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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第6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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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雄风的家的二女儿钱二凤!”王金娜说出了这个名字来。

一看被母亲识破了,小虎的脸更红了起来,他只得点了一下头,同时问道:“妈,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金娜还是一笑,道:“我这个作妈的如果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那真得是枉为人母了!呵呵,你这次探亲回来,她马上就知道了,还天天跑到我们家里来看你,别说是我这个当妈的了,就是你小强弟弟也早就看出来了!”

小虎只得承认地道:“她是跟我说了,她喜欢我!”

王金娜又想到了什么,经不住地问道:“对了小虎,你跟二凤的姐姐大凤是同学的呀,大凤比你小一岁,二凤比你小三岁,我记得在你没去当兵之前,你和大凤是经常在一起的呀?怎么这回又和二凤好上了?小虎,作人不能两面三刀,脚踩两条船呀!”

被母亲如此逼问,小虎知道不能再隐瞒了,他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如实地告诉她,于是对着她解释道:“我和大凤其实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我参军上军校,我们也一直保持着通信,但是在几个月之前,她就提出来要跟我分手了。”

“为什么?”

“她说我们家的成份不好!”小虎道。

王金娜愣了愣,只得发出了一声苦涩的笑来,摇了摇头,安慰着儿子:“分就分吧!其实那个孩子我早就看出来,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钱雄风对她太溺爱了!”

小虎也点了点头。

“那么二凤又是怎么回事?”王金娜又问道。

小虎道:“二凤觉得她大姐对不起我,她告诉我说,她大姐最近喜欢上了另一个高干子弟,所以才会提出跟我分手,她觉得她大姐不应该喜新厌旧,而且跟我说,她从小就喜欢我,还说要跟我结婚!”

“你怎么说呢?”

小虎道:“我回绝了!”

王金娜却沉默了起来,过了半晌,才悠悠地道:“其实二凤是一个挺好的姑娘,虽然长得黑,没有大凤漂亮,但是人却很勤快,也没有那种娇小姐的样子。只不过,如今她还在上学,你拒绝她是对的!”

听到母亲也在赞许自己的作法,小虎踏实了许多。

王金娜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已然平静了下来,当下劝着他道:“小虎,别急,缘份这种事是急不得的!呵呵,就像是我,当年三十多岁了,一直就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爱人,其实那个时候,不仅家里的人着急,我自己也很着急,直到看到了你父亲,我就知道我等的人终于出现了,尽管我比他还大了那么多,但是最终我们还是在了一起,我想这就是天意吧!”

小虎听着母亲的话,也点起了头来,相信缘份到的时候,爱情自然会来。

第六六章 人殇(二)

到达吉首之后,小虎带着王金娜一起找到了自治州的水利委员会,可是当那个负责接待的保卫科长听到他们要找的是田壮壮的时候,却直摇着头,告诉他们,他们这个单位没有这个人,而且对他们持着一种敌视和怀疑的态度,还要查看他们的介绍信,就仿佛是知道他们就是坏分子一样,小虎都可以确认,如果不是他穿着这一身解放军的衣服,或许这个时刻保持警惕的保卫科长一定会把他们当成坏人抓起来了。也幸亏小虎出来的时候,还着部队的介绍信,他带着这个介绍信的目的当然只是为了住宿和联络方便。

这个保卫科长在仔细地查看了这封介绍信之后,确认这封信是真的,这才对他们客气了很多,一双有些三角形的眼睛直视着小虎和王金娜,这才问道:“你们跟田壮壮是什么关系?”

