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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风骚-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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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实的禀报,使蔡确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他认为《求谏诏书》之榜于朝堂,似已满足了司马光“广开言路”的要求。从而导致他作出一个错误的对策:只要这位“朝臣典范”不在“广开言路”上纠缠,就是在其他一切事情上骂爹骂司马光早日送往陈州。于是,他在司马光的面前热情地拱手请安:“大先生安好。尊驾昨日抵京,喜从天降,朝臣得知,无不欢欣鼓舞。蔡确因杂事缠身,未至‘榆园长亭’恭迎,告罪,告罪!”
  司马光顿生厌恶,站起拱手:“右相安好,老朽司马光奉圣诏‘过阙入见’,劳右相悉心操劳,不胜感激。”
  蔡确殷勤地搀扶司马光落坐,并斟茶以敬:“大先生昨日午后抵京之时,蔡确正在此厅向太皇太后奏请杂碎事务,内臣张大人复命大先生已至‘春官居’,蔡确当即奏请太皇太后息准去‘春官居’拜见大先生,并请安乞教。太皇太后赐旨:”司马大先生明日入见,卿可恭立一侧聆听言论,也长一点做臣子的见识。‘奇遇机缘,天外之福,蔡确尊圣命寝食难安以待大先生驾临。仅向大先生拜谢。“
  司马光听得明白,蔡确今日之参与‘过阙入见’,确实是太皇太后的安排,心里更加怅润了。恰在这时,太皇太后在宦侍梁惟简引导下走进厅堂。司马光急忙跪倒,仆伏于地,高声请安:“臣资政殿学士、知陈州司马光,奉诏‘过阙入见’。恭祝太皇太后陛下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太皇太后坐于高台御案前,神情亦显凄怆:“司马大先生,请你抬起头来。”
  司马光抬头望去,十五年前的皇太后,现时已是两鬓斑白,形容见老,眉宇间积淤着厚厚的忧愁。
  太皇太后也打量着司马光:衰老的身躯,消瘦的面容,深陷的两腮,耷拉的眼皮,一副耄耋之态,已代替了十五年前的清癯刚健。她吁叹一声,话语怆然:“十五年,岁月老人啊!司马大先生,‘过阙入见’之诏无它,只是思念大先生至切,欲睹大先生晚年丰采耳。蔡卿,为大先生设座御案前。”
  蔡确叩头应诺,急忙站起,为司马光移来一把坐椅。
  司马光跪而不起,叩头禀奏:“谢太皇太后皇恩浩荡。臣痴年今已六十有七岁,齿发衰落,目视近昏,神识衰退,所计之事,旋踵遗忘。骸骨癯瘁之躯,自顾不暇,自惭形秽,已习惯于破帽遮颜。于身外所见所闻,已是麻木无知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大先生昨夜于‘春官居’罢宴之举,也是麻木于身外之所见所闻吗?”
  司马光惊诧语塞。
  太皇太后突然把话转向蔡确:“蔡卿,此事你也有所闻吧?”
  蔡确亦惊骇太皇太后耳目之灵敏,但一时揣摸不准其意何为,便以活络话回答:“臣亦听到朝臣议论,但不知其详情。”
  太皇太后笑:“蔡卿回答极妙,首尾兼顾矣!司马大先生,讲究吃喝并不是什么大事,世风世情如此,如今官行已习惯于餐桌议政、举酒成交,你又何必犯众人之怒而自讨苦恼呢?再说,你年事已高,趁牙齿尚余几颗,多吃几次何妨,朝臣之中,谁也不会因一桌珍馐佳肴非议你的。”
  司马光蓦地抬起头颅,拱手高声禀奏:“太皇太后明察。臣有所奏!”
  “请讲。”
  “臣昨夜罢宴于‘春官居’,情属鲁莽,臣知罪。但决非怕人议论,而是畏世风世情之可悲、可哀啊!
  “唐德宗年间,外任一吏以一双鞭靴馈宰相陆贽,陆贽拒而不受,并严斥其吏。德宗皇帝闻知,语陆蛰曰:”卿清慎大过,诸道馈遗,一皆拒绝,恐事情不通。如鞭靴之类,受亦无伤。‘陆蛰对曰:“贿道一开,辗转滋厚。鞭靴不已,必及衣裘;衣裘不已,必及币帛;币帛不已,必及车舆;车舆不已,必及金壁。’陆蛰之言惊心动魄啊!太皇太后陛下,臣昨夜于‘春官居’餐桌所见,决非一双鞭靴、一袭衣裘、一辆车舆可比,而是一桌千金!臣非不欲食,而是不敢食,怕一桌馐肴下肚,撑大了奢胃侈肠,来日就要吞噬天下黎庶了。”
  太皇太后神情突变,厉声询问:“如此看来,罢宴之举,乃大先生借机而‘广开言路’了?”
