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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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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徐谦说起一些京师的近况,不由道:“大人,据闻朝廷打算对鞑靼用兵,这件事,大人知道吗?”

徐谦愕然:“之前有些耳闻,说是鞑靼洗掠宣大、辽东数个重镇,陛下有意报复,不过想来,也不会大动干戈,朝廷诸公,是必定不会同意的。”

吴志笑了笑,道:“问题就在这里,诸公们似乎已经改了主意,已有人上陈了鞑靼欺人太甚的奏书上去,还有土木堡之变这笔帐也翻了出来,说是蒙人辱汉之甚,已是忍无可忍,若不效文皇帝奋起扫寇,异日贼势只会越加猖獗。”

徐谦眯着眼,满是不信的道:“且不说这土木堡是瓦刺人的关系,虽说现在瓦刺势微了,这瓦刺和鞑靼也是同宗同源,可是连土木堡都拿出来说事,而且内阁还放纵大臣讨论,看来,是真有出兵的意思了。只不过……内阁是一向反对大动干戈的,这又是为何?”

他觉得事情不简单,吴志却是笑呵呵的道:“下官听说,很多商贾在摩拳擦掌呢。尤其是天津制造局那里。”

徐谦哂然一笑:“这些人,稍有点风吹草动便是如此。”

只是现在,倒还不好断言内阁到底打什么主意,大家不过是将此事当作趣闻来活络气氛,闲聊片刻,不免谈及王学,好在徐谦做足功课,作为王学之中的孟子、荀子,若是连知行合一都不能参透,这就不太好混了,毕竟徐谦是打着王学的幌子折腾新政,肚子里没有一些货色那是不可能的,好在他年轻,又是两世为人,一番见解倒是独到,总比吴志这般鹦鹉学舌的半吊子酱油瓶要厉害的多,吴志自然是称赞不已。

半个时辰之后,这位吴大人送了出去。

而紧接着,顺天府的府丞刘翔又递了名刺。

这位刘府丞不过从四品,不过前途倒是颇多人看好,此人乃是江西人,亦是王学门人,只是平时不敢声张,徐谦既然回京,还是趁夜来了,来了之后,也是一番寒暄,虽然没有谈到什么实质内容,不过意思却很明显,他也是新政拥护者。

很快,徐谦就意识到自己在浙江率先新政的后果了。

浙江新政的成功,相当于立下了一面旗帜,在这个旗帜之下,不知多少人受益,并且为之摇旗呐喊,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官场利益之争,更确切的说,这是阶级利益之争,你处在哪个阶级,你从中受了多大好处,将来新政派假若有幸能上台,自己又能获得多大好处。

这些官员或许在京师默默无闻,可他们并不是木偶,他们和他们的族人,和他们的同乡都很深的联系,正是这些联系,让他们开始摒弃旧学,摒弃了自身的立场。

其中有一个,竟是身居户部右侍郎的高位,右侍郎和徐谦品级差不多,这位老兄台和徐谦也算同乡,乃是仁和县人,姓梁名藤,梁藤是在午时的时候才来拜访的,他的身份过于敏感,自然不能来的太早,若是这事传出去,肯定要引起哗然,毕竟京师这里,终究还是旧学当道,对新政,带着一种莫名的仇恨。

徐谦已是疲倦无比,连续接了七八拨批客人,换谁都提不起精神,不过介于这位大人的身份特殊,却不得不出面。

寒暄一番,梁藤直接奔入主题:“内阁诸公欲出兵鞑靼,此事大人可曾听闻吗?”

徐谦颌首点头:“略知一二。”

梁藤叹口气:“那么大人是否知道,内阁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徐谦警惕起来:“此话何解?”

梁藤倒也不隐瞒,身为户部侍郎,许多庙堂上的秘闻自然知晓,一五一十将浙江缴粮的事说了,道:“若是平时,浙江缴纳的粮食不足,至多也就是吏部那边,给浙江上下官员一个差一些的功考,可是只要陛下依旧支持新政,吏部功考,终究还是不痛不痒。可一旦大动干戈,所耗的粮饷无以数计,朝廷必定缺粮,在这个紧要关节上,若是浙江不能如期运粮入京,依旧还是漕粮一年不如一年,大人想想看,这个后果是什么?到时必定是宫中和内阁俱都大怒,此时若是再有言官蜂拥而起,言说新政之害,那么到时,纵然大人可以保全,可是新政必定也要被罢黜,至于浙江其他官员,怕都无一幸免,都要遭殃。毕竟……这是要动摇到社稷的。”

徐谦不由冷笑:“想不到啊想不到,内阁诸公为了罢黜新政,居然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我方才还在嘀咕,怎么内阁突然就希望出兵了呢。”

“所以当务之急,应当立即阻止出兵,今年,断然不能起战事,一旦起了兵祸,则新政必定不保。”梁藤斩钉截铁的道:“只是不知,大人能说动陛下吗?”

