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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牌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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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等等吧,”玛蒂建议道,“三十分钟后第一轮统计结果就出来了。”

第四章

〔民众都是庸俗的。永远按照民众的口味来行事。赞颂普通的人,让他觉得自己是贵族,是王子。〕

等不及第一轮统计结果的揭晓,党派公关广告部里庆祝的氛围就已经压抑不住了。带着乐观的自信,梅里尔·格兰特·琼斯公共有限公司的员工已经挤在公司的接待区长达三个小时。他们要见证创造历史的过程,亲眼看看两个巨大电视屏幕上经过他们精心策划的每一条皱纹。香槟在大家的体内流成一条河,冲刷着不停送进嘴里的深盘比萨和麦当劳巨无霸汉堡。尽管预测中政府的多数席位大量减少,但这群无派对不欢的“动物”们仿佛因此更为兴奋了起来。尽管现在还早,大家都心知肚明,几年来一直优雅地装点着接待区的那两棵装饰性无花果树是活不过今晚了;还有几个年轻的秘书说不定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大多数比较明智的人都在踱步思考,但看上去没什么过分节制自己的必要。不管怎么说,公司的客户就做出了疯狂可怕的榜样。

像很多来自都柏林的“外来”冒险家一样,罗杰·奥尼尔以其急智闻名,当然还有他那令人无法抵抗的夸大其词的能力,以及任何事情都要参与进去的那种很难抑制的决心和坚持。他的活力如此充沛,他的热情如此多样,没有人能够完全确定,在他加入党派之前到底干过什么——应该是和公关或者电视有关的工作,他们都这样想。还有谣言说他和税务局,或者爱尔兰警察起过龃龉。宣传处处长这个职位空缺出来时,他正好闲着,走马上任之后,他施展魅力,展现能力,而这一切的动力,是无穷无尽的高卢香烟和伏特加。他简直把这两样东西当补药吃。

年轻时,他在英式橄榄球运动上颇有天赋,是个很有前途的外侧前卫,但他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因为太过于展现自我,他很不适合团队运动。“如果他在场上,”他的教练抱怨说,“那我就在带两支队伍,一支是罗杰,一支是其他十四个人。让他见鬼去吧。”之后,罗杰就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总是“见鬼”。直到命运之神垂青于他,对他微笑,将他带到了史密斯广场。如今年过不惑,他那一头永不服帖的黑发已经很明显地灰白了,他的肌肉张力也早已经消失。但奥尼尔拒绝承认这些人过中年的证据。他很善于隐藏,总是悉心挑选和搭配自己的穿着,故意营造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潇洒态度,让这些设计师品牌发挥其最好的作用。他行事不像英国国教徒,同时还带着一点挥之不去的爱尔兰乡音,这两点并不总是让他得到党内政要的青睐。曾经有个大人物大声评价说,他“废话连篇,没有底线”,但其他人却会被他不同于常人的活力与气场深深震撼。

在政坛这个危险的灌木丛中跋涉,他一路上有个十分得力的助手——佩内洛普,总是自我介绍说叫“佩妮”。她高约一米七七,简直是个令人眼前发光的“衣服架子”。还有一点也让她在威斯敏斯特这精英云集的地方显得特别惹眼,她是个黑人,但黑皮肤并未让她显得黯然失色,她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精心雕饰过的光彩,如同迷人的午夜;双眼如明星闪烁,笑容总会充满整个房间。她有艺术史的大学学位,速记每分钟能达到一百二十个词,而且现实得有些冷漠无情。她第一次和奥尼尔“空降”此地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和猜测。但她那种绝对的高效让现在仍然很多的怀疑者闭了嘴,甚至还征服了其中的不少人。

她同时还保持着绝对的谨慎。“我有私生活,”有人问她时,她解释说,“我们就说到这儿吧。”

现在,在梅里尔·格兰特·琼斯公司,或者说佩妮口中的“咕哝特·穷嘶”公司,这位“冰美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几个精力过剩的媒介采购员和创意副总监注意的中心,同时成功确保了奥尼尔总是有酒喝,有烟抽,但又不能过量。她可不想让他喝高了,尤其是今天晚上。此时他正在和公司的总经理深谈。

