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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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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讲道理?”

徐谦义正言辞的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自然是讲道理。”

赵三爷等人怒了,只觉得这徐谦是来消遣自己的,于是捋起袖子,做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道:“我等在这里嬉戏,和你这狗才何干?讲道理?今日大爷让你看看什么叫拳头。”

“且慢住手!”徐谦大叫,道:“我是连中三元的秀才,有功名在身?你敢打我吗?”

赵三爷迟疑了一下,身边的泼皮却是怂恿道:“秀才又如何?打了打了,大不了出去躲一阵风头。”

于是这些泼皮又要逼进来。

徐谦又连忙道:“再且慢住手,我爹是徐昌,谁敢动我。”

徐昌二字道出,总算有了点威慑,毕竟从前那个徐班头在泼皮们眼里那也算是大杀四方的人物,赵三爷不禁重新审视徐谦起来,冷笑道:“看在你爹的面上不打你,快快滚开,这里没你的事!你要是再敢滋事,我照样打死你,你爹已经不在衙里公干了,以为我们不知吗?”

徐谦一时无语,便拼命给邓健使眼色,谁知邓健无动于衷,却是拉着徐谦的胳膊退出去,徐谦不满地道:“你为何拉我?你平时不是吹嘘自己拳脚厉害,十几人不在话下吗?”

邓健怒道:“那是我平时吹牛而已,这你也信?莫非近来读书读傻了?”

徐谦一时愣住,他突然发现,最近自己似乎还真有点读书读傻了的意思,他忙道:“事情很严重,我看这些泼皮不会罢休,做恶人就要恶人做到底,现在好不容易做一次好人,自然也不能半途而废,我看只有报官了,邓兄弟,你立即去报官,我在这里看着,放心,他们知道我爹是徐昌,不敢把我怎样的。”

邓健犹豫一下,只得飞快去了。

这些泼皮们受了一场虚惊,再不理会徐谦,已经将那辆马车的车夫打倒在地,眼看就要冲进车里要把车里的人拉出来。

“书生救我!”车厢里传出一个女声,书生自然是呼唤徐谦的,边上这么多人看热闹,唯有徐谦挺身而出,以至于车里的人把他当作了救命稻草。

徐谦真是恨不得自己钻进地缝里去,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和他们讲道理讲不通啊……”

那赵三爷已经跳上了车辕,手几乎要透过车帘伸进车厢里去,以至于车里的女子根本没有听清徐谦的话,只是大叫道:“书生救我,救我……”

徐谦怒了,徐大爷好歹是徐班头的儿子,老爷子在的时候就经常给泼皮们讲道理,泼皮们一个个见了他像是老鼠见猫一样,听他的道理也都一个个哭丧着脸,想不到儿子堂堂秀才,居然无用了。

他起了狠心,捡起地上一块砖头,便要冲上去,大叫道:“跟你们拼了,谁敢再动,我便砸了自己的脑袋,我座师是谢学士,到时候官府问我,我便说是你们打的,到时……”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四面八方传出脚步声,无数官军从各处街道如潮水一样涌来,徐谦对官兵编制很是熟悉,居然发现,来的官军竟有数种之多,更有无数差役参杂其中,一个个气势如虹,宛如下山猛虎。

第八十八章:糖衣炮弹

“这是什么状况?怎么官军来得这么快?难道是我徐谦名声太大,邓兄弟拿着我的名号去报官,当地军政官员不敢怠慢,所以特地来保护我的吗?”徐谦看到这阵仗,实在有些目瞪口呆。

至于那些泼皮,顿时脸上惨无人色,他们不过是当街调戏下良家妇女,再顺带着讹点酒钱而已,从不指望做什么大盗乱党,可是看这无数官军涌出来的气势,竟真有点像把他们当作乱党对待了。

为首的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挂着一身铁甲,催动战马手持长枪旋风般地飞来,此人年纪倒是颇轻,脸色冷峻非常,飞马到了徐谦身前,长枪一横,大吼一声:“闲杂人等,统统闪开!”