第五百七十一章:徐抚台的幸福生活

徐谦的脸色变动了一下,想来也开始权衡起来。

新政的阻力其实一直存在,这一点徐谦已经遭遇了太多太多。

不过现在内阁决定动手,却让他觉得有些始料不及,他不是对内阁抱有幻想,而是不相信,内阁会如此的心急火燎。

莫非是新政的进程过快,让内阁下定了决心?

不过既然下定了决心,是福不是祸,这个时候,想要做缩头乌龟也不成了。

梁藤希望徐谦改变天子的心意,绝不能让辽东、宣府出兵,不过对徐谦看来,这个主意,只怕很难改变。

通过嘉靖和徐谦的一些书信往来,徐谦已经越来越感觉到,天子在追求长生的同时,也越来越好大喜功起来,登基数年,好不容易搞了个新政,结果差点成了笑话,最后最后让那总兵背了黑锅,不过显然,嘉靖是很不满足的。

他需要一个实打实的功绩,需要一个所有人肉眼都可见的功绩,来凸显自己的文治武功。

正如寻常人家追求钱物,士子们追求名望一样,文治武功,对皇帝来说,极具诱惑。

也正因为如此,历朝历代稍稍想有些作为的皇帝,无论是明主还是昏君,往往都以发动战争为资本,只不过有的成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成为有数的明君,而有的败了,被人嬉笑,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对天子来说,他们要的是成功,而非是失败,人往往是最容易膨胀的,尤其是天子,他手握生杀大权,自信心早已爆满,一个自信心极强的人,自然相信自己的领导之下,任何战争都能胜利,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其实也只是个笑话,一个极度膨胀的人,一个在深宫之中,被吹嘘为连秦皇汉武都过犹不及的人,会相信自己失败吗?

不会!

既然不会,为什么不动兵呢?反正内阁都那边都没有反对的意见。

这个时候,徐谦若是跑去,说什么若是出兵,如何如何,这简直就和怀疑天子阳痿一样,是绝不能容忍的事。

徐谦想到这里,喝了口茶,随即摇头:“不必。”

“不必?不必什么?”梁藤愣了一下。

徐谦微笑道:“不必让陛下改主意,该如何就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无妨,这件事,我自会处置,话说起来,出兵也没什么不好的,还不知道多少人要从中受益呢。”

梁藤忧心的道:“只是现在浙江免征了粮税,这粮从何来?”

徐谦道:“总会有办法,大人,你在户部,想来也知道各处谷仓仓储的数据,届时出兵,朝廷要动用粮草多少,能否事先,给出一个数据?”

梁藤见徐谦自信满满,倒也不再多问,道:“这个好说,不过朝廷到底出兵多少,分为几路,却还是未定之数,等朝廷那边有了明确的方略,才能有具体的数字。”

徐谦点点头:“这个好说。”

好不容易将梁藤送走,徐谦连忙叫来门子,就说人已睡下,再有外客来,统统挡驾,旋即回到桂稚儿房里,见桂稚儿已经熟睡,不由哂然一笑,要掩门而出,桂稚儿似乎察觉了什么,假意低声咳嗽两声。

徐谦便上前,道:“怎么掌着灯睡觉?”

桂稚儿脸色俏红,道:“我就晓得你会来,怎么,客人都会过了?你也是,本来是告假,却比衙门里的老爷们都要忙,这是何苦来着?今天夜里,你可不要到这里睡,去梦婷的房里吧,不过你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她照料我到子时,怕已是乏了。”

徐谦有些心虚,道:“你们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桂稚儿美眸盯着他,似笑非笑:“你猜。”

徐谦只得摇摇头:“我才不猜,你们女人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

桂稚儿想了想,郑重其事的道:“赵夫人我是见了,性子还好,既然木已成舟,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有些话,总要有言在先,往后你若是再做这样昏了头的事,就算你不为我想想,也该先告知一声,省的你在那边结了亲,才修书一封回来,你让别人怎样想,你就算不为我想,也该为孩子想想。过去的事,且就不说了,姓陆的那个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徐谦忙道:“哦,陆小姐找上门来了吗?”

