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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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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峰的战斗力还是很强悍的,其实在诏狱里,他百无聊赖,想的就是如何应对今日这件事,所以肚子里早就打好了腹稿,现在说出来,条理清晰,字字诛心,可谓犀利之极。

他甚至有了几分得意,本来他是被审的罪官,可是经过自己巧舌如簧,现在反倒他成了主审官员,徐谦反倒成了待罪之人。

徐谦并不去反驳汪峰,却是看向朱琦等人,道:“大人,汪峰明明是罪臣,现在在殿上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大人们难道不来制止吗?”

成章、杨康二人并不吭声,把目光别到一边。

朱琦面对徐谦的质问,却是淡漠地回答道:“既是御审,各抒己见也没什么不好,他能说,你也能说嘛。”

言外之意就是,人家压根就没有把汪峰当作罪臣,表面上主审们是秉公行事,可是心里终究还是偏向汪峰的。

徐谦顿时有些怒了,冷冷道:“这就不对了,现在又不是讨论经义文章,原来审问罪官,也是可以让他大放厥词,大人似乎有失公允了。”

朱琦老脸一红,却又恼羞成怒地道:“放肆,他可言,你也可以言,他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况且此案的关键之处在于如意坊是否如坊间流言所说,是收敛民财,讨好宫中,你好好回答便是,本官自会明辨是非。”

这时候,朝堂上已有不少人窃喜了,显然徐谦这厮不太会做人,居然得罪了主审,而且看徐谦的样子,似乎对汪峰的慷慨陈词一时也无计可施,此案能不能翻盘,就看接下来短短的一时半刻功夫了。

汪峰占了上风,顿时更加来了精神,冷冷一笑道:“罪官方才所言是这如意坊的第一条罪,而这如意坊第二条罪即是勾结商贾,一面讨好宫中,一面保障商贾地位,其中有几条更是骇人听闻,如意坊私设商会,又在商会在设官职若干,说什么商贾犯了罪,可以为其打官司,可以为他们沟通官府,诸位,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则商贾免不了趾高气昂,他们往往腰缠万贯,又有人为其保驾,一启此门,恐小人弃农逐利,而滥恶更甚。若是纵容下去,天下非要大乱不可。”

汪峰狠狠地瞪了徐谦一眼,咬牙切齿地道:“徐谦,你读的是圣贤书,想来也知晓商贾之害,可是你明知如此却还这般,这么看来,图谋不轨的不是老夫,而是你,你知法犯法,扰乱纲纪,该当何罪?”

第二百四十八章:逆转

这汪峰说到了兴头处,连脸色都红润起来,他森森地看向徐谦,心里不免得意地想:“小子,你还嫩着呢,老夫纵横官场数十年,饱读诗书更是四十载,就你这点水平也敢和老夫斗?今日不收拾你,我汪某人这么多日来的牢狱之苦岂不是白受了?”

汪峰的话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便是几个主审官员的心里也很是认同,都隐隐点头,暗中赞许。

与此同时,许多奚落的眼神看向徐谦,如今如他们所料,被告成了原告,而这证人如今却成了被告之人,事情的反复也只是在反手之间。

徐谦倒是显得不急不躁,越是这种场合,这种时候,他的表现就越是冷静,让那些成心看他笑话的人也觉得无趣。

徐谦的语气并不激昂,只是平淡地道:“汪大人说了这么多,那么学生要问,如何才叫报效国家?”

汪峰想都不多想,即回答道:“为政以德。”

他显然会错了意思,徐谦不得不提醒他,道:“学生所问的并非是官吏,而是寻常百姓,百姓要报效国家,应当如何?”

汪峰皱眉,随即道:“却也不难,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乡间有乡绅,府县有士绅,每至灾年必定有良善士绅协助官府赈济,若遇瘟疫,则有乡间乡老组织人力,熬制汤药。再有朝廷税粮,亦由本份乡绅代为收缴,这些事迹都可称之为报效国家。”

徐谦微微一笑,道:“那么学生又要问,此次河南大灾,大人所言的士绅、乡绅去了哪里?”

