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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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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在第一助手财前的协助下,谨慎地进行着每一项作业。
    完成了胸腔皮肤的缝合作业,东将针线向上挑起打结后,财前立刻递上剪刀,剪断了缝线。
    “手术结束! ”
    东以威严的声音宣布结束这场为时4 个半小时的大手术。第二、第三助手取下了盖在患者身上的白布,测量他的脉搏和呼吸。
    “先送进恢复室,充分观察术后全身的状态后,再送回病房。”
    东一说完,患者立刻被推出手术室,护士长走到东的身后,帮他脱下手术衣。
    财前一边脱下手术衣,一边向东鞠躬道:“教授,今天这台手术中,您的淋巴腺廓清技术让我大开眼界! ”
    “谢谢你担任我的第一助手,辛苦了。”
    63岁的东脸上露出极度的疲态,但也流露出成功完成长达4 个半小时的困难手术后产生的满足感。
    “我去冲个澡。”
    东在脱下手术衣后,半裸地走进浴室。财前也走进隔壁的浴室,用肥皂洗去手腕和脖子上的血迹,脑袋里却不停思索着——从东的好心情中,很难判断他究竟是否发现佃他们去过金泽的事,或是虽然已经发现,却故意不动声色。
    走出浴室,东一脸神清气爽地穿上新浆洗的白袍。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他看着更衣室隔壁的休息室问道。
    “是,遵命。”
    这是白5 天前的教授选举以来,财前第一次和东交谈,彼此的神态都有点儿不太自然。
    “肺外科手术在血管的处理上,需要不同于消化道外科的精密技巧,教授漂亮的操刀技术令我感佩之至。”
    “有值得你参考的地方当然好,今天这种由你担任我的第一助手的大手术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东喝了一口护士端来的咖啡,润了润喉:“财前,最近医局有没有什么事? ”
    “没什么特别的事,您有什么指教吗? ”财前端着喝了一半的咖啡,手悬在空中。
    “是吗? 没什么事吗? ”东上下打量了一下财前的脸,“最近没有看到佃和安西,他们去了哪里? ”
    “佃君和安西君请病假了。”
    “病人竟然会去金泽,闯进菊川家,劝说他辞退教授候选人吗? ”
    东出其不意地击中了财前的要害。财前努力掩饰内心的慌乱,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有这种荒唐的事? 会不会搞错了? ”
    “你也觉得不可能吗? 一开始,当有人告诉我时,我也以为搞错了,但我在打电话问了菊川先生后,才知道确有其事! 而且,他们是去他家表明反对外来教授、支持财前副教授的态度的! 当然,我跟你提这件事的意思,并不是说你和这件事有关。”
    他不经意的一番话,似乎暗示财前和此事有牵连。
    “会让人产生这样的误解,我是最大的受害者。首先,我身处监督医局的责任,又处于和菊川先生竞争的立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你是当事人,再加上你身负监督医局的责任,我相信你不可能允许他们做出这种卑劣的事。但惟一让我无法谅解的是,你受到医局员如此敬爱和全面支持,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这种不平静的气氛,实在让我无法接受……”
    东端详着财前,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
    “您这么说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从教授选举的第二天开始,医局内就杀气腾腾,虽然这些话我不太愿意自己来说,但教授您不推荐本校的副教授,反而推举其他学校的候选人,致使医局全体同仁团结一致地对我表示同情。大家都很意气用事,有些人义愤填膺地准备直接向教授会抗议,也有人和校友会联系,说要向医学部长递交抗议书,您不知道我费了多少苦心,才好不容易平息这些骚动。我一直告诉他们,在这个紧要关头,无论发生任何事,不仅对我,也会对菊川先生造成很大的困扰。我根本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跑到金泽去……”
