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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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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道:“家父曾在县衙里做事,偶尔也会带些邸报来,晚生无所事事,总会看看邸报,看看朝中动向。”

“只看邸报,你就能猜出这么多东西?”谢迁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徐谦。

徐谦道:“这不是猜,而是分析,邸报之中虽然总是歌舞升平,可是认真去看,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晚生以为,至多三年,谢学士就能入阁主持大局,晚生不才,请谢学士不弃,收入门墙。”

他说到这里,心里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从椅上站起来跪下,朝谢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第五十七章:别惹我

从谢家出来,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徐谦的身上,徐谦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喃喃道:“外面的世界真好。”

这一趟谢家不虚此行,虽是飞来横祸,却也是因祸得福,徐谦抓住的,就是谢迁这种清流顾忌名声的心理,无论再尊贵的人都有他的弱点,就如张家这样的大门大户也怕义庄,谢迁这样曾经显赫一时的人物也会担心身前身后名。

谢迁已经答应收徐谦进入门墙,不过只是记名弟子,每月月中写十篇八股文去寻他讨教。

有了个师父指点,尤其是这等历经四朝,曾经做过状元、内阁大学士的师父,徐谦连想想都觉得做梦一样。

管他是不是梦,在这谢府呆了七八天,徐谦也觉得腻歪了,连忙到了客栈去寻邓健,邓健原本退了房,不过看到徐谦高居榜首,又重新入住进去,专侯徐谦回来,乍见到徐谦,邓健忍不住给了徐谦一个熊抱,哈哈大笑道:“小子,你高中了知不知道?”

徐谦心情紧张,道:“名列第几?”

虽然他早就隐隐猜测,这一次府试成绩排名不低,否则那谢家不会突然对自己态度转换得这么快。

邓健道:“你还不知道?你已经高中府试第一了。”

“真的?”纵然心里有些准备,徐谦还是忍不住雀跃。

府试第一,尤其是杭州府的府试第一,这是何等的艰难。

邓健脸色随即又哭丧起来,道:“不过有个坏消息,你可要听好,实话和你说,张家的那个大公子还有知府的公子一起为首,跑到了知府衙门里状告你考试作弊,他们联合了七十多个读书人在知府衙门外陈清,请求知府大人重新府试,还说要革除你的功名。”

“杀千刀的!”喜悦的兴头还没有过去,徐谦忍不住破口大骂,他本来一直想装斯文人,毕竟他如今也算是有功名的体面人了,可听到这消息,他终究还是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如果只是一群读书人陈清倒也罢了,大明朝的考试哪一次不是考中者欣喜若狂,考不中的大叫不公的?可问题在于,知府的公子也出了面,这里头就不太简单了。

换句话说,如果知府大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绝不可能让这儿子出来胡闹,而知府公子能冠冕堂皇的出来,谁又知道这一次是不是知府大人的授意。

裁判从一开始就已经屁股坐歪了,这些人的陈情无非就是造出声势而已。

徐谦不禁琢磨,知府大人现在闹这么一出,想必是病已经好了,可是为何想要推翻此前的府试,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认真一想,心里便了然了。首先,一个寒门况且还是声名狼藉的子弟点中了府试第一,对他这知府并没有好处,府试从某种意义来说,是将地方官与士绅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这个时候推翻此次考试的结果,必然会受到杭州各县士绅的支持。其次,这一次府试并非知府主导,知府推翻这一次成绩并没有什么压力,只要说怀疑此次考试之中有舞弊行为,不但对他的声誉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会增添一条慧眼识距、识破舞弊的褒奖。

况且知府大人前些日子在病中,现在既然已经康复,那就势必要给下撩们一个下马威,以宣示自己这主官的权威。

徐谦不由冷笑,道:“这知府是要将我置于死地了。”

邓健不无担忧地道:“杭州知府主持一府政务,这一次突然闹这么一出,只怕连苏县令都要自身难保。”

徐谦不禁愕然,忍不住想:“是了,自己是县试第一,现在知府大人推翻府试第一,说府试作弊,岂不是也在暗示县试作弊?这一次针对的不单是学正,只怕连苏县令都要跟着完蛋。”

