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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原密码-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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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断地朝前迈了一大步,可身子在向前斜飞出去的时候被身后的绳子给套住了。人们死死地将他从崖边拖了回来。刺鹫被拖着,无数尖锐的石子从身下划过,可他没有反抗,因为他懒得反抗。他也没有喊叫,因为他懒得喊叫。

格马寨子里的大棚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往常这时候人会很多。人们都去了附近的一个地方,在那里人们表情严肃地围成一个厚实的圆圈。凡是还活着的人都聚集到这儿来了,大家拖死扶伤,全都沉浸在深沉哀伤的肃穆之中。虽然组成这道人墙的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可是此刻他们却怀着同样的心情。大家的眼睛都注视着人圈中央铺满香料的灵床,对里面的一切都表现出深切的关怀。

九个被挑选出来的年轻姑娘分开站着,她们穿上了最艳丽的服装,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疏松地飘垂在胸前。她们个个一动不动,默默无言,守着灵床的九个方位。

床上铺着一张由几件格马女人合力织成的白色葬衣,上面安放着久美那具被烧得漆黑的遗体。久美的遗体被人们安放成坐势,这是人们对女神的敬仰。

她穿戴着草原牧人能够拿出的最富丽豪华的服饰,烧焦的头皮上插着最珍贵漂亮的羽毛的假发,干枯如炭的身上戴着贝壳串珠、项圈、手镯。

直到久美被俘虏的时候,格马人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西玉树的公主。于是格马人按照公主的葬礼来安葬她,规格当然不会低。

在久美的旁边还有一张灵床,上面也躺着一个女人,她的身上也裹着几层同样精美的织物,只是她那漂亮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常的红晕,人们已经再也听不到她的嬉笑了。在她的脚边,坐着孤独凄凉的格马老头人。他那白发苍苍的头,几乎快要低垂到地面,仿佛被迫在接受这次老天对他的打击。几绺白发散乱地落在他的两鬓,盖住了他的部分前额,他那紧锁的双眉,在向人诉说着他心中隐藏着多么深沉的痛苦。

少头人就站在他阿爸的身旁。在阳光之下,他眼神迷茫,似乎整个人已被一分为二。刺鹫也在不远处呆呆地立着,被格马人拖回来后他就一直这样,不吃也不喝。

此时的刺鹫倚在一棵枯树上,竭力想以自己的男子气概来克制那猛然袭来且迟迟不肯褪去的悲伤。这个孤独的战士一直站在那儿,忧郁地默默凝视着久美那具漆黑的身子和格马大小姐那张冷冷的、毫无知觉的脸。他知道久美已经不在这副躯壳里了,此时也许她正和千户头人有说有笑呢,也有可能正在帮奶妈挤奶,更有可能在空中用同样悲伤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喊着阿哥,可刺鹫什么也听不见了。大小姐呢?也许此时就在久美身旁,继续跟她掐架。也有可能两个人都不在这里,去了很远的地方。谁知道呢?

刺鹫的神情凝聚不动,他的姿势也固定不变。要不是他那黝黑的脸上不时还有双白色的眼球在微微转动,在一个陌生人看来,简直说不出这个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葬礼结束了,格马人埋葬了两位公主。刺鹫一个人长时间地呆坐在地上,没人敢去打扰他,也不忍心去打扰他。

等眼前完全黑下来后,一股钻心的痛楚突然从刺鹫那麻木的肉体中涌出,黑色在他的全身滚过,一阵冰凉。就在刹那间,一种感觉从极远处袭来,它是什么?是酸涩?是压抑?是痛苦?是恐惧?是茫然?是凄楚?还是沉重?庄严?肃穆?冷峻?刺鹫说不清,反正什么感觉都有,好像都掺和在了一起。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眼角是麻木的。他想吼,可吼不出声来,嘴角是麻木的,嗓子是干的。

他知道此时千户头人肯定在某个地方骂他,骂他是个笨蛋,看不出奸人的诡计。不然为什么耳朵会这么烧?他知道阿爸肯定在身后用鞭子抽他,抽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然背心为什么会这么疼?他知道久美肯定就坐在旁边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不然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等刺鹫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天上有点点的星光照耀起来,地上也有点点的星光照耀起来,那是无数的火把,是格马大帐里庆功的烛火。

第四十三章 决战赤链虎

“少头人,有上百马匪和几个汉人在外面叫阵。”两天后,格马斥候前来报告。

“有几个汉人?”

“是的,能看清楚的有三个。”

“知道了!”

