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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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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速度不快,可是每前进一分,都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因为这些人所有人都注视前方,每个人都保持着节奏,手中的长棍宛如坚韧的松柏,虽是被人握在手里,却是巍然不动。

对面的新军见状,总算打起了几分精神,在武官的呼喝下,总算勉强一起传出喊杀声,随即呼啦啦的举棍或者挺棍朝皇家校尉冲去。

五十丈……

三十丈……

二十丈……

新军队伍里,队官大呼一声:“东南方向,冲!”

一声令下,方才还在慢跑的校尉们精神一振,开始加速起来,宛如迅捷的豹子,顺着队官口中的方向,发起了冲刺。

东南方向,最是薄弱,事实上,整个新军的阵列,可谓浑身都是破绽,而东南方向的破绽更大,因为他们的所谓虎翼阵,就像人的身体,在骨肉相连处,露出了许多缝隙。

轰……

人马终于撞在了一起,无数人人仰马翻,许多人直接被撞飞,犹如拍击到了岩石的海浪,哗的一下愕然终止了巨大的冲劲。

只是惯性依旧,东南位置的新军,皇家校尉们好不犹豫的冲进了缺口,一千三百人犹如一人,一人的力量是一千三百人的倍数。

成败往往只是在一线之间,而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几乎就注定了结局。

这几秒钟时间过的很快,随后,犹如一头头猛虎,校尉们如入无人的穿插进了新军的队列里,所过之处,如若无人。

无数人被长棍刺得哀嚎,只片刻功夫,新军就乱了,他们如一群受惊的小鹿,开始尽量远离冲进阵中的新军,而远处的新军,却呼啦啦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硬生生的挤成一团,相互践踏。

一万余人,此时真是猪都不如,竟有不少人丢了长棍,开始四散奔逃,猪显然是不认路的,他们会四处乱窜,给人制造混乱,可是人显然知道该往哪里跑,于是乎,校场上的新军官兵越来越少,地上的长棍越来越多,半柱香不到,除了地上嗷嗷叫的新军官兵,再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的新军了。

杨彪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他心中火起,恨不得亲自拿着鞭子,将那些跑出校场外的新军重新赶回去,只是现在,只怕就算有鞭子,也赶不动了。

“废物,饭桶!”杨彪大骂。

与此同时,徐谦在几个的拱卫下,却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徐谦的脸色,并没有太多惊喜,对他来说,这显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以少胜多很简单,所谓精兵,即是如此,精兵并非是说他们拥有十八般武力,而是因为他们体力强健,同时拥有极好的纪律,纪律即是组织能力,能保证任何时候,所有人都能目标一致的去完成某个任务,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主帅的思想,即是下头成千上万人的思想,主帅的意志,即是所有人的意志。

用一群精兵对付一群连基本组织性都没有所谓官军,就算这些人是十倍、百倍,赢了也一点不足为奇。

徐谦关心的显然不是胜败,而是这位总兵。

杨彪见徐谦迫近,心乱如麻,乖乖上前,道:“下官……”

徐谦的脸色却是变了,怒道:“杨彪,你可知罪!”

杨彪吓得面如土色,左右看了一眼身边的心腹武官,可是这些人,显然并不比他好多少,一个个垂头,甚至连抬头去看这位巡抚的胆量都没有。

他只得道:“下官不知……”

徐谦冷笑:“你克扣军饷,玩忽职守,虐待军士,贪赃不法,还敢自称无罪吗?”

杨彪脸色骤然黑沉,这徐谦,分明是想把他往死里整,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是昂首按住了腰间的刀柄,道:“大人所言,下官不知该从何谈起,兵部和制台大人俱都称赞下官尽忠职守,怎么到了大人这里,反倒成了十恶不赦?大人若是看下官不惯,直言无妨,何必要给下官戴这样大的帽子。”

他直接祭出了兵部和总督大人,言外之意很明显,兵部和总督都没说什么,你巡抚来说,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至于什么贪赃不法,这天下有不贪赃不法的官吗?不贪赃不法,平时大家住的大宅子哪里来?大家的车轿、妻妾用度从哪里来?