“未来就从这里开始,杰雷米,你得看清这一点,把握住。我们需要尽快拿到那份市场分析。那样就能看出我们做的事情起了多大的作用,那些广告多么出色,它们产生了多大影响,我们如何击中目标选民。如果我们赢了,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们的功劳。如果我们输了,那就要向天要命了……”突然他猛烈地打了个喷嚏,“他妈的!对不起,都怪这讨厌的花粉病。如果我们输了,我也让该死的全世界明白,我们在宣传沟通方面也是轻轻松松地击败了对手,搞砸了的是政治这烂摊子。”

他又靠近了对方一点,两人几乎额头碰额头了。“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杰雷米。我们的名声可以说命悬一线,危险的可不止那些政客。你别给我搞砸了。一定要确保最迟周六早上就能拿到分析。我希望在周日的报纸上看到它,而且内容得像女演员的翘臀一样漂亮。”

“我本来以为我才是负责创意的那个呢,”杰雷米不无赞叹地说,又抿了口香槟,“但这样我们就没多少时间了。”

奥尼尔压低了声音,又上前一点,让这广告人能闻到他呼吸中法国烟草的酸涩味。“要是你拿不到数字,那就他妈的给我编。大家都累死了,不会有人认真研究的。只要我们抢占先机,理直气壮,就不会有事的。”

他停顿了一下,响亮地擤了擤鼻涕,让近旁的杰雷米不忍直视,“别忘了订花。你明早第一件事就是把附近能找到的最漂亮最显眼的花束送到唐宁街首相夫人的手里。花要排列成巨大的‘C’。要确保她一醒来就收到。”

“当然是以您的名义去送。”

“如果花没送到她会很疑惑的,因为我已经告诉她要给她送了。我希望电视台的摄像机能拍到花进门的样子。”

“也要让电视台的人知道是谁送的。”杰雷米补了一句。

“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杰雷米。”

但卡上只有你的名字,杰雷米差点说出这么一句。真话有时候会让你万劫不复。他现在已经习惯客户不带喘气的长篇大论了,也对奥尼尔不同寻常的指示和会计流程习以为常。一个政党和其他客户不同,其规则大相径庭,有时还危险重重。但过去两年来和这位客户的合作,让杰雷米和他年轻的公司曝光率大大增加,即使有什么悬而未决的疑问,也因此而扼杀在摇篮之中了。然而,就在大家紧张等待选举结果时,他心中升腾起一种沉默的恐惧,想到如果输了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尽管奥尼尔一再表示他们在一条船上,他也十分肯定,公司会成为替罪羊。刚开始工作时一切都不一样,民调的结果显示政府稳胜。而现在,出口民调的结果公布后,他的信心也一点点蒸发掉。他干的这一行,面子就是一切,一个公司的声誉很容易像明日黄花一样迅速枯萎。

奥尼尔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声音中有压抑不了的兴奋,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冒着泡。直到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屏幕上一米八二的阿里斯戴尔爵士吸引。他正将手按在耳朵上,头偏向一边。他的耳机里正在传达着什么消息。

“现在我们应该有了今晚第一轮统计结果了。据说又是托培率先发布。打破了所有记录。就在投票站关闭仅仅四十三分钟后,我已经看到候选人们在选举检查人身后集合了。接下来请看现场直播……”

托培选区那维多利亚风格的集会礼堂里挤满了人,潮湿酷热的房间内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一捆捆统计过的投票在支架台上排成长长的队伍,空空如也的黑锡投票箱被堆放在一旁。讲台的一端,在风信子与吊兰的花丛中,在玫瑰花结装饰与市政标记之下,候选人们济济一堂。就要宣布第一轮投票结果了,但眼前这一幕不像选举,反而像一出乡村哑剧。由于全国的媒体都在进行报道,来的候选人里面除了心烦意乱的,还有打定主意要出尽风头的。他们拼尽全力要抓住这一刻,很多人摇晃着手里的气球和颜色鲜亮的帽子,想让摄像机镜头对准自己。