少头人不知道赤链虎急于前来决战是有原因的。这个鬼道高手收到了接力而来的飞鸽传书,说袁世凯做梦梦见自己要当皇帝,可称帝闹剧很快就悲切收场,皇帝只当了区区百天。梦中的袁世凯失去了所有的权力,他的幕僚和部众也纷纷垮台作鸟兽散,他自己也一病不起,行将呜呼!醒来后一向迷信的袁世凯大惊失色,找人破梦,解梦之人说大利西方,若有人将正邪两串念珠合并,只恐压住龙脉,袁世凯皇帝宝座只能坐百天。坐够百天脉气殆尽,便会滚下龙坛,活不过百日而亡。袁世凯怒斥赤链虎处事不利,以至于使自己没有得到上天应有的庇佑。赤链虎接到袁世凯的飞鸽传书后恨恨不已,发誓杀掉刺鹫抢夺人骨念珠。

“马匪已经是群龙无首了,斥候报告说马匪长官已经逃回了河湟,至今没有消息。瘦子多杰也被刺鹫头人劈死了!眼下只剩这三个功夫高超的汉人了,只要汉人一死,残匪必退,不需要我们出手。”少头人分析一下,信誓旦旦地对众人说。

“我去对付那三个拿铁帽子的人!给我十匹快马,我有用!”少头人刚说完,刺鹫就对人群开了口,这是他两天两夜里说的第一句话。

“好!胜败在此一举,你可有把握?”少头人一拍大腿。

“没有把握,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刺鹫冷冷道。

“与其等死,不如反击,死就死个痛快!”大伙呐喊着跃跃欲试。

“那可不行,不能蛮干。”少头人提醒着大家明白,这回他们对付的可不是大股的骑兵,而是从汉地来的高手,不能蛮干。

“那我们怎么办?”

“不要着急,听少头人的。”属下们安静下来听少头人吩咐。

“你上前来,我们这般行事……”少头人思索片刻忙将刺鹫叫到跟前,对着他的耳朵如此这般地一顿交代,刺鹫听后频频点头,两人不谋而合。

中午时分,刺鹫策马冲出寨门,跟赤链虎打斗一番后佯装逃跑,将赤链虎引开了。

“看,那个蛮子想逃跑!”

“老大,蛮子们打算引我们进树林,怕是没安好心啊!”

“怕他作甚,抢回念珠要紧。”

“老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咱兄弟能不能收手?”高大的武士脸色有些发青,不知道为什么,昨夜他梦到兄弟三人凯旋而归了,可早上就接到了倒霉的飞鸽传书,说大总统当不成皇帝了!他觉得梦是反的,恐怕这次要栽了!

“怎么?你怕了?”矮个子其实也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他不肯承认。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叫我如何收手?”老大叹了口气,他没有和残忍的马匪同流合污的意思,可对大总统一定要有个交代。

“追吧!追上去快速了结了,你我兄弟就回家,永世也不再回来!”

“驾!”

等赤链虎领着众马匪追到一处树林后,惊奇地发现逃命的十多个男人都是一副打扮。从远处看根本分不清楚谁才是刺鹫,这些蛮子只是没命地向前飞奔,根本没有正面交战的打算,这可惹恼了赤链虎。

其实逃跑的都是少头人精心挑选的和刺鹫身材差不多的勇士,这些勇士们一早上就光顾着逃命了,心里早窝着一股火,等分散开了敌群,大家个个弓上弦,躲在树后,铁箭头上涂抹了毒汁,闪着黑黝黝的光亮瞄准后面树丛里追赶来的赤链虎和他的同伙。

赤链虎等三人已经插入了密林的纵深,牧人们躲藏在暗处,从前后左右的密林缝隙里观察三人。

“刺鹫头人,他们来了。”

“看见了,放狗!”

“拉索!”手下吹了一声口哨,远处埋伏的人将二十多头猎犬放了出来。这些猎犬呼哧呼哧地朝三人的坐骑奔去,马匹受了惊就不听使唤了,嘶叫着左奔右突。

“刺鹫头人,他们乱了。”

“放箭!”

