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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高地有了名-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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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的确多少有这个毛病,必须矫正!必须你我以身作则地去矫正!”

“怎么办呢?打哪儿下手呢?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指导员坐起来,想了会儿。“这么办,星期天的晚会不是不开了吗?咱们还借用那个地方,开个党支部扩大会议,连功臣也约来。你传达营长对你的批评,而后检讨自己。我也讲话,大意是讲:要打好仗,得靠人人平日有准备,人人有真本事,不能专靠承继下来的好名誉。烈士们功臣们用血汗和本领给我们创出荣誉,我们还得用血汗和本领继续创造荣誉。专凭荣誉心而没有真本事真劲头,一遇到困难就会垮下来的!……大意是这样吧。我们要鼓动起大家的学习热情来,教大家知道不是因为在三连里就光荣,而是真下决心苦干,人人有份儿地把三连搞得更硬,更好,而且更谦逊可爱才光荣。你看怎样?”

“就这么办!你去布置,我好好想想我说什么,怎么说。”“事先要预备一下,到开会的时候大家好热烈发言,发言的越多越好!”

连长过了半天才说:“平日,我对大家是那么严格……老姚!”

指导员又猜着了连长的心意。“咱们是有党领导着的部队。你严厉的对,大家一定服从。严厉的不对,大家会提意见。你当众检讨自己,是表明你对自己也严厉,不但不损失威信,反倒增高威信。党是讲民主的,它检查所有的党员的行动,不论地位!你是勇敢的人,就拿出勇气来吧!”“好!我先睡一会儿。”不大的工夫,他已呼呼地睡着。外边虽然没有完全化冻,可是洞里已偷偷地往下滴水。一滴水掉在连长平伸着的手上。他动了动。指导员过去给正了正上面承水的雨布。

AA吃过晚饭,大家三五成群去开会。因为不是成排成班的开会,所以没有排队。每个人可都带着武器和手电筒。大家都脱了踢死牛的又结实又保暖的大头鞋,换上胶底鞋,为是走路轻便,虽然由连里到“大礼堂”并不很远。

副班长,有名的爆破手,因捉到俘虏而立过功的邓名戈在前,老战士章福襄在中,年轻的新战士武三弟在后,三个人在壕沟里走。

敌人又发了炮。有的在驿谷川那溜儿爆炸,有的从他们的头上飞过,落在远处。三人安然走着。

“妈的,山上的树跟美国鬼子有什么仇!”章福襄最容易动感情。每逢动感情,他的小而圆的脸就红起来,总是先由两个鼓眼泡儿上红起。

他的个子不大,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可是他已跟敌人拚过几次刺刀。有人问他由哪儿来的劲儿,他就答以“党给我的”,然后真诚地一笑。

他痛恨敌人,也极看不起敌人——“妈的,一拚刺刀就跪下,孬种!在家里的时候,他吃过两年的野草和树皮。现在,家里分了地,有吃有喝;去年他汇回四十万块钱去,老父亲来信说,已添置了新被子。他不允许美国鬼子侵略了朝鲜,再进攻中国;他知道野草是什么味道。

新发下来的衣服鞋袜,他都不肯穿,非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换上。有人说他太吝啬,他就红了眼皮、发怒:“这是祖国来的,我舍不得穿!”可是,赶到有人向他要一双袜子什么的,他会很慷慨:“拿去吧!咱们吃着祖国,穿着祖国,咱们浑身上下都是祖国给的!这就是共产主义吧?”他极爱惜祖国来的东西,可是不想独占着它们。部队的集体生活已经使他忘了某些农民常有的贪得与自私。

炮打得更凶了。章福襄问武三弟:“不怕吗?”“不怕!听惯了!”青年战士严肃地回答。他十九岁,才参军半年;参军的时候,他已经是团员。他长得很体面:方方的脸,大眼睛,一条高而端正的鼻梁。他的嘴唇很薄,并上就成一道线,(奇*书*网。整*理*提*供)张开就露出一口洁白好看的牙来。每逢听别人说话,他的大眼睛就睁得特别大,好象唯恐人家说他不注意听似的;听完,他天真地笑笑,露出好看的牙来,好象是说:我听明白了,我是用心听的!

