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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为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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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什么需要谈的了,庄玉贤刚想起身离开,贺媛却进了屋里。她看了庄玉贤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然后把盒子里的药碗递给柳云卿,道:“该是喝药的时候了。”
柳云卿一连几日如此,所以已经习惯,端起碗便喝干净了。可是把碗递给贺媛的时候,却见贺媛流鼻血了。
“贺媛,你流鼻血了。”他说着从袖中抽出手绢递给贺媛。贺媛赶紧接过堵住了鼻子,去并未说什么。
“是这几日上火了?”柳云卿并不知道原因,也未作他想,贺媛便也不否认,端着盒子转身出了门。
可是刚出门她便站不住了,她死死靠在墙上,眼前都黑了。这些日子她每日都要放出这样一碗血,加上吃的药那样烈,情况便更是雪上加霜。
她缓了一会儿便想起身离开,谁知刚刚站起晕眩感便又向她袭来,她只觉浑身都是轻飘飘的,脑中轰鸣烦乱,眼看便要跌倒,却是有一人伸手从后面扶住了她。
她死死抓住那人的手,又过了许久才总算是能站住了,她回头一看,却是庄玉贤。
“我看你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治不好柳云卿的病,还白白浪费了我的洒金大驳骨。”他微微笑着,却似乎并不是心疼什么洒金大驳骨的样子。
贺媛脸色有些冷,只瞪了庄玉贤一眼便往外走。
“哎,你怎么这样,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用了我的药,怎么反而像是不认识我似的。”庄玉贤也跟着贺媛往外走,甚是招人烦。
贺媛愤愤回头看了他一眼,咬着牙道:“你这次想要什么香?”
此话一出,庄玉贤哪里还敢放肆,退后了好几步才道:“什么香都……都不用了,我这不就是关心你么,至于这样对我么?”
贺媛不再理他,快步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庄玉贤撇了撇嘴,既无奈又无辜。
*
现在是半夜,棠于意他们已经到了同安的地界,想来天未亮便能到孟府了。此时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周围都是白皑皑的积雪,三匹疲惫不堪的马在路上奔驰。
越接近孟家,棠于意心中便越不安。痨瘵,他有办法能治好吗?
天渐渐亮了起来,而孟府已经就在眼前。棠于意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他用颤抖的手敲了敲门,很快门内便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谁啊?”
“我,棠于意。”
“啊!是姑爷。”门内的人惊呼一声,急忙打开了门,一见的确是棠于意,便惊喜地呼喊了起来:“姑爷回来啦!姑爷回来啦!”
棠于意快步进了门,几乎是飞奔到了丹霞苑。一进院子便见孟华笙的屋内亮着灯,而缇萦守在门口。
缇萦见是棠于意回来了,也是十分意外:“您回来了!”
棠于意点了下头,便冲进了屋子里。屋子里有连翘的味道,而孟华笙躺在不远处的床上。他快走两步,便看见了孟华笙的脸。苍白消瘦。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在发烧。许是响声惊动了她,她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华笙,我回来了。”

阿芙蓉

45。
孟华笙只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有棠于意。她并没有坚持很长时间;便又昏睡过去;只是手却是紧紧握着棠于意的手。
棠于意探了脉,脉沉数;他看了看孟华笙的脸色,又知道她睡梦中盗汗;身体发热,都是痨瘵的病症。
“咳血了吗,可会午后发热?”棠于意问身后站着的缇萦。
“是,咳血了,每日午后也都烧得厉害。”
棠于意知道;这便是痨瘵没有错了。凡是痨瘵之人;病至大便泄泻;则必死矣。若不泻能食,尚堪任药攻治,故可痊也。孟华笙如今的状况应该只差一步,若是救治及时,他还是有机会的。
形势不容他有片刻的犹疑,他立刻写了两张药方交给缇萦,一张用来煮药汤沐浴用,另一张去熬药,二者齐下,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现在孟华笙虽然在发烧,烧得却并不厉害,所以热不甚人弱,宜用黄鳖甲散。可是要先把体内的邪风祛除才行,所以要用药浴。
不多时药便煎好了,棠于意用勺子喂孟华笙,可是孟华笙却不太配合,一直在躲。棠于意无法,只得用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把药悉数灌进了她的嘴里。