    “看来,医局员把我的弃权解读成对你的否定了。但他们想错了,我并没有全面否定你,只是因为不忍目睹你和葛西君自相残杀而弃权的。对于菊川候选人,我只是以公平的态度肯定他在学术方面已经受到公认的成就。所以,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医局员都应该以公平的态度接受我的弃权。”
    财前沉默了片刻,随即闪烁出精悍的眼神:“即使我能够照单全收,医局员也未必会轻易相信。虽然我已经尽力安抚,但正如您所说的,医局员佃和安西还是做出这种冲到金泽的举动,想必他们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佃他们的心情正是目前全体医局员的心情写照,所以,即使我将您的意见转达给他们,我也不认为他们会相信。”
    财前的话中,隐约透露出无视东存在的不敬之意。东立刻变了脸。
    “你说话小心点儿! 我还是第一外科的现任教授,第一外科的医局员怎么可能不乖乖听主任教授的话? 难道他们已经不把即将卸任的教授的命令放在眼里,反而开始贯彻身为副教授的你的命令了? ”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财前的态度中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镇定。
    “算了,我就是看不惯你的这种个性。我之前也告诉过你,教授的医术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具备足以胜任研究室负责人的人品,并不是只要当上教授就万事大吉了! 身为浪速大学的教授,必须同时成为日本外科医学界的表率。所以,你最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如果你在这件事上问心有愧,即使靠这种卑劣的手段当上了教授,纵然本校可以容忍,但外科学界是无法容忍的! 我只想借此机会特别提醒你。”
    东是外科学会的理事之一,此话似乎在暗示,不排除阻挠财前进入外科学界的可能性。
    “谢谢您的忠告。我做事坦荡荡,况且,我希望能够凭自己的实力在教授选举中获胜。”虽然语气十分恭敬,却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是吗? 希望你打一场漂亮的仗,距离决选投票只剩两天了,我和你的师生情谊应该也到此为止了。”说完,东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哈迪盖酒吧的包厢内,皮肤科的乾、小儿科的河合分坐在整形外科野坂教授的两侧,三位教授正窃窃私语着,似乎怕隔墙有耳。
    皮肤科乾教授坚定地主张在财前和菊川的决选投票中,必须投菊川一票,小儿科河合教授却有支持财前的迹象,但野坂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意见。在那场最后决定由财前、菊川决一胜负的教授选举会的当天晚上,第二外科的今津曾拜托他支持菊川。翌日,他又接受了妇产科叶山教授希望他支持财前的请托,并收下了医师协会岩田硬塞给他的钱。昨天,今津又转达了东都大学船尾教授的口信。当然,在他们面前,野坂绝口不提这些事。
    皮肤科的乾打着领结,一身潇洒的装扮,他拿起装着威士忌的酒杯。
    “我们医局的人听到第一外科的佃等人去金泽的事时,还以为是教授选举中常见的恶意抹黑,没想到真有其事! 刚才我离开医院时,今津教授告诉我,金泽大学医学部的人听到菊川教授的报告后,群情激愤,金泽大学的医学部长准备向浪速大学递交抗议书,事态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乾对财前没有好感,添油加醋地转述了今津夸张的说辞。
    “喔,如果这件事属实,可见他们也豁出去了。”
    野坂听他们提到佃等人去金泽的事时,故意面带错愕地搭腔。
    乾立刻说道:“一定是财前在背后操控的,他肯定以‘一旦我当上了教授,保证你们前途无量’之类的话作为诱饵了,财前这种人,最会来这一套了。”
    “但做这种卑劣的行为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而且,今天我还看到他人高马大的身躯像平时一样,堂而皇之地走在走廊正中央呢。”小儿科的河合似乎并不相信是财前的煽动。乾松了松领结。
    “那当然,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是他指使的,他当然可以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即使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是他煽动的,教授选举不同于一般的选举,不适用普通选举法的罚则,寡廉鲜耻的家伙还可以为所欲为。刚才,听今津教授说,佃和安西刚好请病假休息,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也难怪东教授对财前一筹莫展,只好积极地支持外校的菊川候选人,我真的很同情东教授。”