一个问题,却是将汪峰难倒了。

他的理论确实没有错,朝廷也一直是依靠士绅治理天下,因此才会有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说法,这个共治并不是说和皇帝平起平坐,而是大家各司其职,有些事由朝廷来管,有些权利则是下放给乡绅,让乡绅们来管。

只是理论归理论,徐谦却很欠抽的提出实际问题,这就让人汪峰难以作答了。

徐谦笑道:“既然如你所说,这天下有的是报国乡绅,却为何河南大灾,流民数以十万计,导致饿殍无数,路遗枯骨?莫非是乡绅们也受了灾?”

汪峰像是抓住了救命草,连连点头道:“不错,乡绅也受了灾,未必会有余粮……”

徐谦又笑了,道:“这就不对了,乡绅虽然受了灾,可是毕竟家境殷实,还不至于连一点施舍的口粮都拿不出,可见大人方才所言固然有几分道理,但也有许多荒谬之处,在学生看来,报效国家者并非只有士绅,农人耕种,工人做工,官人勤政,这都是报效国家。”

徐谦的话很是笼统,越是笼统的理论就越是难以让人反驳,汪峰一时语塞。

徐谦又道:“天下分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在学生看来,士绅若是有德,肯为国家分忧,那么自然算是报效国家。可要是商贾受了教化也肯为国分忧,自然也就可以报效国家了,自古以来,绅无常绅,百年前的士绅,今日未必不是破落户,因此学生窃以为,无论何人,又是什么身份,但凡肯报效国家的都可视之为绅,可是那些德行败坏、贪婪逐利之人纵是出身如何高贵,也逃不过一个贱字。汪大人觉得学生说得对吗?”

汪峰总感觉徐谦在绕弯子,好像在给自己挖坑,只是问到头上,他不得不答,只得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朝才对商贾令行禁止,皆是因为他们贪婪逐利、不知廉耻的缘故。”

汪峰转移话题的图谋却是失败了,徐谦连忙纠正道:“汪大人又错了,是否贪婪逐利、不知廉耻并不在于出身,而在于教化。那么学生再问一句汪大人,现在河南大灾,朝廷百愁莫展,平素的士绅、乡绅都不见了踪影,假若有人肯去协助官府赈济,那么这些人是否可称之为报效国家呢?”

这是一个根本就没有选择的问题,为了赈灾的事,整个朝廷都别想过个好年,况且这事儿实在太大,十几万灾民转变成了流民,到底饿死了多少人也只有天知道,在这个情况之下,若是有人去赈灾,你却说他们不是报效国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汪峰眯着眼,慢悠悠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谦正色道:“不想说什么,只是想汪大人老实回答这个问题,若有人肯为朝廷分忧,悬乎济世,这些人是否可称之为报效国家?”

汪峰犹豫了一下,勉强点头道:“这是自然。”

徐谦冷笑,声音变得高昂起来,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口中所说的下贱商贾偏偏带着大量财货、粮食前去河南,这些人算不算报效国家?”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轰得一下将汪峰的脑子炸得嗡嗡作响,汪峰难以置信,满是狐疑地道:“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假若证明这些商贾报效国家,那么自然也就可以证明如意坊于国有益,而汪峰抨击如意坊,言辞激烈,说他带着图谋和居心也不算是栽赃陷害,这也是汪峰震惊的原因。

徐谦叹口气,随即从袖中抽出一本簿子,拿在手里扬了扬,道:“这个簿子里登记的都是商贾们带着粮食、财货前去河南的账目,其中赈济的粮食有二十七万担,草药七百余斤,布匹三千九百匹,银钱四十九万六千两。除了赈济河南灾民,还有商贾已许诺重建,将新建学堂三十七处,修葺石桥、一百一十三个,修缮河堤十二处,除此之外还有道路、引水等等,不计其数。这些商贾早在半月之前就已在如意坊登记,会由如意坊派出专门人员检验他们的赈灾物资,赈济之物到了河南之后也会受如意坊专门人员督促,虽然可能会有一些错漏,也可能会有一些失当之处,不过想来大的纰漏应当不会发生,现在这些物资想来已经运抵了河南,诸位若是不信,等河南官府的奏报就是。”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官员一个个面如土色,震惊无比,其中有不少对于数字都是很敏感的人物,他们清楚地记得,这一次河南大灾,朝廷赈济的粮食也不过是十三万担而已,可是如意坊倒是好,居然一下子拿出了二十七万担,足足是朝廷的一倍之多,更骇人听闻的是,这些商贾居然还肯修葺学堂,修缮河堤,如此之多的物资,想想都觉得惊人。

