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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王传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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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然而因为相连的五个干支组的生肖相同,签条上所写的又大同小异,只要巧于辞令,仍可说得天衣无缝。

拆穿了一看,这种“袋子金”的方法实在与鸡婆、八哥的衔牌算命并无两样。由于袋子金的操作者是算命先生本人,所以命中率比“嘴子金”更高。然而,这种并不高明的手法,在那些不知底蕴的围观者,尤其是那些迷信算命的人眼里,却被视为神明。

这种并不高明的把戏,方玄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扯了扯师兄的衣袖,两人挤出人围。

半年的“闲逛”很快过去了。新的一年开始了。大街小巷里,爆竹声震耳欲聋。

方玄与师兄结束了闲逛生活,谨遵师嘱,开始了举步艰难的“游业”生涯。

所谓“游业”,就是命相行业中最低一档的行街算命。因为档次最低,所以收费也最低廉,然而却可以学得不少本事,乃是从事这一行业的术士必不可少的一个阶段。大凡初学算命的人,都要通过这一种形式锻炼一下,短则一年,长则数年,因此内行中有这样一种说法:“试做三年,天下去得。”当然,也有悟性很差,时运不济者,终身潦倒街头巷尾。方玄师兄弟俩的悟性甚高,命相占卜的基本功又扎实,所以一氓道长认为他们只需半年即大器可成。

袁珊撕了一块白布,居中画了一个文王八卦方位图,左侧画了一个红笔注明几条主线的手相图,右侧又画了一个红笔标明“三停”的面相图。便掮着它今日跑马厅竹篱下,明日外国故山阔地,流动设摊行业。他的年轻俊雅,一开始便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尤其是那些年轻女子、年老婆婆,花十个铜板听袁珊笑谈一刻半时,觉得蛮舒意。不消一个月,袁珊那种初出茅庐的嫩脸薄皮羞怕心理,便已荡然无存。

方玄为了行街算命,却着实动了一番脑筋。

上海滩大街小巷密密层层,纵横交错,并无一定的规律可循。倘若不是久居上海,即使明眼人也常常东西难辨,有蹈迷阵之忧。因此,大凡在这行业糊口,尤其是那些档次不高、设摊开馆之余仍以行街弥补其收入的算命瞎子,都雇用一名出门时搀扶引路的男女童子(又称“纤子”)。这种男、女童子,不仅要熟悉大街小巷的路径,还要粗通文墨,聪敏灵巧。因为这种童子不仅有着搀扶引路的责任,还负有进入顾客家中之后察看环境及时向算命瞎子通报信息的任务。当年方玄在桃花镇摆设测字摊,对乡邻们的家庭底细比较了解,所以毋须别人通报信息,便能把握大概。如今,将要面对的顾客全都一无所知,虽然通过“套簧路”能够获知一些情况,但是若有一个明眼人在一旁“递簧路”,自然更佳。

方玄在上海滩上举目无亲,到哪里去觅这样一个小宝贝?

“方少爷你不要焦急,我替你去找一个来,保你称心满意。“吴妈似乎胸有成竹。

“真的?”方玄闻言,大喜过望。

“我一个亲戚的儿子,叫小发,今年十三岁,念过几年书,现在街头卖卖报纸,已有一年多。这小鬼头挺机灵,正可做你的小帮手。如何?”

“吴妈,你快去把他找来!”方玄听罢吴妈介绍,连忙说。他知道吴妈是一个极稳重可靠的人。吴妈当天便将小发领到了方玄面前。

“方先生。”一见面,小发便恭恭敬敬地向方玄弯腰施礼。

方玄以瞎子的特有方式摸了摸小发的头,拉住了小发的手:“小发,你可愿意天天跟我出去跑生意?”

