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2666-第2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端出现了弗拉基米尔·斯米尔诺夫,1938年在斯大林的集中营里失踪了,不应该把此人与伊万·尼基丁·斯米尔诺夫混淆起来,后者于1936年第一次莫斯科公审之后被极左分子枪毙;而这条横线的另外一端出现了苏斯洛夫的名字,是掌管意识形态的头子,能化种种罪孽为神奇,有雄辩之才。但是,这条横线被两条斜线穿过,上端写着马里奥·邦格以及让-弗朗索瓦·勒维尔;下端写着哈罗德·布鲁姆以及艾伦·布鲁姆,这就太像开玩笑了。另外,这是阿玛尔菲塔诺不理解的玩笑,尤其是两位布鲁姆的出现,肯定有可笑之处,但无论他怎样窥伺,就是不得要领。

那天夜里,女儿睡下以后,阿玛尔菲塔诺从圣特莱莎最大众化的“边境之声”广播台听完最后的新闻节目,到花园里去了;抽了一支香烟,看看荒凉的街道,迈着慢吞吞的步子向后院走去,好像害怕踩进土坑里,或者是后院的黑暗让他恐惧。迭斯特那本书仍然挂在罗莎当天洗的那件衣服旁边;她那件衣服好像是水泥制成,或者重金属做的,因为它在晚风中纹丝不动,但把那本书吹得晃来晃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仿佛要把书从绳上的夹子里解救出来。阿玛尔菲塔诺感觉晚风吹拂着面颊。他脸上有汗水,时断时续的气流擦干了汗珠,让他窝火。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特伦德伦伯格的书房里,好像追随着怀特海的脚步,走在一条运河岸上,仿佛靠近了居友的病榻,请他出主意。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做个幸福的人。好好体验眼下的日子。做个善良的人!或者反问: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走开!

救命!

第二天,阿玛尔菲塔诺在大学图书馆查来查去,找到了更多的迭斯特资料。1899年他出生在西班牙拉科鲁尼亚市的里安索镇。开始写作时,他用加利西亚语,后来转向西班牙语,或者是同时使用双语。是戏剧家。内战时是反法西斯主义者。人民政府失败后,流亡国外,具体说,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1945年在那里发表了《旅行、挑战和沉沦:悲剧、滑稽戏和喜剧》,这部著作由三本已经发表的作品组成。是诗人,散文家。1958年,阿玛尔菲塔诺七岁时,迭斯特出版了前面说过的《平行性新论》。迭斯特还写过中篇小说,最重要的作品是《费力斯·穆列尔的故事与编造》(1943)。后来,重返西班牙,重返加利西亚。1981年在圣地亚哥德坎波斯特拉去世。

罗莎问:这是实验什么?阿玛尔菲塔诺反问:什么实验?罗莎:我说的是挂在那里的书在实验什么?阿玛尔菲塔诺说:从字面上说,不是什么实验。罗莎问:那为什么要挂在那里?阿玛尔菲塔诺说:我忽然心血来潮。这主意是杜尚的。他把一本几何书挂在露天,看看几何能不能学会实际生活中的四件事。罗莎说:你会把书弄坏的。阿玛尔菲塔诺说:我不会弄坏的,大自然有可能。罗莎说:爸,你一天比一天更疯了。阿玛尔菲塔诺微微一笑。罗莎说:我从来没见你办事像对一本书这样。阿玛尔菲塔诺说:这不是我的作品啊。罗莎说:都一样,现在是你的书了。阿玛尔菲塔诺说:真奇怪,本来应该如此,可实际上,我没觉得这是一本应该属于我的书;另外,我感觉,几乎是确信,我现在没有弄坏它任何地方。罗莎说:请您设想一下,眼下它是我的。您把它取下来吧!邻居们会以为您发疯了。阿玛尔菲塔诺说:邻居?就是那些在墙头上安插碎玻璃片的人?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咱俩的存在,他们比我要疯一千倍。罗莎说:不是那些人,是另外一些,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咱们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阿玛尔菲塔诺问:有人找你麻烦了?罗莎说:没有。阿玛尔菲塔诺说:那就没问题了。别为那些傻话担心。这座城市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比把一本书挂在绳子上可怕多了。罗莎说:这事代替不了那事。咱们不是动物啊。阿玛尔菲塔诺说:你让那本书安息吧!记住它并不存在,忘掉它!你从来对几何就没有过兴趣。