当然,他如此顶撞的用意也很明显,虽然巡抚有责任收拾总兵官,大家品级差不多,可是朝廷是以文制武,总兵确实归抚台节制,可他终究还是总兵官,总揽一省军务,自己只要不要被吓倒,就能给自己的心腹们勇气,只要心腹们肯和自己强硬起来,难道你收拾的了一个总兵,收拾的了一省上下武官吗?

想通了关节,杨彪倒也不怕了,带有几分挑衅的意味道:“大人若是觉得下官有错,尽管上书弹劾就是,到时朝廷自然会责令都察院和兵部来彻查,到底是不是贪赃不法,大人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是朝廷说了算。”

徐谦笑了……

他和杨彪的在这一句之后到此为止:“你错了,本官要收拾人,从来没兴趣去兵部和都察院绕什么弯子,要收拾你就收拾你,总兵官在浙江敢犯事,也是先拿办了再说,来,将这犯官拿下,到时候押赴京师,补齐证据,让朝廷治罪。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第五百六十一章:某个孩子他爹

杨彪显然不曾想到,当几个校尉上前来拿自己的时候,身边的所谓心腹,居然丝毫都不敢动弹,这些人早已失去了勇气,宁愿做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也不愿给他出这个头。

杨彪束手就擒,而接下来,所有新军的武官尽皆召集了起来,徐谦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一个是留任,留任很简单,只要点个头就成了,不过要点头也没这么简单,徐抚台是个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这个官你若是还想做,少不了要彻查你,吃空饷有没有你的份,克扣军饷有没有你的份,盗卖军械有没有你的份,若是有份,那么实在抱歉,杨彪就是你们的榜样。

当然,徐抚台也不可能打击一大片,把所有人都拿了,既然你们不愿意被查,当然还有一条路给你们走,就是辞官,反正你们也吃饱捞足了,立即滚蛋。

徐抚台话音刚落之后,许多武官非但没有闹事,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贪赃枉法这种事,一向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杨总兵不是好东西,他们能是好东西吗?大家见杨总兵被拿了,心里不免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殃及鱼池,到时候一网打尽。

面对这种铁腕人物,谁不害怕,更不必说,还有不少都是杨总兵的新任,按照一锅端的官场理论,大家谁都别想跑,运气好是大理寺来查你,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进诏狱了。

而徐谦既然给了一条生路,虽然因此丢了官,可总比没了性命要好,一时之间,诸人便有了打算,纷纷打算请辞。

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此人姓戚名景通,曾为江南漕运把总,因为出身极好,其父又是登州卫指挥佥事,也算是武勋世家,先祖曾是开国元勋,乃世袭明威将军,所以浙江筹建新军,其父便走了关系,联络了一些世家通好,将他调至新军任千户一职。

其余人尽都打发走了,对这个戚景通倒是刮目相看,他看的出,这个家伙应该自幼都受过训练,行事颇有几分大将之风,想来身世和陆炳差不多。别人都走了,偏偏他留下,必定是他没有同流合污了,问过了他的家世,徐谦才了然了。

若是一般人,上头吃扣军饷,下头若是两袖清风,少不得要受排挤,说不定直接一脚把你踹开,毕竟贪赃枉法这门买卖,也是有产业链的,产业链得有终端和上线,也必须得有下头配合,若是大家都在往里头捞银子,你一个千户却不能一针一线,大家一看,他娘的,咱们之中居然还有一个真的XX党,简直岂有此理,不将你拿下那才怪了。

不过显然戚景通不是那么轻易拿下的,表面上,他爹也不过是个指挥佥事,放在浙江新军里,也不过是个参将罢了,总兵大人倒不必忌惮,可真正厉害的是,戚家乃是硕果仅存的开国将军之后,数代以来,都以明威将军的世职在军中任职,不知和多少武勋世家是通家之好,只怕连南京都督衙门里,也有他的熟人,这种人绝不是轻易说拿下就拿下的,你动他一根手指头,明天谁完蛋还是两说的是。

于是乎,这位戚千户虽然不粘锅,可是谁也奈何不了他,于是渐渐的,大家虽然看这个人很讨嫌,索性就把他当成了空气。

徐谦看着戚景通,道:“你为何不走?”

戚景通此时已年近四十,不过却显得颇为年轻,所有人都是穿着官府来见徐谦,唯独他全身披挂,重达二十余斤的甲衣披在身上,却也不觉得重,他连忙道:“久闻抚台大人大名,现在抚台要整肃新军,末将欢欣鼓舞都来不及,为何要辞官?”

