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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6-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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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拉乌尔·拉米雷斯·塞莱索先生。小姑娘一笑,敞开了门,消失在暗处。起初,哈里不知应该进去还是在外面等候为好。也许是烈日把他给推进了室内吧。他闻到了水汽、刚刚浇过水的植物以及瓦罐泡水后的气味。从客厅出去,两侧有走廊。一条走廊通向一个灰砖铺地的院子和一堵长满攀缘植物的墙壁。另外一条走廊比客厅里黑暗,或者说比哈里站的地方黑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他:什么事?哈里:我找拉米雷斯先生。对方问:您是谁?哈里:我是洛杉矶警察堂·理查森的朋友。对方:哎呀,真有意思!为什么拉米雷斯先生就是好人呢?哈里:我找一个人。对方半惆怅半厌倦地说:人人都这么说。那天下午,他跟着拉米雷斯一道前往蒂华纳市中心的警察局。拉米雷斯让他独自查阅一千多份档案。他对哈里说:你翻一翻吧!两小时后,哈里找到了一份可能与丘乔有关系的档案。拉米雷斯回来检查档案的时候,对哈里说:这是个价值不大的罪犯。他偶尔拉拉皮条。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在沃沃歌舞厅找到他。他经常去那里。不过,咱们先共进晚餐。哈利和他在一家露天餐厅吃晚饭的时候,这位墨西哥警察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拉米雷斯说:我出身贫寒。一直到二十五岁之前,总是磕磕绊绊。哈里没兴趣听他讲述自己的身世,而是想听听丘乔的情况,但他假装在倾听。那些西班牙语词汇犹如耳旁风,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因为他不打算听,就没听进去;尽管此前拉米雷斯用英语试着讲述,效果依然。哈里朦朦胧胧地明白了:拉米雷斯的日子的确过得不容易。可怜的母亲连续几次外科手术,已经习惯了忍受不幸。警察的名声不好,有时是真的,有时是假的,这十字架咱们得背着。哈里想:是一副十字架啊。随后,拉米雷斯说到了女人,劈开双腿的女人。劈得很大啊。露出了什么?老天爷!吃饭的时候不能说啊。一个骚孔。一个骚眼。一个骚洞,就像加利福尼亚的地坑一样,我想是叫圣贝纳迪诺地坑吧。加利福尼亚有地坑吗?头条新闻。哈里说:是的。我住在亚利桑那州。拉米雷斯说:是啊,先生,离得很远。哈里说:不远,在旁边。明天我就回家。随后,哈里听到他讲述关于子女的漫长故事。他问:哈里,你以前注意听过孩子的哭声吗?哈里:没有听过。我没子女。拉米雷斯:是啊,是啊,对不起,对不起。哈里纳闷:干吗说对不起呢?拉米雷斯:那是个正派的好女人啊。那女人,你在无意中伤害了她。就因为风俗习惯啊。哈里,咱们就因为风俗习惯变成了盲人(至少是独眼龙啊)。直到突然得了不治之症,那女人病倒在咱们怀里。她总是关心大家,就是忘记了自己,这时在咱们怀里变得无精打采了。拉米雷斯强调: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还没察觉呢。哈里纳闷:我跟他讲过我的家事吗?我的名声臭到这个程度?拉米雷斯低声说:事情不是像你看见的那样。你以为事情就像表面那样没大麻烦、没问题吗?哈里回答:不是。提出问题总是很重要。蒂华纳这位警官说:正确。总是应该提出问题的。总是应该对我们的问题再提个为什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稍一疏忽,我们的问题就把我们带到我们不愿意去的地方。哈里,你能看到这问题的实质吗?我们的问题从定义上看就可疑。但是我们需要提出来。这是最操蛋不过的了。哈里说:生活就是这样啊。随后,拉米雷斯沉默了。他俩欣赏着大街上过往的行人,脸上感觉到习习凉风吹到了蒂华纳。凉风里带来汽车油、干燥植物、柑橘、大规模墓地的气味。拉米雷斯问:再来一杯啤酒吗?还是现在去找那个什么丘乔?哈里答:再来一杯吧!