听到保卫科长这么问了,小虎和王金娜对视了一眼,分明可以感觉得到他还是认得田壮壮的,刚才他说这个单位没有田壮壮这个人,显然是一种欺骗。想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又同时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只怕田壮壮也出了什么事情。

小虎张开了嘴,正准备如实对这个保卫科长相告的时候,王金娜却多了一个心眼,连忙抢在了他的前面,告诉着这位领导:“哦,我们跟他是战友,都曾在七十二军里呆过,这次我是要去贵阳出差,我儿子也要回部队,正好送我一起过去,然后再从贵阳坐火车回广西,因为路过这边,所以就想着过来看一看他。”

听到王金娜的这一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这个保卫科长点了点头,这才告诉着他们:“你们两个人还是走吧,我老实告诉你,田壮壮原来曾是我们单位的领导,但是伟大的文化大革命进行之中,我们发现他竟然是隐藏下来的敌特分子,而且破坏力极强,不仅包庇那些坏分子,还敢污蔑我们伟大的党,对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不敬,罪大恶极!我们还发现,他过去还曾是我们湘西有名的土匪,这样的人还能让他留在这里吗?”

保卫科长说得义正词严,但是对于王金娜和小虎听来,却仿佛是凉水泼身,只觉得浑身一阵得颤栗,说不出来的寒冷。

“他……他被枪毙了?”王金娜几乎是发抖着声音在问着。

这位保卫科长肯定地点着头:“这样的反革命分子怎么能够还留着呢?当然是立即处死!”

王金娜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得昏花,若不是儿子小虎见机得快,把她扶住,她一定会摔倒在地。

小虎连忙向这位保卫科长道了谢,王金娜虽然只觉得头痛欲裂,却也知道不可以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出现任何差错,强打着精神也谢过了这位保卫科长,然后在小虎的搀扶之下离开了这个委员会。便是走在大街上,王金娜都不敢悲泣一声,任由着小虎拖着她穿过并不长的街道,在县城的角落处找到了一个国营的旅馆住下来,此时毕竟天已经黑了,如何也要过一晚上再说。

这个县城很小,过往的旅人也不多,所以这个旅馆里倒也冷清,并没有几个住客。小虎领了房钥匙,带着王金娜走进二楼的房间,门一关上,王金娜便再不忍不住心头的悲愤,“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小虎也忍不住抱着自己的母亲一起哭着,不管怎么说,田壮壮也是他的亲舅舅,是他儿时记忆里不多的至亲之下,对他的痛爱一丝不逊于叔父张义对他的痛爱。

哭着哭着,忽然听到外面楼梯上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小虎蓦然惊醒过来,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母亲的嘴巴,王金娜马上会意起来,一起止住了悲声。楼梯的脚步声远了,去了别的房间,母子两人泪眼对视着,再也不敢发出声响来,却还是止不住心头的悲伤,只能各自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憋着嗓子低声地痛哭着,泪水默默地在他们的脸上奔流,就好像是晚风的呜咽,溪水的无声……

当天的晚上,王金娜便再一次病倒了,小虎不得不给部队拍去电报,再请几天的假来照顾母亲。

※※※

一直到三天之后,王金娜的病体才好转起来,她的精神也渐渐地有了些起色,不再恍惚无觉了,小虎这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望着窗外又是细雨绵绵,王金娜的心头说不出来的忧郁,她想到了田壮壮的妻子和三个儿女,不知道他们的状况会如何,所以急催着儿子去打听。小虎自然也知道母亲的焦急心情,二话不说,冒着雨便跑了出去。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等人,实在是一种煎熬,王金娜等了一会儿,越发得孤寂,于是披上了一件衣服,拿着暖壶,走出了房间来,来到了楼下,想要去接一壶开水。烧开水的老头子也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同时也是这家旅馆的看门人,告诉着王金娜,这个小锅炉里的水刚刚在烧,还是要等一会儿才会开,还专门为王金娜搬来了一个竹椅子,让她坐下。

本来也是一个人呆着难受,王金娜便坐到了锅炉的旁边,在这里,还可以透过旅馆的大门,看到外面细雨中街道上的匆匆而过的行人。

“你儿子真得好孝顺呀!”这个看门人不无羡慕地对着王金娜说道。

王金娜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看门人又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呵呵,哪怕现在就让我去死,我都愿意!”

“师傅,你儿子不孝顺你吗?”王金娜随口问着他。

看门人摇了一下头,告诉着他:“我有三个儿子,都娶了老婆成了家,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这个老头子过,我家那个老婆子死的早,如今我成了他们嫌弃的人!”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仿佛是说到了自己的伤心处上,还是道:“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

“师傅,你贵姓呀?”