徐谦听了,反而愣了一下,主要是平时见识到的各种牛鬼蛇神太多,现在见到一个正常人,反而觉得不正常了。

徐谦便道:“你也知道本官要整肃新军,不过要整肃新军,要先整肃武官,新军里的武官只有你一人留下来,一方面,本官会命人查一查你的底细,看你平时是否和他们蛇鼠一窝,另一方面,你要在新军中任职,就要重新开始,一切,都按皇家学堂的规矩来。”

戚景通精神一振,道:“皇家学堂大名,下官早已久闻,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大人打算如何整肃新军?”

徐谦朝他笑了笑,道:“皇家学堂第一个规矩,就是不该问的不要问。”

戚景通大是尴尬,徐谦随即叫了小队官齐成来,指着齐成道:“他年纪比你小,可是三个月内,你必须跟着他操练,若是不能坚持,本官也不强迫你,你自动请辞吧,若是能坚持下来,本官另有任用。”

戚景通忙道:“是。”

眼下,确实是到了整肃新军的时候了,徐谦敢拿下总兵,倒不是他当真完全可以无视朝廷的规矩,而在于新军已经成了天子的笑柄,若是这个时候,不把新军整顿好,嘉靖天子的所谓新政就真正声名狼藉了。既然要整顿,当然得雷厉风行,拿下一个总兵算什么,天子那边,估摸着还求之不得,毕竟是天子的政绩工程,而拿下杨彪,让他来背新政疏漏的黑锅,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反正,只要天子给予足够的支持,徐谦自然无所忌惮,至于内阁和朝廷,他已经不想理会了,反正他在浙江,规规矩矩也得被人仇视,那么不妨出格一些。

而现在,徐谦要关心的就是整肃新军的问题,好在他带来了皇家校尉,否则还真未必有这样的心力去办这件事。

首先,要做的自然是裁撤老弱病残,这些人,自然是让他们统统打包袱滚蛋,徐某人大笔一挥,便有三千余人裁撤出去。

接着,就是将剩余的八千新军全部打散,而后五人一伍,每伍命皇家校尉一名代职伍长,从前的小队官,依旧还是小队官,只是一个小队官,统领八伍四十人,此后便是中队官,每个中队官统领十个小队即四百人,中队官之上设大队官,统领十个中队便是四千人。

整编之后按皇家校尉的作息日夜操练。

每日卯时不到,伍长们就自然醒来,随即晨鼓响起,伍长们开始将伍中的新军兵丁统统叫醒,随即便是整装,而后拉到校场开始站队,这一站,就是半个上午,吃过了早饭,便是跑步,围着余杭县开跑,这些对伍长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可是下头的新军,却都是叫苦不迭。

只是叫苦归叫苦,一个队伍管着五个人,倒也不怕你偷懒,不过新军们也渐渐发现,这些伍长们虽然苛刻,却和从前的武官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从前的时候,武官老爷们舒舒服服的躺着,命你来操演,那是你卖力,人家看热闹。可是现在的这些校尉,虽然对你无比苛刻,可是他们却是以身作则,你们站队他也站队,莫说是伍长,便是小队官、中队官,便是大队官,也陪着你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他们站立的时候,笔直不动,宛如一杆标枪,绝不会偷懒,如此一来,连官老爷都如此,你能不站吗?官老爷都跑,你能不跑吗?

另一个变化,就是伙食和军饷的问题,要知道,编练新军之后,朝廷每月是给付军饷的,可是以往,大家几乎拿不到一文钱,为何?全都在上头的官员手里,到了总兵官手里也克扣一层,到了参将游击手里又要克扣一层,到了千户自然也是一层,如此层层克扣,基本上每人就剩下几个铜板了。而现在,却是明文告诉你,你的月薪是多少,什么时候至军需处领,如何如何,而这些人现在才知道,自己一个月,竟有一千三百文的军饷,端的是泪流满面。

伙食就不必说了,从前大家一日三餐大多时候都是吃稀粥,这也没办法,伙食毕竟也有油水可捞,官老爷们有这么多妻妾,都指着这些油水养活,只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是米饭管饱,三天两头,余杭县还得送一两头猪来,有饭有菜,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奢侈。

人心毕竟都是肉长得,这些大头兵虽然操练时依旧是叫苦不迭,也吃不消校尉们严厉的目光和苛刻的态度,可是大多数人心里,却仿佛有了依靠。

毕竟吃穿不愁,毕竟不再是给人做私奴,毕竟还有薪水可拿,可以寄一些回家,虽然吃苦,可毕竟是大家一起吃苦,队官们都没有喊累叫痛,难道自己这烂命一条的就吃不消了?