他俩走进那家歌舞厅后,哈里让拉米雷斯采取主动。这位墨西哥警察叫来一个保镖。这个保镖肌肉发达,像个健美运动员,身穿的运动衫像紧身衣那样紧贴在胸膛上。拉米雷斯在保镖耳边说了些什么。保镖低头听着,后来抬头看看警察,似乎要说点什么。可是,拉米雷斯说去吧!保镖就消失在歌舞厅的灯光后面了。哈里跟着拉米雷斯一直走到后面的走廊尽头。二人进了男厕所。里面有两个男子,一看见警察进来,连忙走开。拉米雷斯用了一阵工夫照镜子。他洗手,洗脸后,从西装上衣掏出一把梳子,仔仔细细地梳头。哈里既不洗脸,也不梳头,静静地靠在没有粉刷的水泥墙上,一直等到丘乔的出现。丘乔问:你们要干什么?拉米雷斯说:丘乔,你过来!哈里关上了厕所的门。拉米雷斯提问。丘乔一一回答。他认识米盖尔·蒙特斯。他是米盖尔·蒙特斯的朋友。据他所知,米盖尔·蒙特斯还住在圣特莱莎,跟一个妓女同居。他不知道妓女的名字,但知道是个年轻姑娘。她曾经在一家名叫“内务”的夜总会里干过。哈里问他:认识艾尔莎·富恩特斯吗?那家伙转身,看哈里一眼,点点头。他目光凶狠,属于那种总是迷糊的可怜虫。他说:我想她是叫这个名字。拉米雷斯这时说:丘乔,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呢?这个拉皮条的家伙说:头儿,因为我从来没骗过你呀。这位墨西哥警察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一面说:可是我得拿到保证啊。那是一把自动弹出匕首,手柄上有珍珠母,刀刃锋利,有十五公分长。丘乔呻吟道:头儿,我从来不骗你。拉米雷斯说:丘乔,这事对我的朋友很重要。我怎么知道我们一走你不会打电话给米盖尔·蒙特斯呢?丘乔:头儿,既然是您的事,我绝对、绝对不给米盖尔通风报信。我连这个念头都没有啊。拉米雷斯问哈里:哈里,怎么办啊?哈里说:我估计这小子没撒谎。哈里推开了厕所门,看见对面有两个身材不高的妓女和那个保镖。两个妓女开始发胖,大概属于感性的女人,因为她俩一见到丘乔安然无恙出来,就立刻又哭又笑地扑过来拥抱丘乔。最后一个离开厕所的是拉米雷斯。他问保镖:有问题吗?保镖声音很轻地回答说:没有任何问题。他问:这么说一切都好了?保镖:很平静。哈里和拉米雷斯走到门外时,看见一队年轻人正准备进歌舞厅。哈里认出人行道那边丘乔搂着两个妓女走路。天上挂着这一轮圆月,这让哈里回想起他见过的大海,见过不到三次。拉米雷斯走到哈里身边说:丘乔上床去了。他害怕极了,特别激动,不可能不想马上找个沙发躺一躺,来杯苏打威士忌,看电视上的好节目,让两个妓女准备好饭菜。说实在的,这种女人也就是会做饭。拉米雷斯说话的口气,好像从上小学起就认识妓女一样。那队年轻人后面,还有几个大呼小叫的美国游客。拉米雷斯问:哈里,你现在要干什么?哈里望着地面说道:我去圣特莱莎。当天夜里,他顶着星星又上路了。穿过科罗拉多河的时候,他看见天上有颗彗星划过,也许是一颗流星。按照母亲的教导,他默默地许个愿。从圣路易斯到玻璃城的公路上,他没有见到人烟。到玻璃城后,他停下来,到餐厅里喝了两杯咖啡,什么也不想,感觉热乎乎的咖啡顺着食管流进胃里。接着,跑上了玻璃城到索诺伊塔的公路,一直向南,朝着卡波尔卡驶去。到了卡波尔卡小镇,寻找出口的时候,发现除了加油站之外,所有店铺都打烊了。他向东方开去,穿过阿尔塔尔、新村和圣塔安娜,最后与通向诺加莱斯和圣特莱莎的四车道相连。清晨四点,他到达了圣特莱莎。走进德梅特里奥·阿基拉的家,没看到任何人,为此,没有上床休息一下。洗洗脸,洗洗胳膊,用冷水擦洗胸部和腋下,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件干净衬衫穿上。走到“内务”夜总会的时候,那里还没有关门。他要求见老鸨。接待他的家伙带着讥讽的表情看他一眼。那家伙站在一个木制柜台后面,那柜台是给一个人设计的舞台,节目主持人可以站在后面,那家伙个子可能很高。那家伙说:先生,这里没有什么老鸨。哈里说:那我想跟负责人谈谈。答:先生,没有负责人。哈里问:谁管事?答:先生,这里有个负责公共关系的女士。她叫以塞拉小姐。哈里试着笑一笑,说道:我想跟以塞拉小姐谈一分钟。那家伙说:您进歌厅里去打听她吧!哈里走进一个大客厅,看见一个有小白胡子的人在沙发上睡觉。四周墙壁挂满了红布,做了凸雕饰,好像客厅是妓女疯人院的安全室。走上楼梯,扶手上也蒙上了红布,哈里迎面看见一个妓女陪着嫖客下楼,他拉住了妓女的胳膊。他问艾尔莎·富恩特斯是不是还在这里工作。妓女喊道:松手!