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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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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冷笑道:“你不认得我,上次却是拿着拜帖登门,还自称要请老夫教你制艺之道?”

这老者一说,徐谦顿时明白了,这个人就是他一直恨得咬牙切齿的吴先生。

想到这个人,徐谦顿时怒火攻心,其实这吴先生不肯收自己入门墙倒也罢了。可是当时还大放厥词,让门子把徐谦狠狠羞辱一番。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徐谦冷冷地打量着这宿仇,冷冷一笑,慢悠悠地道:“原来你便是吴先生,早想拜会,想不到竟在这里相见。哦,是了,我听说杨公子是吴先生的得意门生,想必你是来给杨公子看榜的。”

徐谦故意提到杨佟之,眼睛冷冷地看他。在徐谦看来,现在他是胜利者,最大的榜首热门人选杨公子屈居第二,这对吴先生来说,已经不只是侮辱这么简单了。

徐谦越是进了这个圈子,越是知道所谓的名士无非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结果。就比如小三元,这在扬州不算是百年一遇,可是却也不是轻易能撞到,小三元对于名声影响极大,吴先生作为杨佟之的业师,本来信心十足,这一次借着杨佟之的东风,立即可以水涨船高。只是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徐谦,坏了他的好事。

吴先生恶狠狠地看着他,冷漠地道:“你屡次应试的文章,老夫都看过,和佟之比起来相差不小。能得县试、府试第一已是侥幸。这一次院试,老夫绝不相信你还有这运气,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你且不要得意,我现在便去拜谒提学大人,总要讨个公道。”他朝身边的一个门生微微努努嘴,那门生会意,连忙前去与提学衙门门口的差役交涉。

徐谦冷笑道:“考不过便说有猫腻,好罢,你既然不服,那我自然让你服气为止。邓健,我们也去拜会提学大人,大家当着提学大人的面把话说清楚。”



第八十五章:天子有父焉

提学后衙花厅。

桂萼手里拿着两份名刺,目光在名刺上冷漠地扫过去,不苟言笑的脸色露出几分踟躇不定,他沉吟片刻,将这两份名刺放在了案牍上,下头的门吏跪在案下,大气不敢出。

“你方才说,二人还在衙门口外发生了口角?”

门吏忙道:“是,小人亲耳听到,似是吴先生觉得不服。”

桂萼不露声色,挥挥手:“下去。”

他说话简要,不过威信十足,那门吏哪里敢怠慢,忙不迭退了下去。

桂萼随即轻轻叹口气,对着无人的花厅道:“三妹,你出来罢。”

从一侧的耳房,闪出了那个美丽的女子,女子拢了拢额前的发丝,微笑道:“兄长又犯难了,是吗?”

桂萼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后背微微靠在椅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和蔼之色:“我想听听你的高见,这两个人,见还是不见?”

女子道:“自然要见,吴先生是杭州名士,他若是不做声倒也罢了,可是现在大叫不公,岂不是正好吸引天下人的目光?兄长要做大事,首先就要让天下人都知晓这篇文章,只有闹起了争议,才能万人瞩目。”

桂萼轻吁口气,颌首点头道:“不错,只是到时如何应对?”

女子目光幽幽,那美眸中掠过了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狡黠,道:“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和稀泥罢了,让徐谦和吴先生闹出矛盾,兄长若是能火上浇油,那自然是好,总之到时不偏不倚,任由他们闹起来,这样一来,真要闹出什么事,兄长自然可以随时脱身出去,又可引起争议。”

桂萼唔了一声,朝这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亦是微微一笑,又回到了耳房。

过不了多久,徐谦和吴先生这一对冤家便被请了进来。

吴先生怒气冲冲,徐谦故作优雅,只是二人的目光交错,却带着一股子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二人见礼之后,吴先生已是忍耐不住,略带几分怨气道:“大人,鄙人……”

桂萼却是微微一笑,眯眼看着他,道:“你便是鼎鼎大名的吴先生?”