看来这件事已经不只是自己牵涉到了士绅利益的原因,甚至有可能涉及到了整个杭州官场。

邓健也是担心,道:“倒是王公公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是镇守太监,若是下了条子去知府衙门,那知府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厉害,至少还不敢这般撕破脸皮。可是王公公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刚刚被抓进了谢府,就从京里传来了消息,说是当今皇上奋发图强,欲革除先帝弊政,现在宫里有意撤出镇守太监,一旦如此,王公公就不得不奉旨回宫了。”

“王公公要回宫?”徐谦忍不住有些愕然,虽然前些时日在邸报里曾隐约透露出一些风声,只是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这还真有些祸不单行的意味,知府若是在那边动了手,趁机革了自己功名,而王公公对自己也多有几分照顾,那些士绅恨透了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是因为猜不透自己和王公公之间的关系,可若是这个时候王公公走了,只怕……

邓健道:“其实上次盗字幅的事就和宫里裁撤镇守太监有关,杭州有两位公公,一个是刘公公,刘公公主掌织造局,乃是杭州提督织造太监。而王公公为提督镇守太监,分管市舶关卡。王公公早就听到了风声,却又不愿回宫,所以一直在活动,希望留下来,将这刘公公调回宫里去,而王公公来接任提督织造太监一职。刘公公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才买通了盗字,便是想借机打击王公公,听说王公公四处活动,这件事眼看就要成了,谁知道宫里的旨意随即就要到了,打了王公公一个措手不及,就算现在继续走门路,时间也来不及了,现在王公公眼看大势已去,已经开始做好回宫的准备了。”

徐谦忍不住苦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本来王公公想赶走刘公公,自己继续留在杭州,偏偏这刘公公不是省油的灯,况且宫里的决断来得太快,以至于王公公一时寻不到办法?”

邓健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徐谦眯着眼,沉吟良久,道:“邓兄弟,你说大丈夫活在世上,能任人宰割吗?”

邓健道:“这要看人,若是阿猫阿狗要宰割我,我一耳刮子下去,非要打死这没眼色的东西不可。可要是官老爷或是王公公要宰割我……”邓健苦笑道:“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没出息!”徐谦心里腹诽,道:“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这一路走来过关斩将,绝不能到了现在才坐以待毙,既然有人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就只好背水一战。他们以为我是个随意可以拿捏的寒门书生,我今日就要告诉他们,他们想错了,想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徐谦吸了口气,道:“你得帮我一个忙,现在立即去见苏县令和王公公,见了王公公就和他说,让他一定设法营救,至于苏县令,你只告诉他,请他择机而动。”

邓健问:“王公公不是自身难保了吗?怎么还会愿意营救你?”

徐谦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邓健忍不住道:“那你留在这里……”

徐谦伸了个懒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宛如出尘的君子,抿嘴笑道:“我不会留在这里,我倒要上演一幕好戏。”

邓健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徐谦的使命飞快地去了。

徐谦倒是不急,先是让小二准备了热水沐浴一番,随即用过了午饭,才慢悠悠地出了门。

第五十八章:杭州小才子

西子湖畔,便是杭州织造局。原本杭州织造只是负责为宫中采买丝绸贡品,不过如今的职责却是包罗万象,举凡彝鼎古玩、秘籍珍本、山珍海味乃至名优特产都在他们采买之列。

江南三大织造局,杭州制造的位置极大,负责的太监在杭州地位显赫,几乎控制了杭州十七家大商行的生计。

织造的主要职责在于采买,对于皇商,采取高价收买,即十两银子的贡品,提督织造太监拿出二十两,多余的十两自然是提督织造太监与大商贾纳入私囊,而对于小商贾则是采取强取豪夺的政策。

再加上织造局的货物不受沿途水路关卡的检查,不用缴纳沿途任何关卡的税费,这织造局提督太监比镇守太监权柄更大。

西子湖畔的一处码头近邻织造局,却是无比热闹,织造太监在这里设了贡市,若是谁家有什么宝贝珍奇都可在这里交易,大多数都由织造局采买。

徐谦走在这贡市上,一路摇着扇子。其实这贡市并不热闹,当年设贡市的时候倒也能糊弄到几个人,可是现如今,上当的商贾百姓却是不多了,不过仍有一些人抱着幻想,以为家里有什么宝贝会被造作局高价买了去,这些的外乡人居多,不知道行情,更不知道造作局一向吃人不吐骨头。

闲逛了一圈,热闹就来了。

却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宁海口音的人被几个造作局的差人围住。

“几位官爷,我这幅画真是祖传下来,绝不是窃来……”

“吓!祖传下来?你这样的小门小户也能祖传安相公的手迹,这定是你偷来的,还敢抵赖?”