徐谦不禁咋舌,他娘的,原来这官军不是自己招来的,自己成闲杂人等了。

泼皮们被这声势一吓,已是一个个魂不附体,连站立的气力都没了,许多人直接瘫倒在地,现实再一次证明,欺负女人和读书人的‘好汉’多半都是软蛋。

无数官军涌上来,将这些泼皮一一绑了,那将军下马到了马车前低声与车里的主人说了几句,随即便大喝一声:“快快保护贵人离开,至于这些市井闲人,暂时先押去提刑衙门。”

随即,在无数人的拥簇之下,那马车才慢慢启开。

徐谦讨了个没趣,看着这宛如长蛇一样的队伍,心里不由在想,这车厢里的女主人只怕是哪家的命妇了,她家男人,至少也该是三品以上的官员。

“将来我若是娶了妻子,我的妻子也当有此富贵。”徐谦心里暗暗发誓。

邓健此时还未回来,徐谦也是烦了,不愿意等,想必他收到了消息自然会来与自己会合,便上了马车先回家再说。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王公公府的主事在这里等候多时,徐谦心里不禁苦笑:“平时王公公传话,一般叫个门子或者是邓健这样的护卫也就是了,这回出了什么事,以至于王公公居然打发这主事来请人?”

他下了车,主事连忙抢步上来,正待开口,徐谦却是道:“你不必说了,定是王公公请你来的是不是?”

主事点头。

徐谦又道:“不必说,肯定是出了事,要请我到府上商议是吗?”

主事道:“正是。”

徐谦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这就走罢。”

他先让赵梦婷下了车,让她在家里等候,自己和主事一起上车,吩咐车夫道:“要快一些。”随即眼珠子一转,对主事道:“哎……世道艰难,现在雇辆车都要七十多个大钱,七十钱能买好十斤猪肉呢,吃进了口里还能长点肌肉。”

主事一咬牙:“好说,好说,车钱我代王公公付了。”

徐谦正色道:“这怎么好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人?十斤猪肉而已,我连这点都舍不得?你太小看我了,罢罢罢,你既好心,那就承你的情,你我是老相识,我才让你替我付猪钱……啊不,车钱的,换做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嘿嘿。”

主事心里骂他:“死酸秀才,做婊子还立牌坊。”他正经起来,对徐谦道:“这一次并非是王公公要见你,而是黄公公要见你。”

“黄公公?”徐谦满是疑窦。

主事道:“总之你去了后,好好回话就是。黄公公身份非同凡响,你仔细一些就是。”主事压低声音补充道:“他是宫里来的人。”

徐谦道:“太监不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吗?”他突然自觉失言,好像拐弯抹角骂到了王公公头上,不过主事却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故意把脸别到一边去。

到了王公公府上,徐谦也不说什么闲话,直接进了花厅。花厅里,原本一向高高在上的王公公却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是佝偻着身子在旁站着。

坐在主位上的人却不如徐谦想象中那样可怕,他肤色白皙,年纪也不过三旬,如沐春风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宛如要复苏万物。

见了徐谦进来,他站起来,身上臃肿的大红礼袍使他看上去有些可笑,他几乎是抢了几步,走到徐谦跟前,打量徐谦之后,手便拍在徐谦的肩上,笑吟吟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咱家早想见你,据说你新近连中三元,好,极好,少年得志,真是羡煞旁人。”

他不待徐谦开口,随即又呵呵笑道:“咱家叫黄锦,你叫徐谦是吗?徐谦,徐谦,好名字啊,你爹叫徐昌,徐昌的名儿也好,你母亲孙氏,只是可惜,竟是早逝了。”

徐谦一头雾水,心里说我爹娘跟你有个屁关系。

黄锦微微皱眉,继续笑呵呵地道:“这一次你整了那姓刘的,实在了却了咱家的一桩心事,这姓刘的太坏,宫里看他不顺眼的人太多。”

徐谦心里想:“想必是你看他不顺眼才是。”

黄锦道:“这一次请你来,实在冒昧,咱家鸠占鹊巢,这一次索性在这里当一次主人尽尽地主之谊,来,给徐相公上座、斟茶。”

王公公勾着身子对黄锦道:“不必麻烦其他人,奴婢去即可。”

平时不可一世的王公公对着黄锦,不但是谄媚到极点,甚至还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可是偏偏,黄锦的举止都带着一股子宽厚和爽快。

徐谦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勉强坐下,道了一声谢。

黄锦又道:“这一次请你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不知徐相公肯不肯?”