“方先生,我愿意。”小发的嗓子又脆又亮,大概是当了一年多报童的缘故吧。

于是,方玄便让小发住了下来。一连几天,向他介绍瞎子算命的基本手法,交代他当“纤子”的基本任务,讲解当好“纤子”的一些诀巧,尤其是“进门三诀”,析之甚详。

原来,行街算命的瞎子一旦被人喊进屋里算命,搀扶瞎子的童子的主要任务便由搀扶转化为提供信息。跨进人家的门槛时,先要看看这家的门上是否贴有黄裱纸印成的天师符画,或钟馗之类打鬼驱邪的神祗图像,以及喜庆之类的“喜喜”字剪纸、门联等。当年,一家人家近期内所发生的婚、丧喜庆,大灾大难之事,几乎都能在这家的大门上有所反映。一旦登堂入室,便要仔细观察要求算命的人有何特殊面相,如麻脸、斜眼、黑痣、兔唇等等以及四肢是否残缺异样。然后,再仔细观察明白,当即以别人不注意的特殊方式向算命瞎子发出信号。有了这三个方面的信息,算命瞎子再施展其特有的技巧,进行一番“套簧路”,便可稳操胜算了。

“先生,怎么向您报告这些信息呢?”小发问道。

“就用这个报信。方玄用小锤敲了敲那一块长方形的黄铜板。

“这铜板不是您用的吗?”小发困惑道。

“路上弄堂里由我敲。可是一进入人家,我替人家算命,自然要把它交给你了。”方玄解释道,“你便轻敲这铜板,向我发出信号。”

就像赌博时的串通作弊一样,“纤子”敲击铜板自也有一套只有他的“先生”才能理解的暗号。说穿了,这戏法人人会变。只是要在短时间内发出众多信息,又不能被旁人察觉端倪,却并不容易,尚须训练有素。

小发果然聪敏乖巧,不费数日,即已学成“毕业”。

人是万物之灵,人类创造了远比其他生物丰富多彩的生活条件,既有物质文明的享受,也有精神文明的享受。因而人世间的生存竞争也远比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所揭示的生物界普通存在的生存竟争更为残酷、激烈。人们在追求和享受生之快乐的同时,无时无刻不感到生存竞争所引起的威胁和恐惧。

正是新年伊始,谁都希望在这时候讨个吉利;富裕得志的人,希冀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新的一年;贫贱不得志的人,希望在这一年里能够交上好运,从此脱离逆境,平步青云。已婚的人,希望早生贵子;未婚的人,希望与有情人早成眷属。年轻人,自然想前途无量;老年人,总想百病远离,长命百岁……这就给命相术士提供了赚钱的大好机会。尤其是那些穿街走弄的低档算命瞎子更看重这个新春时节,他们集长期行街经验编了一段顺口溜,正月金瞎子,二月银瞎子,三月铜瞎子,四月铁瞎子,五六月饿瞎子,利益所在,数百各算命瞎子在这个黄金季节里将诺大一个上海滩划分出数百个小区域,每人都有一个“领地”。而“领地”的大小肥瘦,则视各人在同行业中的实力地位而定。

对于这些行业规矩,方玄早已听师父讲过。只是他以为现在的行街并非为了赚钱,只是为了训练算命技巧,对他将立足生存下去的十里洋场有一个更深的了解,因此不以为意。他也并不因为正是行街算命的黄金季节而留恋于生意兴旺、顾客财力充沛的某一个区域驻足不前。他有一个全盘的计划,这就是在半年行街的时间里,将上海滩上那些小康市民集居的新式里弄走一个遍。因为他认为,这一层次的市民,是他将来开馆后的主要对象。趁这次行街锻炼的机会,他应该对这些市民的生活情况有一个切近的了解。

这一天,他在小发的搀引下,来到了苏州河北岸的北四川路。这一带的几条新式里弄里,集居着广东籍的市民。他们大多经商,而且颇有成就,较同一地区的其他籍的市民,其生活水平稍高一档;而广东籍市民对于算命瞎子的热情,也似乎比较高。

生意果然是好,一走进余庆坊,生意竟是接二连三而来。因为他不仅替人推演流年、论断“命”、“运”,还兼业测字、占卜,替人决难解疑。何况,他的润利又很低廉。所以,每进一户人家,往往大人、小孩、占事、问运,一连串的生意。

俗话讲:万事开头难,算命、占卦也是这样。走进一户人家,最紧张的便是搀引童子的观察“递簧路”。倘若一户人家中连算数人之命,那么,第一个人既已算准,再算第二、第三人,无疑轻车熟路,愈算愈顺了。此时倘再起课占事,更是十拿十稳。外人不知内中捷径,目为神异。像余庆坊这种地段,一般人家,可以讨个一、二元的润金;遇上那些殷实人家、出手又很大方的女主人,算命瞎子便巧施诱功,一翻再翻,弄个七、八元润利亦是易如反掌。方玄初出道儿,行街旨在历练,润金仅取半价之数。饶是如此,一天下来也赚了十数元。