桂稚儿嗔怒道:“她倒是没上门,就是听说陆家气死了,本来宫里下了旨,都已经赐了婚,且不说你我,结果你到了杭州,又过门了一个,那陆侯爷很是不高兴呢。”

徐谦舒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桂稚儿最后苦笑:“罢了,由着你了,是了,家兄来了书信,说是你在江南办什么新政是吗?据说朝中的许多人不高兴呢,你可要小心一些,家兄说了,新政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人,绝不能胡闹,一不小心,就要出大事的。”

徐谦立即道:“那是他危言耸听,你不必听他添油加醋,其实无妨的,是了,你身子好吗?大半夜的还陪我说话,就怕你坏了身子。”

桂稚儿嗔怒道:“倒不怕熬坏身子,就怕气坏身子,哎呀……我肚子疼,你给我揉揉,小家伙在踢我呢,你摸摸看。”

徐谦将手探入被窝,又觉得自己手有些冰冷,于是忙将手捂着,在口里呵呵气,才探入被中,抚摸桂稚儿圆润的肚子,蹑手蹑脚的摸了摸,旋即摇头道:“哪里有脚,我怎么一点都摸不到。”

桂稚儿白了他一眼,道:“他知道自己的爹来了,所以又安生了,这便是你的不是,九个多月,也没见过自己的爹一面,自然会怕生了。”

徐谦目瞪口呆,这个理论果然好强大,莫非这拳头大的孩子,眼睛都不晓得长开没长开,还能穿破肚皮透视来着吗?

见徐谦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桂稚儿咬唇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徐谦只得投降:“服,下官服气,下官不但服气,还高兴的很,不想天子吃了这么多仙药都未成仙,我家孩子还未出世,就已经开始修真了,了不得啊了不得,徐家有福了。”

说了几句闲话,徐谦给她掖了被子,道:“你早些睡,我也去睡了。”

桂稚儿道:“不成,我想到你去梦婷那里心里终究是不舒服,梦婷再好,可是我就是难受,你要亲我一口再走。”

徐谦尴尬的道:“让肚子里的孩子看到恐怕不好吧,自不教父之过也。”

桂稚儿嗔怒道:“她又瞧不见。”

徐谦道:“你方才还说他能瞧见的。”

桂稚儿只得甩赖,道:“谁要听你胡搅蛮缠,快来。”

徐谦连忙俯下身去,轻吻桂稚儿一口,旋即蹑手蹑脚的去了赵梦婷的房间。

赵梦婷屋里的灯也是亮着的,徐谦推门进去,见她还在做女红,徐谦忍不住道:“这么迟了,为何还不睡?”一个问题问两遍,果然娶了两个妻子压力很大。

赵梦婷嫣然一笑,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待会儿就睡,有些睡不着,这里太干燥了,喉咙有些不适。”

徐谦道:“我从前刚来京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多喝茶润润喉咙就好。”

赵梦婷笑道:“就是吃多了茶所以睡不着。”

“呃……”徐谦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笑道:“睡不着我们就聊天吧,不过掌着灯不好。”

旋即脱衣上榻熄灯,在黑暗中道:“怎么样,她没有气你吧?”

赵梦婷道:“其实大夫人的性子还是很随和,开始有些生气,慢慢的也就好了,还说我刚来这里,许多饮食可能吃不惯,专门吩咐了别人,往后府上多做一些江南的菜色呢。”

徐谦终于松了口气:“这便好,这便好,这样我心里就放心了。你来了这里,好好歇一歇,陪着她多说说话,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说罢,手不自觉的朝赵梦婷伸去,赵梦婷扭捏了几下,任其为自己宽衣解带,呼吸略带粗重,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先好生照料着大夫人,等孩子出生了,到时就有得忙了,得让徐福帮衬着把明报的架子搭起来,再过一个月,几个编撰也会到,至于招募工匠和选定印刷工坊的事,还得请徐福费费心。”

徐谦笑道:“现在不要想这么多,迟一些也无妨,又不是什么心急火燎的事,咦……你的肚兜绳子怎么绑的,怎么解不开?”