“我姓覃!”看门人告诉着王金娜。

“您是一直在这里住着的吗?”

这位姓覃的看门人摇了摇头,对着她道:“我是刚解放的时候,从附近的山里跟着解放军过来的,后来解放军走了,我就留下来在县上工作,一直到现在!”他说着,又同时十分自豪地对着王金娜道:“你别看我不是祖籍这里的人,但是我可对这个县城里的事,从头到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王金娜点了一下头,也相信他的话。的确,这个县城太小了,从东到西也就是一条主街,两条小街,走路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转完,这么屁点大的地方,只怕老住户之间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谁家有个什么事,定然也会很快传遍街头巷尾。想到这里的时候,王金娜忽然一动,不由得问着他道:“覃师傅,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你知道不?”

“是谁呀?”看门人马上来了兴趣,同时吹牛一样地道:“只是要这个城里住的人,我肯定是知道的!”

王金娜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一个叫作田壮壮的领导,你知道不?”

看门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怔了一下,好像有些犹豫,但却碍于刚才的吹牛,还是点了一下头,反问着她道:“你问他作什么?”

王金娜努力地使自己的心情平静,告诉着他:“我原来跟他在一个部队里当过兵,后来复员了,这一次我和我儿子要去贵阳,所以正好路过这里,想过来看一看他,哪知道到了这里才晓得,他被打成了反革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看门人的面部抽搐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道:“这个同志,既然你是田主任的战友,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头些日子,省里头来了几个造反派的头头,说是要清算历史,把所有有历史问题的人都揪出来,他们斗的那个厉害,听说这个田主任只是因为没有卖他们的帐,所以就很快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而且还被抢毙了。不过,我跟你说吧,这个田主任真得不是坏人,我也见过他,还和他曾一起兴修过水库呢!”

“原来是这样呀!”王金娜点着头,这位看门人与那天水利委员会的保卫科长所说的差不多,田壮壮肯定是已经遇害了,她只能强忍着心头的痛,又问着他:“那么,田壮壮的家人呢?”

看门人道:“在田主任被抓的时候,就有人向他们家通风报信了,他老婆让他的大儿子带着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连夜跑了,他老婆却留了下来。第二天,田主任被打死之后,那些造反派又马上赶到他们家里,说是要斩草除根,没的抓到他的三个儿女,就把他老婆也给打死了!”

王金娜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片得搅痛,忍不住怒气冲天地道:“他们为什么就敢这么胡作非为?就算是田壮壮一个人有罪,也不应该祸及家人呀?”

看门人摇了摇头,小声地告诫着她:“女同志呀,说话小一点,别这么大声!”

王金娜也觉出了自己的冲动,知道这个老人是为自己好,连忙点着头。

看门人这才对着她道:“现在这个天下,哪里还有王法呀?你没有听说过道县和邵阳的事吗?”

“道县和邵阳县又有什么事了?”王金娜连忙问道。

看门人道:“前几时,我们这里住了几个从邵阳那边跑过来避难的人,那边为了响应党中央的号召,革命组织与贫下中农为了防止阶级敌人作乱,就将二十一种坏分子及其家属统统列为黑杀队,说他们想要屠杀工人和贫下中农,所以必须要一律杀无赦,斩草除根!道县最先开始的屠杀,他们将屠杀‘黑杀队’看作是革命的表现。有个人去过道具,他说当时他看到的杀的人那个叫多,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尸体,堆在城墙边没被掩埋的就有上千具,很多都已经已经腐烂发臭了,成堆的苍蝇在尸体上飞来飞去,还有很多的尸体长满了蛆虫……”说到这里的时候,不仅是王金娜,便是这个看门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看门人稍作停顿,又接着道:“道县事在整个零陵地区扩散,很快又被邵阳县效仿,他们的口号就是‘斩尽杀绝黑五类,永保江山万代红’,就是那些出身不好,在外地工作的人,也会被他们以‘母病速回’的电报骗回来杀掉!搞得整个地方都人心惶惶,纷纷外逃!”