别看只是一句话的机锋,其实这里头蕴含着许多玄机,桂萼打断吴先生的话,言语却很是客气,只不过……主动劝只是在一言片语之中便回到了桂萼手里,桂萼向人宣示,在这里,他才是正主。

吴先生这一次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是被桂萼一句话使自己清醒过来,他只得微微一笑,道:“闲云野鹤,不足挂齿。”

桂萼却是含笑道:“早闻你的大名,本官身为提学,却知道本省的许多生员、秀才都在你的门下,这些年,你对杭州的教化功不可没,吴先生,坐下说话罢。”

名士就是名士,便是提学也就给面子。吴先生心满意足坐下,正待要开口,谁知桂萼目光又落在徐谦身上,用着值得玩味的眼神打量徐谦一眼,道:“你是新晋的禀生,本官原打算过几日见你,教导你一些学规,现在你既然来了,那么也请坐下说话。”

徐谦心里苦笑,这个姓桂的还真有点霸道,三言两语,就已经挤兑的别人说不出话了。

他只得依言坐下,还得乖乖地道一句:“谢大人。”

桂萼微微一笑,对吴先生道:“吴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吴先生忙道:“鄙人听闻徐生员点了院试第一,心中不服,想必是大人一时不察,看走了眼,所以……”

徐谦在旁冷笑:“什么名士,真是可笑的很,提学大人是什么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分明是你这老儿看我年纪轻轻中了院试案首,妒贤嫉能,因此才来滋事。”

徐谦的嘴比刀还快,他绝口不提杨公子,只说吴先生是嫉妒他,气的吴先生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桂萼瞥了徐谦一眼,道:“本官没有问你的话,吴先生乃是尊长,你平时就是这样与尊长说话的吗?”

徐谦心里咋舌,只得住口。

吴先生觑见了说话的机会,连忙道:“鄙人绝没有胡搅蛮缠的意思,还请大人明察。鄙人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事出有因。”

桂萼慢悠悠的道:“事出有因?因从何来?”

吴先生道:“这徐谦县试、府试卷的试卷,鄙人都曾推敲过,此人不过中上之资,机缘巧合,才误打误撞的连过县试、府试,侥幸名列第一……”吴先生说话还是很有水准的,既没有承认徐谦作弊,但是也绝不承认徐谦水平,只是说他是运气,只是县试、府试能靠运气,院试也能靠运气?须知这院试的难度,可是比府试要高得多。

话说到这里,桂萼的脸色板起来,道:“吴先生有话,不妨明言吧。”

吴先生正色道:“其实鄙人所求的也很是简单,衙门外头大叫不公者如山如海,为证徐谦清白,请大人将徐谦的试卷拿出,供鄙人一观。”

话说到这里,就有图穷匕见的意味了。吴先生不相信徐谦的进步这么快,现在说再多也是无用,那么还不如索性让桂大人将徐谦的试卷公布出来,是非曲直也就好分辨了。

徐谦终于忍耐不住,道:“你说要就要,那么提学大人岂不是很没面子。”他转向桂萼,道:“宗师以为如何?”

徐谦就是想恶心一下吴先生,谁知道桂萼很是不给面子,抚案沉吟道:“此次院试的文章迟早都要示人,吴先生既然讨要,其实并无不可,既然你要看,本官为示公正,拿出来请吴先生一观也是无妨。”

徐谦顿时无语,热脸贴到了冷屁股,原本是想说桂萼这样很没面子,结果现在没面子的成了他。

正在这时候,桂萼已经吩咐了一个书吏,过不多时便有人将徐谦试卷呈上,桂萼对吴先生道:“久闻吴先生的才名,便请吴先生指教。”

吴先生接过卷子,深吸一口气,便将徐谦的试卷从头到尾看起来,他恨不得自己有四只眼睛,生怕遗漏了一点错误,认真到了极点。每一个字,每一个对句,似乎都要嚼烂了才干休。

等他把文章看完,随即冷笑。

徐谦的进步固然是让他惊讶,可是他却明白,徐谦的文气比他那得意门生的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从公允角度来说,徐谦至多也只能和杨佟之并排第一,若是非要争出个高下,杨佟之的文章似乎更精细一些。

吴先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激动地道:“老朽扪心自问,这篇文章和杨佟之的文章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杨佟之考试之后,曾将他的文章默写出来给鄙人看过,徐谦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他语出夸张,其实就是抬高自己的门生,贬低徐谦,试图重新影响桂萼的决策。

桂萼却是眯着眼不吭声了,似乎想听听徐谦怎么说。

徐谦冷笑道:“何以见得?”

