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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6-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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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奥想:要是我被关在里面,该怎么办呢?我会像个孩子一样用床罩蒙起来藏到角落里吗?会发抖吗?会求助?会哭?会自杀吗?克劳斯·哈斯说:他们想把我给搞垮了。他们在拖延开庭时间。他们怕我。他们要搞垮我。接着,塞尔希奥听见了沙漠的嘈杂声和类似动物的脚步声。塞尔希奥想:咱们都变成疯子了。他问:克劳斯·哈斯!您还在听吗?那边无人回答。

1月份逮捕了美洲野牛团伙之后,全城松了一口气。《索诺拉之声报》认为逮捕这五名受美国文化影响的家伙是“圣诞老人的最佳礼物”。当然,死人的事情还是有的。有个小偷被人捅死了,他活动的舞台是市中心。与此同时,还死了两个与贩毒分子有联系的家伙;还死了一个养狗人。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被强奸、折磨和杀害的女人。这是在1月。2月也是如此。一般性的常规死亡当然有了,人们吃吃喝喝最后斗殴而死,不是电影里的死亡,是属于狂欢致死,而不是死于时髦:是不会让大家害怕的死亡。那个官方说的连环杀手已经在铁窗里了。杀手的模仿者或者继承者或者帮手也在大牢之中。全城可以平静地活着了。