三个月前,武三弟跟着班长柳铁汉去查哨。远处有机关枪声。柳班长回头,不见了武三弟。班长往回走,看见武三弟匍匐在壕沟里,手里拿着个手榴弹。“起来!你干啥呢?”班长问。

“枪响了,我准备打仗!”武三弟还舍不得立起来。“起来!打枪的地方还离这儿八里地呢!”

这个小故事不久就传遍了全连,大家很快地都认识了武三弟,而且都喜爱他。

邓名戈心里有劲,而不大爱说话。他是团员,又是功臣,而且老那么少说少道地真干事儿,所以威信很高。虽然因不爱说话而得了“老蔫儿”的绰号,他可是个大高个子,浑身是胆。现在,听到武三弟说“不怕了”,他想起武三弟准备打仗的那个小故事,他笑了笑。“武三弟,你长了胆量!”

章福襄也想鼓励武三弟几句,可是机枪手靳彪从后面赶来,把话岔过去了。

AA离头一批人不远,后面来了郜家宝和王均化,一个十八,一个十九,两个团员。他们俩常在一处。虽然小一岁,郜家宝却比王均化高了一寸。看样子,王均化不易再长身量,他长得横宽。郜家宝长的细条,眉眼也清秀,说话举止还有些象小孩。虽然样子象小孩,可是胸怀大志,老想立下奇功,成个英雄。因此,喜爱沉稳严肃的王均化肯和未脱尽儿气的小司号员交朋友。自从一入部队,每逢听见枪炮响,小郜总是眉飞色舞地说:“过年了,又过年了!”据王均化看,这未免欠严肃。可是,再一想,把打炮比作过年放爆竹,到底是沉得住气,有点胆量啊!

小王的眉眼也很清秀,可是脸方脖子粗。再加上横宽有力的身子,他就很像个壮美的小狮子。他也并非天生的不淘气;小时候他若是不登梯爬高地乱淘气,他还长不了这么壮实呢。可是,自从参加过一次战斗,他一下子变成熟了。平常,大家叫他小王,及至在战场上,他给伤员们包扎的时候,伤员们都叫他同志。这样得来的“同志”怎能不教他坚强起来呢?当伤员咬着牙,一声不响地教他给包扎的时候,他很想坐下大哭一场。可是,他忍住了泪;孬种才落泪呢!有的伤员拒绝包扎,还往前冲。有的伤员负伤很重,拉住他的手说:“同志,不用管我,给我报仇吧!”有的重伤员只反复地喊:“同志,我对不起祖国,没能完成任务!”这些都教他明白了什么叫作战斗意志,他不能再耍孩子脾气了。他看清楚:在战场上人与人的关系才是同志与同志的关系,大家只有一条心,一个意志,汗流在一处,血流在一处。

所以他也拿起手榴弹,冲上前去。他既是战士们的同志,就必须和同志们一同去消灭敌人。他忘了一切个人心中的那些小小顾虑与欲望,只记得抢救自己的伤员与消灭敌人。对自己的人,血肉相关;对敌人,血肉相拚;战场上就是这么赤裸裸的敌我分明。他沉稳了,严肃了,也坚强了。他经过血的洗礼。

“小郜,你今天发言吗?”王均化回过头来问。他走在前面,象哥哥领着小弟。遇到危险,他好挡头阵;其实,这里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我不准备发言,听听别人说什么吧。你呢?”“我要发言!争取发言!”

郜家宝扭头看了看,后面来了一大群人。“咱们快点走吧!”

后面来的是柳铁汉班长,金肃遇、仇中庸和乜金麟三位排长,还有不少战士,包括着功臣巫大海、宋怀德、姜博安。连长和指导员也在其中。

AA敌人的炮还响着,我们开了会。

会场布置得简单严肃:有毛主席像,金日成元帅像,和几条标语。地上垫着木板,大家坐在上面;这样可以多坐人,也省得来往搬凳子。只有一张矮桌,是战士们利用装运物资的箱子的薄木板作成的。桌上放着两枝蜡烛和一瓶子花,瓶子是炮弹壳,花是彩纸作的。

指导员主持会议,先请连长发言。

一开始,连长的话就使大家惊异;谁都知道“虎子”连长平日多么暴躁严厉,没想到今天他会这么诚恳坦白。然后,大家受了感动:连长是替大家受了营长的批评啊;骄傲自满的,不重视学习的,不止是连长一个人啊!最后,大家激动起来,马上立决心给三连增加荣誉,不许安然地享受过去的光荣!

