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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原密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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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长官还在为梦里出现的那吃人肉的小子闹心呢?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再说蛮人吃人肉也是多年前的事,现在牛羊遍地,谁还会干那营生?”

“这个梦很清晰,这小子也绝不是个普通的藏人!梦中他竟然在天葬台吃人肉,犯了大忌,但此人一点都不顾虑!我行伍多年,信这些东西,总不是个好兆头!”

“是,是!我们多加小心便是!”

“头儿,小心前面有风鬼!”亲兵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说话间亲兵已经挡到了马长官的前面,众人这才看清一股房子粗的巨大的旋风旋在队伍的正前方,不左右移动,好像一棵树一样长在了那里。

整个队伍一百来条壮汉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大家纷纷勒住狂躁不安的战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骑兵都相信马眼容易见风鬼,所以一旦在路上遇到旋风之类的风猛子,马就会吃惊不住、发狂不止,此时马背上的人如果不能死命地提住缰绳那绝对是非死即伤。

匪首心头也有点发颤,不过他毕竟身为马匪首领,不能乱。于是为了稳定军心,也为了给队伍壮胆,他把马鞭往半空中一甩,“啪”!抽出一记清脆的响鞭。

“大胆风猛子,敢挡总督大人亲兵的道,小心我拿帽子扣了你,用七寸刀尖捅了你!”

马鞭响过队伍声势大壮,所有人都照葫芦画瓢地猛甩着鞭子,嘴里大声嚷嚷着。刚才那股子横在路上的怪风闻声也倏忽消失了。

“继续赶路,注意警戒!”匪首催着队伍重新前进。

队伍里的马匹在主人的抽打下才极不情愿地重新集结上路。

“您真是英雄虎胆啊!我看这次去平荡结古刁民,您一定马到功成。”瘦子上前朝首领献媚地笑着。

“区区几个刁民有什么了不起,我担心的是中原来的几个武士,他们胆敢不把马总督放在眼里,必然有过人的本领,不得不防。我们要想先夺到人骨念珠得动动脑子,压压他们的威风!”

“那是那是!”瘦子应允着,“马长官,前面的帐子就是他们的居住点!”

“好,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趁着天暗给我扫荡一次,动作要快!”

“拉索!”瘦子领了命催了催马,上百人抽刀的抽刀,上火枪的上火枪,磨刀霍霍。

“分两波上,第一波正面冲一个!第二波侧面迂回!”马匪首领大声下令!

—》文—》人—“驾!”

—》书—》屋—“杀,杀!”

草原上传出去一阵滚烫的马蹄声,百来个身影朝安宁的草原深处扑去。

远处马蹄声阵阵如波涛般滚来。牧民定居点里的一只半大藏狗耳朵最敏锐,听到了地底下异常的动静,它发狂地挣脱铁链,从远处直蹿出来,就在疾若电光石火、急奔而来的马队前横过,狂嗥不止。带头的马匪座下战马受惊弹起前蹄,马背上的匪兵却不慌不忙,一勒马头,人马同时向前跃出,高跨过发狠的藏狗,人马还在半空时,匪兵抽刀出鞘,弯腰挥手,电光火石间斩下了藏狗的头颅,这时战马的前蹄才刚着地。后来的匪兵同声喝彩,继续加速疾驰,转眼间马队变成无数个小黑点,只留下身后满天飞扬的尘土。

“砰!”一声沉闷的火枪响声划破了草原的安宁。正在帐篷门口梳头的拉毛姑娘成了不幸的第一人,她嘴中喷出了一股鲜血,随着火光的照射,她用手抹了抹前胸,一股热流顿时从藏袍中涌了出来。拉毛面色变得呆滞,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头一歪,倒在雪地上。

“有马匪!是马匪!”

“抢马的强盗来了!抢马的强盗来了,大家快出来!”

不知是谁从呆滞中清醒了,在人群中叫喊起来,顿时西玉树草原如同炸开了锅似的,乱成了一团。男人的叫喊声、女人的哭泣声、小孩的呼唤声、老人的咒骂声、马匹的嘶鸣声和四处飞来的火枪声,回荡在整个定居点四周。上百马匪利用黑夜偷偷埋伏在四周,准备血洗牧场,抢劫马匹,杀光牧民。

山坡上的匪首挥动手中的马刀,转头冲着手下的匪徒喊道:“尕娃们,发财的机会到了!马总督有令,活捉黑衣大盗,抢回人骨念珠赏大洋一千!其他的人,女人自己留着,男人一个不留,统统杀掉,马匹货物,归大伙儿!杀啊!”顷刻间,随着亢奋的吼叫声和唿哨声,一片黑压压的马队,在呼呼的风声中,直端端地冲了过来。