离刺鹫最近的一个伙伴冷不丁地掏出一个吹筒,将一支带着浓烈腥臭气息的毒箭用力吹出来,毒箭穿过树林潮湿密集的树叶扎入了敌方高个子武士的喉头,端着长刀的敌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坠马倒地毒发身亡。接着,又是十几发毒箭“嗖嗖嗖”地从四面八方穿出来,不断地射中矮个子的衣服,矮个子武士反应要快些,对着箭支射来的方向左右避闪,可胯下的马不听使唤,老是给他帮倒忙。避开了十几支箭,可还是被一支毒箭头擦破了皮肤,而后剧毒的毒液极快地渗进了血管,顷刻间就令矮个子武士感觉头昏脑涨,这时埋伏在一旁的牧人们一拥而上,十几支长长的投矛已经穿透了他的肚皮,将这个恶人钉在松软的铺了百十年腐叶的泥地上。

刺鹫躲在一棵树后看着前面的动静,手里攥着刀把暗暗等待着,他要找机会单挑赤链虎。

突然前边积雪的灌木丛里赤链虎的人影一闪,埋伏在刺鹫一旁的同伴贸然出击,手里的一支箭迅疾地射出,对面的汉人“哎呀”一声倒了下去,可他没有想到对手是在诈死,强壮的汉人在倒地的同时取出身后一个黑色的像草帽一样的武器,一甩手“咔嚓”一声飞来,铁草帽准确地套在了刺鹫伙伴的脑袋上,看上去像是给他戴上了一顶官帽,又像是一副头盔。汉人见兵器得手后用力拉了一下连着铁帽子的细铁链,帽子就哗啦一声飞回到了他的手里,刺鹫的伙伴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空脖子上的血喷了一人多高,他的脑袋永远地搬家了,留在了铁草帽里。

刺鹫又急又恨,恨的是对方狡诈无比且出手迅疾,急的是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而无能为力。此时前来策应的两个马匪兵逼近了,刺鹫张弓又是两支箭飞出,树侧面想暗算他的两个狡猾的马匪手捂着血淋淋的眼睛倒地,疼得打滚喊叫。

喊声惊动了赤链虎,也使他回过神来。手握怪异兵器的大汉终于判断出了刺鹫藏身的准确位置,一甩手将赤链锤重新抛出,那怪东西发出尖锐的啸叫声直朝刺鹫飞了过来,刺鹫连忙低头躲避,怪锤从刺鹫的脑袋顶上划过去后割断了碗口粗细的一棵小树飞回了主人手中。刺鹫趁赤链虎收力的工夫急忙起身向一旁跑去,可空中的赤链锤又重新追了过来,力道很猛,在自己头顶上呜呜作响。

刺鹫慌乱中瞟了一眼,才发现这怪东西内部有三把受机械机关控制的弯刃,统一朝一个方向开了刃,看上去像装进去的镰刀。铁帽子的边缘都发着寒光,因为那里都是锯齿,身后有好长的一段铁链控制着。

空气中怪声频频作响,铁帽子的刀尖距离刺鹫的后背只有一掌的距离了,他感到一阵隐隐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衫。无奈刺鹫只好低头滚到了一边。面前是一棵大树,两旁都是遍地的荆棘灌木,它们阻住了刺鹫躲开的方向,这时即便他想跳起来也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空中飞舞的铁帽子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到刺鹫的头顶就重重地向下砸了下来,像是硬要把他的脑袋套进去一样,那锋利的刀尖已经刺得很近了,刺鹫想躲避,但为时已晚。

最终,赤链锤不偏丝毫地套住了刺鹫的脑袋,令它的主人大为兴奋。刺鹫被铁帽子罩上后心里一下子懵了,眼前变得一片漆黑,鼻子里能嗅到一股呛鼻的血腥味。只有耳朵还好过一些,能听到铁帽子内部机关发出的“咔嚓”之声。刺鹫心里十分清楚,这是铁帽子内的镰刀收割之声,要快点想办法,否则机关接触脑袋就要搬家了。情急之下刺鹫只好使了一个怪招,他把随身带的一把短刀塞进了脖子与铁机关之间的缝隙里,由于铁帽子罩得十分严实,他只好忍痛割破了自己的脖子,硬生生地将刀子挤了进去。没想到笨方法有笨方法的好处,此招竟然阻挡了铁帽子内利刃对自己脑袋的收割。