在他们看来,商贾自是逐利贪婪,想从商贾手里抠出钱来,真比登天还难,每到灾年,商贾们不去哄抬物价、囤货居奇就算不错,今个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居然一个个跑去赈济,还如此积极?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问题就出在如意坊颁布的那个商会的举措上,其中所谓的优惠积分,可以通过做善事来积攒,若只是单纯上贡,想要获得一点积分的价值往往抵得上做善事赈灾的三五倍,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眼热于百户、总旗、小旗身份的商贾立即意识到,许多事宜早不宜迟,而眼下正好河南大灾,恰好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就如饥渴了不知多年的汉子,突然遇到了天上掉下林妹妹的好事,有人按捺不住,第一个出了手,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许多人趁着这个机会,索性一次性多积攒一些积分,甚至有人直接上万两银子拿出来购买所需物资,随即送往河南去。

商贾们其实未必是理智的动物,一旦有人起了头,其余人就和打抢一样,于是乎,无数的物资通过各种办法一起往河南涌去。

本来朝廷早就应该发现异常的,可是偏偏他们大多数时候对商贾都是不屑于顾,再加上许多人猜测这些人想来是运了货物去河南囤货居奇,高价发卖,像这样的事倒也是常见,因此关注的人委实不多。

现在徐谦将这簿子拿出来,所有人都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谦,接着有些人看向了汪峰,眼神之中流露出了对汪峰的同情。

其实最是震惊的是嘉靖,嘉靖原本只是抱着几分忐忑的心情听审,审到后来有点变味,他不由有些恼怒,显然对于几个主审很是不满,结果徐谦拿出了簿子,突然告诉他,河南的大灾怕是已经轻易解决,闹得朝廷几个月都不安生的问题已经无影无踪。

嘉靖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心下狂喜。

这就像一个人对某件重要的事束手无策,苦苦折腾了几个月之后,突然有人轻描淡写的告诉他,问题已经不再了,已经消失了,这个问题再也不会烦扰你,这种心情可想而知。

更何况徐谦的这个账簿猛地给了嘉靖一个启迪,这个启迪就是,只要如意坊还在,将来再有灾情,怕也再不会困扰朝廷,再也不会让朝廷几个月都不安生。

第二百四十九章:该出手时就出手

“大人。”徐谦看向朱琦,郑重其事地道:“如意坊虽也是一个买卖,可是旨在为国为民,上为君分忧,下为民解难,学生饱读圣贤之书,难道当真会被利益蒙了心智,一味追逐钱财?学生此举无非是为国为民而已,赤诚之心,天日可鉴!而这汪峰心怀叵测,对如意坊多有诋毁,对学生更是万般刁难,他堂堂顺天府尹不谋其政,反而卖弄直名,诬陷忠良,学生斗胆,是否可以说他尸位素餐?”

尸位素餐,换做后世的意思就是渎职。

现在徐谦连证据都拿了出来,虽然眼下只是一份簿子,可是谁敢在君前说谎?这可是欺君大罪,因此殿中诸人,谁也没有怀疑徐谦的诚信。

假若真是如此,说如意坊为国为民,协助朝廷赈济灾民,为国效忠这一条却是谁也反驳不了的。

朱琦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点头,正色道:“不错,堂堂顺天府尹诽谤忠良,多管闲事,这尸位素餐四字倒也契合。”

徐谦听罢,大受鼓舞,随即又道:“他身为顺天府尹一叶障目,颠倒是非黑白,指鹿为马,大人,学生以为,顺天府尹乃是京中百姓父母,既是父母大人,却不能体察下情,殊为无能,这无能二字,想来汪大人也当得起吧。”

朱琦苦笑,他觉得自己好像受了侮辱,仿佛主审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这个书生。

可是偏偏,人家有理有据,由浅入深,当着陛下当着百官的面,朱琦哪敢发作?此时竟成了应声虫,一边摆出威仪的架子,一面还得附和:“徐解元言之甚善,无能二字正是恰如其分。”