徐谦道:“公公若有差遣,学生尽力就是。”

黄锦叹道:“咱家承蒙皇上青睐,奉命整肃东厂,你也知道,这东厂在先帝时恶贯满盈,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皇上有意整肃,可是咱家在京师其实也是初来乍到,在安陆呆了十几年,突然就到了京师,脚跟都站不稳呢,没有帮手却是不成的。咱家素闻你爹是个能吏,因为换了籍,所以闲居在家,这样的人才留在家中岂不可惜?咱家嘛,只是个阉人,自然也不敢效仿刘使君三顾茅庐,却也存着爱才之心请令尊出山,进东厂公干。”

徐谦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请自己帮忙,简直就是给徐家送厚礼来的。他这老爷子不过四旬,正当壮年,每日呆在家里确实不是办法,他从前只是贱吏,可是居然有人请他去东厂。

东厂是什么?东厂那可是妥妥的皇家暴力机关,专治各种不服,不敢说在京师,至少在地方上,一个当差的也足以把许多六品、七品官员吓得大气不敢出,这要是在正德的时候,那更是威风八面,现在虽然是大不如前了一些,却也算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肥缺。

大手笔,绝对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一个肥缺,而且还是投其所好,施恩与人却又装作一副请求的姿态,面子、底子都给足了,以至于徐谦忍不住意动,对这个胖乎乎的太监,心里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太监好啊,太监比酸秀才好多了,人家这才叫真仗义。

徐谦正要扭捏几下,这黄锦却是板起脸来摇手道:“你不必拒绝,咱家这个人说话一向直爽,从不与人玩虚的,更不必说,咱家和你还是自己人,咱家是阉人,你是读书人,按理说应当水火不容,可是咱家就是看你和令尊顺眼,喜欢和你们打交道,你若是说什么客套话或是推辞,这就是不给咱家脸面了,这个忙,你定要帮了不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徐谦立即被这黄锦的糖衣炮弹打倒在地,再也不肯爬起来,笑吟吟地道:“那学生便代父亲却之不恭了。”

第八十九章:曙光

“总而言之,一个月之内,你爹就要启程进京,直接去东厂点卯,到时咱家会委以重任。自己人嘛,用起来放心,不是?就怕委屈了你,你毕竟是有功名的人,令尊在东厂公干,只怕对你未来有些牵连。”

明明送了大礼,居然还带着几分愧疚,这种人,俗称冤大头。不过徐谦觉得黄锦不会是冤大头这么简单,这个人实在太深谙人心了,让人与他打交道,就像吃了蜜糖一样。

关于对自己的影响,徐谦也不是没有顾虑,只是想到老爷子为了自己连铁饭碗都敢丢,拼着被族人指着鼻子骂也要孤注一掷,自己受一些影响,又算什么?

他连忙道:“公公客气,我爹何德何能如此受公公垂青?不过公公说的对,自家人嘛。”

黄锦大喜:“这便好,这便好,咱家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对了,令师好吗?”

令师……

只怕这才是黄锦真正关心的问题,徐谦道:“恩师身体健朗,赋闲在家享受娴雅之乐,自然是好。”

黄锦感慨道:“谢公当国十数年,上为天子效忠,下安黎民百姓,对我大明功不可没,便是皇上,至今也对他甚是怀念,屡屡对咱家说,内阁多几个谢公,他便可高枕无忧了。”

徐谦心里想:“皇帝当然怀念我家恩师,我家恩师又不是杨廷和,朝中遍布党羽,对皇帝指手画脚,连皇帝他爹的脸都敢打。”

黄锦又和蔼道:“这一次咱家是奉命到南京整肃江南各地镇守太监,其次呢,也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探望谢公。”

徐谦心里又想:“哪里是探望,是试探我恩师的态度才是真的,大臣在拉帮结派,皇帝也在拉帮结派,皇帝出不了宫,就全靠你们这些人四处打探动向了。”

黄锦微微一笑:“贤侄为何不说话?”

一句贤侄,差点没让徐谦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尼玛的还真能趁热打铁,一下子功夫就成了贤侄了,这样的人要是到后世去跑业务,那些业务精英只怕要泪流满面了。

“呃……”徐谦笑道:“我家恩师也经常想念皇上,虽在江湖,却也经常对学生说,皇上新近登基,高居庙堂之上,如履薄冰……”

他一面说,一面心里暗暗想:“恩师啊恩师,你可别怪我,我这做学生的,少不了代表你出去表态了。反正你拿我出去做挡箭牌,我便出去给你做代言人,两不相欠。”

不过黄锦未必会信徐谦的胡扯,不管信不信,他都表现出了深信不疑的样子,抚掌笑道:“谢公的忠心,咱家是知晓的。是了,听说你新近中了院试第一,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严师出高徒,好,很好,咱家还听说,你的文章还闹出了一些争议?”