于是乎,所有人都认真起来,白日操练,夜里,大家搬着小凳子,由伍长和大家一起围坐一起,点了蜡烛,开始聊天,因为没有条件请教授来教人识字,所以聊天就代替了夜课,聊天的内容自然是天马行空,有什么扯什么,而正是因为这种闲聊,增近了彼此的距离。

第五百六十二章:党争

聊天通常意义就是扯淡,不过越是经历丰富的人,往往都是大家瞩目的中心。

各伍之间,各自介绍自己的籍贯、出身之后,大多数的时候,接下来就是听伍长扯淡了。

老子当年的时候,在京师如何如何,接着如何如何入皇家学堂,如何如何在山东捉贼,此后如何坐了海船来浙江,坐海船有什么感受?

这感受可大了去了,一眼望去,四面都是汪洋,海空一线,心情舒畅,就是坐在船上,嘴唇会干裂,海上的淡水也不好吃,十几天不能洗澡,初期有点不适等等。

此后如何灭倭,倭寇算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而已,和皇家校尉比,依旧还是乌合之众,什么是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就是没有组织,看上去凶残,可是一旦久战不利,就开始泄气了。

一场场经典战役,在伍长们口里如数家珍,最爽的一次,自然是瓮城里诛倭了,他们没地方逃,弟兄们平推过去,保持好阵列,来一个死一个,最后逼到角落里,一网打尽。

那些大头兵听了,只有羡慕的份。

其实都是男人,谁不希望自己所向披靡,无奈何现实如此,自己说穿了就是壮丁,吃吃不饱,穿穿不暖,临战之时,一看情况不对,武官们已经撒丫子跑路了,换做是谁,多半也不愿意去卖命。

可是听伍长们讲自己的经历,却有一种奇妙的感受,仿佛自己和他们处在两个世界,他们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悍不畏死,上到大队官下到寻常的校尉,都是自家的兄弟,大家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操练,一起冲锋陷阵;可是自己的世界呢,自己的世界里,有官才有兵,官和兵是有本质不同的,官就是官,做官的吃香喝辣,手舞鞭子,做兵的面黄肌瘦,畏畏缩缩。

“刘伍长,你最敬服的人是谁?”有人凑趣问起来。

伍长腰杆子挺得老直,虽然是坐着,可是一直保持这样的坐姿,早已养成了习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自然是徐抚台。”

众人一起点头,记住了这个名字。

然后伍长问:“你们敬服谁。”

伍中的大头兵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我们也敬服徐抚台。”

“胡说八道,徐抚台你们认都不认识,敬服什么?”

“我们敬服刘伍长,刘伍长敬服的人,就是我们敬服的人,刘伍长敬服徐抚台,我们自然更敬服徐抚台。”

这位伍长不由瞪眼,也觉得很有道理,闲暇之余,自然开始灌输皇家学堂的军规,一条条倒背如流,听的大头兵们不由暗暗乍舌。

到了休息的号角吹起来的时候,所有人自是熄灯,睡觉。

严厉的操练,渐渐有了点样子,与此同时,快马已经抵达了天津制造局,万柄火铳的订单直接送达这里,除了长刀、火铳、还有新军冬夏两季的军服,所需的火折,水壶,背带,一应军需,应有尽有。

浙江巡抚衙门的公文里头要求,必须先满足新军,最好在两个月之内,所有物资全部送到。

万柄火铳,或许在数年前,怕是没有三四年功夫,根本无法供应。

而现在天津制造局工坊林立,各种制造火铳配件的工坊就超过了数百家,吸纳的工匠、学徒足有十余万人,再加上大规模制造渐渐开始出现了一些工艺和制造流程方法上的改进,一万火铳,两个月的功夫似乎并不艰难。