走开!下楼去了。歌厅里人很多,但传来的音乐是波莱罗舞曲或者南方的丹松舞曲,听起来令人忧伤。黑暗中,男男女女搂着几乎不动。哈里很费劲地才找到了一个服务员,问哪里能找到以塞拉小姐。服务员给他指了指歌厅尽头的一扇门。以塞拉小姐在陪着一个大约五十岁的男子,那人身穿黑色西装,打着黄色领带。他们邀请哈里坐下的时候,那人挪到面向大街的窗口去了。哈里对以塞拉小姐说,他找艾尔莎·富恩特斯。以塞拉小姐想知道:找她干什么?哈里面带微笑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以塞拉小姐笑了。她很瘦,身材苗条,左肩膀上有文身,是个蓝色的蝴蝶;她年龄可能还不到二十二岁。靠窗口那家伙也想笑,但只是上嘴唇动了动,做了个怪相。以塞拉小姐说:她已经不在这里做了。哈里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以塞拉小姐:1月左右吧。问:您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她吗?以塞拉小姐看看靠窗口那家伙的表情,问他能不能说。那男子说:怎么不能呢?就算咱们不说,他也能用别的办法打听出来。这美国佬好像很固执。哈里说:的确如此,我是个固执的人。那男人说:以塞拉,你可别再让他得了心脏病啊。告诉他艾尔莎·富恩特斯住的地方吧。以塞拉小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黑皮厚账本,开始查阅地址。她说:到目前为止,艾尔莎·富恩特斯住在圣卡塔丽娜大街23号。哈里问:这条街在什么方向?以塞拉小姐答:在卡兰萨区。那男人说:您一路打听吧,就能找到了。哈里站起来,道了谢。离开前,他转身想问他们是否认识米盖尔·蒙特斯。但立刻就后悔了,及时地打住。

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圣卡塔丽娜大街。终于找到了23号。艾尔莎·富恩特斯的房子用白灰粉刷过,大门是铁的。他敲了两下。左邻右舍安安静静,但此前有三个妇女出门上班。那三个女人刚一离开各自的家门就走到了一起,看了哈里的轿车一眼,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掏出弹簧刀,蹲下,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门。里面有根铁棍,是当门闩用的,可这时没有插上,说明室内无人。他关上门,下了门闩,开始搜查。每个房间都不乱,而是整整齐齐,不乏魅力。墙壁上吊着水罐、一把吉他、几束散发着香气的草药。艾尔莎·富恩特斯的卧室有点乱,但其他方面无可挑剔。衣柜里的衣服整整齐齐;一张床头桌上摆着几张照片(其中两张是她跟米盖尔·蒙特斯的合影);地面上还没来得及有尘土。电冰箱里摆着足够的食品。房子里没有半点灯火,连圣母像前也没点蜡烛,一切都似乎准备艾尔莎回家再说。他寻找米盖尔·蒙特斯曾经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在客厅的一把扶手椅上坐下来,准备等下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没人打算开门。去厨房,找点吃的东西。查查牛奶盒上的保质期,他喝了一大杯。从窗台旁边的塑料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一面吃一面检查房屋的各个角落。不打算煮咖啡,免得点火。厨房里惟一过期的东西就是面包,已经发硬了。他找到了一个地址本,一张长途汽车预订单,这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小小动向痕迹。检查了洗手间,看看艾尔莎·富恩特斯的床下,翻翻垃圾袋。打开了三个鞋盒,只看到鞋子。瞅瞅床垫下面。掀起三块小地毯,上面有阿拉伯图案,说明艾尔莎·富恩特斯的爱好。没发现什么东西。于是,想到应该查查天花板。卧室和客厅的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在厨房的房顶上发现了一道裂缝。登上一把椅子,拿出弹簧刀,撬动石灰墙皮。墙皮纷纷落下,扩大了洞口后,他伸手进去摸摸。掏出一个塑料袋和一个记事本。塑料袋里有一万美元。把美元装进自己口袋后,开始翻阅记事本。