切莫小看这十数元,在二十年代中叶的上海,足抵南货店伙计的两个月工钱。

走出余庆坊,已经夜幕降临,万家灯火。

“小发,找一家好点我的饭店,涮一顿!”方玄兴致甚高。今天是行街以来收入最丰的一天,也得慰劳一下“递簧路”有功的小兄弟。

小发闻言,自是高兴。

不多远,便是一家粤味菜馆。只花了二元钱,二拼盘,四热炒,摆了一桌。

“小发,多吃点!”方玄招呼道。

“方先生,您吃。”小发人虽小,却也知礼,将好菜频频挟在方玄的碗里。

吃罢晚饭,方玄笑问道:“小发,累不累?”

“不累。”

“这个地方难得一来,我们索性再走一条弄堂如何?”

小发刚刚享受了一顿美味佳肴,现在又见方玄如此尊重他的意见,殊为感动,当即精神抖擞地言道:“行这附近还有一个永美里,也是广东人集居的大弄堂,我领先生去那里兜一圈。好么?”

“太好了。”方玄笑着点头道。

正是晚饭刚罢,家人闲话的辰光。一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正在弄堂里家门前燃放鞭炮。春节刚过,新年的余音,仍然未绝。算命先生的悠扬吆喝声和铜板、铁板抑或铜铃、三弦的击打弹奏声,融合在此起彼伏的鞭炮炸裂声中,形成一首都市居民听之不倦的协奏曲。

如果说正月是算命先生的黄金季节,那么,现在无疑是那些行街的算命先生的黄金时刻。此时,又一位算命先生跨进了余庆坊。此人身材魁伟,卖相甚好,年龄在三十开外。说他是明眼,鼻梁上却架着一副墨镜;说他是瞎子,却只有手中一根山藤拐杖,并没有搀引童子带路。

他叫王真威,福建建阳人氏,少年时代即入武夷山拜在王道士门下学武,居然能够出拳呼然带有风声。稍长,不耐山林清寂,只身闯入上海滩,后来在一京戏班中充任武师。初时尚能循规蹈矩,时间一长,竟与班中几个女娇娃眉来眼去,勾搭成奸。班中有一同籍女戏子,眉目姣好,王真威先以义妹相樊继而诱迫强奸,事为班主所悉,一怒之下,将王逐出班子。王真威流落街头,结识了一些地痞流氓。又通过一个流氓小头目的姐夫,引荐在跑马厅充当马夫。从此以后,他整日与流氓为伍,仗着一身武艺,居然在跑马厅一带闯出了一些名声。终于恶有恶报,在一次流氓斗殴中,他的右眼被一刀捅瞎。

“王老弟,何不跟我学算命?”跑马厅竹篱外,“小诸葛”王少尘建议道。他在这一带行业,得到王真威及其兄弟们的庇护。倘若收其为徒,那一笔塞地痞腰包的钱,自然可以省下了。

“我行么?”王真威疑惑道。

“凭老弟的脑子,一年以后便可行道。”小诸葛拍胸道。

“当真?”王真威一乐,“王老道,你要收我多少拜师费?”

“收别人为徒,没有千儿八百不行。老弟愿学,分文不取!”小诸葛诡秘地一笑。

于是,王真威在充当马夫之余,得空便跟着小诸葛学起了测字、看相、起课等等。一年之后,果真可以凭藉“三脚猫”的功夫,掮着一块“算命”牌子,去大街小巷里走动了。

他知道,小诸葛在上海滩命相界的地位,充其量只是二流货色。自己当真要靠着算命这个行当在上海滩上混出一个名堂,光靠“小诸葛”的牌头是不行的。上海人特别讲究一个噱头。“名师出高徒”,在人们头脑中有着相当的影响作用。倘若拜了一流名师,即便所学无成,也可枕着他的牌子受用终身。