那药很苦,即便孟华笙早已经不怕苦还是苦得哼了一声。棠于意赶紧把准备好的水喂给她,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
此时药浴用的汤药也已经准备好了,棠于意让伏碧和缇萦将孟华笙的衣服脱掉,让她坐进浴桶中,而他则是站在屏风的后面。
开始时孟华笙还是很安静的,谁知刚泡了半个时辰她便有些挣扎,似乎不想在浴桶里呆,双手紧紧抓着桶沿想要爬出来。
“姑爷,小姐似乎想要出来。”伏碧急忙按住孟华笙的肩膀。
“现在正是最重要的时候,体内的邪气正往外走,千万不能让她出来,一定要按住!”浴桶里放了阿芙蓉,药气从体表行至全身经络,这自然是极为难受的,可是绝不可以让孟华笙出来,否则前功尽弃。
孟华笙挣扎得更激烈了,她拉住伏碧的手想要往外爬,缇萦赶紧去拉她的手。孟华笙很快便被制住,她挣不开,又难受,牙齿死死地咬在了一起。
“姑爷……”缇萦声音有些抖:“小姐哭了。”
棠于意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能想象道孟华笙的样子,他甚至能感觉到孟华笙现在的无助,就像那年他看见她蹲在街上哭的时候。他转身走出了屏风,目光温和。
“你们再去烧几桶药汤送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便转身出了屋。没有人钳制孟华笙了,她便立刻想要爬出来,只是这一次依旧未能如愿。
棠于意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中衣,然后也走进了浴桶之中。浴桶虽然大,可是已经注满了药汤,棠于意进去之后便有些许药汤洒了出来。他立刻伸手抓住孟华笙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用双臂死死锁住了她。
孟华笙还在挣扎,可是总归是挣不开棠于意的,只能哼哼唧唧地耍脾气。棠于意用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肩膀处休息。
这样过了一会儿,孟华笙似乎是又昏睡了过去,十分乖巧地趴在棠于意的肩上,听话得很。
“华笙,你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放心。”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嘴唇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肩膀,因着连着几日风餐露宿,因着一路以来都没有停歇的担忧,因着这滚烫难忍的药汤,他的脸色有些疲倦,只不过他的眼睛那样黑那样亮,又让人觉得这个男子是值得依靠的。
伏碧和缇萦又换了几遍药汤,天便渐渐亮了起来。这期间孟华笙没有再闹腾,只是乖乖由着棠于意摆弄,十分乖巧。棠于意实在太疲倦,靠着木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药汤已经有些凉了,他唤了伏碧缇萦进屋给孟华笙穿衣,自己也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又立刻又给孟华笙把脉。
只是脉象依旧微弱,还不知到午后会怎么样,他刚提笔要写药方,门外却传来了刘妈的声音。
“姑爷,老夫人请您去荣寿苑。”
棠于意皱了皱眉,并未应声,只一心一意地写着药方。
谁知刘妈又在外面喊道:“姑爷,老夫人请您马上过去!”
刘妈也许因着怕孟华笙,所以一并怕了棠于意,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孟华笙已经病得不省人事,刘妈自然不会再怕。她正要上前开门,门却忽然开了,门内站了个丫鬟,正是前些日子进府的缇萦。
可是刘妈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想要伸手去拉缇萦,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她的身体动不了了。刘妈吓得不轻,发出“啊啊”的声音,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棠于意把写好的药方给了伏碧,然后才起身出了门,他看了刘妈一眼:“还不带路。”
刘妈以为自己说不出话来,谁知此时竟然忽然能说话了,而且身体又能动了,一切是这样突然,让她觉得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荣寿苑依旧同棠于意离开时一样富丽,而且刚刚漆过的门柱还散发着漆油的味道。
三夫人正在陪孟老夫人用早膳,大厅里十分安静。孟老夫人见棠于意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身道:“你是昨晚回来的?”
“是,在永兴听到了华笙病重的消息,所以便赶回来了。”
孟老夫人眉头一皱:“听说?听谁说的?”