对于这件事的结果,大多数人都目瞪口呆,大家只想着把徐谦打成被告,好给宫里一个教训,谁知道这位徐解元如今却十足一副主审的姿态,明明如此,偏偏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斥责。

徐谦点点头,感言道:“想不到学生和朱大人竟有这么多共通点,大人与学生的理念如此契合,学生想什么,大人就想什么,所谓识英雄重英雄,今日得见大人,学生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朱琦哭笑不得,勉强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实在太过僵硬,以至于明明听到轻笑声,脸上却是一副哭丧的样子。

徐谦又继续道:“汪府尹既尸位素餐又是无能,可是现在,学生还要告他贪赃枉法。”

此言一出,又是举座哗然。

朱琦精神一振,道:“若是贪赃枉法,需有实证才好。”

徐谦连忙给他拍了个马屁,道:“学生得知像大人这样的人做了主审,以大人的明察秋毫,学生岂敢空穴来风?”他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卷宗,道:“这是锦衣卫暗中探查出来的消息,汪大人的管事已经提供了供词,也已经画押,汪家家产雄厚,单单现银就有七千余两,他家府邸亦是价值不菲,折银怕有三千两银子之多,单单这两个就是近万两银子,况且汪大人在老家,置地千亩,价值亦是不菲,徐谦斗胆要问,一个府尹,每年薪俸也不过纹银百两而已,刨去吃用,存下来的又有几何?可是这么多家资是从哪里来的?汪大人对商贾很是瞧不起,想来也不会指使家人行商,如此看来,除了是天上掉了金元宝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汪大人贪赃枉法,以公肥私。”

朱琦不禁心里感叹,论起罗织罪名,那些锦衣卫和这个举人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瞧瞧人家的活儿多精细?

朱琦正色道:“你这般一说,倒是颇为可疑,这贪渎之罪怕也跑不掉了。”

渎职、无能、贪渎,或许单独来说,这些罪名在这个时代并不算严重,可是三罪并罚,却也绝不是小事。

汪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的身躯微微颤抖,良久,才喊道:“大人,下官冤枉。大人切莫听信此人胡言乱语……”

一个绝望的人自然巴不得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那些誓要与他生死与共的同僚、故旧们却一个个不吭声了,已经传出消息,非要保他的大佬们似乎也都在装聋作哑,汪峰的体内有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他猛地意识到,这一次对方再不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收拾他,而是做足了功课,分明是要将他置之死地,绝望之下,汪峰几乎要崩溃了。

他大呼道:“徐谦,你身为读书人,当着御前竟敢胡言乱语,你……你……你这个贱役之后,你……”

徐谦怒了。

若是半年前,有人骂他贱役之后,或许他只会悄悄把这笔帐记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如今,他有了个锦衣卫的爹,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天天和一群锦衣卫厮混一起,哪里有这么好的脾气?

徐谦狠狠地道:“你再骂一句!”

汪峰已有些撕声揭底了,喝道:“你这狗才,就凭你就想掰倒老夫?哈哈……哈哈……”他居然笑出了眼泪,道:“老夫数十年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胆战心惊的经营才有今日,你这贱役之后……”

他骂到这里,突然不吱声了,因为他发现,徐谦居然飞快地冲向班中的一个大臣。

这个大臣,汪峰依稀记得是吏部的给事中,汪峰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心里说,老子骂你,你找人家做什么?

结果那御使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走,可惜徐谦毕竟年轻力壮,已是飞快到了他的跟前,伸出手来,朝他的手抓过去,御使正要大喊,却不知该喊非礼还是其他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似乎有自作多情之嫌,徐谦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木笏,这木笏乃是上朝时携带的工具,上头记录的是避免忘记的一些事项,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备忘录。

木笏乃是实木制成,分量不轻,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徐谦手握木笏,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折身冲到汪峰面前,高高扬起,狠狠落下,啪的一声,木笏砸在汪峰的额头,汪峰哀嚎,随即瘫在地上。

额头立即高肿起来,汪峰捂着头,不由大骂:“你……你好大的胆子,我乃……”

徐谦竟也不客气,抓着木笏,狠狠地往他头上猛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我?你再骂一句试试?”