像这种特务头子既然肯自己见面,只怕自己所有底细都已经被人家摸透了,徐谦也不隐瞒,道:“是有些争议,不过这种事很是常见,所以……”

黄锦道:“提学桂萼,此人嘛,连咱家都摸不透他,他点了你为院试第一,自也有他的道理,你的文章,咱家已经叫人去抄录一份了,咱家作为你的长辈,倒是想看看你的文章如何。”

黄锦要看徐谦的文章,倒是没有出乎徐谦预料之外,眼下杭州城里最大的事就是院试放榜,紧接着又惹来了杭州名士与自己这狂生的争议,而争议的目的无非就是考试的那篇文章而已,作为一个东厂,便是菜市的今年的菜价值几何都要搜集,这篇文章,自然要看看到底猫腻出在哪里。

不过黄锦当着徐谦的面说要看这篇文章,倒是很有开诚布公的意思,徐谦心里想:“但愿你看得懂八股文章,若是真看懂了,保准吓你一跳。”

正说着,外头有人禀报,道:“公公,徐公子的文章已经抄录来了。”

黄锦哈哈一笑,道:“正是说曹操,曹操便到,来,呈上来罢。”

文章落在了黄锦的手里,黄锦面带微笑,慢悠悠地道:“咱家在内书堂里读书的时候,对八股倒是略知一二,只是这八股文章弯弯绕绕,却总是作不出,越是如此,就越是佩服你们这些读书人,这八股文不但能作,还要作得好作得精,这却是不容易的。”

他又夸奖道:“你这破题很有些意思,难怪能名列第一……”他看到破题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双眉微微皱起来,等看到第三股时,他的浑身巨震,很快就捕捉到了院试里的政治意味。

黄锦一边看,一边笑呵呵地问:“这文章,可是徐公子写的?”

徐谦心里想:“这是废话,什么时候大明朝考试还可以请枪手了?”口里却道:“正是。”

黄锦眼睛眯起来,朝徐谦嘿嘿一笑,道:“这篇文章,都是徐公子的肺腑之词?”

徐谦想了想,道:“学生只是代圣人立言而已。”

黄锦先是愕然,随即大喜,拍案笑道:“不错,不错,是代人立言,圣人讲仁孝的嘛,孝在仁先,德在仁后,圣人的话自是字字珠玑,令后世之人受益匪浅。”

徐谦心里不禁有些捏把汗,方才的几句对谈还真有些危险,黄锦问他是不是他的肺腑之辞,徐谦若说这是自己的意思,固然黄锦和黄锦背后的人心里高兴,可是这事要是被人听去,只怕有人非要把自己往死里整了,于是徐谦便把圣人搬了出来,这不是他心中所想,而是圣人心中所想,这是圣人的意思,徐谦身为儒家子弟,想圣人之所想,这是理所应当。

至于圣人怎么想,就算别人不高兴,对徐谦提出反驳,那也是学术上的问题,徐谦最怕的就是有人用拳头解决问题,若只是跟他讨论学术,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再者,方才黄锦问出那句话的意思里未必没有试探徐谦的意思,以这黄锦的心机,想必不相信徐谦会写出这种深得他背后之人心思的文章来,那么是谁让徐谦这么做?

黄锦现在心中思量的也正是这个问题,他脸上仍然堆笑,却还是压抑住心中的狂喜,这一次他表面上是来督办裁撤江南各地镇守的事宜,其实真正的使命却是来试探某些人的态度,而现在……他的收获实在不小。

想想看,徐谦一个少年,以他现在的心智是不可能想得如此深远的,那么他的背后一定有个一眼看破了庙堂的人物在背后指点,徐谦的业师又是谢迁,那么这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且享有极高声誉的致仕学士的态度似乎已经有眉目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一向不太起眼的桂萼,平时黄锦对桂萼这个人关注得不多,毕竟一直以来,这个家伙都不算什么显要人物,这么一个家伙,突然有人将他调任江浙提学,随即又点了徐谦的文章为第一,而这篇文章,桂萼到底有没有看出玄机?假若此人看出了玄机,而又故意推徐谦为案首,这又意味着什么?