赵梦婷嗔羞的道:“绑的好好的,是你自己毛手毛脚,把它绑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徐谦心急火燎的又尝试了几下。

赵梦婷道:“我累了,想睡了,我们先睡了好不好。”

“我靠!”

第五百七十二章:天子心术

次日一大清早,宫里就来了消息,果然如徐谦所料,天子昨夜接到奏报之后,卯时未到,在如此修仙的大好时辰之下,今日竟是没有去大高玄殿这继续修他的仙,而是命人立即召徐谦入宫,圣驾也已经移至暖阁。

这阔别已久的暖阁,对嘉靖有些陌生,而且这里没有蒲团,只有椅子,坐着也让他有些不适。

不过他终究还是耐住了性子。

手里拿着一本道经,心不在焉的看了几眼,似乎又觉得无趣,修仙,必须需要心境,想来这和玄幻小说里的主角没什么区别,连心都静不下来,看再多道经也是白搭。

说起来也是奇怪,徐谦滚去了浙江,嘉靖倒是能定神,现在徐谦一回京,嘉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使命,自己是该再做点劳民伤财的事了,不做一点,似乎难显文治武功。

其实,这也和嘉靖和徐谦的关系有关。

嘉靖这个人,虽然野心勃勃,可是目光,却往往都放在朝堂上,外头的事,他不关心,他要的是自己发出一个个指令,然后那些像狗一样温顺的官员不得不俯首帖耳,乖乖去办。这是嘉靖的理想。

所以嘉靖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不断和百官们勾心斗角,另一方面就是修仙,和百官钩心斗角是为了更好的修仙,修仙活的更长,就能更好的钩心斗角,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可是徐谦不同,徐谦就像一副望远镜,让嘉靖看的更远,因此,嘉靖总有那么几分雄心。

浙江新政的事,毕竟距离嘉靖过于遥远,可是徐谦回来之后就全然不同。

于是嘉靖努了努嘴,朝黄锦道:“拿明报来,最新的。”

最新的明报,也在几天之前,不过宫里头都有备存,毕竟影响力大,指不定什么时候陛下来了兴致,黄锦连忙取了最新的明报来,呈上御前。

嘉靖摊开来看了几眼,随即抬头,道:“新政就非要王学吗?若是各省都行行政,岂不是将来,连科举都需王学?”

这虽然是嘉靖的一个疑惑,不过嘉靖的脸色并不太显得很好看,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政治问题,从南宋伊始,再到大明朝这一百多年来,理学一直都是正宗,若是将理学改为王学,肯定会闹出大事来。

其实是王学还是理学,对嘉靖这皇帝还有黄锦这太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人的本性之中,不愿意为自己无关的事去做出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且王学对嘉靖来说,毕竟是属于未知,他不懂理学,但是理学已经有数百年的经验可循,自然晓得倡导理学不是坏事。可是他不懂王学,却不知道这王学,会将他的天下引导到什么方向去。

这才是嘉靖最关心的问题。

黄锦现在也不知如何回答,不过他的不少亲戚,都被徐谦引去了浙江,在浙江据说还办了工坊,大发横财,对他来说,王学和理学都没有意义,新政对他却有实打实的好处,现在天子如此口气问出这么一句话,显然是对王学有了疑虑,而王学和新政被徐谦绑在一起,今日对新政有疑虑,难保明天不会对新政怀有疑虑。

黄锦迟疑一下,旋即回答道:“陛下问的是,二位杨阁老也是这样说的,说是王学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奴婢去内阁里宣读陛下的口谕,两位阁老就说,这王学之害甚大,断不能让王学成事,一定要小心提防,尤其是一些王学大儒,很是让人不讨喜。奴婢就在想,连二位阁老都这样说,显然这王学,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嘉靖淡淡一笑,道:“是吗?”说罢居然不再追问下去,继续低头看报去了。

而黄锦却是不由松了口气,方才实在是危险,若是当时自己回答的不好,以天子多疑的性子,怕是留上了心,没事儿都会看出有事儿来。

他方才的回答,很是巧妙,作为一个太监,他显然并不懂王学和理学有什么分别,因此,他若是拿这王学和理学来对比,不但会错漏百出,而且还很容易说错话。既然如此,那就从另一个角度,把内阁的两位阁老搬出来,道出两位阁老对王学的憎恨,如此一来,以嘉靖和杨廷和他们的关系,怕是要激起逆反之心,你们不是恨不得除掉王学而后快吗?不是要看着王学不讨喜吗?那好,就让你们不舒服,就让你们如鲠在喉。当然,天子此时怕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拿这王学,掣肘内阁,毕竟天子对内阁,一向不甚放心,这当然也来源于天子多疑的性子,既然不放心,给内阁多搬几块绊脚石,岂不是正好。