  司马光一时愣住了,旋即坦直回答:“臣当时情急,未及深思,事后追念,确有‘广开言路’之意。”
  太皇太后从御案叠放的奏表中取出一份“诏文”扔向司马光:“这是皇上昨日清晨颁发的《求谏诏书》,大先生可自览自察!”
  蔡确一下子神情紧张了,难道太皇太后要以《求谏诏书》中的禁忌条款惩罚司马光吗?他的心疑惑而不安。
  司马光神情怆然,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拾起《求谏诏书》详览: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诏曰:朕初揽庶政,郁于大道,夙夜只畏,惧无以章先帝之休烈而安辑天下之民。永惟古之王者,御治之始,必明目达聪以防壅蔽。诗不云乎,“访子落止”。此成王所以求助而群臣所以进戒,上下交儆,以遂文、武之功,朕甚蓦然。应中外臣僚及民庶,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若乃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则顾望朝廷之意,以侥幸希进,下则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审出于此,苟不惩艾,必能乱俗害治,然则黜罚之行,是亦不得已也……
  司马光阅览完毕,愤邑不已,悲声而号:“天条纵横,天网恢恢,这不是诏书求谏,而是暗藏杀机,杜塞天下人臣之口!”
  蔡确头脑一震,心底发冷,凝国注视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似乎有些动怒:“司马大先生,你的悲号,使朕茫然不解!”
  司马光愤邑之情更烈,昂首梗脖,双目闪辉,朗声申述:“陛下慕周成王求助群臣之举,图周文王、周武王不世之功,今诏书求谏,何以于诏书中遍布罗网,待雀而入。人臣惟不上言,有上言者必触犯天条,获罪于身。”
  “大先生此言何据?”
  “求谏书上,白纸黑字,甚为分明:进谏者所言或于群臣有所褒贬,则可以谓之‘阴有所怀’;进谏者所言或于本职之外微有所涉,则可以谓之‘犯非其分’;进谏者所言国家安危之计,则可以谓之‘扇摇机事之重’;进谏者所言与朝旨暗合,则可以谓之‘迎合已行之令’;进谏者所言新法之不便当改,则可以谓之‘顾望朝廷之意,以侥幸希进’;进谏者言民间之愁苦可怜,则可以谓之‘眩感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陛下,如此天条纵横地下诏求谏,天下还有可谏之事吗?如此欺己欺人,欺世欺天,会使忠臣解体,直士挫气。太府少卿宋彭年,因谏奏‘在京不可不并置三行管军臣僚’,罪以‘犯非其分’而受罪;水部员外郎王鄂,因谏奏‘大学增置《春秋》博士’,罪以‘犯非其分’而罚铜二十斤。这样一来,欲士者敛冠藏之,欲谏者咋舌相戒,徒使那些窃国贪黩之辈私以为快啊!陛下,当此慈心初揽庶政之时,天下黎庶翘首而仰望宫阙,期以善政善法以活民。臣乞求陛下将此诏书中的天罗地网,统统荡去,使民言之无惧,言之有尽。并榜于天下,令人臣黎庶共知,在京放登闻鼓院、检院投进,在外于所属州军驿以置闻,则中外之事,远近之情,陛下如指诸拿矣!”
  太皇太后拍案而起:“善!司马光,老而弥坚啊!梁惟简听旨!”
  梁惟简趋前:“臣在。”
  “宣示诏令吧!”