每天上午,阿玛尔菲塔诺去大学之前总要穿过后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看看那本书。毋庸置疑的是,印刷纸张很好,封面装订结实,足以抵抗风吹雨打。拉法埃尔·迭斯特的老朋友们选择了优质材料给他做告别纪念品,这个告别稍稍有些提前了,是一群有学问的老人(或者戴着真才识学的光环)告别另外一位有学问的老者。阿玛尔菲塔诺想,墨西哥西北的大自然,在他这个破花园里,是微不足道的。一天上午,他在等候公交车把他送到大学里去的时候,打定主意要栽花种草,以及在花木店里买一棵已经成长起来的小树,以及在花园两侧种花。又一天上午,他想,无论对花园如何加工、使之令人愉悦,结果都可能没用,因为他不打算在圣特莱莎逗留很长时间。他想,应该回老家了。可是回哪里去呢?接着,他又想:是什么把我推到这里来的呢?我为什么要把女儿带到这座该死的城市里来呢?难道因为这里是我应该了解的天下少有的黑洞之一吗?是因为我骨子里想死吗?然后,他看看那本挂在绳子上一动不动的迭斯特的《几何学遗嘱》,他真想打开那两个夹子,掸掸书上这里、那里粘上的黄褐色尘土,但是没敢动手。

有时,阿玛尔菲塔诺走出圣特莱莎大学,或者坐在家中走廊里,或者阅读学生的论文时,会想起父亲来:父亲喜欢拳击。父亲认为,所有的智利男人都是二尾子。阿玛尔菲塔诺十岁的时候对父亲说:爸爸,可我觉得意大利人更是二尾子。您想想他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表现吧。儿子说这番话的时候,父亲非常严肃地看着儿子。爷爷出生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他总是感觉自己更多的是意大利人,而不是智利人。他总是喜欢谈拳击,更确切地说,喜欢谈从专业杂志上看来的拳击比赛,或者是体育专栏里的比赛记事。用这种方式,他可以谈谈罗阿伊萨兄弟、马里奥和鲁本(塔尼的两个外甥),谈谈戈弗雷·斯蒂文斯,一个不会拳击的贵族二尾子,谈谈温贝托·罗阿伊萨(也是塔尼的外甥),很会拳击,但比赛不多,谈谈阿尔图罗·戈多伊,善于骗人,长期有病,谈谈路易斯·维森提尼,一个居住在智利奇廉地区的意大利人,仪表堂堂,可是不幸出生在智利而毁了他的前程,谈谈埃斯塔尼斯劳·罗阿伊萨,就是塔尼,他在美国比赛时被人用最可笑的方法偷走了世界拳王的称号:裁判在第一轮里踩了塔尼的脚丫子,造成塔尼踝骨骨折。阿玛尔菲塔诺的父亲问他:你能想像得到吗?阿玛尔菲塔诺说:我想像不出来。父亲说:你过来,站在我身边,我来踩踩你的脚丫子。阿玛尔菲塔诺说:还是不踩为好。父亲说:嗨,相信我好了!不会出事的!阿玛尔菲塔诺说:改天吧!父亲说:就得是现在!于是,阿玛尔菲塔诺靠近父亲,在父亲周围非常灵活地动来动去,时不时地用左手来个直拳,用右手来个勾拳。突然,父亲向前迈了一小步,踩住了他脚丫子,于是就全完蛋了:阿玛尔菲塔诺动弹不得,打算钳住对手,或者避让,但无论怎样,踝骨受了伤。父亲说:我认为裁判是故意的。不可能用脚一踩,踝骨就伤。后来,各种抨击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智利的拳击手个个都是二尾子,这个臭狗屎的国家,人人都是二尾子,人人都是,毫无例外,个个准备上当受骗,准备让人收买,如果有人让他们摘下手表,他们也乐意脱下裤子。那时,阿玛尔菲塔诺十岁,还没看过体育杂志,而是看历史杂志,尤其是军事史杂志,于是,他这样回答父亲的话:这个位子应该是为意大利人准备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父亲听了以后,沉默下来,用坦率的赞美和自豪的眼神看看儿子,心里好像在问这鬼小子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接着,又长时间没说话。最后,仿佛要说什么秘密似的悄悄对儿子说:单个的意大利人都是勇士!他承认,如果抱团,就会出丑。他概括道:这恰恰是希望之所在。