山崩地裂般的密集马蹄声越来越近,黑压压的马匪越来越多。守在营地大门的头人领着十多个康巴汉子英勇地迎了上去。他们都光着膀子,有的人手握着长长的发黑的战刀,有的人拎着一把陈旧的火枪,不住地朝枪管里捅着火药。有的人则拿起古老的弯弓,张弓搭箭……汉子们一个个目光中绽放着愤怒的火焰,他们来不及成排地站立着,脸上却充满了威猛杀敌的剽悍之气,毫无畏惧退缩的恐惧之感。

只等马匪冲到跟前,头人一声令下,十几个护卫齐齐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对着迎面扑来的敌人便是一阵猛射。听得“轰!轰!轰”一阵阵巨响,硝烟火光之中,冲在最前面的马匪被打倒了一大片。火铳射出的碎铁片、滚烫的铁砂子、生锈的铁钉子四处横飞,有的马匪被打中了脸蛋,有的被射中了眼睛,有的腹部被铁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淋淋的肠子被惊慌失措的马儿拉了一地。受伤坠地的匪徒们捂着伤口哭天喊地乱叫着,不停地呼唤救命……剩余的马匪勒住了战马,开始有后撤的念头,他们感到今晚碰见了一群玩命的主儿。

“杀啊!冲啊……”头人见状,一手拎着火枪,一手挥舞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带着手下的护卫朝敌人猛冲了过去。接近敌人时,及时加入防卫队伍的热布“嗷”的一声长啸,抖掉身上的衣服,两眼血红,张开那张凶猛的铁嘴猛吼着冲向敌群。

第二十七章 马匪来偷袭(2)

头人的护卫同冲来的马匪绞杀在了一起,杀喊声、枪声、刀剑碰撞声、惨叫声在草地夜空回荡着。头人接连砍伤了几个挥刀冲来的敌人,他挥动长刀,冲着惶恐不安的马匪便是一阵乱砍。其余的护卫也没有懈怠,一个个红着眼珠子,连人带马地一阵乱劈,很快有几个马匪被快刀劈去了头颅,握着火枪或是马刀的双手还不听使唤地在空中挥舞着。几番搏斗,头人的护卫也有数人死伤。

有几个开小差的马匪打算见机溜走,正准备策马逃跑,便被弓箭射中,坠马身亡。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上百人的马匪硬生生便被二十多个草原猛士逼退,刚才还如一群蝗虫飞舞的人群,现在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剩下的马匪暂时退却了,可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躲到了头人火枪的射程之外,不断张望,他们发现牧人们虽然凶猛,但终究没有后援,于是重新集结,听着马匪头子训话,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头人也命部下暂时休整,他的肩部挨了一刀,肉都翻起来了,血汩汩地直往下流着。头人扯下衣服上的一片布用牙咬着扎住了伤口,望着空中飘洒的雪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正准备捡起敌人遗留的火枪弹药装填时,突然背后的营地响起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轰!”“轰!”几声巨响,千户头人的大帐内火光冲天,妇孺老人的哭喊声在火光中传递着。此时在一边战得正酣的头人顿时惊呆了……原来,马匪首领用了调虎离山之计,他用大部分打头阵的尖兵,引诱守卫从营地里杀了出来,而命令余下的部属迂回到了营地侧面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展开了屠杀。

头人的护卫本来就有多人死伤,现在更是首尾不能相顾,腹背受敌,只好各自为战。

马匪排成一个大圆圈,有如一条毒蛇缠住一头野牛的躯体那样将头人团团围住。于是武器又撞击起来,轰轰地响。马刀在砍着,短刀在刺着,斧头和木棍劈个不停。外围的牧人们像一片森林似的纷纷给砍倒。他们都庄严而勇猛地战死了。

另一边的马匪围困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后,起先还不急于出手,似乎是在等待上头的命令。可是,这时一个年轻的妇女走近他们的身边,她身上那条颜色鲜艳的藏式围巾引起了一个粗野的马匪的兴趣。他毫不犹豫地奔上前去抢这条披巾。那个女人见状急忙用它裹住手中的孩子,紧紧地搂在怀中,这显然是出于恐惧,并非舍不得这条披巾。另一个牧人正要开口,想劝她赶快放弃这件小东西,马匪却突然放开披巾,把那哭叫着的婴儿一把从她怀中抢了过去。那女人扔下一切,任凭周围那些贪婪的家伙去抢夺,像发疯似的冲上前去,想要回自己的孩子。那马匪狞笑着,伸出一只手,表示愿意交换,另一只手倒提着孩子的脚,举在头顶挥舞着,好像要以此来勒索更多的财物。

“这儿……这儿……你看……全部东西……所有东西都给你,不要祸害我的娃娃。”那个急得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尖叫着,用颤抖着的、不听使唤的手,撕下身上的小物件和佩饰,“全拿去!把娃娃还给我!”