    乾继续夸大其词地数落着财前。
    “我们在决选投票时,到底该怎么表态? ”野坂问道。
    乾立刻以责问的口气问道:“野坂,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我们之所以会支持葛西,不仅是想为校内革新派打好基础,更因为我们彻底否定财前这个人,不是吗? 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出尔反尔,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
    听他这么一说,野坂抬起已经被酒气醺得通红的黝黑四方脸。
    “你说得虽然没错,但我们当初可以以推举本校的葛西君作为借口,但在葛西君落败后,要从财前和菊川中二选一的话,不知道基础组的4 位教授打算怎么做? ”
    野坂以基础组的教授作为挡箭牌含糊其辞。
    “他们已经没问题了,今天早晨,血清学的冈教授很难得地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详细询问了菊川候选人在学术上的成就后,还问我反对财前的基本方针应该不会改变吧……况且,冈教授可以整合基础组的4 张选票。”
    乾的话让野坂提高了警觉。
    “喔,冈教授曾经向你打听这些,那就是说,基础组的4 位教授都会支持学者型的菊川。”
    他若有所思地说着,小儿科的河合插了嘴。
    “即使血清学的冈教授支持菊川,也不知道基础组的4 张选票是否都支持菊川。
    更重要的是,我们革新派的7 票是决定这次决选投票胜负的关键,所以受到校内很大的关注,无论支持哪一方,都需要慎重地判断情势。不仅要考虑财前、菊川哪一方会当选,更要充分考虑到教授选举结束后的校内情况,并在此基础上决定支持哪一方。”
    河合提出了慎重而稳妥的意见,野坂接着说:“那当然。从我们革新派原本的立场来说,必须击败和鹈饲医学部长联手的财前,全力支持菊川。但我们无法预料,即使我们支持菊川,菊川支持派是不是就会加入我们这一派? 这么一来,我们支持菊川的动机就变成只是为了反对财前,不仅如此,到时候我们还可能因为身为本校的教授,却帮外来教授抬轿而遭到冷落。所以,我们必须充分考虑是否有必要为了支持菊川而动摇我们自己在校内的地位。”
    野坂说得冠冕堂皇。小儿科的河合说:“问题就在这里。所以,我觉得最可靠的方法就是和鹈饲医学部长谈好条件,改为支持财前。”
    正当河合附和着野坂,乾却摇了摇手,反对河合的意见:“你们错了。如果我们支持财前派,永远都会被鹈饲派踩在脚下,沦为无足轻重的角色。那还不如支持菊川,靠我们的选票,让菊川当选教授,这样的做法更有甜头。虽然在临床组只有今津教授和第三内科的筑冈教授支持菊川,但甜头就在于基础组的大部分教授都支持他。反正临床组已经被鹈饲掌握了,如果我们和基础组联合,把基础组拉入我们的阵营,就可以以此为据点扩大我们的势力,你们不认为这种战术更有前瞻性吗? ”
    “对,这也是一种方法。”野坂赞同地点了点头。
    “野坂! 你刚才就点头说河合的意见有道理,又说我的意见也很好,一直犹豫不决的,重要的是你自己认为到底该怎么办? ”乾一副诘问的口气。
    “你问我的意思吗? ”野坂的语气慢吞吞的,“你们双方的意见我都不同意。”
    “难道你想投废票吗? ”
    野坂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浪费这么宝贵的一票? 我认为应该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情势到底对哪一方有利,在决选投票的前一天再来决定该投哪一方。连劝退外校候选人的事件都发生了,可见很难预测这次教授选举的胜负。而且,这次选举胜败将重新划分医学部的势力版图。如果财前胜出,鹈饲派在医学部的地位将更加牢不可破;如果是菊川胜出,就会对鹈饲派产生极大的震撼。大河内、今津将会联手形成一股新势力。目前的形势还很不明朗,何必现在急着决定要支持哪一方? 我认为,无论财前或菊川两派的任何一方来向我们拜托,目前都先答应下来,在重要关头再做出当机立断的决定,这才是最安全、最聪明的方法。我相信,当我们采取这种对策时,基础组的4 位教授也会向我们靠拢。”
    “但是,同时答应双方,并且在看到情势对某一方不利时,立刻投向另一方,这样的做法在信用和道义上会不会……”河合显得犹豫不决了。