棠于意面色自然,道:“永兴柳家少主柳云卿处,他亲口所说。”
孟老夫人一惊:“他如何知道,我早已封闭了消息,怎么会传到永兴去?”
“于意听了消息便赶了回来,所以未曾细问柳云卿。”
孟老夫人硬是咽下了质疑,问道:“你回来了,永兴要怎么办?”
“庄玉贤在永兴,况且永兴的事情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所以应该没有大碍。”
“这么说永兴很快便是孟家的了?”
“是。”
孟老夫人脸色高兴了许多,询问道:“华笙如何了,徐先生是同安有名的大夫,先前是让他去给华笙瞧病的,痨瘵是会传染的,我便也一直没去丹霞苑。”
棠于意嘴角微弯,只是眼中却现出几丝不屑厌恶来:“于意会尽力医好华笙的。”
“好,这便好,你快些回去照顾华笙罢。”孟老夫人并不知道孟华笙已经是徘徊在生死边缘了,或者说她知道,可是只要孟华笙没有死,她便是不相信的。她让棠于意离开也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她要快些喝预防痨瘵的汤药,免得自己也染了病才是。
棠于意出了荣寿苑,却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在阳光阴影中的繁复花纹,雕廊画壁,却始终是冰冷的,里面住着的人是没有心的,是狠毒的,即便是对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样。
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开。很快便会结束了,很快。
他回到丹霞苑的时候,孟华笙还昏睡着,伏碧一直守在旁边,棠于意叫了缇萦出来。
“府里还有其他人得了痨瘵么?”
缇萦正色道:“痨瘵是先前从外地回来的伙计传染来的,那伙计已经病死了,孟管家也染了病,现在还昏迷着。”
孟靳也病了?那以后这孟府之中便没人帮孟华笙了么。只是不知道孟靳现在病成什么样了,他需要立刻去看一看。只是在那之前,他有事情要让缇萦知道。
“孟华笙病了你为什么没有告知我?”即便是孟老夫人不让消息外传,但是凭缇萦的能力和府外的人,缇萦的消息还是可以传出去的。
棠于意虽然问得轻巧,可是缇萦分明从话中听出了诘责,她有些惊慌,忙道:“缇萦认为孟华笙的性命对公子的大计没有什么影响,所以便没有通知公子。”
“她对我的计划的确没有用,但是她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你进孟府的目的无关大计,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缇萦额头隐隐有汗冒出来,她急忙低头称是:“缇萦谨记在心,还望公子饶恕。”
“我不会提醒你第二次。”棠于意说完便已转身往孟靳处走去。缇萦这才敢抬头,却还是有些胆寒。
孟毅从回府之后便一直守在孟靳身边,他先前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病重,所以当得知后,这消息便如同晴天霹雳般让他措手不及。
孟靳已经有三四天未清醒,药和食物都是靠下人一点一点地喂进去的,可是孟靳依旧一日日消沉,没有一点转好的迹象。下人们私下也会议论,说孟管家怕是熬不过这一关了。
棠于意先是号了脉,然后心中已然知道没有什么希望了。孟靳的情况和孟华笙不同,他比孟华笙染病要早,却并未放在心上,所以延误了治疗的时机。再加上这些年劳心劳力,此时这场病便像是一把大火,让他油尽灯枯了。
孟毅看了棠于意的表情,便已经知道回天乏术,却总还是不愿意死心:“想想办法吧,哪怕让他少些痛苦也好。”
棠于意点点头,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孟毅,却终是没有开得了口,只是开了新的药方交给下人,然后对孟毅道:“时间不多了,这几日你都守在孟管家身旁吧。”
孟毅握着自己父亲的手,点了点头,他硬是忍住了悲戚,决心不让自己的父亲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眼泪。
棠于意一直知道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无意多体味这种滋味,快步离开了。
中午刚过,孟华笙便烧得更厉害,棠于意早已让人准备好了清热的汤药,此时正好给她喝下。只是喝下之后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棠于意便又一遍一遍地换凉帕子。
傍晚时分,烧终于退了下来。棠于意松了口气,站起身喝了杯水,待回头时,却见孟华笙正睁着眼看他。
棠于意先是一愣,然后便两步跨到孟华笙面前,眼角上扬:“终于肯醒了?”