  梁惟简宣读诏令: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诏曰:因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珪染病卧床,不能料理朝政,特命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确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知枢密院事韩缜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门下侍郎章惇知枢密院事。资政殿学士司马光为门下侍郎……
  这是悄悄地权力转移,王珪歇息了,蔡确明升暗降了,章惇失权了,司马光进入了中枢。“过阙入见”之诏,原是为司马光进入中枢建造的阶梯。
  蔡确仆跪于地,头脑里一片空白,太皇太后的机变戏弄了他,他已想不起如何抵制和反击。
  司马光没有领旨谢恩,他沉默着,心存感激与怆楚。感激于太皇太后对自己的信任,怆楚于国难当前自己虽有以天下为己任之志,但“骸骨癯瘁”的身躯已不堪驱使了。他抬头望着面含微笑、神情从容的太皇太后,不知说什么是好。
  太皇太后发出谕旨:“门下侍郎司马光,广开言路、下诏求谏之举,皇上就委付大先生全权处置了。”
  司马光拱手谢辞:“禀奏太皇太后陛下,臣赢老抱疾,命薄西山,时日无几,确已无力承担门下侍郎之重任。且十五年远离朝廷,已疏隔于内政边情,臣不敢贪图暮夕之清闲,是怕荒误太皇太后‘革故鼎新’之伟业啊!计之长远,请太皇太后陛下遴选忠恳年轻之士,教而驱之,任而使之。臣言出至诚,不敢有欺,谢辞门下侍郎之诏,乞请放归陈州。”
  太皇太后惊讶无语。
  蔡确魂归正位,凝目注视着太皇太后……
  篇十五 汴京 大内皇宫廷和殿
  罢废“新法”之争 司马光演出了他晚年最辉煌的一幕 章惇泪洒延和殿
  司马光三辞门下侍郎职位的举动,使朝廷群臣惊讶,使京都黎庶心慌,更使太皇太后寝食不安:司马光的态度是真诚的,思虑是周致的,让一位两次中风、举止不便、骸骨癯瘁的老人驾辕拉车,于心不忍啊!可遍视朝野臣子,权衡各方需要、各方影响及兵、民、农、商、士、学之望,找不到第二个司马光!
  在二十多天的相持中,“春官居”翠月楼热闹起来,朋友们走马灯似地川流不息,规劝司马光“勿再谢辞”、“勿负皇恩”、“勿失民望”,司马光也在“心志抱负”和“赢者抱疾”的矛盾中心神煎熬,日见消瘦。
  宦侍梁惟简知司马光事兄甚恭,便与司马康、范祖禹商议,从陕州夏县谏水老家接来了年已八十岁的司马旦;五月二十六日午后,梁惟简来到“春官居”,向司马旦恭致问候之后,便笑呵呵致语司马光:“司马公,二十天来,梁惟简三顾‘春官居’,这是第四次了,今有太皇太后亲笔手书致司马公,请公自览。梁惟简这就告辞了。”说罢,扔下“手书”而离去。
  司马光惶恐万状,挽留梁惟简不及,心情沉重不安,急忙打开“手书”阅览:……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幼冲,此何时而君辞位耶!君实不助,朝廷何倚……
  司马光恭览完毕,神情怆然,这是诏令,这是希求,这是责怪,这是宾朋之音,这是无法抗拒皇恩圣旨啊,他转呈“手书”于司马旦请示:“事已至此,弟心神迷乱,当何去何从?乞兄教之。”
  司马旦览“手书”后而低语:“皇恩浩荡,亘古少有,汝平生诵尧舜之道,思致其君,今时可而违,非进退之正也。君实,汝有何难而不决耶?”
  “骸骨癯瘁,不堪驱使……”
  “以身许国可也。”
  “朝政之弊,积重难返,身似秋风黄叶,难有作为,徒负皇恩……”
  “不诱于誉,不恐于诽,竭尽心力而耕耘,收获丰寡,俟天命可也。”
  “革故鼎新之举,势必罪及介甫,弟心惶惶,结缚愁肠啊……”
  “君子交有义,不必常相从。你放开脚步,走自己的路吧,王安石,非凡俗之人,你多虑了。”
  司马光持“手书”面阙谢恩:“太皇太后陛下,臣司马光将顺民心、合君意,拚力而为,荣辱不惧,鞠躬尽瘁。以死报陛下知遇之恩!‘革故鼎新’壮举,当从‘求谏诏书’开始……”
  《求谏诏书》的修改和重新颁行,气势不凡地烘托了司马光复出的声威。朝廷对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员外郎王鄂因谏言“犯非其分”冤案的公开平反,春雷震动般地抬高了司马光“老而弥坚”的权威。司马光受权主管的“广开言路”,迅速地在朝廷和京外二十三道的州府县衙展开,形成了揭露“变法”十七年来种种缺失弊端的风暴,其规模之大、范围之广、势头之猛、影响之深,远远超过了十七年前王安石“变法”的“气势澎湃”。历史上一切交替反复的变革,后者对前者的否定和清算,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朝廷百官似乎在一夜之间改变了认识和信仰,日以百计弹劾王安石及其变法者的奏表卷地而起,成了大内皇宫唯一的声音。京外诸道的州官县吏,也都闻风而动,军州驿站昼夜不停地传送“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奏章”。特别是竟有村野农叟耕夫一百五十余人,手持“青苗、保甲不便”奏表,从四面八方来到京都投诉,把“广开言路”弄得热闹至极,也把司马光推到了朝野“高山仰止”的境地。战争和内争的日子太长了,黎庶都需要一个能使天下安定的人物,司马光成了这种需要的偶像。
