有无数的抱负,豪言壮志,壮志豪情。可是……最后如何?最后这是非,这成败……

谢迁主持内阁亦有十几年,曾为弘治中兴立下赫赫功劳,此后先帝继位,在刘瑾为首的奸党打击下不得不黯然致仕,他的生平,他的喜怒哀乐,还真像是词中所言一样,这才令他感慨良多。

而词中所道出来的意境更是令谢迁既是感慨万千又似乎有了几分明悟。既然“是非成败”都如同过眼烟云,就不必耿耿于怀、斤斤计较;不如寄情山水,托趣渔樵,与秋月春风为伴,自在自得。平生抱负未展,横遭政治打击。既然看透了朝廷的腐败,不愿屈从阿附,倒不如终老边荒而保持自己的节操。因此就该以与知己相逢为乐事,把历代兴亡作为谈资笑料以助酒兴……

这一切,既像是叙述谢迁平生的经历,也像是对谢迁的劝勉,劝勉他要拿得起,更要放得下。

谢迁沉吟、深思、感怀、追忆,一念之间竟有无数的人无数的事从他脑海中拂过,这些事有喜也有愁,他长叹一口气,不禁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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