吴先生正色道:“杨佟之对句严谨细腻,破题精巧,在这一点上,你比他差之千里。”

徐谦反驳:“我的破题也很精巧,君子于仁厚先天下,而应之者神矣,这还不够巧妙?”

吴先生道:“牵强附会而已,这若是巧妙,天下文章皆巧矣。”

徐谦道:“我的文章言的是大道,是奉劝上位者以孝治理天下,莫非这也错了?”

吴先生冷笑道:“君子笃于亲明明是讲述教化仁德,与孝何干?你这不是牵强附会做什么?况且孝存之于心,而非言之于外形,上位者凭着本心去行孝,又与天下人何干?”

徐谦道:“上位者自然要做表率。”

吴先生不以为意,已经懒得和徐谦啰嗦了,在他眼里,徐谦连和他辩论的资格都没有,纠缠下去,只会影响他的声誉,便道:“总而言之,你的文章狗屁不通。”

徐谦眼眸一亮,一字一句地问:“难道天子必有父,诸侯必有兄,展宏孝治而展亲这句话也是狗屁不通?哎……我原道吴先生是旷世奇才,今日见你这些污言秽语,想不到竟是个草包。”

吴先生被徐谦一句句的质疑,已经惹得恼羞成怒,大喝道:“天子受命于天,天即是父,诸侯乃天子宗亲,天子便是其兄,你的文章,统统都是狗屁不通,还想胡搅蛮缠吗?”

第八十六章:人治

吴先生已经彻底愤怒了,身为名士,虽然要和人争辩,可是这都是在别人给予他足够尊重的基础上,而眼前这个徐谦算什么东西,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徐谦居然敢大放厥词。

徐谦却是很认真地继续和他讨论学术:“百善孝为先,难道天子就不该有孝,诸侯就不能为孝?”

吴先生冷笑道:“天子乃百姓的父母,勤政则以为慈,泽被苍生而为德,老夫未尝听说过天子尽孝。黄口小儿,歪曲经义,你还不住口吗?”

其实吴先生说得有道理,至少四书五经之中,还没有关于天子尽孝的典故,毕竟天子登基,等于父亲已经驾崩,连爹都没了,还尽什么孝?对于百姓官员,儒家是以孝为标准,可是对于天子,则以德行为其衡量的标准,吴先生此来,就是为他的门生打擂台的,自然要全盘否认徐谦文章中的立意。

徐谦这时候笑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桂萼的身上,一副你看着办的意思。

桂萼先前是冷眼旁观,可是此时此刻终于坐不住了。

桂萼正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进行一场豪赌,赌的就是天子尽孝,原来是当今嘉靖天子继承的乃是堂兄正德先皇帝的大位,嘉靖天子身为人子,自然希望自己的生父入享宗庙,可是群臣却是不满,非要天子认其孝皇帝朱佑樘为父,嘉靖天子刚刚登基,立足未稳,此时只是忍气吞声,现在并没有发作。

因此现在知晓这场尖锐矛盾的人并不多,至少在这杭州,能深知内情的人可谓少之又少。桂萼此次便是搏上自己的前程,赌这场礼仪迟早会摆上台面,成为天子与整个内阁朝廷之间矛盾爆发的导火线,因此徐谦的文章以天子尽孝为主题才让桂萼点为第一,加以利用,以造成声势和影响。

可以说,天子尽孝是桂萼的杀手锏,是他的敲门砖,在这一点上,他是绝不能质疑也不能否认,现在吴先生对徐谦的论点大放厥词,已经触及到了桂萼的底线了。

其实从一开始,吴先生以为这是学术讨论,他哪里想到,他的一言一行,讨论的都是嘉靖朝最根本也是矛盾最突出的政治问题。

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桂萼想不表态也不成了,他铁青着脸,冷哼一声,道:“吴先生,本官素来敬重你是本省名士,对你礼敬有加,可是你妄谈国事,大放厥词,不知轻重,来……将这姓吴的赶出去!”

外头几个差役立即冲进来,正要赶人。

吴先生却是呆住了,他自觉的自己并没有说什么犯忌讳的话,而且方才的话也都出自圣人经典,这怎么能叫大放厥词和不知轻重?他是何等人,一向受人景仰,现在却要被提学官赶出衙门,这只怕比杀了他都要难受,他不禁恼羞成怒,道:“桂大人……你……你原来和这徐谦竟是一丘之貉,哈哈,老夫明白了,原来……”

桂萼一番翻脸,顿时露出了他冷酷的一面,断然大喝:“打出去!”