  司马光毕竟是高明的政治家,为防止风暴般的“广开言路”毁及皇权的神圣,也为了松弛一下朝臣们绷得过紧的心弦,他不失时机地控制了这场“风暴”的吹袭。
  六月二十八日,崇政殿举行午朝,群臣毕集,主要内容是廷议一个月来的“广开言路”情况。这个“午朝”,也许含有为司马光“平反”的意思,连十岁的皇帝赵煦也着袍顶冠坐上了御椅。十五年来不曾在延和殿露面的司马光今天露面了,群臣们都想从这位掀起“广开言路”风暴的新任门下侍郎的言谈话语中,探知今后朝政的走向,弄清这场“风暴”将刮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尚书右丞李清臣是支持司马光的,他此时情绪高昂,心情紧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左相蔡确、右相韩缜、知枢密院事章惇、中书侍郎张璪等人。这些反对“广开言路”、已被“广开言路”弹劾的宰执大臣一个个面色阴沉,目光凶冷,似乎已咬紧牙根,要从司马光廷议“广开言路”话语中,抓取疏漏和缺失,以便伺机反击。崇政殿里此刻已是一片寂静。
  太皇太后主持了今天的午朝,她首先赞扬了司马光“忠于臣道,十五年甘于寂寞,忠君忠国,老而弥坚”,继而谈了“广开言路”、“下诏求谏”的一般情况,为司马光敲响了上场锣鼓。
  司马光步履艰难地走出群臣之列,在群臣们鸦雀无声的等待中,张开了十五年来默而不谈朝政的嘴巴,神情平和地讲出了他对“变法”十七年功过是非的见解:“……先帝聪明睿智,励精图治,思用贤辅以致太平,委而任之,言行计从,人莫能间,虽周成王之任周公,齐桓公之任管仲,燕昭王之任乐毅,蜀先帝之任诸葛亮,殆不能及。斯不世出之英主,旷千载而难逢者也。”
  司马光一开口,就确定了神宗皇帝赵顼励精图治的“天纵英明”和高于周成王、齐桓公、燕昭王、蜀主刘备的“英主地位”,也就是空泛地肯定了“变法”的必需,肯定了群臣们先后参与“变法”的这段历史。崇政殿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一些。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司马光为“广开言路”中那些五花八门的弹劾奏章的处理划出了一条重要的界线,比蔡确高明多了。尚书右丞李清臣和大多数朝臣唧唧喳喳的议论声起,反映了对司马光言论的赞同。蔡确、张璪、韩缜早已被一个月来的“广开言路”风暴吹懵了头,此刻突觉心头一阵宽适,轻轻舒了一口气。章惇却更加拧紧了眉头:老奸巨猾,司马光果然虑事精细啊!一出手就举起了维护神宗皇帝的旗帜,师出有名了。
  司马光话头一转,情绪随着激昂起来,把讨伐的矛头指向了“变法”的倡导者:“不幸所委之人,于人情物理多不知晓,不足以仰副圣志,又足已自是,谓古今之人,皆莫己如。不知择祖宗之令典,合天下之嘉谋,以启迪清衷,佐佑鸿业,而多以己意轻改旧章,谓之新法。其人意所欲为,人主不能夺,天下莫能移,与之同者,援引登青云,与其异者,摈斥沉沟壑,专欲遂其狠心,不顾国家大体……”
  这分明是不点名地对王安石的声讨,也是不点名地对朝廷一些重臣的抨击。三省六部的重臣们都低下了头,因“变法”而“登青云”者惶惶不安。司马光似乎察觉了这些人的心境,便把抨击的矛头指向制定新法的少数重臣:“人之常情,谁不爱富贵而畏刑祸?于是缙绅大夫,望风承流,竞献策划,务为技巧,舍是取非,兴害除利,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作青苗、免役、市易、赊贷等法,以聚敛相尚,以苛刻相驱,生此厉阶,迄今为梗。又有边鄙之臣,行险侥幸,轻动干戈,深入敌境,使兵夫数十万暴骸于旷野。又有生事之臣建议置保甲、户马以资军备,变茶盐、铁冶等法,增家业侵街商税等钱,以供军需,遂使九土之民,失业穷困,如在汤火。此皆群臣躁于进取,误惑先帝,使利归于身,怨归于上……”
  崇政殿里鸦雀无声。司马光提高声调,说出了他这篇讲话中的最强音:“太皇太后陛下和皇帝陛下,高瞻远瞩,明断施恩,罢修城役夫,撤巡逻之卒,止御前造作,斥退近习之无状者,戒饰有司奉法失当过为繁扰者,罢货物场及所养户马,又宽保马年限。凡此福民之举,四方之人,无不鼓舞,圣德传布,一日千里,颂叹之声,如出一口,为我辈人臣示以范例。今后之计:我辈身为人臣当继承神宗皇帝‘励精求治’之初衷,革故鼎新,强国富民,中兴大业。新法之害民伤国者,去之!新法之便民益国者,存之!以爱民为心,其民必富;以益国为本,其国必强!”