因此可以推测嘛,阿玛尔菲塔诺心里这样想。他向前门走去,到走廊上停步,手里有一杯威士忌;接着,探身到门外,看到街道上有很多停泊的车辆,几小时前被扔下的,散发着(他感觉如此)破铁和鲜血的气味;他没转身回头去室内,而是出门向花园后面走去:《几何学遗嘱》在寂静和黑暗中等候着他呢;他骨子里,内心深处,还是一个满怀希望的人,因为他身上流淌着意大利人的血,此外,他讲究个人利益,又讲究教养。有可能他根本不是胆小鬼。虽说他不喜欢拳击。可那时迭斯特那本书飘在空中,清风用黑色手帕擦干了他前额的汗珠。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父亲的形象,随便什么形象,但是没有结果。回屋内时,他没走后门,而是进了前门;他探身到窗外,向大街两端望去。有几个晚上,他觉得暗中有人在监视他家。

早晨,阿玛尔菲塔诺按照强制性规定看了迭斯特那本书后,走进厨房,把咖啡杯子放到洗碗池中。这时第一个离开家门的是罗莎。正常情况下,父女是要道别的,偶尔有时,比如阿玛尔菲塔诺先进房间,或者随后再去后花园,那么,父亲就说一声“再见”、“注意安全”,或者亲吻女儿一下。一天早晨,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声“再见”,就一屁股坐到书桌前,通过窗户看看后院的晒衣绳。《几何学遗嘱》轻轻摇晃,几乎令人难以察觉。忽然,书不动了。在隔壁花园里唱歌的鸟儿们都沉默了。刹那间万籁俱寂。阿玛尔菲塔诺觉得好像听见了街门在响和女儿出去的脚步声。接着,他听见汽车马达发动的声音。那天夜里,罗莎看租来的影片。阿玛尔菲塔诺给女老师佩雷斯打电话,坦率地承认他的神经越来越混乱。女老师安慰他说:不用过分担心,采取了措施就行,别变成了妄想狂;还提醒他说,被害的女子都是在城里别的区域被绑架的。阿玛尔菲塔诺听她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他说他神经丰富。女老师没明白这笑话的意思。于是,阿玛尔菲塔诺愤怒地想,这个鬼地方,人人都稀里糊涂。接着,女老师试图说服他周末一起外出,他带女儿,她带儿子。阿玛尔菲塔诺用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说道:上哪儿去?她说:咱们可以去距离城里二十公里处的一家乡村饮食店吃饭,那里让人特别愉快,有给年轻人准备的游泳池,有座巨大的露天遮阳花台,可以眺望石英山,一座有黑色矿脉的银色山峦。山顶处,有座黑砖古庙。里面很黑,只有从天窗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墙壁上写满了19世纪游客的留言,是那些大胆翻越奇瓦瓦与索诺拉之间山头的人们所为。

阿玛尔菲塔诺在圣特莱莎和圣特莱莎大学最初的日子里是可怕的,虽然他仅仅意识到了问题的一部分。他感觉不好,把这归咎于时差,没太在意。系里刚刚毕业的年轻同事,一个埃莫西约的小伙子问他是什么动机促使他放弃巴塞罗那大学宁愿来到圣特莱莎大学的。但愿别是气候!青年教师这样加了一句。阿玛尔菲塔诺回答说:这里的气候我觉得很好啊。青年教师说:对,我也这么认为,可我之所以跟您这么说,是因为凡是冲着气候来这里的人都有病,我衷心希望您没病。阿玛尔菲塔诺说:我不是因为气候;我在巴塞罗那的合同结束了,佩雷斯老师说服我来这里工作。此前,我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认识佩雷斯老师的,后来有两次机会在巴塞罗那见面。正是她负责给我们租下房子和购买家具,后来没等发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把租金给了她。房子位于美景小区,是中产阶级上层的居住区,都是一两层楼,都有花园。人行道由于有两棵大树遮蔽而阴凉、宜人,但路面被树根破坏得厉害;从有些人家的栅栏后面可以看到处于破败之中的房屋,仿佛街坊四邻已经仓皇出逃,来不及卖掉产业;据此推测,在这个小区租房并不困难,这与佩雷斯老师的断言相左。在阿玛尔菲塔诺来到圣特莱莎次日,佩雷斯老师就把语言文学系主任介绍给他。主任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主任名叫奥古斯托·盖拉,皮肤有着胖人的白皙光泽,但实际上消瘦、结实。他显得不自信,尽管极力装出直爽和英武的架势加以掩饰。不太相信哲学的功能,为此,在哲学的教学方面,与自然科学为我们提供的现时与未来奇迹相比,哲学处于明显的退步之中。对于他这番话,阿玛尔菲塔诺有礼貌地回答说,是否觉得文学的处境也如此呢。盖拉主任说:不,不,瞧您说哪里去了!文学还是有前途的;文学和历史都有前途。您注意到没有?从前传记文学没有市场,可如今大家只看传记文学。请注意!我说的是传记,而不是自传!人们如饥似渴地想了解别人的生活、当代名人的生活,了解那些功成名就的人,或者了解马上就要成功的人士;人们还想知道那些chincuales的人们过去做了些什么;看看能从中学点什么,虽然不准备经受磨炼。阿玛尔菲塔诺有礼貌地问:“chincuales”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从前没听说过这是些什么人。盖拉问:真的吗?阿玛尔菲塔诺说:我发誓,真的!于是,系主任招呼佩雷斯老师:佩老师,您知道“chincuales”在这里是指什么人吗?佩雷斯老师一下子挽住阿玛尔菲塔诺的胳膊,好像二人是新郎和新娘,非常坦诚地说,一点都不清楚,虽说“chincuales”的意思并不陌生。阿玛尔菲塔诺想,哎,真是一群愚钝的人。盖拉说:chincuales是个多义词,就像我们的西班牙语许多词汇一样,它头一个意思是,跳蚤或者臭虫咬的红点。这些红点痒痒,人受不了就会不停地抓挠,这是自然的。然后是第二个词义,指的是不安静的人,扭来扭去,抓挠不止,让旁边观看的人们也神经紧张起来。可以说是欧洲疥疮,在欧洲患这种病的人很多,传染的渠道是公共厕所,或者是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那种可怕的卫生间。从这个词义又推出最后一个意思:“不安分的人”,指的是旅行家、思想上的探索者,就是指心灵上不能安静的人们。阿玛尔菲塔诺说:哦!原来如此!佩雷斯老师说:讲得好!在那次系主任办公室的临时聚会上(阿玛尔菲塔诺认为是欢迎会),还有系里三位教师和系主任的女秘书在场。后者打开一瓶加州生产的香槟,给每人分发了香槟和咸饼干。后来,系主任盖拉的儿子来了,他大约二十五岁左右,戴黑墨镜,穿运动服,皮肤古铜色;他长时间和父亲的女秘书闲聊,也时不时地看看阿玛尔菲塔诺,一副开心的样子。