铁帽子后面的链条在不断地晃动拉扯着,刺鹫知道汉族武士在索取自己的脑袋,如果对手发现收回的铁帽子的分量不对是不会收手的,而刺鹫也着实受了点皮外伤。情急之下他被某个东西拌倒了,伸手一摸索才知道是一具假扮自己的同伴的尸首,这个可怜的伙伴已经被马匪射死了。刺鹫心头突然来了一计,就猛地用力将头上的铁帽子取下,由于他用力过猛,铁帽子的边缘将他的脸皮划了个稀烂。刺鹫忍住火辣辣的疼痛,快速将铁帽子套到了同伴尸首的脑袋上,不一会他就听到了铁帽子里机械的声响,接着铁帽子嗖地一下升空飞走了,刺鹫忙取下自己脖子上的人骨念珠套在尸首上,转身隐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刺鹫就听到汉人走动的声音逼近,武士确以为刺鹫已经死了,忙上前找寻他的尸首以便夺取人骨念珠。赤链虎是个十分自负的人,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失手,所以此时毫无防备。

赤链虎走近无头尸体观察,他一眼就看到了尸首上明晃晃的人骨念珠,再看看尸首的打扮和刺鹫无二,心中大喜。一把将手里的铁帽子扔在了一旁,蹲下身子动手取脖子上的念珠,可当他看到死尸脖子上过于整齐的切痕后,一种不祥迅速涌上心头,忙转身去拾兵器,可这才发现刚扔在地上的兵器不见了。

赤链虎倒抽了一口凉气,谁的速度会这么快?他来不及细想,忽听脑袋顶上响起了异常熟悉的呼啸之声,赤链虎一下子就想起了刚刚失手的兵器,但为时已晚,刚刚丢失的铁帽子此时已经准确地套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令他的眼前一片漆黑,鼻子里满是血腥味。他也没有可能看到身后树上的刺鹫,这个诡异的蛮子正倒挂在树枝上,拽着铁链的后端冷冷地看着他。

“兄弟,你放我一马,我的两个随从都已经命丧此处了,我回去安葬他们,也不枉兄弟一场。我答应你,今后永不踏进草原半步。”

“可你刚才要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留下我的命,好回去安葬我的兄弟们?”刺鹫冷冷地反问道。

“没有,你我都是武士不必隐瞒,武士出手,自然懂得杀人要斩草除根的道理。”沉默了一会,赤链虎实话实说。

“这么说你现在怕了吗?”

“是!”

“你还有怕的时候?”

“是!我不怕死在你的刀下,却怕死在自己的兵器下,这是对我鬼道武士的奇耻大辱。”

“好,我成全你!武士有武士的死法,我们草原上的人就信这个。说吧,怎样才能松开这个铁帽子。”

“你真的打算放我吗?”

“不是放你,而是让你自裁!”

“也罢!总比落下个玩火自焚的骂名来得强!”赤链虎暗暗叹了一口气。

“来我们佛土地界,你早该想到这一点!”

“什么也不用说了,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你手上拽的铁链子由上下两层细链子合捻而成,上为紧,下为松,动下面的细链子就可以松开机关。”

“好!”刺鹫说着用手动了一下下面的链子,只轻轻动了一下,就听得铁帽子内发出“嚓”一声脆响,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赤链虎的人头被铁帽子内的利刃齐齐地割下收了回来,留下身躯呆呆地立在地上。

刺鹫非常惊异甚至有一些恼怒,他不明白这汉人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偷兵器上树的时候心急,是倒挂在树上的,这两根捻条竟然错了方位……

哎,人算不如天算!要赤链虎把命留下不是刺鹫的主意,而是广袤的草原的主意。

战罢了赤链虎,打扫完战场后,一切威胁都解除了,散兵游勇对牧人们构不成威胁。残存的马匪自知大势已去,便各自散开逃遁了。迫于马家军不成功便成仁的残酷法制,残余的马匪不敢返回部队,只好三五成群,各处游荡过活,这些人日后成了盘踞于青海各处的匪患。

至此,青海王马麒的近卫骑兵营被格马族人消灭殆尽。日后,马步芳的本家参谋这样记载马家军军史:民国初年,先总督之近卫营悉数开拔进剿玉树匪患,大获全胜,然班师途中突遇风雪引发山崩,全营上下玉碎花石峡谷。为表彰全营将士之战功,特造碑铭之。军需处登记造册,为其家属发足粮饷,以示体恤!