  这是司马光“革故鼎新”的宣言书,他确定了罢废“熙宁新法”的基调。大多数群臣以“太皇太后万岁”、“皇帝万岁”的欢呼声,表达了对司马光的支持。
  这是司马光“革故鼎新”策略的巧妙运用,他举起继承神宗皇帝赵顼大志初衷的旗帜,不点名地抨击了王安石的“变法”,解脱了朝廷百官,赢得了人们的好感,争取了人心。
  这也是司马光“革故鼎新”的一次动员,他供奉太皇太后为主帅,用坚定不移的气概鼓舞支持者,主宰着朝政的进展。
  崇政殿的这次午朝,给了司马光超越一切臣子的权力,如同十七年前王安石凌驾于二府、三司一样,左相、右相靠边了,当年群臣“以介甫马头是瞻”的情状,今日变成了群臣“以君实马头是瞻”。历史转了一个圈子,时代的角色换了地位。
  章惇开始了悄悄的思索,对司马光的“宣言书”提出了怀疑:否定“变法”也是继承神宗皇帝的“大志初衷”吗?否定王安石的一切真是别无所图吗?“新法便民益国者,存之”,空洞的高调,骗人的伎俩!这样的“革故鼎新”不就是“旧制还魂”吗?章惇悄悄的思索变成了悄悄的串连,一股反对司马光的力量也在悄悄地集结,蔡确、张璪、韩缜和京东转运使吴居厚都向章惇靠拢了……
  司马光有着把握政治风云的敏感,而且诸通官吏与政情的血肉关系。“崇政殿午朝”之后,他便对朝廷现实的力量对比作了精细的分析,并从王安石“变法”兴衰过程中吸取了切实的教训:介甫之失,不唯失之于操术过急,亦失之于用人不当,任何完美无缺的方略,离开德才兼备的官吏,都是一纸空文。他本是“脚踏实地”之人,又知审官院多年,有着丰富的知人用人经验。为了推进“革故鼎新”,也为了改变自己在朝廷中“忌者甚众,置身其间,如黄叶在裂风中”的艰危处境,便借吕公著由扬州入京奏事,太皇太后征询意见之机,按照自己的“吏治观”,把一份“任贤任能”的名单上呈于太皇太后:……陛下推心于臣,俾择多士。窃见刘挚公忠刚正,始终不变;赵彦若博学有父风,内行修饬;傅尧俞清立安恬,滞淹岁久;范纯仁临事明敏,不畏强御;唐淑问行己有耻,难进易退;范祖离温良端厚,修身无缺。此六人者,皆素所熟知,若使之或处台谏,或侍讲读,必有裨益。徐如吕大防、王存、李常、孙觉、胡宗愈、韩宗道、梁焘、赵君锡、王岩叟、晏知止、范纯礼、苏轼、苏辙、朱光庭,或以行义,或以文学,皆为众所推,伏望陛下记其名姓,各随器能,临时任使。至文彦博、吕公著、冯京、孙固、韩维等,皆国之老成,可以倚信,亦令各举所知,庶几可以参考异同,无所遗逸……
  司马光所荐举的这二十五人,多为王安石“变法”中的被贬逐者,其个人才智,皆为当时俊彦。太皇太后纳司马光所荐,召被贬逐者入京,委吕公著为尚书左丞,委范纯礼(范仲淹第三子)为吏部郎中,委孙觉为侍讲,委朱光庭为左正言,委王岩叟为监察御史。其余皆暂居谏院、御史台。
  这些被贬逐者的重返京都,立即改变了朝廷里的力量对比。这是一群受过委屈、受过苦难的受迫害者,积怨在胸,不吐不快。皇帝赵顼死了,王安石、吕惠卿、曾布、吕嘉问离开朝廷了,他们找不到昔日的冤家对头,便把几年、十几年来憋在心中的怨气向现时居于官位的人们撒去。他们蔑视一切权威,蔑视“变法”十七年来的一切,也蔑视司马光苦心诣意的筹划。王岩叟声称“青苗实国民之本,须尽罢去”,朱光庭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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