孟华笙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烧糊涂了?难不成是不认识我了吗?”棠于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谁知孟华笙却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死死的,紧紧的。
棠于意哪里见过孟华笙如此,哪里料到孟华笙如此,但他只是微楞了片刻,便也死死抱住了孟华笙。
他说:“我走的时候你答应我要好好的,怎么就食言了呢。”
她不说话,只是肩膀微微颤抖。
他说:“没事了,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却只是摇头,双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
许久,她抬头看他,眼中微微水色,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病得不知黑夜白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以为……自己要死了。”也再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他用指尖将她的发理顺,道:“即便是地府,我也会把你找回来的。”

恶实

46。
如果那个喝了柳家药的人已经被庄玉贤藏了起来;那么柳云卿想要洗脱污名就要让永兴延青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找那个人;若是没有人出来承认,也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谁的话。
那么便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柳家张贴告示;若是有人能告诉出事之人是谁,或者出事之人的家人来;都可以领走一千两白银。
这告示在永兴和延青的大街小巷上贴着,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柳家在找出事的人。可是过了两天,没有一个人知道是谁出事了,也没有出事之人的家人来领银子。
渐渐人们便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领银子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那么这消息最开始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他们再也不知道了。他们又开始信任柳家;只是影响毕竟已经造成了,柳家已经不是原来的柳家了。
庄玉贤知道柳云卿会做些什么来挽回柳家的名声,可是谁会想到他竟然让永兴延青的人一起帮他找人?
柳家的名声虽然恢复了些,但有些东西却是绝对恢复不了了。当人们已经习惯在一家药房买药,便会一直在这家药房买药,可是当他去了其他的药房一次,发现买来的药都是一样的,却要便宜许多,那么他多半会改变自己的习惯吧?
孟家的药在延青卖得很好,因为庄玉贤的关系,药房里南方北方的药材应有尽有,是柳家和薛家渡都无法与之匹敌的。
现在延青的药材生意,有四层是柳家在做,三成薛家渡在做,三成孟家在做。如果永兴也失守,那么柳家便没有什么可怕了。而庄玉贤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只需要看好延青的药房,然后喝着茶看薛家渡和柳家斗便好。
*
柳云卿最近觉得很怪,他已经喝了贺媛的药十九天,而这十九天之中他没有咳血,连咳嗽都渐渐好了些。难道这药真的有效,可以治好他从出生便伴随着的病么?
他正想着,贺媛便已经一如既往送药来了。
他站起来,拉住贺媛的手,惊喜道:“先前我没发觉,可是今天忽然想起已经许多日没有咳血了,而且身体已经舒服了许多,这次的药竟然真的有效!”
贺媛脸色有些苍白,可是听了这些却觉得很高兴:“有效果就好,再有一段日子你就可以完全好了。”
在柳云卿完全好之前,她是绝不会让他知道真相的,否则他一定会停止治疗。
她想起柳云卿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的样子,孱弱苍白的笑容,像是生活在终年不化雪山上的人。他出现时,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她孤零零地生活,而他说,我是你弟弟,和我一起回家吧。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知道自己是被赶出柳家的,但她不知道她有一个弟弟,而那个弟弟竟然是知道自己的。
只是她依旧没有回到柳家去,因为柳家从来没有承认她的存在,但是她接受了柳云卿,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走出大门便看见庄玉贤站在门口,她一见庄玉贤便想起是他们让永兴变得这么乱。
“柳云卿好些了么?”庄玉贤并未给她犹疑的机会便已迎来上来。
因着这法子毕竟是棠于意和庄玉贤帮忙想出的,所以贺媛还是如实告知了:“已经好了许多。”
庄玉贤顿了一下:“你还好么?”