“阳光灿烂”党派的候选人,从头到脚都穿着太阳一般明亮耀眼的紧身连衣裤,摇晃着一朵滑稽的巨大塑料向日葵,故意显眼地站在穿着正式的保守党候选人前面。保守党候选人西装笔挺,发型经过精心修饰,他想往左边挪一挪,避开这尴尬的局面,但又一头撞到了国民阵线的候选人,他正握紧拳头展示自己满满一胳膊的纹身,掀起一阵小小的轰动。保守党候选人拼命想让自己看上去举止得体,但又想不起候选人指南上是否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指导,只好不情愿地撤到向日葵后面去。与此同时,“保持海洋清洁”党的候选人,一位年轻的女士,穿着蓝绿相间的雪纺绸,在所有人的面前来来回回地走,背后有几米长的拖尾,随着她的走动而翻腾,看起来仿佛奔涌的海浪。

市长朝着麦克风咳嗽了两声,“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的到来。我作为托培选区的选举监察人,在此宣布,投票结果如下……”

“多彩的托培给出了它的结果,”阿里斯戴尔爵士严肃的声音再次响起,“政府得到了今晚的第一个席位,但多数优势降低,而且根据电脑显示,摇摆趋势对其不利,下降了将近八个百分点。这意味着什么呢,皮特?”随着这位新闻主播的一声疑问,镜头切向该频道的学术评论员。屏幕上出现一个戴着眼镜,略显健壮的人,他穿着牛津大学的粗花呢上衣。

“这意味着出口民调挺准确的,阿里斯戴尔。”

第五章

〔政治意味着牺牲,当然是牺牲别人。不管一个人为了国家牺牲自己能换来什么,先让别人去冲锋陷阵当人肉盾牌总是能够得到更多。就像我妻子常常说的,把握时机,就把握住了一切。〕

“真精彩啊,罗杰,是不是?又一次赢得多数席位。我简直没法跟你说清我有多激动,多轻松,多高兴。真是百感交集啊。干得漂亮,真是干得漂亮!”“咕哝特·穷嘶”的一个零售业大客户的主席一口气将这热情洋溢的言辞灌进奥尼尔的耳朵,但却没取得任何明显的效果。这位大腹便便的实业家不过是在逗自己开心罢了,他汗流不止,满脸堆笑。尽管政府刚刚丢掉了今夜的头两个席位,但现在的气氛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胜选庆功会。

“谢谢你的夸奖,哈罗德。是的,我觉得三四十个多数席位就够了。这里面可有你的功劳啊。”奥尼尔回答道,“前几天我还跟首相说起,你给我们的支持可不止公司捐钱这么简单。我记得你去年三月在工业协会午餐会上发表的演说。天哪,真是太精彩了。不好意思我可能要说点不太雅观的话了,你简直翻云覆雨,要传达的信息都达到了高潮。你肯定经过专业训练的吧?”还没等对方回答,奥尼尔继续说下去,“我告诉亨利,哦,对不起,是首相!我告诉他你有多棒,我们需要为你这样的产业领航者寻找更多的平台。把最直接的观点传达给我们。”

“我肯定这没什么必要。”“领航者”回答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真诚。香槟已经让他丧失了天生的警惕,屋里装饰的白貂皮和上议院的整间礼堂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成堆的财物。“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你要不要赏光和我吃个午饭?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我还有些他可能会感兴趣的想法,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他的眼中放射出热烈的期盼,让眼珠子显得格外突出。他又喝了一大口酒。“说到翻云覆雨,罗杰,跟我说说,你那个小秘书——”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个字,奥尼尔火山爆发般地连打好几个喷嚏,让他深深弯下了腰,双眼充满血丝,要继续谈话是不太可能了。“不好意思,”他一边拂去喷溅的鼻涕,一边试着恢复平静,“花粉症。老是来给我捣乱。”为了强调症状的严重性,他又开始擤鼻涕,声音好像众多喇叭和低音鼓的合奏。“相谈甚欢”的时刻结束了,实业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政府又丢失了一个席位,这次的候选人是负责交通的一位初级官员,羽翼尚且稚嫩,初涉政坛,过去四年来都奔波于全国各个重大高速公路交通事故的现场。他背后跟着一群媒体记者。这些年来他积累起了一种宗教信仰般的信念,认为人类以暴力方式自我牺牲的能力可谓不可限量,但这信念可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接受自己的“惨死”。面对困境,他总是缩头缩尾,而现在他的妻子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政府的情况继续不容乐观,”阿里斯戴尔点评道,“我们拭目以待,看首相对此有何反应。几分钟后我们将现场直播首相的选举结果。与此同时,电脑的预测是什么呢?”他按了一个按钮,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一面巨大电脑屏幕,“更接近三十而不是四十,看上去是这样的。”