1月,一个布宜诺斯艾利斯报社的记者,在前往洛杉矶途中,在圣特莱莎停留三天,写了一篇关于该城市和妇女被害的报道。他打算去监狱采访克劳斯·哈斯。但是,当局拒绝了他的申请。他看了一场斗牛。到过“内务”妓院,跟一个名叫罗萨娜的妓女睡了觉。参观了多米诺斯歌舞厅和塞拉菲诺斯酒吧。结识了《北方使者报》一位记者。在这家报社里查阅了关于被绑架、被杀害的失踪妇女卷宗。《使者报》记者给他介绍了一位朋友,这位又给他介绍了一位据说看过一部色情电影的朋友。阿根廷记者说想看看这部电影。记者朋友的朋友问他准备掏多少美元。阿根廷记者说,为这种下流货色,他分文不掏;他仅仅出于职业兴趣,或者也可以承认,出于好奇才想看看。那墨西哥人约他在城北一户人家见面。阿根廷记者的眼珠是碧绿的,身高一米九,体重几乎有一百公斤。他前去赴约,看了电影。那墨西哥人矮胖,是发福的趋势。他俩看影片时,墨西哥人非常老实,静静地坐在阿根廷人身边,如同淑女一般。在整个影片放映过程中,阿根廷人都在等着墨西哥人来摸他的鸡巴。但墨西哥人什么也没干,只是出粗气,好像丝毫不愿意浪费阿根廷人此前吸过的新鲜空气。影片放完后,阿根廷人彬彬有礼地希望得到一份拷贝,可是墨西哥人不想听,也不想谈这个话题。那天晚上,他俩去一家名叫玉米饼王的餐厅喝啤酒。喝酒时,阿根廷人有一阵工夫以为,所有的跑堂的都是机器人。他觉得这也正常。餐厅很大,布满了壁画和涉及玉米饼王童年题材的绘画;餐桌上空,飘荡着一种噩梦般的紧张空气。在刹那间里,阿根廷人以为有人在他的啤酒里掺入了毒品。他突然告辞而去,乘出租车回到了旅馆。次日,他乘坐长途大客车到达美国凤凰城,从那里乘飞机直达洛杉矶。在那里,白天他采访为数不多允许采访的演员,晚上撰写关于圣特莱莎被害妇女的长文。文章集中写色情电影产业和描述真实杀人过程的谋杀影片的秘密制作。据这个阿根廷人说,“谋杀片”的提法是在阿根廷的一对美国夫妻发明的,他们为了拍摄电影而迁居那里。男的叫迈克,女的叫克拉丽莎·爱波斯坦。二人聘用了有些知名度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演员,虽然那时他们情绪低落;还用了几个年轻人,其中几个后来成了名角。摄制组里除摄影师外,都是阿根廷人。摄影师名叫哈代,是爱波斯坦的朋友,在开拍前一天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此事发生在1972年,那时候阿根廷在谈论革命、庇隆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甚至神秘主义革命。在大街上溜达的是精神分析学家和诗人。巫师和默默无闻的人们站在窗前望着他们。哈代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时候,迈克和克拉丽莎·爱波斯坦前往机场迎候。三人对阿根廷的兴趣日益浓厚。三人乘出租车回家(在城外租了一套房子)的路上,迈克伸开双臂要把话说得更好些,那就像是美国西部,但比美国西部出色,因为美国西部仔细望去,只有牛仔赶牛;而这里,阿根廷潘帕大草原上越来越光辉灿烂,放牛人都是捕捉还魂尸的猎手。哈代想知道:这部片子也有还魂尸吗?克拉丽莎说:有一两个。那天夜里,为了欢迎摄影师的到来,在爱波斯坦的花园,游泳池旁边,举办了阿根廷风格的烤肉晚会,演员们和摄制组成员都参加了。两天后,大家开往委内瑞拉的埃尔蒂格雷。拍摄了一星期后,全体人员返回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休息两天,演员们,大部分是年轻人纷纷回家看父母和朋友。哈代在爱波斯坦家的游泳池边看剧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更糟糕的是,剧本里找不到任何与埃尔蒂格雷拍摄有关的场景。不久后,大家分乘两辆卡车和一辆厢式货车前往潘帕草原。有个阿根廷演员说,这很像一队深入荒漠的吉普赛人。旅途好像没有尽头。第一夜,大家睡在卡车司机下榻的汽车旅馆。这一夜,迈克和克拉丽莎第一次吵嘴。一个十八岁的阿根廷女演员哭了起来,说是要回家找妈妈和弟弟们去。一个美男子模样的阿根廷演员喝醉了,在卫生间里睡着了。别的演员只好把他抬到卧室里去。次日,迈克一大清早叫醒了大家,人人垂头丧气地又上路了。为了省钱,饭菜都是在河边做的,好像出来郊游野餐似的。姑娘们很会烹饪,甚至小伙子们也都具备烤肉的本事。食谱以烤肉和葡萄酒为主。几乎人人都带了照相机,停车吃饭的时候,大家互相拍照。有些人用英语跟克拉丽莎和哈代交谈,据说是为了练习口语能力。迈克则相反,跟任何人都说西班牙语,里面夹杂着大量下流话,小伙子听了直发笑。走到第四天,正当哈代以为迷失在噩梦里的时候,车队已经开进一座庄园。迎接大家的是仅有的两名雇员,一对负责维修房屋和马厩的五十多岁的夫妻。迈克跟他俩聊了一会儿,告诉他们他是东家的朋友。接着,大家下车,占据了住宅。当天下午,继续工作。拍摄田野里的一场戏:一个男的准备篝火,一个女的被捆绑在铁栅栏上,两个男的坐在地上谈生意,大块吃肉。肉块烫手,两人边吃边倒手以免烫到自己。夜里,举办了一个晚会。会上,大家谈起政治来,说到农业改革的必要性、地主、拉丁美洲的未来。爱波斯坦夫妇和哈代一言不发,部分原因是对这些话题没兴趣,部分原因是他们三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夜里,哈代发现克拉丽莎在给迈克戴绿帽子,跟一个演员野合。但是,迈克好像无所谓。第二天,在庄园里面拍摄。是性爱场面,这是哈代的拿手好戏,他擅长准备间接照明,擅长提出建议和暗示。庄园里那个雇员宰了一头小母牛,准备中午聚餐用。迈克带着几个塑料口袋跟着去了。回来的时候,口袋里装满了牛血。那天上午拍摄的场景特别像屠宰场。根据设计,两个男演员要杀害一个女演员,把她大卸八块,用麻布片包裹起来,埋到荒地里去。清晨屠宰的小母牛肉和内脏全部派上了用场。一个阿根廷女演员哭了说这拍摄太肮脏。庄园里那位女雇员则相反,她觉得很开心。拍摄到第三天,庄园的女东家坐着豪华的宾利车来到庄园。哈代记得的惟一宾利轿车是好莱坞一个制片人的,年代已经久远了,那时候他还以为能在好莱坞找到自己的未来呢。女东家大约四十五岁,是个金发、文雅的美人,她的英语说得比三个美国人还标准。阿根廷的小伙子们一开始对她还十分拘谨。好像他们不信任她,她肯定也不信任他们,但并非如此。此外,女东家是个非常讲究实际的人,贮藏了充足的食品,永远不缺少食物,派人把另外一个妇女接来帮助这个女雇员完成清洁任务,确定了吃饭的作息时间表,让宾利为导演服务。庄园一下子告别了土著部落的模样。确切地说,迷失在潘帕草原上的这座庄园告别了野蛮状态,进入了文明世界。这是在一次晚会上,一位年轻演员的响亮说法。自从女东家来到庄园后,每天晚上都要在宽敞、舒适的前厅举行晚会。有时候,常常要延长到凌晨三四点钟。这些晚会肯定会让哈代回想起自己如何准备洗耳恭听那目光炯炯、皮肤光洁的女东家讲述她自己的童年农村生活以及少女时在瑞士上寄宿学校的日子。尤其是哈代自己待在卧室的时候,躺在床上,蒙着毯子,心里想:也许这个女子就是他一辈子苦苦寻觅的意中人吧。他问自己:不是为了见她,我来这里做什么啊?迈克这部影片除去能让我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认识她之外,这破烂、难懂的片子有什么意思呢?我正在失业的时候,迈克叫我来干活,这意味着什么呢?当然有意义啦!意味着我只好接受他的邀请,这样就可以认识她啦!女东家名叫埃斯特拉。哈代没完没了地念叨这个名字,一直到口干舌燥为止。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念叨着:埃斯特拉!埃斯特拉!脸上盖着毯子,像个毛毛虫,或者像个失眠的鼹鼠。但是,白天,大家在一起或者说话的时候,摄影师绝对小心谨慎。他不允许自己唯唯诺诺,也不允许自己胡说八道。他跟女东家的关系无论如何绝对不越雷池一步,严格遵守礼貌尊敬的规矩。拍摄结束后,女东家提出用她的宾利送爱波斯坦夫妇和哈代回首都。哈代说他更愿意跟演员队伍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三天后,爱波斯坦夫妇送哈代去机场。哈代没敢直接打听女东家的情况。也没询问影片的事情。到了纽约,哈代打算忘掉女东家。没用。在纽约最初的日子充满了惆怅和悲伤,哈代想自己大概振作不起来了。可是,振作起来干吗用呢?但是,随着光阴荏苒,他心里明白,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而是大有收获。他心里说:至少我见到了一生心仪的女子啊。而别人,大部分只能在电影里模模糊糊看到大明星的身影、你心上人的目光。可是我呢,看见了她活生生的本人,听见了她的悦耳声音,目睹了她站在辽阔草原上的窈窕倩影。我跟她说过话,她也跟我说过话啊。这就足够了。我还抱怨什么呢?与此同时,迈克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格连特斯大街上租了廉价的时租工作室,进行后期制作。拍摄工作结束后一个月,一名女演员爱上了一个路过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意大利革命家,二人去了欧洲。有传闻说,那女演员和那意大利人已经失踪了,具体原因不明。后来,不知为什么又传说,那女演员死于爱波斯坦拍摄电影期间。不久又传言(应该澄清,可是没人当真),爱波斯坦和他的剧组把那女演员给杀了。按照这种说法,爱波斯坦打算拍摄一个真实的杀人场景,这个打算得到了其他演员和摄制组成员的赞同,因为人人都极度发狂,渴望用演员中这个最不起眼和无助的女孩来祭祀魔鬼。爱波斯坦听到这些传闻后,亲自张罗起传播的工作。这个故事经过稍稍变化后,传到了美国一些电影迷的圈子里。第二年,这部影片分别在洛杉矶和纽约首演。结果是彻底的失败。这是一部译制成英语的片子,内容混乱,情节站不住脚,表演水平令人遗憾。这时,爱波斯坦已经回到了美国,他企图从那种病态情绪中捞取好处。但是,一个电视评论员用一个个定格画面来证明,那所谓的真正杀人场面是弄虚作假。评论员最后说,那个女演员该死,因为她的表演太差劲了。但实际上,至少没人想处理这部影片。在这部描述“真实杀人情节”的影片后,爱波斯坦又拍摄了两部低成本电影。他老婆克拉丽莎留在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跟阿根廷电影界一个制片人同居了。她的新伙伴是庇隆主义分子,后来参加了敢死队,先是积极参与消灭托洛茨基分子和城市游击队员,后来参加了让妇女和儿童失踪的勾当。军政府独裁统治期间,克拉丽莎回美国去了。一年前,爱波斯坦在拍摄他最后一部影片时(后来的摄制人员名单中却没有他的名字),从升降机空隙处落下摔死了。据目击者说,他是从十四楼的高度跌落的,尸体的样子惨不忍睹。