上面有电话号码,没有姓名和抬头,好像随意写上去的。他估计是嫖客的电话号码。少数号码有名字:妈妈、米盖尔、鲁北、胡安娜,还有几个是绰号,可能是同行。他认出电话号码里,有的不是墨西哥而是美国亚利桑那州的。把记事本和美元放在同一个口袋,决定离去。他有些紧张,想喝两杯咖啡。启动车子时,他感觉有人在盯梢。但周围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孩子在大街上全神贯注地踢足球。他按按喇叭,孩子们磨蹭了好久才让路。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有一辆高地战马出现在大街另一侧。他慢慢滑行,让“战马”追上来。驾驶员和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人,对他丝毫没有兴趣,到了街口,“战马”超过了他。他把车子开到市中心,在一家顾客很多的餐厅旁边停车。他要了一份火腿炒鸡蛋和一杯咖啡。等菜的工夫,他去柜台问一个小伙子是否可以打电话。那小伙子身穿白衬衫,打着黑领结,问哈里是要打给美国,还是墨西哥。哈里说:就是本地圣特莱莎的电话,一面掏出电话本给小伙子看。小伙子说:行,随便打吧,我记账。可以吧?哈里说:好的。小伙子把电话放到他跟前后,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哈里先给艾尔莎·富恩特斯的母亲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他打听艾尔莎。那女人说:艾尔莎不在这里。他问:您不是她母亲吗?那女人说:是啊,我是她母亲。可她住在圣特莱莎啊。哈里:那我是在往哪里打电话啊?那女人:什么?哈里:太太,您住在什么地方?那女人:住在托科尼尔克。哈里:在哪里啊?女人:先生,在墨西哥。哈里:是墨西哥的什么地方?女人:在特培华内斯。哈里喊了起来:可是特培华内斯在什么地方啊?答:先生,在杜兰戈。哈里问:是杜兰戈州吗?他一面问一面在一张纸上写下“托科尼尔克”、“特培华内斯”,最后是“杜兰戈”等字样。挂上电话前,他问她详细地址。那女人给了他,但不大理解为什么要地址,不过没任何异议。哈里说:我替您女儿给您寄去一笔钱。女人说:愿上帝赐福给您!哈里:不要谢我。谢谢您女儿吧。女人:行啊,愿上帝赐福我女儿吧!也赐福给您!哈里打个手势给戴黑领结的小伙子,告诉他电话还没用完。然后,回到了餐桌旁边。火腿炒鸡蛋和咖啡已经摆在那里了。重新再去打电话之前,他要服务员再来一杯咖啡。随后,他端着咖啡又去柜台了。他拨了米盖尔·蒙特斯的电话号码(一面心里想:会不会是别的什么米盖尔呢?),结果正像他担心的那样,没人接听。接着,他拨了那个鲁北的电话。结果谈话的混乱程度超过了与艾尔莎母亲的水平。哈里终于弄明白了:这个鲁北住在埃莫西约,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艾尔莎·富恩特斯和圣特莱莎的事情;不错,她从前是认识米盖尔·蒙特斯,但是也不想知道他的事情(就算他仍然还活着也一样);她说,她在圣特莱莎的生活从头到尾是个错误,现在不愿意再错了。接着,哈里又给另外两个女人打电话:一个在本子上面,名叫胡安娜;另一个在下面,绰号是“母牛”。这两个电话里都有录音说已经停机。哈里还想最后尝试一下。他拨了一个亚利桑那州的电话号码。结果,留言机上的声音说:请留下信息,以后联络。他要求买单。打黑领结的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做加法运算,一面问哈里是否吃得满意。哈里说:很好。随后,他在萤火虫大街阿基拉的住宅里睡了一个午觉,梦见美国亨特维尔的一条主要大街被沙尘暴袭击。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喊道:应该到廉价商店去找那几个姑娘啊!但是,他没理睬,继续埋头阅读文件、复印件,那上面的文字好像地球上没有过。睡醒后,他洗了一个冷水浴,用一个柔软的大浴巾擦干了身体。随后,他打电话给问讯处,说出了米盖尔·蒙特斯的电话号码,询问这个号码是在哪个城市登记的。接待他的女人要他稍等片刻,后来念出街道和门牌号码。挂电话前,哈里问这个电话是用谁的名字登记的。女电话员说:先生,使用的名字是弗兰西斯科·迪亚斯。夜幕很快要在圣特莱莎降临的时候,哈里到达了圣保罗凯旋门大街。