演播室里开始讨论,三十个多数席位是否能够支撑一个政府到新的任期结束,但评论员总是被打断,因为更多的结果开始连续不断地涌进来。回到广告公司,奥尼尔向那群过度热情的生意人告了辞,努力挤过佩妮周围越来越多,越来越健谈的崇拜者。尽管这群人在强烈抗议,他还是把她拉到一边,对着她耳语几句。同时,面色红润的阿里斯戴尔爵士再次大声宣布,首相的选举结果将很快宣布。狂欢的人群陷入一种满含敬畏的沉默中。奥尼尔回到那群工业领航者当中。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屏幕。没人注意到佩妮收拾好了挎包,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演播室刚刚宣布了反对党从政府手中夺取的席位。今晚的成果也不算特别辉煌。接着就轮到科林格里奇了。他的脸在屏幕上甫一出现,就引来“咕哝特·穷嘶”公司员工忠诚的欢呼。在这欢庆的浪潮中,很多人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政治倾向。管他那么多呢,这不过是个选举。

在亿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亨利·科林格里奇向大家招着手,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说明他对这结果的态度远比观众们来的严肃。他的致谢辞非常官方,没有多少可圈可点之处。他那重重涂抹之下的脸因为筋疲力尽而苍白发灰。有那么一会儿,大家都安静地看着,甚至有些庄严肃穆。等他从讲台上快步走下,开始了乘坐长途专车回伦敦的旅程时,大家又一次开始狂欢和庆祝。

几分钟后,一阵狂叫打破了欢乐的聚会气氛,“奥尼尔先生!奥尼尔先生!有人电话找您。”监管接线台的保安将电话听筒举在空中,有些戏剧性地指着送话口。

“是谁?”奥尼尔在房间对面问道。

“什么?”保安有些紧张地问。

“是谁?”奥尼尔重复了一遍。

“听不到您讲话。”保安在一片喧哗嘈杂中喊道。

奥尼尔将双手在唇边握成话筒状,又问了一遍是谁来的电话,这次他的声音和音量简直可以在兰斯当路赢得吼叫比赛了。

“是首相办公室!”沮丧的保安尖叫起来,他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而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出这句引人注目的话。

果然,他的话立刻起了作用,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奥尼尔面前立刻就让开了一条通向电话的道路。他顺从地往前走,尽量显得谦虚谨慎,脚踏实地。

“是他的一个秘书。她会帮您接通首相。”保安敬畏地说,满含感恩地将手中的千钧重任交给奥尼尔。

“你好,你好。是的,我是罗杰。”短暂的停顿之后,“首相先生!您能来电话我真是太高兴了!热烈地祝贺您!目前来看情况真是太棒了!我的老父亲曾经说过,不管你是五比零赢的,还是五比四赢的,只要赢了都是好的……”他环视四周,发现每一张脸都朝着他的方向,“您说什么?哦,是的。是的!您真好。我现在就在那个广告公司呢,见证这个时刻。”

现在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无花果树枝叶摇晃的声音。

“我觉得他们表现得太棒了,没有他们的帮助,我肯定也做不好工作……我可以把这话转达给他们吗?”

奥尼尔用手遮住送话口,转向沉默但完全欣喜若狂的围观者们,“首相让我代表他向你们表示感谢,你们帮助他进行了一次非常美妙的竞选活动。他说你们的工作关系重大。”他又继续打电话,听了个几秒钟,“他不会要你们退款的!”