“且慢!”这时徐谦破天荒的大叫一声,连忙道:“大人,吴先生虽然沽名钓誉,可毕竟乃是读书人,将他打出衙门,未免有辱斯文……”

桂萼愕然地看了徐谦一眼,以他相人的本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徐谦是这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莫非自己看走了眼?

吴先生又怒又是疑惑,也觉得徐谦态度来个转弯让人费解。

差役们暂时顿了一下,重新等候桂萼的指示。

徐谦随即道:“不过学生记得太祖皇帝曾有诏曰: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果有一切军民利病之事、许当该有司、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毋得阻当,惟生员不许。学生若是记得不错,吴先生是举人出身,虽非生员,却也应当划同生员同类,他妄谈国事,大放厥词,已是触犯太祖诏令,大人应明正典刑,遵从祖法,以儆效尤,大明律曾有言,果有无官身而妄议国事者,当枷号,流配千里。大人人治不如法治,大人应当以法治人,唯有如此,才能教人叹服。”

吴先生勃然大怒,大喝道:“徐谦,老夫和你势不两立!”

这姓徐的分明是想把他往死里整,居然把太祖的诏书搬了出来,现在已经到了大明中后时期,太祖的所谓律令连屁都不是,如今风气开放,有什么不可说?太祖皇帝还说士农工商,商人最贱,不得穿丝绸,可是现在大街上哪个商贾不是一身的绸缎?

可是真要计较起来,太祖的诏书毕竟是祖宗成法,要这样处理也不是不可以。

徐谦满心巴望着桂萼能王八之气外散,彻底把这吴先生整死,省得将来有人惦记他。只是这时,桂萼两眼微眯,却是不露声色,只是语气平淡地道:“来人,将吴先生打出去!”

还是打出去,徐谦心里满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心里只能腹诽,难怪叫万恶的封建社会,人治大于法治,连祖宗都不要了。

吴先生被一个粗壮的差役如小鸡一样提起来,直接丢了出去。

这吴先生极为狼狈,摔在了衙门口,几个门生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他,吴先生却是彻底地失去了理智,放声痛骂:“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外头还聚了许多人,这时候骂得虽然痛快,可是吴先生毕竟是要脸的人,他心里知晓,过不了多久,今日的事就会传扬整个江浙,他这老脸算是彻底地被人打肿了。

过不了多久,徐谦从衙里出来,吴先生脸色通红,想要扑上去,张牙舞爪地大骂:“徐谦,你等着瞧,老夫和你势不两立。”也好几个门生拦住他,才没有让他做出过火的事来。

徐谦却只是微微一笑,道:“这倒是怪了,分明是你沽名钓誉,惹怒了本省提学,提学盛怒才将你赶出来,你却又来怪我?大家来评评理罢,这姓吴的因为自己门生没有考中院试第一,却是跑去提学官面前活动,结果提学大人刚正不阿,不予理会,他便大放厥词,现在却又要与徐某人势不两立,你这姓吴的,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见徐谦颠倒是非,吴先生怒得捶胸跌足,只是痛骂:“狗才,狗才!”

徐谦冷冷地看着他,又道:“你说要和我势不两立,势不两立又如何?今日我能踩你,明日后日我还能踩你,你莫以为自己是举人出身就了不起,我虽是禀生,却也从来不畏强暴,这世上的事,无非就是公理而已,有理走遍天下!”

言外之意,是说吴先生以势压人,自己做出一副弱者姿态,却是不畏强暴、对抗强权的意思。

可叹这吴先生平时也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能颠倒是非,只是这时候憋了一肚子的火,已经被愤怒蒙蔽了理智,只能对徐谦大骂什么狗才、无耻之尤的话。

那些来看榜的人看到这阵仗,纷纷挤过来围观,吴先生的几个门生见不妙,只得连拉带扯着把恩师带走,生怕被人笑话。

吴先生既然走了,徐谦也一下子失去了兴趣,带着邓健坐上马车,与赵梦婷会合,此时心情畅快,既成了小三元的禀生,又狠狠地收拾了吴先生一顿,便兴致勃勃地道:“走,找个地方咱们去庆祝。”