1997年3月第二周,又一轮发现女尸的时期开始了,地点是在城南无人区,名叫“念珠经”,已经列入市政城市发展规划,准备建设一个类似美国凤凰城风格的居民区。尸体半埋在路边,距离穿越“念珠经”的道路大约五十米,那条道路与通往博得斯塔峡谷的土路相连接。发现女尸的是一个附近牧场的农民,他骑马刚好从那里经过。根据几位法医推断,是拧断脖子致死,因为有舌骨断裂。尸体上虽然有一定程度的腐烂,依然可以看出用利器打在头部、双手和大腿的痕迹。可能有过强奸行为。尸体上发现的小虫说明了死亡日期大约在2月的第一或第二周里。没有身份证明,虽然她的资料与瓜达卢佩·古斯曼·普列多吻合,十一岁,2月8日下午在圣巴多罗梅区失踪。为了确定她的身份,对尸体进行了人体测量学和齿科学研究。结果是肯定的。后来再次验尸,确定了脑颅受过打击,有血肿;颈部有扭伤,因此有舌骨断裂。负责此案的一位检察员说,有可能是用双手扭断的。在右腿和臀部还发现了殴打的痕迹。她父母前来认尸,说就是女儿瓜达卢佩。据《索诺拉之声报》说,尸体保存完好,皮肤僵硬,这有助于识别身份,仿佛“念珠经”的荒地有一种木乃伊化的作用。