这宁海县的小生意人吓了一跳,他本来是想将一幅画卖出去,以为这里是贡市,是皇家采买的地方,价钱总会比其他地方高些,谁知道却是被人污为盗贼。

“官爷明鉴,小人是良人,岂会做偷窃的营生?这幅画确是家父的收藏,只是手头一时周转不开,所以才……所以……”

几个差人已经顾不了许多,有人要上去抢画,这小生意人哪里肯,拼命护住,另一个差人勃然大怒,便要抽出佩刀来。

边上倒有不少人围观,其中既有商贾,也有一些读书人,毕竟这里是贡市,买卖的东西多是珍奇玩物,若是造作局不收纳,或者在造作局采买之前倒也可以搜罗出一些珍奇古玩来。

当着差人的面,谁也不敢议论,这种事在贡市很是常见,这小商贾又无背景又是外乡人,竟也敢在贡市里做买卖,也活该他倒霉。因此有人露出几分轻蔑之色,也有人带着几分于心不忍。

小买卖人忍不住哀嚎,道:“官爷想要,随便几两银子拿去就是,何必……”

“大胆,这是皇上要的,你当大爷我要你的东西?这是赃物,你还想要银子?快快放开,否则拿了你去造作局……”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放开那幅画!”

一声大喝,宛如晴天霹雳,却是在这贡市里很是鲜见,便看到一个少年排众而出,眉宇之中带着凛然正气,犹如仙童下凡。

几个差人顿时看过去,却看到只是个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呵呵大笑。

便是围观的人,既有人觉得来人不谙人情世故,也有人暗暗为来人担忧。

来人正是徐谦,徐谦叉着手,正气凛然地道:“光天化日竟敢强取豪夺,你们仗着谁的势,竟是这般胆大包天?”

“小子,你是谁?”一个领头的差人上下打量徐谦。

徐谦道:“我姓徐,乃是忠良之后,先祖徐闻道徐相公!”

“哈哈……”这些差人哪里认得什么徐相公,见这小子报出自己的祖宗,顿时忍不住想笑,这人是疯了吗?看他报出自己的祖宗,想必也没什么背景,若是有背景,多半要自报自己的爹是谁。

几个差人顿时嚣张起来,那先前说话的人道:“瞎了你的狗眼,造作局在办差,你也敢阻拦!我等奉的是刘公公之命,为宫里采买贡物,你这厮,想作死吗?”

徐谦冷笑道:“我不认得刘公公,一个死太监而已,却是指使你们这些爪牙为非作歹!”

这句话顿时让几个差官色变,大家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森然冷笑,道:“此人竟敢诽谤刘公公,胆大包天,来,将他拿下。”

“且慢!”徐谦用手一拦。

差官的身形一顿,还以为这小子又有什么背景,想要扮猪吃老虎,这时候要自报家门。虽说是提督造作太监的爪牙,可是若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大户人家,多少还得有些顾忌。

谁知徐谦却是道:“能否让我题诗一首,再拿了我去!”