贼人根本看不起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这时他发觉那条披巾已被另一个马匪哄笑着抢走了,于是脸上那嘲弄和恶毒的奸笑立刻变成一团杀气,他把孩子的头朝一块固定帐篷的桩子上砸去,然后把颤动着的小尸体扔到了妇人的脚下。

刹那间,那做母亲的一动不动地僵住了,像一尊绝望的石像,疯了似的低头注视着脚下那具惨不忍睹的小尸体,就在不多一会之前,他还偎依在她怀中,向着她微笑的啊!接着,母亲抬头仰望着天空,似乎在祈求上苍,要他来惩罚这穷凶极恶的罪人。可是她被免除了这样一次祈祷的罪过,上苍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妇人因失望而怒火中烧,加之看见鲜血更受到刺激,便扑上去拉扯马匪,马匪也是恶向胆边生,举起马刀,朝她的脑门猛砍下去。母亲应声倒地,可没有立刻就死去,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过去,用力搂住了自己的孩子,仍像活着时那样深深地疼爱着他。

起先还胆怯的牧人们被马匪的罪行给深深地激怒了,就在这危急的时刻,不知是谁突然把手指放到嘴边,吹起一声令人丧胆的不祥的口哨。牧人们听到口哨声如同得到暗示一般拾起身边一切可以用来自卫的东西就冲了过去。散布在四周的马匪听到这一声口哨,也像听命前去追逐猎物的猎犬似的,应声一跃而起。接着,草原上立刻响起一片狰狞的呼叫声。这种声音使人听了胆战心惊,几乎就像听到死神的亲切召唤一般。

看到有一股同伴已经抽刀开战,众多马匪再也不听束缚,他们按捺已久的杀心被彻底点燃,疯狂地策马冲了出来,他们不顾队形肆意散开,顷刻之间便布满了这片不祥的定居点。跟着而来的便是可怕的、血腥的屠杀。

眼前的天空只属于火和狼烟,安详的草原只属于恐惧与死亡。

阿旺的帐篷已经被马匹挤倒了,他从慌乱中冲了出来,紧握着手里的三尺木棍,就如同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这是他在周围能找到的唯一的一件武器。丫头和孩子她妈已经被马匪的蹄子踏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身边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还在继续,许多牧人从他身旁一跃而出,随后响起一阵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和惨叫声,接着一股股滚烫的鲜血从四面八方飞来,不断溅射在了他的头上,将他浇成了红脸人。

阿旺战战兢兢地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之后他呆呆地望着袖子上的鲜血,身子不停地颤抖起来。这粘稠的鲜血让他有些眩晕。他的另一只手急忙朝腰间摸去,想掏出旱烟袋抽口烟稳稳神,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摸到。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烟袋就这样不见了。他急忙四处寻找,可眼里除了残肢断臂外什么也没有看到。阿旺只好木然地掏出火帽,想把它擦着。阿旺在想,抽不到烟也没有关系,好歹可以看看火光,有火光也很好啊,可他的手怎么也动不起来,原本熟练擦火帽的动作竟被他给忘记了。极度的恐惧像蛇一样缠住了他,仿佛要榨走他身体里残余的毅力!

正当阿旺颓丧地贴着架子车轱辘一屁股坐到地上时,马匪的又一波冲锋开始了。黑乎乎、冒着焦味的烟和周围空气里潮湿的鲜血的味道,猛烈地刺激着他的鼻腔。此时不远处热布嘶哑的喊杀声传到了阿旺的耳朵里,他再也忍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一边卖力地挥舞着手里的木棍,一边大声咒骂着自己的懦弱。

“阿旺,你是怎么了?你可是玉树草原上的勇士,是压马的好汉,怎么突然变成了胆小的狐狸?冲上去,再压一匹倔马给兔崽子们开开眼!你看看,连铁下巴都冲上去了,你可不能做孬种!”