这其中关键就是个体户和大规模生产的区别,从前的时候,明朝的工匠也制造火铳,只是大多数都是单干,从炼铁到锻打,几乎都是几人完成,而现如今,效率事关到了利润,数百工坊但凡有一个琢磨出了更快的制造方法,立即就可以推广出来,于是乎,增加效率和提高工艺的方法几乎在天津制造局每隔数月都要统统改良一次,效率一次次的增加的同时,工匠也渐渐熟练起来,同时还有专门锻炼百锻钢的作坊为其随时供应材料,天津制造局已经渐渐走上正轨。

浙江巡抚衙门的目的自然也很简单,新军不再是单纯的短兵部队,毕竟是浙江新军,而非宣府新军,若是宣府,还可以弄出几个马队出来,要保持战力,火铳装备必不可少,再者现在天津制造局由于招募了倭人工匠,改善了炼钢工艺,招募佛朗机工匠改善了火铳的工艺,再加上大明自身的一些技术水平,融汇一起,火铳的精度、射速,甚至是装填的时间,已经远远高于市面上的佛朗机火枪和宣府装配的火铳。

新军的整编,已经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徐谦身为抚台,自然不能在余杭过多逗留,早已回了杭州,与此同时,淳安的方献夫,此刻算是彻底的崩溃了。

朝廷那边,对他已经生出了敌视之心,大量言官在弹劾,便是内阁那边,也刊发了邸报申饬,意味显然很是明显,他方献夫已经成了弃卒。

在朝中诸公们看来,方献夫只是个伪学的拥蹙者,是个狡诈的墙头草。

此时再多解释也是无用了,而杨彪的垮台,算是压垮方献夫的最后稻草,新军已经掌握在了徐谦手里,浙江上下官吏亦都是徐谦的拥护者,徐谦在士民之中又声望卓著,若是这个时候,方献夫想要对着干,就算是身为总督,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坐在厅里,看着明报关于新军整编的消息,随即将报纸放下,随即吁了口气,看向了他的幕友周到。

“周先生,明报想来你已经看了,老夫现在是大势已去,实在没有想到,本官外放总制三省,结果却是这个结局,事到如今,何去何从,似乎……”

周到深吸一口气,道:“大人,不如以退为进,趁着现在,索性急流勇退?”

急流勇退并不是说彻底完蛋,这是一些官场上迫不得已的金蝉脱壳之法,比如遇到了某个过不去的坎儿,就找个理由请辞,回家读两年书,见时候差不多了,再出来活动一下,一般都能重新入朝,重新身居高位。

大明朝许多阁臣,都经历过这样的阶段,比如说谢迁,谢迁早就请辞了,但是朝廷三天两头,都请他出山,只是谢迁一直拒绝而已,拒绝的理由可能是真的淡薄了名利,但是更多的可能是觉得时机不对。

周到已经预感不妙,这个总督再做下去,不但不能熬资历,反而对东翁的前程有很大的妨碍,呆的越久,越可能身败名裂,既然如此,也只能退一步了。

方献夫却是摇头:“不成,退一步容易,可是要进,只怕不易,眼下的时局,正值两虎相争之际,朝中诸公已对老夫生厌,若是将来压住了浙江这些人,到时肯定将老夫归类为同党。可浙江这些人和老夫亦谈不上交情,将来若是他们入朝,自然也不愿意老夫出山多事。今时不同往日了,眼下不再是正德朝的时候,而是新旧党争的局面。”

方献夫说的正德朝的时候,指的是正德朝因为刘瑾等人当权,许多人选择了请辞,等到刘瑾完蛋或者新君登基之后,这些人纷纷被请回朝廷,并且委以重任。

而所谓新旧党争,指的却是北宋时的党争,以司马光和王安石为首的新党旧党为了政见和各自代表的阶级利益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新旧党纷纷轮替上台,朝中不断的倾轧动荡,新党上台,旧党自然乖乖滚蛋,而旧党上台,立即呼朋唤友,将旧党份子们统统拉上庙堂,随即对新党进行清算。

可问题在于,方献夫既非新党又非旧党,那么会如何呢?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会被人遗忘,新党不喜欢他,旧党也不喜欢他,你又不是土豪,大家都不和你做朋友,所以方献夫预感,自己这一次若是请辞,怕是再要起复,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从广西一个知县到这堂堂直浙总督,每一步,饱含了不知多少艰辛,让方献夫就此完全放弃自己从前的努力,那是绝不可能的,既然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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