差官们愕然……

随即一个差官大怒:“小子,竟敢消遣大爷,来,把这窃贼和这小子一并拿走。”

几个魁梧的官差围上来,直接将徐谦提起,徐谦只得口里念诗道:“尔等阉货、暴吏,苦我杭州久矣,今日题诗一首,让你们臭名远扬: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作诗之人——上山打老虎。”

几个差官听了这诗,虽然也不甚懂,可是却听出了里头的又是鬼、又是小虫和瘟神,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辱骂刘公公和他们的,于是勃然大怒,又听这徐谦自称自己是什么上山打老虎,这满腔的怒火又不禁化作了冷笑。

上山打老虎是什么东西,他们不知道,可是有一点却是知道,这个酸书生真是读书读傻了,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报出这个来。

差官们提着那小商贩和徐谦径直往造作局去,留下的这些看客却都是骇然。

其中有几个读书人更是惊奇,莫非那小子真是上山打老虎?名动南京、杭州的那首临江仙也是他所作?这个小子这么年轻,这……这……

于是许多人又想起徐谦即兴所作的诗,这首诗其实较为通俗,对仗倒是工整,可是讽刺之意溢于言表,无非就是讽刺刘公公和手底下的爪牙欺凌百姓罢了,不过一个少年能即兴作诗,且作的诗造诣也是颇高,这人除了那作出临江仙的才子上山打老虎还会有谁?

“上山打老虎被刘公公拿了。”

“我看他样子,倒像是新近中了府试第一的徐谦。”

“是吗?此人这般年轻?”

“此人莫不是神童?只是做人未免太鲁莽了一些,刘公公是奉旨采买,他这是作死,竟敢横生枝节,真是胆大包天。”

“据说这人不但得罪了刘公公,还得罪了不少人,据说现在知府衙门那边还有不少读书人在闹事呢,都在陈情请求知府大人革掉他的功名,说是他涉及到了府试作弊。”

“作弊?以他方才能作出那样的诗词,还有那首临江仙,一个小考还需作弊吗?”

“且不管这个,我等作壁上观就是,你却是不知,今年许多士绅人家都名落孙山,反倒这姓徐的异军突起,不知遭了多少人的嫉恨,知府大人治理地方,自然要多多仰仗当地士绅,所以……”

“走,我们去造作局看热闹去。”

“同去,同去。”

第五十九章:浊流知府

把徐谦拿到了提督造作局,徐谦倒是表现得很坦然,他已经算是三进宫,王公公那里一次,县衙一次,现在到了这里,居然生出几分亲切感,不容易啊不容易!我徐某人如今靠的就是考试和打官司混饭吃,从前见了衙门就发怵,现在见了衙门反而感觉像回家一样。

心里发出感叹,另一厢几个差官已经准备动刑了,造作局爪牙一向横行不法,谁敢指三道四?哪个敢指指点点?今日碰到一个酸书生,既敢打扰他们的好事,居然还敢作诗骂他们是小虫、鬼和瘟神,别看这些人没什么文化,却最喜欢用拳头来对付文化。

几个人捋起袖子要动手,徐谦却是好整以暇,道:“狗东西,瞎了你们的眼吗?我乃忠良之后,先祖徐闻道徐相公是受了孝皇帝旨意彰表的,你们动我一根毫毛,到时候连带着你们和刘公公一起完蛋。”

徐闻道,他们不知是谁,可是听到圣旨彰表,又看徐谦说这话底气十足的样子,倒是让这些爪牙顿时愕然了一下,其中一个冷笑道:“好,大爷就听听看,你那先祖什么徐闻道为何受圣旨彰表。”

徐谦摇头晃脑地道:“先祖与于太保卫戍京师,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保住了我大明江山,后又受奸臣所害,遗憾千古,孝皇帝贤明……”

“哈哈……”这些人不禁大笑。

于太保,那已经是近一百年前的事了,这个臭书生居然还拿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来做挡箭牌。

徐谦这个祖宗对官员士子来说还有点杀伤力,可是对太监和爪牙却是一点威慑都没有。

徐谦叹息,又道:“况且我又是府学生员,虽然不算有功名,但好歹也是读书人,你们动手打我,就是有辱斯文,我的上头是县学教谕和府学学正,你们来试试看。”

几个官差这才多多少少有了点忌讳,嚣张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这是中明时期,读书人的地位已经提升了一大截,府学生员若是放在整个大明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在这杭州,满打满算也不过千来人,这些人虽然没有被朝廷给予特权,可是地位却是不低。

差官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你既是府学生员,不好好读书却是来捣什么乱,哼,此事我们会禀告刘公公,听候刘公公发落,来,把他锁了。”