阿旺仰起脖子,朝天大声发泄了一番,感觉好了很多。他觉得浑身充满勇气,全身有使不完的劲。他高高举起了棍子,踉跄向前冲出去几步。就在离他不远处,三五个马匪正围着热布厮杀不止,周围活着的牧人们纷纷朝阿旺摆手,示意他低下身子,可阿旺什么也不顾了,发呆了一下,突然像疯子一般挥舞着棍子朝着砍杀热布的马匪跑去。他用棍子磕开了几把马刀,狠狠地捶了马匪的身子。然而没多久,一把马刀劈头砍来,锋利的刀锋劈开了阿旺的额头,随后带出了他那雪白的脑浆。

“看,我说过吧!玉树草原上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能耐的!”

阿旺强忍着疼痛朝热布大声喊道,随后他便缓缓倒在了浸满鲜血的土地上。他的手指无力地蜷曲了几下,机械地抓起了一把沙土,就像是要抓住流失的生命一般。可生命还是像这沙土一样从他的指间滑落了。他的眼皮渐渐垂下,手指也渐渐松弛并僵硬了。眼皮子闭上前,阿旺看到热布像疯了一般朝自己冲过来,却被人在背后连劈了几刀,如同打狼一般被放倒了。

阿旺知道,自己终于可以长眠了,以后再也不用被别人吵醒了,以后再也不用愁酒喝不够了,以后再也不用事事都跟热布争了。

第二十八章 残酷的诀别

一直走到了离牧民定居点十丈开外的地方,刺鹫才觉出不对,他定在那儿出神地看着。他的目光从那几个牧民围着熊熊火光坐着的土丘,转到了残留在天际的微光,然后又转向那片死尸纵横的荒野,不安地朝那昏暗中张望着。不一会,他突然感到有一种声音从那儿传过来,但它是那么模糊难辨,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甚至很难断定是不是有声音。可是,过于紧张的耳朵却仍在谛听那微弱的声音,仿佛在警告他,某种潜在的危险即将发生。最后,他似乎听到一种轻捷的脚步声,正在昏暗中朝自己这边迅速过来。等他看清楚了顿觉脑袋发热,一切东西在他眼前起伏和闪动不定。一会是人头飞滚,鲜血四扬,一会是马“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刺鹫像个醉汉一样,在刀箭的啸声中,在刀光的闪耀中跌跌撞撞,他的耳朵好像聋了,根本听不见被杀的人的悲鸣。

在他的眼里,牧人们和一群马背上的陌生人用斧子、马刀疯狂地互相砍着,用鞭子、木棒互相殴打……咆哮、呐喊、女人的要命的哭声、孩子的叫喊……四周挤得水泄不通的马匹,架子车的车轴挂着残缺的轱辘,喘气的马被绳索乱缠着,人们拥挤不堪,孩子们哭着,惊慌的脸蛋显得通红。

大地在许多马蹄践踏之下,沉闷地哼哼着。

终于,刺鹫的脑袋像是挨了一棍子,他清醒了,一股喊杀声把刺鹫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远处草原的灰色背景上有东西像波浪一般起伏着。

刺鹫目睹惨况,好半天才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呼叫声,呼叫声也传染给胯下的马了。马匹先把四脚蜷成一团,然后又伸展开去,一跳就是一丈远。刺鹫耳朵里能听到尖叫声,又听见了夹杂着的还离得很远的“噼噼啪啪”声。

眼前那一整队骑兵,长刀高举,“马”字旗和喊杀声迎风飘荡。他们行动一致,有如一人,落刀出奇的准确,横冲直撞,深入尸骸枕藉的帐篷群落里,消失在烟雾中,继而又越过烟雾,出现在草原的彼端,始终密集,相互靠拢,前后紧接,像那乌云一般向牧人们扑来,一番风卷残云后咆哮着离去。

远远的,一个骑兵注意到了待在马背上的刺鹫,便挥舞着马刀策马直奔他而来,而刺鹫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就在冲上来的马匪手起刀落的关键时刻,刺鹫被一个人扑倒在地,躲过了从头顶砍过的重重一刀,而这个人也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半截马刀扔了出去,刺进了马匪的胸膛,马匪应声倒地。

“千户头人,你,你怎么了?”刺鹫摔到地上被摔疼了,这才看清楚了是浑身是血、鼻息微弱、两眼无神的千户头人拼力救了自己。

“混小子,你跟我有缘啊!哈哈!”头人勉强支撑着身子,他的鼻子在流血,说话已经有气无力了,“自从你来到这个草原,我这个千户头人就没有过过安生日子!你可真是个倒霉鬼啊。”