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真正是把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国朝一百多年,除了因为土木堡而闹过一次殿中群殴,胆敢这样行凶的还真没有几个,徐谦的行为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更有意思的是,徐谦并非是直接一拳头砸过去,而是采取迂回战略,先到别处去寻趁手兵器,而后再返身杀回来,由此可以分析,这厮压根就不是盛怒之下动的手,而是虽然愤怒可同时脑中依然带着清明,是在思量之后才决心动手打人,否则一个愤怒到了极点的人,哪里还有心情去抢别人木笏去砸人。

可怕……太可怕了……

这厮明明居然在君前,思量再三之后才捋起袖子打人,此人要嘛是嚣张到极点,要嘛就是疯了!

砸了几下去,汪峰已是满头青肿,瘫在地上上气没了下气,而殿中的大臣却依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来。

嘉靖的眼眸微微眯起来,作壁上观,他分明感觉到,杨廷和满是怒容地看了自己一眼,这意思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出面制止,可是嘉靖却是动都没动弹一下,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放肆,真是放肆,徐谦,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能撒泼的地方吗?”最先反应的自是杨廷和,杨廷和自知大势已去,心里不但觉得可惜,老脸本就有点挂不住,此时又见徐谦行凶,更是勃然大怒,忍不住站出来呵斥。

杨廷和一声大喊,倒是让朱琦回过味来,他可是主审,现在陛下不说话,意思就是说,眼下暂时这殿里头做主的是他,现在在自己做主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可怎么了得?无论汪峰犯了什么罪,毕竟汪峰现在还是官身,在殿中殴打大臣,不但不像话,用丧心病狂四字来形容才更贴切。

“大胆,真是岂有此理……”朱琦拍案制止,口里大呼:“来人,来人,将这行凶恶徒拿下。”

结果却是一个上前的人都没有,外头的禁卫倒是看到了,可问题在于没有陛下开口,他们不敢入殿,而这殿中的大臣,让他们动嘴皮子或许可以,可是让他们上前去拉架,他们实在没这本事。

“徐谦,你太放肆了,你已经闯了弥天大祸,还不快快住手,否则……”

朱琦说到否则的时候,徐谦已是站起来,狠狠踢了一脚地上一动不动的汪峰,汪峰显然已经昏厥过去,徐谦一脚踹住他的腰,又将他踢醒,只是他数十年宦海,谁敢动手殴打他?现在被揍一顿,便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痛,口里发出傻猪似得嚎叫,随即悲戚的道:“朝殿中殴打朝廷命官……姓徐的……你死定了。”

第二百五十章:太岁头上动土

像徐谦这样的恶行,耸人听闻不说,而且还胆大到了极点。

可问题就在于,这虽是大罪,可到底是什么罪,大家又说不上来。

制定律法的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人敢在御前行凶。可见太祖皇帝他老人家还是缺乏些想象力,制定制度的时候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当然,若是真要挂靠,说徐谦是欺君罔上也不为过,只是欺君这东西,最重要的是皇帝怎么说,欺君之罪毕竟不是有司说有就有,至少还得有当事人的感受,若是天子说没有,你又能如何?

此时的嘉靖默不作声,脸色深沉无比,徐谦的举动先是让他有些不解,毕竟这厮一向精明,怎么突然就胆大包天了呢?可是旋即,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目光更加幽邃深沉,他抿了抿嘴,莞尔一笑,这些不经意的神情变化,并没有被人察觉,不过他不做声,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朱琦感到压力很大,因为他是主审,出了事,终究是他负责,但汪峰毕竟是朝廷命官,虽然列出罪名,毕竟还没有定罪,没有定罪,就是官身,况且在御前闹出这种事,也显得他无能。

现在他就算想和稀泥,怕也不成,将这些事当作没有看见,大臣们肯定要闹,说他有失公允,可是干涉这件事,一时又找不到罪名,其实只要天子配合,龙颜大怒,这罪名倒是好找,问题就出在天子并不配合,压力甚大的朱琦不得不咳嗽一声,朗声道:“徐谦,你知罪吗?殿堂之上殴打朝廷命官,如此君前失仪,咆哮御前,前所未见,本官若是不治你君前失仪之罪……”

他好歹想出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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