徐谦一听不动手打人,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他最怕的还是人家动手,秀才遇上兵,人家真要打人那就惨了,自己到哪里说理去?看来这府学生员还是有些用处的。

徐谦的脸色顿时镇定下来,口里却不忘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要关押我就要有罪名。你们这些粗人难道没听说过: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我是读书人,府学生员,忠良之后,你们竟敢说关押就关押,把你们刘公公叫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借你们这么大的胆。”

他一番话更是惹来官差们大笑,心里都说:这小子真是书呆子,刘公公是什么人物,便是县令、知府,人家也未必放在眼里,你不过是个生员,也敢造次,真以为这书里的东西可以套到现实,人人都要对你讲礼?

“小人,果然是小人,孔圣人说的没错,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徐某人自认君子,却不料竟是落在你们这些小人手里。尔等不过是一群阉宦下头的爪牙,难道不怕王法吗?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迟早有报应的。”

一个官差顿时火了,碰到个书呆子也算他们倒霉,一开始先是作诗来骂,现在又是小人又是阉宦,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本来大家不想和这书呆子计较,甚至开始还动了关押几日就放了的心思,现在却有意要整一整这徐谦,冷笑一声道:“老实待着吧。”

徐谦被押入一间囚房,造作局是没有监狱的,不过却也有私牢,专门收拾一些不听话的客商,好在这里比大牢要干净,虽然简陋,却还不至于臭烘烘,徐谦在床上坐下,镇定自若地阖目等待。

却说在知府衙门外头,七八十个读书人聚在门口大叫不公,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两天,知府衙门似乎对此事不闻不问,既没有让差役来驱赶,也没有过堂说话。

其实每次考试结束,大叫不公者大有人在,可是像这一次动静闹得这么大的,却是少见到了极点。

知府大人姓袁,叫袁忠,据说出身并不太好,比不得那些一甲二甲的进士,不过倒也有一些运气,在官场厮混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小的主簿一路升迁,竟也成了五品大员。

按理说,他这样的出身能到这个份上已是难得,不过再想继续晋升却是休想了,能争取一个平调就算不错。

他在杭州已有数年,不像苏县令那样刚刚入行两眼一抹黑,与本地士绅的关系摸不到头绪。

可以说,这位袁知府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虽然出身不够清贵,却能长袖善舞,至少在这杭州地界,官声却是极好的,这也和他与士绅们良好的关系分不开。

重病了几日,总算是能下榻了,却听到治下出了这么个事,袁知府却并不觉得惊奇,每日照旧署理公务,该吃茶的时候吃茶,该办公的时候办公。

他不急,却是有人急。

急的是府学学正,这位沧学正听到事情闹得这么大,竟是一时有些慌了,原本他只以为主考是取士而已,谁知道还有这么多利益纠葛,沧学正和袁知府不一样,他是清流官,清流官清贵,但是许多事未必有袁知府看得透彻。

沧学正拜谒,这袁知府倒像是料中了他一定会来一样,放下手里的茶,朝那通报的门子微微一笑,道:“沧学正来得这么快?哎,倒也难为了他,想必受的惊吓不轻。”

袁知府好整以暇地吃了口茶,抿嘴一笑,道:“请他进来吧。”

过不多时,沧学正进来,这位学正平素多少会端一些架子,毕竟是二甲进士出身,铁杆的清流官,地位隐隐比这袁知府还高一些,可是如今却像是斗败的公鸡,小心翼翼地给袁知府行了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袁知府脸带微笑,道:“快快坐下说话。”

沧学正欠身坐下,连声道谢。

袁知府便道:“近来本官病重,拉下了许多政务,这千头万绪的事还真是令人头痛,前些日子,余姚县两村械斗,死伤了七八个人,哼,这些不知教化的刁民,真是不知好歹。”

沧学正如应声虫一样,道:“是,是。”

袁知府又说起修河提的事,说近来账目不清,定要严惩,却是绝口不提外头那些陈情的读书人。

沧学正冷汗淋漓,心情跌落到了谷底,知府大人若是直奔主题,或许这事还可通融,可是现在看这知府大人的样子,只怕这件事……

他喉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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