“头人,我……”刺鹫想说点话,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嘴里哽咽着。

“小子,你阿爸是好样的!去看看他!”头人说着用力推了刺鹫一把,刺鹫这才看清远处不知死活的热布和战死的其他人的尸体。

“阿爸!”刺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扶起了父亲的身子,此时热布浑身是血,呼吸微弱。

“儿子,以后等你有了儿子,你还得拿鞭子抽他,知道吗?这就叫男人!”热布勉强睁开眼睛,认出是自己的儿子后气息微弱地呢喃着。

“嗯!阿爸!”刺鹫用力点头,两眼睁得通红,却没有半点泪水。

“我就要去见你阿妈了。你说我见到她后该说点什么呢?可我还戴着这副该死的破铁面具呢……给我摘掉,你阿妈不喜欢看我这副模样。”

“嗯!”刺鹫用力点了点头。

“儿子,还记得当初我们进山去打狼吗?你说得没错,我不该看狼眼睛,也不该从背后下杀手。报应啊,现在我也是被人下了阴招,从背后挨了刀子的。”

“阿爸,我当初不该这么说。”

“不,你说得没错,这就是报应,以后千万不要在背后下杀手。无论是人也好,兽也好,我们的灵魂都是相同的。阿爸要走了……以后好好待久美,这姑娘可跟你阿妈是一个脾气。”

刺鹫用力点了点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怕自己掉眼泪,让阿爸走得不放心。

“儿子,这是一出藏戏台本,阿爸给它起了个俗气的名字叫嘎巴拉念珠。嘎巴拉是眉心骨的意思,是人身上最有智慧的东西。你好好拿着,这出戏里面有我们一家人的故事。以前我一直想给你,可都没舍得拿出来,现在你拿好,有看不懂的地方问头人家丫头,她识的字比你多!”热布费力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牛皮手卷费力地塞进刺鹫怀里。

“儿子,冲出去,就是挨几刀也要冲出去。把全身的劲都拿出来拼了。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刺鹫又用力点点头。

猛烈地咳嗽了几下,等挣扎着把话说完后,铁脸热布将头向内侧一歪,倒在了刺鹫怀里,没了呼吸。

四周里一下子没了声响,只剩下自己粗粗的喘气声。

刺鹫咬了咬牙,把阿爸的身子平静地放倒了。他狠了狠心,侧过脸去一把揪下了裹在热布脸上长达二十年的铁面具,藏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转身抽出自己的弯刀去和最近的马匪拼命。

刺鹫满腔怒火,他只想赶紧找到一个马匪砍上几刀,出出自己的恶气,别的什么都不想。他胡乱地朝周围搜索着、大喊着,希望把每个匪徒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可大家杀得正急,谁也没有在意到他的嘶吼。

好不容易发现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匪徒在砍杀一个柔弱的牧人,刺鹫瞪着眼睛冲了过去,可只冲了两步却发现步子迈不开了,他大怒间发现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腿,抡起刀子要砍时才发现此人竟是满身血污的千户头人。

“你小子是不是想战死做个英雄?滚吧,你还是个罪人,没这个福分!去世间继续受罪吧!去吧,小子!以后和久美安生过日子!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把你吃人肉的那股子狠劲拿出来,好好保护她!不然到了地狱我照样罚你暴晒三天!”千户头人费力地抬头吼道,每说一句话嘴角都会溢出许多血沫,刺鹫急忙扶住他。

“久美?”刺鹫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值得自己牵挂的人没有下落。

“她在那边的帐篷下面,我把她打晕了,马匪会以为她是死人的。你赶紧想法子带她走!快!用上吃人肉的狠劲逃出去,别回头。”

“头人,我带你一块走。”

“算了,久美的奶妈已经走了,我还活着岂不孤单?难道要让我再娶一个不成?嘿嘿,小子,久美的奶妈跟我有一腿,你知道不?”

千户头人放荡地笑着,嘴里满是血沫。

刺鹫用力地点点头。

“将来有机会告诉久美,奶妈就是她的亲妈。我和她妈妈之间有故事,这故事说一辈子也说不完。”

刺鹫又用力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一点也不惊讶。

“铁下巴,你狗日的先走一步,本座随后就到。到了地下咱们再做亲家,本座肥牛肥羊地招待你,吃死你个狗日的。哈哈哈哈!”千户头人费力地朝热布的遗体上看了看,大笑道。

“头人,我阿爸已经……”刺鹫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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