指导员的发言使大家更加激动,随时地喊起口号来。指导员更进一步地指出具体事实:“挖坑道的同志们都很辛苦,不错;可是,他们创造了新的方法,挖的更好更快没有?在战斗中立过功的炊事班,现在用了脑子,改善了饭食没有?文化成绩好的帮助了落后的没有?老战士们自动地把本事教给新战士没有?……是的,我们稍微一自满自足就会麻痹松懈!我们一不肯用脑子就耽误了创造!不错,打好了仗,一切都能顺利;可是,没有充足的学习和准备,我们就不会打好了仗!咱们的英雄营长向来是每战必胜,但是没有一次胜利是出于偶然的,没有!”

这一片既具体又生动的话刚一结束,大家的手都伸起来,象一片小树林,争取发言。

指导员指定柳铁汉班长先发言。

大眼睛,尖下颏,相貌很清秀的柳班长向来能说会道。今天他要说的话特别多。可是,他是那么激动,嘴唇直颤,打好了的腹稿已忘了一大半。他只说出:“同志们,当初,我当了兵,因为日本兵用刺刀戳死我们村里的六十多个人!我当了兵,为报仇!在朝鲜龙岗里,我看见,一条壕沟里有三千多口死尸,多半是妇女小孩!妇女小孩招惹过谁?也都教美国鬼子给杀了!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女孩,身上挨了三刺刀!我看见了,可没法告诉人;一说,我就得哭!看过以后,我五六夜睡不着觉!同志们,我是志愿军,我要为这些妇女小孩报仇!”他的泪流下来,用手背擦了擦。“同志们,越有准备,越能消灭敌人,越能多报仇!我保证我们这一班下苦工夫学习文化、练兵!我,我说不下去了!”这突然的结束,使大家一愣,非常肃静。

章福襄,眼泡儿红得发亮,开了口:“同志们!同志们!”他的个子不大,声音可十分足壮。“同志们!我身上的一丝一线都是祖国人民给的。祖国给的衣服紧挨着我们的肉皮!能为保卫祖国粉身碎骨是我的最大幸福!完了!”话虽短,可是很具体。他说完,马上有几位青年去摸自己的厚厚的棉衣,好象摸到衣服,就也摸到了祖国。

王均化发言。虽然年轻,他却不象前边两位发言人那么激动。他慢慢地讲,每个字都说清楚:“同志们!我们的连很有名,我爱我们的连!可是该提醒一下,我们可有象二连六班,有名的‘四好班’那样的一个班?我们可有象栗河清那样的一个火箭炮射手?他在全军里考第一!”

这几句不激昂而极切实的话打动了每个人的心,大家马上喊起:“向二连六班学习!向栗河清学习!”沈凯检讨了自己:“我错了!连咱们开个晚会都要抢在二连的前面,心眼多么小!我要向唐万善上士道歉!我保证,用一个青年团员的资格保证,以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随后,又有几位发言,挖坑道的决定去找窍门,提高工作效率,提前完成任务;炊事班班长周达顺保证把伙食作好,使战士们满意;还有……听了这些结结实实的发言,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了充实,都觉得把三连搞得更坚强更光荣是自己的责任。有的人恨不得马上就去行动起来,不要等到明天。

已经九点半了,指导员简单扼要地作了总结,勉励大家按照会议的精神,去鼓动连里的每一个人,教三连人人进步,天天进步!“志愿军自从一到朝鲜,就作到了今天比昨天进步,明天又比今天进步。胜利没教我们保守不前,反之,胜利坚定了我们进取的信心。我们三连必须进步,成为天天进步的部队的先锋!人家管我们叫‘尖刀第三连’,尖刀必须天天打磨,不能生了锈!三连的党团员、功臣就是钢刀上的钢刃,永远在最前面发着光!”