贺媛看了庄玉贤一眼,有些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们不是朋友,所以不用逼着自己如此。”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庄玉贤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清浅:“如果你不能坚持到最后,那柳云卿恐怕就要亏本了。”
*
痨瘵是非常难治的病,孟华笙一只脚仍然迈在鬼门关里,时醒时睡,发烧也时常反复。棠于意换了几次药方,可是效果都不明显,这让他有些焦躁。
其实治疗痨瘵有一个古方是很有用的,只是因为年久失传,药方上药材的用量已经失去了,而且每味药材都是有大毒的,所以便没有人敢尝试。只是如今他已经被逼入绝境,孟华笙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决定试一试,他会先试药,调整药的用量。
棠于意每日都会去孟靳处看望,他心中知道孟靳的时日无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中自然不好受。
第三日夜里,忽然有丫鬟来报,说是孟靳醒了,棠于意知道大限已到,便赶紧去了孟靳处。他到时,孟靳正和孟毅说着什么,见他来了,屋里的人便都出去了。
棠于意走到床前,孟靳却挥手让他走远些。
“姑爷,孟靳的病是传染的,姑爷可不要靠得太近。”他的眼窝深陷,面色枯槁,只是眼中最后一丝明亮让他依旧留着一口气。
“靳伯,我身体一向好,你不用担心我。”他微笑,淡然和善的样子。
孟靳不再多说,只是看着棠于意的脸,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有些事我是要告诉你的。”
“靳伯,你说。”
孟靳剧烈地喘息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死死盯着棠于意,道:“你才是孟家的血脉,小姐她不是。”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这么多年严守着的秘密终于不再是秘密。
棠于意听了脸色一沉,他整个人都定在那里不能动弹,他张了张嘴,然后抬眼看着孟靳,绽出一个笑容:“我一直知道,只是我不知你也是知道的。”
孟靳也有些惊讶,但是很快他就接受了自己所听到的。他想,这一次他总算可以放下这些事了,因为棠于意自己也是可以处理好的。
“当年老夫人陷害二夫人,老爷一时糊涂便让邵源把你送出府去,但是老夫人却收买了邵源,让邵源不要留活口。我知道的时候便领人出去找你,但是棠疾越先找到了邵源和你。”孟靳又开始喘。
“之后我虽然一直在找,可是没有任何的消息,直到两年前,我又在同安看见了棠疾越,看见你和棠于志,我当时就知道你是当年那个孩子,我就知道我找到了老爷的骨肉,你是梅儿,孟华梅!”
棠于意点点头,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他问:“华笙知道么。”
孟靳已经气若游丝:“小姐知道,小姐一直知道,所以她才会让你入赘,她一直想把孟家还给你。”
棠于意被孟靳的话吓到了,他一直以为即便孟华笙知道一些,也绝不会是很多,可是事实明显超出了他的想象。
孟靳已经神志不清,他看着虚空,想要伸手去抓什么,口中喊道:“老爷,孟靳这辈子对得起你啊,孟靳对得起你啊!”
他大喊出这几句话,便睁着眼睛离开了,棠于意闭上了眼睛,浑身紧绷,许久才他才伸手合上了孟靳的眼睛。
“安心走吧。”
棠于意交代下去,将孟靳屋里的床单被褥统统烧掉,屋内要熏艾草,照顾孟靳的几个下人还要坚持和汤药,而起要在自己的屋里带上一段时间。这一切安排好后,天已经快亮了。
他回到丹霞苑,一进屋却见孟华笙正坐在榻上发呆,她听见声音看向棠于意,眼中泛起层层水汽,却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大概她是不敢问的吧。
棠于意也没有说话,他拿了衣服给孟华笙披上,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孟华笙低着头,声音浅淡:“他走了么。”
棠于意倒水的手一顿,他背对着她,给出她肯定的答案:“嗯,他走了。”
孟华笙没有再说话,她走回床上,面朝里躺了下来,她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一起,肩膀微微颤抖。
棠于意叹了口气,从后面抱住孟华笙:“他安心走了,你不要难过。”
孟华笙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你离我远些,不要也染了病。”
棠于意却不松开,倒像是无赖一般:“若是染了病,那也是我棠于意的命,是我的命我就认。”
混华笙昏昏沉沉之时忽然听棠于意问:“华笙,当时为什么让我入赘?”
为什么?因为这孟家都是你的啊,因为要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你啊。还因为孟鸿应对她很好,因为很多很多事情。
她想说什么,可是眼皮很重,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
薛家渡不再让柳家从渡口运送药材,好在柳家一直在库房中存有药材,所以可以支撑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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