第四十四章 雪王妃之眼(1)

“怎么样,我的兄弟,我就说过你一定会手刃贼人的。”少头人亲自到帐外张开双臂迎接刺鹫凯旋而归。

“不是我手刃的,他死在老天爷手里。”刺鹫下马淡淡地说。

“一样,死在你的手里就是死在天的手里。”少头人笑眯眯地接过刺鹫战马的缰绳给仆从,搂着他的肩膀进了帐。

“来,哥哥为你庆功!”说着少头人端起了酒碗。

“我已经不喝酒了!”刺鹫没有端酒碗,而是拿起了一根手抓羊肋条啃了起来。

“也好!那弟弟就多吃点。”少头人自己咂了一口酒,“这匪患已经解除了,不知道弟弟今后有何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

“哦?既然弟弟还没有什么打算,那我倒是替你做了个打算,你看,我病体尚未痊愈,心力交瘁,不如由弟弟来接任这格马头人之位,打点部落上下。”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少头人边把玩着酒碗,边望着刺鹫,看他的反应。

“算了吧,我讨厌打打杀杀了。”

“那怎么能行?你可是天生的武士,若是由你来统领格马部落,则一统藏北草原指日可待。”

“武士就是用来杀人的吗?”

被刺鹫这么一问,少头人说不出话来了。

“统一了草原能做什么?久美能活过来吗?你妹妹能活过来吗?如果她们都能活过来,我就帮你去打!”

少头人无法回答,知趣地低头一言不发。

“少头人,今后我的族人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带领他们过好日子的,这个我心里有数!”刺鹫诚恳地起身拍了拍少头人的肩膀。

“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治理草原吗?”少头人不无惋惜地起身问道。

“算了吧,我是个粗人,除了拼几下力气外没什么能耐,不像你有勇有谋。再说我也想安静过一段日子,打算四处走走看看。”

“那好吧!我随时等你回来喝青稞酒!”少头人没有过多打扰刺鹫,想和他行了个碰头礼,刺鹫也没有避让,双方额头相触,罢了,刺鹫起身出了格马大帐。少头人的眉头也随即展开了,他知道刺鹫依旧把自己当兄弟看待。

一日后,刺鹫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带上了久美看过的羊皮手卷,万念俱灰,打算远走他乡自我放逐。

“孩子,我听说你要离开了?”老头人拄着拐杖进了刺鹫的帐房,听说刺鹫向少头人交了兵权,一意要离开格马草原。

“是的头人!”

“哎,其实离开一段时间也好!这样就能找回自我了。”老头人说着。

“头人,以后我的族人就麻烦你照顾了,日后我定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孩子,放心吧!哎,你帮了我们格马人不少忙啊,看你要走,我老头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你,就给你讲个故事吧,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一听说老头人要给自己讲个故事,刺鹫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想起了阿爸,小时候阿爸总给他讲故事,讲狼的故事,讲英雄的故事。他也想起了久美,要是她还在的话可以陪自己一起听故事,可现在他们谁都不在了。

“孩子,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所以我讲的这个故事你一定要听。我给你讲的这个故事很长很长,是一个关于狼的故事。”

“我喜欢听狼的故事。”刺鹫若有所思地说。

“那就好!”老头人用略显空洞的眼神望着窗外,似乎他那早已经失明的眼睛能看穿尘世一样,“说三十年前在这广阔的格马草原北部有一位名叫扎巴的矫健汉子。身为一名出色的藏家猎手,他拥有出众的箭法、过人的胆识和凶狠的酒量。身为一个男人,他拥有美貌、善良的妻子和一个刚满月的儿子。在那个推崇英雄的年代里,他是草原上的不朽神话,是无数草原男儿心中的榜样,是无数草原女人心中的灯塔。有了他,草原的夜幕就会推迟。有了他,草原的黎明就会提前。”

“看来谁都想当英雄!每个年代都有英雄!”

“其实不然,孩子,听我把它讲完。英雄每个时代都不缺,可英雄也有悲苦,就好像我刚才说到的扎巴。当一场突如其来的罪恶降临后,这座曾经无比耀眼的灯塔便失去了往日那明亮的光辉,无可奈何地渐渐陷入寂静和沉默。

“那时英雄正值壮年,一个阵雨过后的下午,格马草原上举行了一年一度的赛马盛会。每当武士们应敌出征,都要以这种形式祭祀神山及战神等神灵,祈求保佑。祭祀时背负杈子火枪、腰挎长刀的彪悍骑手们会按照传统仪规围着赛马场转三圈,给赛马会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庄严的气氛。

“很快就要轮到扎巴表演了,他骑的那匹可爱的光背马这时已在近处缓缓停住,低垂着脖颈,一副悠然的神态。它温柔又昂扬的眼睛里仿佛充满着无限的活力和激情。扎巴听到围观群众‘哦喽喽’的喊叫声,知道自己该上场表演了,群众们的欢呼是送给他的!猎手快步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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