这条街道是与马德罗中路平行的,位于还保留着过去风貌的居民区:一两层楼的房子,水泥和红砖结构,住户是中产阶级人士、公务员或者年轻的专业人员。如今人行道上走着老人和三五成群的年轻人,他们或跑步或骑车或驾驶破旧的汽车,总是急急忙忙,好像今晚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做。哈里心想:其实,惟一有急事要办的人是我啊。他待在车里没动,等候天完全黑暗下来。他下车,穿过街道,周围没人。房门是木制的,好像不难打开。他用弹簧刀一撬,门就开了。从客厅出去,有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一个明亮的小院子,光线来自邻居家。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他听见别处传来的电视声音和一种喘气声。他立刻明白了这里还有别人,后悔没带武器。他探头看看第一个房间。一个胖胖的宽肩膀的家伙正在从床下掏什么东西。床很矮,掏东西费劲。等东西掏出来后,开始拖向走廊的时候,那家伙一转身,看见了哈里,但并不惊讶。那东西裹着塑料带。哈里立刻感到恶心和狂怒涌上心头。在一刹那间,二人都没有动弹。那胖子身穿黑色工作服,很可能是某个加工厂的正式制服。他的表情有些生气,甚至难为情。似乎是说这苦活是我干的。哈里怀着一种宿命的想法认为,其实他并没有来这个距离市中心只有几分钟路程的弗兰西斯科·迪亚斯之家,像是待在乡下尘土飞扬的灌木丛中一座破茅屋里,旁边是牲口圈、鸡窝和一个柴火灶,位于圣特莱莎或者随便什么沙漠里。哈里听见有人关门以及向客厅走来的脚步声。有个声音在叫胖子的名字。哈里还听见胖子说:我在这儿呢,跟咱们的朋友在一块。哈里更加愤怒了。他想一刀捅进胖子的心脏。他猛然朝胖子扑过去,用眼角余光绝望地注意着从走廊上过来的两个人影——就是他先前看见在“战马”里的两个家伙。

1995年1月5日开年不久就发现了另外一具女尸。这一次是一具尸骨,埋在地表浅处,地点在属于莫雷洛斯村庄的一座牧场里。挖掘出尸骨的农民不知道是个女人,以为是个小孩子。尸骨旁边没有衣服,没有任何可以识别身份的遗物。村里有人报了警。六小时后,警察方才赶到。对每个发现尸骨的人一一录了证词,警察询问是否少了村民,是否最近有人打架,是否什么人最近行为不正常。当然有了:两个村民离开了村庄,像往年一样,去了圣特莱莎,或者诺加莱斯,或者美国。大家的事情嘛,经常发生,但不严重。农民的行为嘛,取决于季节、收成、牲口的多少,一句话,取决于经济状况,跟全世界一样。圣特莱莎的法医很快作出判断:这是个女人。加之埋葬的坑里没有衣物,显然是一桩谋杀。她是如何被害的呢?法医说不出来了。什么时候被害的?大约三个月前吧。法医宁可不说得绝对,因为尸体的腐烂过程变化多端,为此,有人非要知道准确的死亡时间,那就得把尸骨送到埃莫西约法医解剖所,或者最后送到首都去。圣特莱莎警方发布公告,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总而言之,是推卸责任。凶手可能是个驾驶员,从下加利福尼亚来,向奇瓦瓦去;死者是个搭顺风车的旅行者,上车地点在蒂华纳,在萨利克被害,埋葬在这里是偶然的。

1月15日又发现了一具女尸。她名叫克劳迪娅·佩雷斯·米阳。发现尸体的地点是萨华丽托斯大街。死者身穿黑色毛衫,每只手上都戴着人造宝石戒指,此外还带着结婚戒指。没有裙子,没穿内裤;但脚上有人造革红色平底皮鞋。被强奸过,是被勒死的,尸体裹着白色的毯子,好像凶手打算移尸外地,而突然决定(也许是环境所迫)把尸体扔在萨华丽托斯大街的垃圾桶里。克劳迪娅二十一岁,与丈夫和两个孩子住在马尔克斯大街,距离发现她尸体的地方不远。警察到达她家门前时,没人出来开门,但从室内传出来的哭叫声清晰可闻。警察因为有搜查令,就把死者住宅的房门撞开了。在一间用钥匙锁住的房间里,警察发现了两个小孩,一个名叫胡安·阿帕里西奥·佩雷斯,另一个名叫弗兰克·阿帕里西奥·佩雷斯。房间里有一桶自来水和两个普通长面包。在一名儿童心理医生的帮助下,警察问了孩子们一些问题。他俩说,是父亲胡安·阿帕里西奥·雷格拉昨天夜里把他俩锁在卧室的。后来,他俩听见了碰撞声和叫喊声,但说不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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