发现了女孩瓜达卢佩·古斯曼·普列多的尸体后,过了四天,在星星山东坡,有人看到了哈思敏·托雷斯·多兰特斯的尸体,也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估计死因是凶手或凶手们用刀子捅了十五六下造成的低血容量性休克。阴道和肛门涂片验定她多次被强奸。尸体上的衣服一应俱全:草绿色运动衫、蓝色牛仔裤和廉价网球鞋。女孩家住城西莫雷洛斯区,是二十天前被绑架的,虽然案情并没有公布于众。警察抓捕了星星区九个年轻人,他们是个团伙,从事偷车和零售毒品等犯罪活动。其中三人转交未成年人犯罪法庭审理;其余六人作为刑拘关押在圣特莱莎监狱,但警方没有掌握任何决定性证据。

发现哈思敏尸体又过了两天,在塞布尔维达将军工业园区西边的荒地上,一群孩子看见了卡罗丽娜·费尔南德斯·富恩特斯的尸体。她十九岁,是西南公司加工厂的女工。据法医说,死亡时间在大约两周前。她是完全裸体的,虽说十五米外发现了一个蓝色乳罩,上面有血迹,五十米外有一只尼龙袜子,质量一般。警察询问了与卡罗丽娜同住的女工,也在西南公司加工厂干活。她声称,乳罩是卡罗丽娜的,但尼龙袜子肯定不是她女友和同事的,因为卡罗丽娜只穿连裤袜,从来不穿这种袜子,她看这种袜子更像是妓女穿的,加工厂的女工不穿这种玩意儿。但是,进行了相关分析之后的结果却是,无论乳罩还是袜子都有血迹,而这些血迹都属于同一个人的,即卡罗丽娜·费尔南德斯·富恩特斯。由此,有了这样的传言:她过着双重生活,要么就是死亡发生的那个夜晚,她自愿参加了纵欲狂欢会,因为在她的阴道和肛门里发现了精液。警察用了两天的时间传讯了几个可能与死者有关系的该厂男工。但毫无结果。卡罗丽娜的父母是奥卡西塔斯城外圣米盖尔村人,他俩来到圣特莱莎,没做任何表示。但要求领走女儿的遗体。二人在一些文件上签了字,带着女儿的遗物,乘坐长途汽车回奥卡西塔斯去了。死因是凶手用利刃在她颈部捅了五下。专家分析,死亡地点并非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在1997年那不幸的3月里,卡罗丽娜的尸体被发现三天后,在蓝村公路附近的一个乱石堆里,发现了一个大约十六岁至二十岁之间的女子。尸体高度腐烂,据此推断,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五天前。她完全裸体,只佩戴小象形状的黄铜耳坠。警方允许一些失踪女性的家属前来认尸。但是,没人说是自己的女儿、姐妹或妻子。法医指出死者右乳房被切除,左乳头可能被咬掉或者用刀子剜去;腐烂的肌肉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对死因的正式结论是:舌骨断裂。