外出远足的前一天夜里,阿玛尔菲塔诺第一次听见了那个声音。也许此前他听见过那声音,在大街上,或者在梦中;他以为是别人在谈话,或者是在噩梦里。但是,那天夜里,他听见那声音了,毫无疑问,他觉得那声音是冲着他来的。起初,他以为自己疯了。那声音说:你好,阿玛尔菲塔诺,别害怕!没事。阿玛尔菲塔诺害怕了,起床,飞快地向女儿房间跑去。罗莎睡得很安静。阿玛尔菲塔诺开了灯,检查了窗户的插销。罗莎醒了,问父亲出了什么事。父亲说,不是我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玛尔菲塔诺想,我脸色大概很难看。他在椅子上坐下,告诉女儿他太紧张了,以为听见了什么响动;心里后悔不应该把她带到这座肮脏的城市里来。女儿说:别担心!没事的。阿玛尔菲塔诺亲亲女儿面颊,摸摸她头发,关上房门,但没关电灯。片刻后,就在他从客厅窗户向花园外面张望街道和树木的时候,他听见罗莎熄了灯。他悄悄地从后门出了客厅。他本想拿个手电筒,结果没拿,还是出去了。外面空无一人。晒衣场上,《几何学遗嘱》、女儿的袜子和长裤依然还在。他绕着花园兜了一圈,门廊上没人;走到栅栏附近,查看街上动静,但没出院门;他只看见一条狗慢慢悠悠向马德罗大街、公交车站走去。阿玛尔菲塔诺心想:一条狗向公交车站走去。从他站的地方望去,他觉得发现的不是纯种狗,而是野狗。他想,是一条小狗。他暗自笑了。嘿,这些智利土话,是些心灵上的碎片。那是个巨大的冰球场,面积有智利阿塔卡马大区那么大,玩球的人们永远看不到对手,间或可以看见一个本队的球员。他回屋里去了。锁门,关窗,从厨房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快刀,放在一本1900—1930年法国—德国哲学史上,随后,重新回到桌前坐下。那个声音说:“你别以为这对我很容易。要是你以为这对我很容易,那可就是百分之百错了。应该说是困难的。百分之九十是困难的。”阿玛尔菲塔诺想:自己要疯了。家里没有镇静剂。起身,去厨房,用双手捧凉水洗脸,用厨房的抹布加袖子擦干净。他努力回忆在精神病院实验的听觉现象的名称。回到自己书房,关好门,再次坐下,低下头,双手放在桌子上。那声音说:“请原谅。请放心。求你别拿这个当做干涉你的自由。”阿玛尔菲塔诺吃惊地想:干涉我自由?同时跳到窗前,开窗,向花园一侧、隔壁邻居墙头的玻璃碎片张望,还看看街灯的灯光在碎玻璃片上闪光,非常微弱的绿色和橘黄色闪光,仿佛夜里那个钟点的玻璃碎片不再是防护性的,而变成或者游戏性地变成装饰性的了,成为一种舞蹈动作设计中的微小元素,就连那个所谓的设计者、那个邻居贵族老爷也无法辨别在最基本的成分中哪些是影响他玻璃装置的稳定、颜色、防御或进攻配制的部分了。阿玛尔菲塔诺在关上窗户之前想:或者仿佛是墙头上正在生长爬山虎。