屋子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奥尼尔将话筒举在空中,好让那头听到每一声喝彩。

“您好,首相。我想让您知道,我真是太激动了,太荣幸了,接到您当选后的第一个电话……我也热烈地期盼见到您。是的,我待会儿就回到史密斯广场了……当然了,当然了,到时候见。再次热烈祝贺您。”

他轻轻地将听筒放回电话座,脸上全是荣幸的表情。他转向屋子里的人群,突然间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人群开始一系列此起彼伏的欢呼,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上前来跟他握手。

他们高声合唱起“他是个快乐的好小伙”向他致敬。而在临街的车里,佩妮将车载电话放好,对着镜子补了补唇彩。

第六章

〔我从前的老仆人曾在荒原上教过我重要的一课。这一课让我永生难忘。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大概才八岁吧。不过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是在那样的年龄,学到的经验教训才会深藏在内心深处,给你重大的影响。

他对我说,如果你必须要遭受痛苦,那么就让痛苦达到最无法抗拒,最剧烈的程度,这样一来对方就知道,你会给他造成的伤害,远比他能够带给你的伤害更严重,更可怕。当然,老仆人说的“对方”是指野狗。但这在政坛,也是金玉良言。〕

【六月十一日 星期五】

史密斯广场上的人群急剧增多,支持者、反对者和单纯的好奇者都等待着首相的到来。午夜的钟声早已经敲响,但在这样一个夜晚,生物钟不得不接受最大限度的调整。围观者们可以从电视技术人员的监视器上看到,首相的护卫队前面是警察摩托先驱队,后面则跟着摄影车,已经离开了很久,现在正接近伦敦地标大理石拱门。按照这个速度,还有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要到达这里了,党派雇了三个年轻的啦啦队员,她们正表演着一系列的爱国歌曲和口号,为即将欢呼的人群热身。

她们必须比过去任何一个胜选夜都卖力。因为大家都特别热情地挥动着手中巨大的联合王国米字旗,但很少有人挥动精心装裱好的亨利·科林格里奇的巨幅照片。这可是党派总部刚刚从门厅传过来的。人群中的一些人拿着便携收音机,在向周围的人传达选举结果,看上去好像并不让人振奋。就连啦啦队员们偶尔都会停下来,围坐一团讨论刚刚播报的新闻。广场上还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对抗气氛,因为一些反对党的支持者听了传言之后愈发大胆起来,决定潜入人群,现在正挥舞起他们的旗帜,呼喊起自己的口号。半打警察跑进人群中,确保双方的情绪不会失控。装着另一打警察的警车就停在塔夫顿街的街角。上面给的指示是,出现在那里,但不要轻率干涉。

现在电脑给出的预测是政府获得二十八个多数席位。两个啦啦队员停下工作,开始认真讨论起这么微弱的多数优势是否足够发挥其作用。她们得出的结论是应该还行,于是就又回到工作上来。但是精神显然委顿了不少,最初的热情越来越消减,大家变得忧心忡忡。人们决定省省自己的精神,等亨利·科林格里奇来了再说。

身在大楼内部的查尔斯·科林格里奇越喝越多,越来越醉。党派的一位高层把他安排在主席办公室,让他坐在一把舒服的扶手椅里,头顶正上方就是弟弟的一幅肖像。而且查尔斯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瓶酒。他那毛毛的脸上全是汗水,眼神浑浊,布满血丝。“好人啊,亨利弟弟是个好人,是个伟大的首相。”他口齿不清地感慨道。毫无疑问,酒精已经开始控制他的发音系统,让他舌头打结。尽管如此,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家史。“他本来可以接管家族企业的,你知道不?把它打理成英国真正的大公司之一。但他从小就对政治更感兴趣。我告诉你,我可从来没喜欢过生产浴室配件。但这样会让爸爸高兴。你知道他们现在连那种红色的东西都从波兰进口吗?是波兰还是罗马尼亚来着……”

他手一松,将酒杯里剩下的威士忌打翻在裤子上,也因此中断了这段自言自语。在一阵慌乱的道歉之后,党主席威廉姆斯勋爵赶紧抓住机会,走得远远的。他那双充满智慧的老者之眼丝毫没有泄露他的想法,但他的确很反感自己必须得招待首相的这位哥哥。查尔斯·科林格里奇并不是个坏人,从来没使过坏心眼,但他是个软弱的男人,总是让人心生厌恶。而威廉姆斯则喜欢一板一眼,严格遵守规章。但这位年事已高的职业政党工作人员是个经验丰富的“领航者”,他知道把“舰队司令”的哥哥甩下船没什么意义。曾经有一次他直截了当地向首相提出了这个问题,想和他讨论一下关于这位兄长大人越来越多的谣言和冷嘲热讽。他从撒切尔政府之前就已经是公认的优秀“水手”,也是从那时坚持到现在的凤毛麟角中的一员,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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