大家决议用三连党、团支部的名义向三营祝贺旗开得胜的胜利。 

 

 

 

 

  



贺营长来到团部,团长约他来的。

论身量,乔秀峰团长还没有庞政委(政治委员)那么高呢。可是,人们都觉得乔团长又高又大。

论胆量,团长固然全身是胆,从幼就不晓得怕过谁,可是政委也不弱呀。那年,还正在打游击战的时候,庞政委不是独自摸进敌人的碉堡,独自在那里看到了一切吗!可是,乔团长显得特别威武,令人生畏。

论服装,除了一双高筒皮靴,乔团长身上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和标志。他既无肩章,也没有帽花。他的那一身棉制服既不特别干净,式样也和战士们的差不多。可是,谁都看他象位团长。

也许是因为他作战永远决策快,打的狠,而且慢慢地他的眼神与动作也都那么配合上内心的果断与顽强,所以他才显着特别高大和威武吧。

他的头很大,脸很长,恰足以镇得住他的大身体。两只眼不但有神,而且有威。他不常高声说话,而时时微笑,可是这并不能使他显得温和。他的眼很厉害。看一下,他很快地把上眼皮扣下来。这一下就够了,他看得快,准,狠!他和贺营长是老战友:营长当连长的时节,他当营长;后来,连长升到营长,营长也升到团长,同在一个团里。二人遇到一处,贺重耘爱说:“你计划,我打!”这并非说贺重耘打仗没有计划,只凭一冲一撞;而是他觉得有这么一位坚决果断的、一座小山似的上级在后边支持他,他必定能够打得漂亮。

在乔秀峰这方面呢,他非常器重英雄营长。就是二人说闲话的时候,他也不忘了启发与帮助,希望营长成为个杰出的指挥人才。他的文化程度和政治思想水平都比贺重耘的高。他是工人出身,而且读过几年书。

贺营长进来,庞政委和程有才参谋长正跟团长商议着什么事情。

庞政委身量虽然高大,脸上可是非常的温秀,说话也很安详。他的胆量极大,而一点不外露,说话行事老那么象一位诚诚恳恳的中学校长似的,和悦可亲。

程参谋长夹在两位大个子中间,显着很矮,其实他是个中等身材。比起团长,他象文人;比起政委,他象军人。他文武双全,能打能写。双手交插在袖口里,不言不语的时候,他好象什么也不知道;及至一挺腰板,长篇大套地谈起来,他又才华横溢。不太圆也不太长的脸上没有什么特点,可是一说起话来或干起活来,就满脸露出才气。

贺营长很规矩地向三位首长敬礼,他们都笑脸相迎地接待他。团长见到老战友,特别高兴,脸上的笑意冲淡了眼神的厉害。

“你们谈,我干我的活儿去。”参谋长笑着走出去。政委顶喜爱英雄人物,很想说些什么,可是没有想起来,于是把双手搂在膝盖上边,亲热地看着贺重耘。团长刚要递烟,就想起来:“你不吸烟。”把烟卷顺手放在自己嘴里。团长吸烟很多,军服上已烧了不少小窟窿。程参谋长常俏皮地说:“团长,看你这受过空炸的军服!留点神吧!”

“贺营长,昨天我到前边,看了看地形。”团长好象无话找话地说。

团长有意地这么说,为是不教营长兴奋。可是,营长的脸还是立刻红起来。

“怎么,要进攻‘老秃山’?”

政委答了话:“什么也还没有决定。你知道就行了!”“对了,我们只交换点意见。”团长笑着说。他十分明白贺营长的心情。假若他自己现在还是连长或营长,他也不会错过打大仗的机会,一定要亲身到前边去。“你看,我们有把握把它拿下来吗?”

营长冲口而出地说:“有……”很快地看了团长与政委一眼,改了口:“可以打!我要求过几次……”

“我们,连师里,都信任你!”政委安详而恳切地说。打这么大的大仗,他有责任为党为国培养人才,鼓励干部。“可是,你要求任务的时候,还没到进攻的时机。军事斗争必须跟政治斗争配合起来。”看贺营长稍微一皱眉,他继续说下去:“板门店的谈判,你知道,已停下来好久。”

团长插嘴:“战场上打得他疼一些,他就会又想起会议桌来!我们有好几个地方可以进攻,可是只有攻‘老秃山’能把他打得最疼。敌人自己吹,‘老秃山’是最坚固的阵地!”“这些日子,”政委把话接回来,“咱们都知道,华盛顿一劲儿喊,要登陆进攻,抄我们的后路。我们必须先攻他,而且要攻他最不肯丢掉的地方,好扯乱了他的兵力,打乱了他的部署!”