听着看门人的话,王金娜只觉得浑身战栗不已。文化大革命,说得是革命,却哪有一丝革命的味道?这分明就是一场毫无故忌地揭开所罗门封印,释放恶魔的愚蠢之举,原本被中国传统思想所禁锢的人性的丑陋,却借着所谓的“革命”的各种虚假的噱头,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这哪里是什么“革命”?反映出来的分明是许多人没有了道德底线的兽性而已!

王金娜无言无语,她真得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想一想自己一家人当初在武汉的那些遭遇,跟发生在湖南的这些事情相比起来,跟田壮壮一家相比起来,不知道要幸运了多少倍!她还无法明白,难道一本红宝书,就真得能够让这么多的人放弃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吗?连礼义廉耻都不要?又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可以残忍麻木到这个地步?究竟又是什么让他们已然丧失掉了其作为一个人的基本人性呢?

也许荀子是对的,人性本恶!人本来就是一个凶残暴戾的动物,是因为后天的教育才得以将这种本恶的本性所掩盖;而一旦诱因出现,那么这种恶性必当毫无故忌得尽数释放;文化大革命,或许就是这个诱因!

“这位女同志,既然你是来找田主任的,就还是快些离开这里才好!”看门人看到王金娜还在发呆,十分好意地提醒着她:“要是被那些造反派知道了,只怕到时你们想走也走不了的!”

王金娜点了点头,原以为湘西是一个山高皇帝远的桃源,不会有那么多的斗争和运动,看来他和张义的想法还都是错了,如今的中国,虽然还是如此得辽阔,可是,哪里还会有一个宁静之所呢?

第六六章 人殇(三)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小虎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虽然打着伞,但是浑身还是已经被细雨淋透了,带回来的消息却着实令人沮丧,就跟王金娜所听到的那个看门人讲的一样,田壮壮夫妻已然惨遭了不幸,他的三个孩子已经逃走,当地人没有人知道,也许就算是知道也没有人敢说出来。

“小虎,这里不能再呆了!”王金娜当机立断着:“我们必须马上就走,现在就走!”

小虎愣了一下,看了看外面并没有停歇的雨,有些担忧地道:“妈,这个时候走不好吧?你看这天色很快就要黑了,外面的雨还不见停,我看我们还是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王金娜摇了摇头,道:“不能等明天了!你今天在这里这么一打听,肯定会惊动那些造反派的,那些造反派要是回过神来,说不定也会把我们当成坏分子抓起来!”王金娜想到了那个看门人的警告,这样地对儿子说道。

小虎却把眼睛一瞪,愤怒地道:“他们敢!我是解放军,他们敢动我?”

王金娜叹息一声,道:“解放军又能怎么样?强龙压不了地头蛇,还是早走早安心!”她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小虎道:“你的大表弟田卫东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如果他们还聪明的话,肯定不会跑到这里附近的亲戚那里去躲的,那样他们还是会被那些造反派很轻易地抓到。我想他带着你的表弟和表妹,要想跑得远一点,只能去武汉!”

听到母亲如此一说,小虎的眼睛蓦然一亮,连连点着头,就像是自己带着母亲避难来湘西投靠他的舅舅一样,他的大表弟田卫东也一定会带着妹妹和弟弟,去武汉投靠他们的姑母的!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无奈呢?又或者说,这就是一场人间的悲剧!

“妈,现在走就怕没有车了!”虽然小虎此时也已然归心似箭,还是如此得担心着。

王金娜道:“不管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就退房去汽车站,有哪的车就到哪吧!”

小虎只得点了点头。

当母子二人结完了帐,走出这家旅馆的时候,看门人老覃悄悄地告诉着王金娜:“刚才我还想通知你一下呢,你们这就走还算是好的,要走赶快走!”

王金娜有些不解地问着他:“老同志,出了什么事了吗?”