第八十七章:难得做好人

院试放榜,提学衙门前一如既往的闹哄哄,不过这位列榜首的徐大秀才却已登上马车,不见了踪影。

院试案首,这便意味着禀生的资格已经到手,而且还稳打稳的获取到了乡试的资格。

做了禀生,徐谦才算真正迈入了特权阶级的一员,从此之后,和寻常百姓有了区别。秀才的特权不多,尤其是明初,朝廷对秀才有许多的限制,不但学规森严,而且所谓的福利,也不过是官府发一点口粮,给你一个免除徭役而已。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读书人最大的明朝中后期,读书人的许多隐性福利已经越来越多,甚至是低级的武官巡检之类见了秀才,都得乖乖捏着鼻子走,社会地位大大提高。

徐谦坐在马车上,心里唏嘘不已,自己总算半只脚踏进了老爷的行列,至少下次再见到诸位老爷时,已经有了不必下跪的资格,这一次,他赌对了。

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徐谦伸了个懒腰,心里得意非凡。

马车不知走到了哪里,远远便听到远处传出一阵争吵,徐谦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连忙掀开帘子来看,便见到街边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赶车的马夫操着一口京城口音,正与几个泼皮争吵。

马车里头似乎坐着的是个女子,因为几个泼皮言辞之中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徐谦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大概,多半这马车与几个泼皮有了冲撞,几个泼皮看这马车华贵,定是出自富贵之家,若只是单纯的富贵人家倒也罢了,寻常泼皮也不敢去招惹,可是那车夫说的却是一口京话,显然不是本地人。如此一来,这些泼皮顿时起意,自然便将这马车里的人讹上了。

欺负外地人,本来就是人类的专长,更不必说还是外地的肥羊。

坐在马车里,徐谦分明听到许多不堪入目的话。

“小娘子,快下车来和大爷香一口,这笔帐也就算了,如若不然,你撞了我兄弟……嘿嘿……”

“把她从马车里揪出来,光天化日竟敢撞人,还有没有王法。”

……

徐谦不禁苦笑,这种事,他见识得多了,尤其是跟着老爷子耳濡目染,早就已经麻木,于是拉上车帘,对前头车辕上和车夫兴致浓浓看热闹的邓健道:“走吧,没什么可看的。”

吵闹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坐在徐谦一边的赵梦婷有些不安,轻声道:“那个马车上的人,只怕要吃亏了。”

徐谦道:“她吃不吃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世上坏人这么多,我又不是奥特曼,难道还要到处惩恶扬善。”

“奥特曼……奥特曼是什么?”

徐谦打了个冷战,心说该死,真是该死,差点就暴露了,于是连忙矢口否认,道:“奥特曼是什么,我哪里知道?我随口一说而已,哎……”他重重叹口气,虽然方才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总像是缺了一点什么,他不由苦笑,随即大叫:“邓健。”

邓健在车辕上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跟嚎丧一样,我又不是聋子。”

徐谦道:“回去!”

邓健精神一振,道:“莫非徐秀才要锄弱扶强?”

徐谦骂他:“难怪你一辈子给人做护卫,这叫锄强扶弱,我是读书人,路见不平,自该张口相助。”

马车又心急火燎地赶回去,争吵仍在继续,几个泼皮喊了许多人来,足足十几个人,围住了那京师来的马车,已经按耐不住就要准备动手,以至于车厢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主人此时有些慌乱。

正在这时,徐谦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大叫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一群市井泼皮竟敢逞凶。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法纪!”

一声大喝,让泼皮们呆了一下,甚至有几个正准备鼠窜,这实在是因为徐谦的言辞过于官面话,大家只听到声音,还以为是官府的差役到了,等他们回头一看,却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在这里大放厥词。

泼皮们呆了一下,其中一个叫赵三爷的顿时轻蔑看了徐谦一眼,随即上前,道:“你想怎样?”

徐谦眼看许多泼皮要围上来,道:“我自然是来和你们讲道理。”

赵三爷又呆住了,他的脑子不太够用,实在过于费解,心里便想,莫非此人是什么世外高人,看他有恃无恐,倒还真有点像。

“只是讲道理?”

徐谦义正言辞的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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