1997年3月的最后一周,在距离通往卡纳内阿公路四百米的地方,可以说是在沙漠里,发现了一具女子的骨骼。发现女尸的人们是三个美国大学生和一名历史老师,他们是洛杉矶大学的师生,骑摩托来墨西哥北方旅行。据这些美国人说,他们骑着摩托驶入了一条市级公路,寻找一个雅基人村庄,结果迷了路。据几个圣特莱莎警察说,这几个美国佬离开了大路,找隐蔽的地方干那人类所不齿的行为,就是说,互相鸡奸。警察把四个美国佬关进了牢房,等候事态进一步发展。入夜后,四个美国人已经被拘留八个多小时了。艾比法尼奥·卡林多来了,他想听听他们的故事。四个美国人把事情的过程又讲述一遍,甚至还画出一张发现半埋葬女尸地点的草图。卡林多问他们会不会把动物骨骼,比如野狼骨与人骨混淆起来呢,那位历史老师回答说任何动物,除灵长目动物外,都不会有人类的头盖骨。老师回答的口气让艾比法尼奥生气。他决定次日早晨亲自去现场看看,但是要求这几个美国佬陪同,因此决定简化手续让他们留在身边,就是说请他们做圣特莱莎警察局的客人,给他们四人一个房间,公家出钱请他们吃饭,当然不是监狱里的大锅饭,而是派遣一名警察去附近的咖啡馆叫外卖。虽然这几个老外表示抗议,事情还是办了。第二天,艾比法尼奥·卡林多、几个警察和两位检察员在四位美国人陪同下来到现场,那个地方名叫“留茬地”,这名称显然是表达一种愿望,而不是现实,因为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留茬的庄稼或者类似的什么植物,而只有沙漠和石块、这里或那里的一点点灰绿色灌木,只要看上一眼那荒凉景象,就会令人感到十分凄惶。在美国佬指出的准确地点,大家看到了骨骼。据法医说,这是个年轻女子,被人扭断了舌骨。她没穿衣服,没有鞋子,没有身份证明。艾比法尼奥说:尸体或者是赤条条地运到这里的,或者是埋葬前被脱光了衣服。法医问他:你说这也叫埋葬吗?艾比法尼奥说:当然不是了,先生。他们没有尽心尽力,没有尽力啊。

第二天,在从公墓到十字架牧场的道路一侧发现了艾蕾娜·蒙托亚的尸体。她二十岁,三天前离家出走,已经因失踪而报警。她腹部有穿刺伤,手腕和脚腕有烧伤,颈部有勒痕,另外,脑颅有锤子或者石块等钝器的打击伤痕。此案由检察员里诺·里维拉经办,他的第一个措施就是传讯死者的丈夫萨穆埃尔·布兰科·布兰科。他在审讯室里蹲了四天。四天后,由于证据不足而取保释放了。艾蕾娜在卡松加工厂工作,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

1997年3月最后一天,几个捡破烂的孩子在“辣椒”垃圾堆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残骸被运到了城里法医验尸所,在那里进行了严格的分析。结果,这是一个十五岁到二十岁的女子。无法确定死因,据法医们说,死亡的时间要在十二个月之前。而这些情况引起家住瓜纳华托州的贡萨莱斯·雷森蒂斯一家人的注意,因为他们的女儿就是在十二个月前失踪的;为此,瓜纳华托州警方请求圣特莱莎警察局提供在“辣椒”垃圾堆发现的陌生女子的验尸报告,尤其强调请寄上牙科证据。收到报告后,瓜纳华托警方确认了死者是伊雷内·贡萨莱斯·雷森蒂斯,十六岁,于1996年1月离家出走。她父亲是省里著名的党内政治家;她母亲上过收视率很高的电视节目,面对摄像机做直播,要求女儿回家。接着,还播出了一张伊雷内的照片,是护照上使用的那种,有一段时间还贴在牛奶瓶的包装纸上,附有个人特征和电话号码。圣特莱莎警察里没人看过这张照片。圣特莱莎警察里没人喝牛奶。拉罗·古拉除外。

圣特莱莎三位法医的长相毫无相似之处。三人中年长的名叫埃米利奥·卡里拜,高大,肥胖,有哮喘病。有时,在停尸间里,正在验尸的时候,哮喘病就发作了,他只好忍耐。假如有女助手堂娜·伊萨贝尔在身边,她就从挂在衣架上他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他的吸入器。于是,埃米利奥·卡里拜就像孩子似的张开嘴巴,让人家往口腔里喷气。但是,如果他一人独处,那就忍耐,继续干活。他出生在圣特莱莎,种种迹象表明也要死在圣特莱莎。他的家庭属于中产阶级上层,属于土地拥有者。上个世纪80年代,许多加工厂要在墨西哥这一侧兴建的时候,很多有土地的人因为卖地发了大财。但是,埃米利奥·卡里拜没有干这种生意。或者说干得不多。他是医学系教授,作为法医,很不幸,从来不缺活干,因此,他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比如做买卖。他是无神论者。多年来,没看过书,可是他家里珍藏着大量专业图书,还有哲学书、墨西哥历史书、一两本长篇小说。有时,他想不读书恰恰是因为自己是个无神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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