黄锦用的,是太监心术,太监者,奴颜婢膝,专以讨巧为能事,凡事都是峰回路转,旁敲侧击,用各种潜移默化的方法,无形中改变天子好恶。

而嘉靖,用的则是帝王心术,帝王者,虽是九五之尊,却偏偏偏居于宫城,欲制衡臣下,往往借力打力,以臣治臣,以人制人,当然,这以学制学,也算嘉靖现在的想法。

……

与此同时,徐谦已经入宫了,过了午门,已有太监领着他,徐谦问这太监:“陛下近来都在哪个宫?”

太监道:“大多时候都在大高玄殿。”

徐谦听这殿名,就晓得和那扯淡的修仙有关,心里略有不喜,便问:“陛下现在在哪里?”

“回大人的话,在暖阁。”

听到这里,徐谦才舒服一些,他就怕被拉去所谓的玄殿陪着嘉靖装神弄鬼,虽然他不是什么有节操的大臣,可好歹现在也算是标志性的大员之一,不晓得多少人在自己树下乘凉呢,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要注意影响,注意和谐。

顺着路随着太监一路到了暖阁,近一年没有回来,对这里的记忆倒还犹新,太监进去通报之后,便听到里头嘉靖的声音:“进来说话。”

徐谦进阁,拜道:“微臣徐谦,见过陛下。”

嘉靖比一年前显得更加成熟,不过他的气质有点儿奇怪,总是带着那么点儿与众不同,或许是宅男做久了,又玩修仙上了瘾,所以才一副如此模样。

这是病,得治!徐谦心里得出结论。

嘉靖的脸上明显露出笑容,道:“起来吧,赐坐。”

徐谦坐下,道:“陛下,微臣此次告假回来,一来呢,是夫人待产,这其二,便是想回来见一见陛下。”

“是吗?”嘉靖也显得很是精神,道:“回来一趟也好,自从你上次不告而别,已有一年了吧,这一年朕听说你在浙江做得很好,很涨朕的脸面,虽然也有人有非议,可是朕不是聋子瞎子,浙江的事,朕心里清楚。”

一开口就提到了浙江,徐谦不得不小心应对了,道:“陛下,不知这些人都非议了什么?”

徐谦当然知道他们非议了什么,不过人嘛,总要摆出一副受害者被人坑的形象出来,更要强化天子在这方面的认知,这样才能更好的把这些背后攻讦之人更好的坑了。

嘉靖微微一笑:“无非是说你在浙江办新政误国误民之类,朕先前也有新政,你也有个新政,朕的新政他们抨击,你的新政他们也是抨击,朕早就厌烦了。”

徐谦不由松了口气,其实他未必很聪明,可是他的对手,实在有点儿蠢,本来徐谦此趟回京,还有点忐忑不安,毕竟这么久没有回来,天知道有人会如此恶意中伤。可是当徐谦知道这些言官既不留余地的抨击嘉靖新政的同时,顺道儿再抨击一下浙江的新政,徐谦彻底放心了。

浙江新政是徐谦自己搞起来的这没有错,若是言官专门攻这一点,难保天子不会改变新意,毕竟国家还没到非变不可的地步,谁都希望稳妥。可是这些人把嘉靖的帐一道算上,来了个天子、徐谦打包叫骂,这显然就是故意的拉嘲讽,故意要惹得嘉靖火冒三丈,天子不接受别人对他的新政批判,自然而然,也就不接受别人攻讦浙江新政了。

这个道理,肯定会有人明白,可是言官十个就有六七个都是猪,跟这些猪做队友,你除非日夜盯着他,拿绳子绑着他,拿蜡去滴他,否则他一时兴起,冷不丁就上一道莫名其妙的奏书上去,将大家一起坑了。

内阁大臣,不容易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单打独斗,他们在行,而且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绝对能将你玩弄于鼓掌,可是另一方面,他们永远不可能是单打独斗,总会有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凑到你身边来,为你摇旗呐喊,嗷嗷叫着要为你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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