黄锦深吸一口气,他开始努力回忆起来,他依稀记得,从奏报里曾说桂萼有一个兄长在翰林院,而他这位兄长似乎又与吏部天官关系匪浅,黄锦压抑住心中狂喜,桂萼的背后是不是他的兄长,他的兄长背后又会是哪个?

表面上,似乎现在浮出水面的都是桂萼和徐谦这种不太起眼的人物,可是黄锦有预感,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他甚至预感到,在整个朝廷百官的内部似乎已经细微地产生了一丝裂痕,这裂痕并不明显,可是黄锦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第九十章:挖坑者死于坑

最后……黄锦长叹口气,抬眼看着徐谦,又露出了笑容,道:“这篇文章只怕这一两日就要流露出去,徐公子,咱家这人对待朋友一向赤诚,我直说了罢。文章一旦公布天下,许多人要倒霉了。”

徐谦故意惊愕,道:“哦?谁要倒霉?”

黄锦叹口气道:“你们读书人啊,就是这么喜欢绕弯子,罢罢罢……咱家也就不说这个,王公公,你且在这里招待徐公子,咱家有点事,万分紧急,需要去找人商量。”

他走向徐谦,拍拍徐谦的肩,很热络地道:“你放心,天塌下来,自然会有人顶着,你这文章既是惹祸的根子,可也极有可能是一场大富贵。”

抛下这么一句话,黄锦便急匆匆地走了。

王公公见黄锦一走,这才松了口气,抚摸着胸口,看了徐谦一眼,道:“徐老弟……”

徐谦苦笑,姓黄的叫他贤侄,这王公公立即就叫上他徐老弟了,而且叫得如此顺溜,倒像自己真成了他的老弟一样,太监果然是太监,做什么事都这般直截了当。

王公公继续道:“方才你答得很好,是了,你的文章里是什么?说句实在话,咱家侍奉黄公公也有些年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严肃。”

徐谦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其实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毕竟留了个心眼,倒不是对王公公有什么戒心,只是这种事解释起来太过琐碎,况且王公公是黄锦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王公公肯定屁颠屁颠地去打小报告的。

王公公也就不再深究了,想必方才站得累了,坐回椅上,道:“黄公公很是器重你,他言出必行,你爹的事,只怕过些时日就会有眉目,实话和你说罢,你爹只怕要走大运了。”

徐谦对老爷子的事还真有些上心,忍不住问:“这是为何?”

王公公正色道:“黄公公刚刚接手的东厂,你没听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吗?其实衙门也是一样,新官上任,从前的那些属官都是前任胡公公的人,黄公公怎么容得下?到时候肯定有人要倒霉,你爹是黄公公亲自保举进去的,自然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可惜哪,可惜你是读书人,否则父子一起进东厂,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徐谦的脸色直抽,我靠,父子两个一起去做狗腿子也算是佳话?这佳话也太不值钱了些吧?要不是实在没有别的路子可走,你当人家稀罕去做爪牙?

他干笑一声,又觉得自己笑得太不自然,只得假装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正在这时候,府里有人急匆匆地过来道:“王公公。黄公公有事要吩咐,命你立即去后园见他,事关重大,一刻都不能耽误。”

王公公刚刚轻松一下,听到这话,顿时让王公公打了个哆嗦,整个人神经紧绷得一刻也不敢怠慢,连忙对徐谦道:“请老弟在这里闲坐罢,我去去便来。”

说罢,竟是小跑着走了。

徐谦只是摇头,心里说,太监也未必有什么前途,当官的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做太监的是官大一级吓死人,看这王公公那紧张的样子,徐谦为他深深默哀。

不过想到老爷子有入东厂的机会,徐谦还是颇为兴奋,东厂这东西威慑实在太大,他甚至可以想象,老爷子摇身变成走狗爪牙的威风,徐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勉强挂了个忠良的牌子,不过也只有官方认可和徐谦经常拿来嘴上说说而已,真正的世家是不认可的,因此徐谦也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爪牙就爪牙,至于自己的前程,那是自己的事,真要有人来骂,骂骂又何妨?

徐谦胡思乱想了一阵,却又见一个王公公府上的人来了,这人徐谦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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