    “在教授选举中,这种事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许多人在答应投对方一票后,却改投另一方,在对方落选时,还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参加安抚会,拼命对落选的当事人说:‘太遗憾了! 太遗憾了! ”’野坂说得理所当然,其实,他在心里另有盘算:如果财前获胜,就可以把财前派交付的70万拿来分一分;相反,如果菊川获胜,就归还那70万,接受今津提议的整形外科学会理事一职。
    财前正带着4 位助理进行副教授会诊,暖气十分充足的新馆头等病房的会诊已经结束,一行人正朝一般病房的方向走去。
    “财前医生——”
    一个护士从后面追了上来。
    “有什么事吗? ”
    “对不起,打扰您的会诊了。刚才鹈饲教授打电话到办公室,请您去医学部长办公室一下,要怎么回复他? ”护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鹈饲医学部长吗? 你告诉他,我立刻去拜访。”
    财前内心有点纳闷,不知道部长所为何来。他转头吩咐助理先去整理病历,说等一下再去一般病房会诊,然后便快步下楼,穿越宽敞的中庭,走向对面的医学部。
    走在中庭时,财前思忖着,鹈饲应该是为了两天后教授选举决选投票的事找他吧。鹈饲医学部长向来小心谨慎,这次更是几乎到了怯懦的地步。他把与选举相关的工作都交由妇产科的叶山教授处理,从不站在第一线,一向躲在背后发号施令,如今会直接找上身为候选人的自己,想必是非同小可的要事。想到这里,财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来到医学部长办公室前,财前整了整白袍的领子,轻轻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我是财前,我来了。感谢您在各方面的照顾。”
    因为场合的关系,他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将肥胖身躯埋在主管椅中的鹈饲医学部长恭敬地鞠了一躬。鹈饲一言不发地看着财前。
    “请问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财前态度恭敬地询问道。
    “当然是有事才会找你,你可真是闯了大祸! ”
    “请问是什么事? ”
    “你问我什么事? 难道还要我说吗? 在我出差时,第一外科有两位职员跑去金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财前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对不起,都怪我太疏忽了。昨天,在两名当事人告诉我之前,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财前一改刚才在东面前的死不认账的态度,坦率地承认了这件事。
    “对不起? 疏忽? 少用这种话来敷衍我! ”鹈饲厉声呵斥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听说,是你煽动他们的! ”
    他甩着手,在房间内大步走来走去,眼睛始终瞪着财前,财前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不,根本没有人煽动他们。我听佃和安西说,他们的行为反映了医局全体员工的意见,他们对自己研究室的副教授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遭到现任教授的排斥感到义愤填膺,表示要用实际行动支持副教授升格为教授。他们只是希望菊川先生能够了解医局内的这些实际情况,所以,才会在大雪纷飞中赶去金泽。菊川先生也十分理解他们的想法,说能够体谅他们的心情,还说当初并不是自己要积极争取浪速大学的教授一职的,希望自己的退出使事情能够圆满收场。”
    听了财前的说明,一直在房间里绕圈子的鹈饲停下了脚步。
    “难道你会相信这些话吗? 即使菊川候选人本身真的这么想,支持他的人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今天早上,东教授打电话来,说有急事要找我商量,我们刚才长谈了足足两个小时。东教授说,第一外科的职员竟然试图强行逼退外校的竞争对手,这种丑闻已经严重伤害了浪速大学教授选举的公正形象。因此,他认为事件的当事人、身为第一外科研究室负责人的自己以及身负监督医局职责的财前副教授,都应该负起应有的责任。你也知道,他提出这种要求,是想把一直支持你的我逼入绝境,陷你于不义,你们的轻率行为让我苦心经营、周密策划的一切全都泡汤了! ”