那天夜里,那声音没再次显现。可阿玛尔菲塔诺睡得很不好,跳动和颤抖搅乱了睡梦,好像有人在抓挠他的胳膊和双腿,加上浑身大汗淋漓,虽然到了早晨五点钟焦虑的情绪是停止了,可是梦中出现了劳拉,她从一处公园的大栅栏外面向他招手(他站在大栅栏里面),还有两张多年不曾见面的朋友面孔(也许今后永远无法再见),还有一间屋子堆满了蒙上尘土的哲学书,可那些书并不因为蒙上尘土就不是好书了。也在这同一时刻,圣特莱莎的警察发现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尸体,她被扔在郊区的一片荒地上。也在这同一时刻,一股强风、从西方刮来的风,撞在东边的山坡上,在路过圣特莱莎的街道时扬起尘土、扔在大街上的报纸和纸片,还摇晃罗莎挂在后花园的衣服,仿佛那股年轻力壮,但非常短命的劲风,要闻闻阿玛尔菲塔诺的衬衫和长裤,还要钻进他女儿的内裤里,还要阅读几页《几何学遗嘱》,看看那里面是否有宝贝,是否有可以说明疾风经过时为什么有奇怪的街景,或者给他本人说明疾风为什么会如此的道理。

上午八点,阿玛尔菲塔诺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厨房走去。女儿问他这一夜睡得好不好。对这个经过斟酌的问题,阿玛尔菲塔诺耸了耸肩。当罗莎出门采购准备郊游的食物时,他煮了咖啡、牛奶,端着去客厅。接着,他拉开窗帘,看看天气条件是不是适合去郊游(佩雷斯老师建议的)。他决定去,因为昨天夜里他发生的事,也许就是身体针对本地病毒传染或者感冒初期的回答。去淋浴之前,他测了体温。不发烧。他在水流下坚持了十分钟,一面想着自己昨夜的表现,这让他羞愧,依然满脸通红呢。他时时扬头迎接水流,让热水直接冲在脸上。这里的水味与巴塞罗那不一样。圣特莱莎的水让他感觉味浓,好像没有经过任何净化,矿物质很多,有土味。在刚来的头几天,他和女儿一起就有了勤刷牙的习惯,次数比在巴塞罗那多两倍,因为他感觉牙齿发黑了,好像从索诺拉地下水出来的一层薄膜正在覆盖他的牙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恢复每日刷牙三次或四次了。罗莎更在乎外貌,继续每天刷牙六七次。他上课时,看见有些大学生的牙齿是黄褐色的。佩雷斯老师的牙齿是白的。有一次,他问佩雷斯老师:索诺拉这地方的水真的会让牙齿发黑吗?佩雷斯老师不知道,她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答应去调查。阿玛尔菲塔诺惊慌得连忙说道:无关紧要,无关紧要。请记住我什么也没问您。他已经从佩雷斯老师的面部表情中发觉了一丝不安,好像他这个问题掩藏着别的什么问题,这个问题极其唐突或者伤人。阿玛尔菲塔诺在喷头下高声叹道:说话要小心啊!一面感觉精神完全恢复正常了,这肯定证明了自己性格中常常有不负责的因素。

罗莎带回两份报纸放在桌子上,然后动手做火腿或是鱼片三明治,还夹上生菜、西红柿片,抹上蛋黄酱或者玫瑰沙司。一一切好、配好后,她用餐巾纸和锡纸包装好,放进塑料袋,再装入一个棕色背包里,背包外面写着凤凰城大学的字样,呈半圆形;又放入两瓶水和一打纸杯。上午九点半,父女二人听到了佩雷斯老师的汽车喇叭声。佩雷斯老师的儿子十六岁,身材矮小,方脸,宽肩,好像是搞体育的。面部和颈部有小疙瘩。佩雷斯老师身穿衬衫和牛仔裤,头戴白围巾。一副过大的墨镜罩住了眉眼。阿玛尔菲塔诺想,从远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4 4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