这个看门人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小心地对着她道:“刚才有个革委会的人过来查问你们,他们把登记本拿走了,可能一会儿还会回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王金娜和小虎都怔了怔,他们谢过了这个热心的看门人,疾步向汽车站走去。到了汽车站,他们来到售票窗口一问,才知道还有两班车未发,一班是往西北面的花垣县去的,一班是往东面的泸溪县去的,只不过去往花垣县去的车要比往泸溪县的车发车时间要晚半个小时。泸溪正是他们来的时候从沅江上下船的地方,小虎稍作犹豫,却没有买去泸溪的车票,买的而是去花垣县的车票。

当看到儿子买的是一张去花垣的车票时,王金娜有些不解,不管他们是想赶回武汉去,还是真得前往贵阳,去花垣根本就是南辕北辙,那是从湘西通往四川去的要冲。而去泸溪才是可能节省路途的方法,泸溪是一个水陆的要冲,既可以坐船沿着沅江下水上行,又可以坐汽车走公路去常德和怀化。王金娜愣愣的看着儿子拿在手里的这两张票,一时不明白儿子怎么犯了糊涂?难道他不认识路了吗?怎么会绕往更远的花垣呢?

“这样走安全一点!”小虎看出了母亲的疑惑,不等王金娜来问,便告诉着她。

王金娜马上明白了过来,如果真得就像是那个看门人说的那样,那些造反派们不愿意放过他们母子的话,一定会带着民兵追过来,任谁面对着只剩下来的这两趟班车,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们会去泸溪。

他们在侯车室里一直等到外面发往泸溪的车已经检票上车了,也没有看到看门人所说的那些造反派追过来,母子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刚才的担扰真得有些多此一举了。很快,发往泸溪的班车开出了车站,而此时,发往花垣的车也检起票来,事到如今,王金娜和小虎也只好坐上这最后一班车,离开这座州府所在地。

汽车起动了,透过车窗,王金娜和小虎忽然看到一大群腰上扎着武装带、胸前挂着毛主席像章,戴着绿色军帽,穿着解放鞋,挽着袖子,手里还拿着皮带和棍子的家伙们冲进了候车室,看到这些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是革委会的造反派了。这些造反派在车站里不知道问了些什么,又冲出来望了一眼正准备出站的这辆开往花垣去的汽车,向着车站上的一位工作人员询问着什么,有人顺势着冲到了这辆汽车的跟前,王金娜与小虎都不由自主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但是,那几个冲过来的人看了一眼这辆车的班次和车牌之后,又迅速地跑了出去,一阵风一样转眼之间便从这个站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这辆班长驶出了汽车站,车上的人都看到那群造反派爬上了路边的一辆破烂的苏式嘎子车,开起来之后,呼啸着向东关而去。

“他们这是要找什么人呀?”车上有人在问着。

司机回过头来,告诉着他:“他们是要去抓反革命分子的同伙,呵呵,只是他们晚来了一步,往泸溪去的班车都走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追得上!”显然,在刚才出站的时候,他问过了站口的守卫。

王金娜和小虎面面相觑,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更不敢随意地说话,生怕自己外乡人的口音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

王金娜和小虎在花垣县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买了两张去大庸的车票,当晚赶到了大庸县城。然后他们又在大庸县住了一夜,再经过一天的颠簸,这才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回到了常德。经过了这么一程一程地赶路,王金娜和小虎在离开武汉十二天之后,重新回到了武汉的家中,只是这个时候,无论是对王金娜,还是对小虎来说,这一趟的湘西之旅就仿佛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一样,除了身心的疲惫与惊恐悲伤之外,再没有一丝的希望,仿佛这个世界都已经变得死寂了!

王金娜哭着向张义夫妇讲述了他们在湘西的遭遇,当听到田壮壮夫妇已经被当成反革命份子处决的消息之后,张义与徐小曼也不经地泪流满面,回想着当年解放湘西和出战朝鲜的种种往事,那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飘忽着出现,又飘忽着隐去。

“卫东没有来过吗?”王金娜擦干了脸上的泪,问着张义和徐小曼。

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如今,田壮壮的大儿子田卫东和他的妹妹田卫红、弟弟田卫彪已然成了他们所有人的牵挂。

仿佛是看出了王金娜的担心,徐小曼劝慰着道:“大嫂,你就放心吧,卫东那个孩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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