    鹈饲激动地吼着,似乎想要将压抑已久的怒气一吐为快。
    “无论您怎么骂我,我都欣然接受。只是希望您可以了解,佃等人的行动完全是出于一片爱校心,只是因为年轻气盛,希望由本校的人来担任第一外科教授的愿望太强烈才发生的,绝对不是不把教授会的投票放在眼里的妄为。这次发生这样的事,全怪我忽略了医局员的情绪,没有做好安抚工作,我愿意负起所有的责任。”
    财前低下了头。
    “现在那两位助理去金泽的事不是问题,而是这件事会对决选投票产生多大的影响。菊川派会反向利用去金泽的事,在校内大肆宣传,如果传到基础组大河内教授的耳朵里,大河内教授很可能利用这件事去游说上次投票支持你的基础组教授,使基础组的票完全倒向菊川,你知道这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吗? 我身为浪速大学医学部长,也必须在医学界站稳脚跟,一旦这次问题变得有那么严重,即使我想要支持你,也不得不放弃了。”
    财前的脸渐渐变得苍白:“教授,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还不都是因为你的疏忽,才会在离决选投票只有两天时,发生这种陷自己于绝境的事! ”鹈饲红着脖子,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站在财前的面前。
    走出医学部长办公室,财前打电话给正在等他会诊的助理,表示临时有急事,一般病房的会诊延到明天,然后,踏上通往旧馆屋顶的楼梯。
    沿着昏暗而空无一人的楼梯来到屋顶,二月上旬的刺骨寒风吹来,灰色的天空沉重地压在头顶。
    财前任凭寒风将白袍吹得哗啦作响,站在屋顶向下眺望。堂岛川一片冰冷,即将结冰的河面泛着涟漪,两岸枯叶落尽的一整排树上,尖锐的树枝像铁丝般张牙舞爪。财前看着眼前如此冰冷的景象,刚才在病房会诊时的满怀自信和坚强逐渐崩溃,阵阵忐忑在内心翻腾。他完全没有想到,佃等人去金泽的事会传到鹈饲医学部长的耳朵,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陷入这样一个让人绝望的泥沼。原本还以为可以利用佃等人的年轻气盛,只要趁胜追击,就可以稳操胜券,没想到这件事很可能就成为自己的败因! 他努力地想驱走这份令人战栗的不安,环视四周,看到位于屋顶角落的温室。他走了过去,推开了门,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这个温室已是虚有其名,枯草已经在温水中泡烂了,几乎无法分辨花形的花瓣像尸骸一样掉落在地上。财前看着尸骸般的花瓣,心底浮现出一种不祥之兆。庆子曾几何时说过的一句话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如果你不懂得利用里见副教授这种人,就无法获胜——庆子不经意的一句话,顿时让财前的心苏醒了。
    财前走出温室,迈下楼梯,朝第一内科的研究室走去。这个时间,下午的门诊和住院病人的会诊都已经结束,里见一定在研究室里。
    推开研究室的门走了进去,两侧的棚架上摆满了化学实验用的试管和试剂瓶,里见正坐在桌前专心敲着计算器。
    “你现在有时间吗? ”
    听到他的声音,里见才发现有人进来,立刻转过头来。
    “原来是财前,我正在计算癌症反应的阳性率,可不可以晚一点再来找我? ”
    “我有很紧急的事要找你谈。”财前一脸苦恼的样子。
    “那,你先去隔壁等我一下,我先把这一部分算好。”
    说完,里见再度埋首于计算器前,又敲起了按键。财前只好走进隔壁的动物实验室。一阵刺鼻的动物异味迎面扑来,原来是实验用的动物饲养箱里养了好几只白老鼠。财前把一张靠背已经摇摇欲坠的椅子靠在墙边,无力地坐了下来。
    这一阵子,财前为教授选举的事伤透了脑筋。刚才,鹈饲医学部长又撂下狠话,说什么如果情势不对的话,即使想要推举自己也不得不放弃。想到自己把所有的一切当作赌注,一路走来的辛苦很可能以失败告终,财前的内心就充满极度的不安。此时此刻,他再度深切地体会到,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远离这一切、默默地投入自己研究的里见有着天壤之别,但也同时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儿发现里见的重要性。在这之前,财前做梦也没有想到,像里见这种被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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