“所以,要打就必定得有打胜的把握!”团长的声音还不大,可是眼神逐渐厉害起来。“‘老秃山’的阵地不大,军事的跟政治的影响可是很大。我们攻而攻不上去,或是攻下来而守不住,华盛顿就会把美国所有的牛都吹死!”贺营长的头低下去,沉思。对敌人的登陆进攻的叫嚣,他由上级的报告知道一些。可是,他的心思一天到晚萦绕在营里的事情和战士们身上,顾不得细心揣摩更远大一些的问题。他几乎专由军事上兵力上去考虑怎么打“老秃山”,没想到“老秃山”那么个小山包会有什么政治影响。他抬起头来,自己的缺欠须对首长坦白出来,光心中羞愧是没有用的!“我还是不行啊!听到华盛顿,艾森豪威尔这类的名字,我就恶心!不去想那些大问题!”

团长笑了,“谁不是慢慢进步的!当初,你我还不是一个样,只管哪里危险往哪里冲,不管别的。”

“要是光明白世界大势,而没人向敌人阵地猛攻,也解决不了问题!”政委也笑了。

贺营长心中舒服了些,把话转回到“老秃山”上来:“‘老秃山’确是不好打;不过,要是打呢,我们能够把它打下来!”

“咱们的伤亡能够很小吗?”团长问。

“恐怕不会小!”营长回答。

“咱们需要多少兵力呢?”

“强攻得至少用两个连!敌人踞高临下,有五六十挺机枪、有七道到十一道铁丝网、有七八辆坦克、有迫击炮、有火焰喷射器!”

“两个连!”团长低声地说。他和贺重耘一样,向来惯用以少胜多的战术,以一个组打敌人一个班,以一班打一排……现在,贺重耘一开口就说两个连,他看了政委一眼。“团长,”政委微笑着说,“你忘了,山上的敌人是一个加强连,可能有四百人左右!”

“对!对!”团长也笑了一下。“你看不能再少?”

“地堡就有二百来个,两个人打一个不是还得用四百人吗?”政委反问团长。

团长用手摸了摸长而大的脸。

“一次攻不上去,第二次就更难攻了,所以一下手得多用几个人!”贺重耘补充上。

“可是别忘了,我们有几个炮群配合步兵作战!”团长提醒政委和营长,他的眼极快地看一下政委,看一下营长。“我算计到炮火的支援了!”这是使营长最感到满意的一句话。以前,咱们的炮少,一位营长很难想到炮兵。入朝以后,我们越打越强,营长不但知道了用炮,而且知道了炮兵与步兵协同作战的战术。这使贺重耘感到骄傲。“用两个连,你怎么打呢?”团长问。

“我有个初步的方案!”英雄营长回答。

团长看了政委一眼,政委点了点头。他们尊重这样肯经常用心思的干部。“说说吧!”

贺营长楞了一小会儿,然后说:“我的方案可还不成熟!”他愿先听听首长们的意见,不便说出自己还没有想成熟的计划,耽误首长们的时间。

团长似乎看出营长的心思,笑了一下。“你看,咱们一下子把力量全拿上去,一下子把敌阵插乱,敌人还手不及,咱们已占领全山,怎样?”

贺营长的眼明亮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要用两连人!一下子打上去,不容敌人喘气!”

“那么,刚才你为什么不敢说呢?有困难?”团长问。“有困难!这是个新打法!”

“困难在哪儿?”

“战士们好办,战前有充分的学习,到时候怎么指挥就怎么打。”

“困难是在干部!”政委抢着说。

“对!”贺营长笑了。“干部们有些作战经验,总以为老经验最可靠!”

“好!”乔团长闭了一下眼,为是把贺营长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你看,攻下来,咱们守得住吗?”“守不容易!可是我守敌攻,敌人的伤亡必大。为大量杀伤敌人,非守不可!好在呢,攻的时候,全山都在敌人手里;守的时候,敌人只能从后面反扑,咱们容易布置。”

“别忘了敌人的炮火和飞机!”政委慢而有力地说。“那的确不好办!”营长点点头。

“咱们的脑子可就是为应付困难用的!”团长笑了笑。“你我的想法一致,你去就你所能想到的把具体的部署写给我。”

团长又问了些营中的情况,特别问到三连,而后看了看腕上的小表。“好吧,你回去吧。”他把大手伸出去。营长先敬了礼,而后和团长与政委握手。

握完手,营长的眼对准了团长:“团长!我要求把打‘老秃山’的任务交给我!”

“打不打,什么时候打,谁去打,都要由党和上级决定;我不能答应你什么!”团长极诚恳地说。“这是个不小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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