七转八弯,他终于拜倒在长江路一带颇有声誉的名相师严九江门下。这一次,他视金钱如粪土,拜师之日,不仅准备了一条红毡毯,一对茶碗一般粗的开通蜡烛,二大盘寿桃寿糕以及一席三牲,以敬师祖为名,孝敬师傅,而且在老城隍庙北侧的荣顺馆里摆了三桌敬师酒,雇了几辆车子,将严九江的同门师兄弟、同业好友,以及上海命相公所的一干要员统统拉来,清香的“八宝鸡”、鲜嫩的“青鱼秃肺”、刀功精细的“扣三丝”……,一道又一道美味佳肴,一番又一番殷殷敬酒,直乐了两个时辰。人们不知王真威的底细,便都被他这一番做功所迷,一个个直起大拇指,盛赞严相师收了一个好徒弟。

王真威原本就是江湖汉子,一般的骗人招数亦有几下子,况且又曾跟着“小诸葛”学过一年算命,此时拜师,无非是要讨个招牌。严九江不知底蕴,还真以为他有“闻一知三”的天才。不消一年时间,王真威竟然已经将严九江肚里的东西掏掉了十之七八。

这一天,严九江笑向徒儿言道:“真威呀,老夫所授,到此为止。从明日起,就请你的师叔、师兄向你作实际的操练。他们都是经验老到的行业好手,你务须珍惜这个机会。”

“操练?”王真威莫名其妙。去年他跟“小诸葛”学算命,可没有这一讲究。

“每天有四位师叔、师兄,分成两档,每档中一人充算命先生,一人充顾客,以行业中最疑难的问题,作实际的操练,给你观摩。两档轮流作业,这样,每日可操讲疑难问题少则五、六个,多则七、八个。二十天下来,可有百余种疑难问题供你观摩,使你终身受用。”

“二十天?”王真威闻言一惊。他知道,这些前来操作的师叔、师兄,不仅他们的来往车费、招待他们的烟酒茶饭均要由他负担,而且操作完之后,他还得向每位孝敬一个红包表示酬谢。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想到这儿,他的额头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二十天时间并不算长,这也是因为你的脑子比较灵的缘故。有的人,一个月下来还未能完全领悟呢。”

“谢谢师父。”王真威赶忙应道。没法子,只得去找跑马厅里那一班哥们儿想想法子了。

俗话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二十天的操练,每天操练完毕后严九江的总结性考问、讲解,着实使王真威受益匪浅。

“真威,店有店规,行有行规。明天的出师酒,这些人你是都要请到的。”终于熬到了满师,不料严九江又拿出两张笺纸,交给王真威。

笺纸上,开列着四十几个人名,其中一半是去年摆师酒时请过的人物,另一半却是素无瓜葛。当然,这些人名王真威大多听说过,因为他们都是本埠命相行业中的骄子,有明眼,也有瞎子。

严九江见徒儿看着名单默然无语,不乐道:“他们倘能光临你的出师酒,是给你的面子。一般人的出师酒,他们恐怕还不屑一顾呢!”

王真威立刻赔笑道:“师父不要误会,徒儿并不是个不领市面的人。我是纳闷,这些人不属一个门派之中,平时难免勾心斗角的,请他们坐在一块,是否合适?”

“不会。他们都精灵得很,场面上有一套。何况冲着老夫的面子,他们也不至于脸红面白地过不去。”

这条以前惯于敲榨勒索的恶棍,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会被别人大敲竹杠。当然,他也明白,今天的被人大敲竹杠,是为了明天更巧妙的去敲别人的竹杠,去获取十倍、百倍、千倍的利息。

王真威从交纳学费、摆敬师酒起,到如今摆完出师酒花掉了近千元银洋,终于换得了名门高徒的资格。

他知道,光靠同行们的认可还是难成气候的。在这鱼龙混杂的十里洋场,他还需要找一位帮会黑势力中的有力人物支撑腰杆。于是,他便不惜重金,东挪西借了三百块龙洋,向青帮“通”字辈人物、长江帮头子季云卿投了门生帖子。不消数日,便由季云卿保荐,在青帮另一“通”字辈人物戴步祥开设在四马路上的大中华饭店租借了一个小房间,挂起了“了然命相室”的牌子,自号“一介士”,专替那些名妓舞女及其花钱如流水的嫖客憨大看相算命占卜。

然而,他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岂能天天株守在大饭店里?几个月之后,他便在一班混混儿的哄动帮助下,霸占了油水较足的北四川路横浜桥一带弄堂,作为他在“大中华”坐堂之余捞些外快的财源基地。一些本来在这一带做行街生意的命相术士,慑于王真威及其一班流氓的淫威,只得忍气吞声,拱手相让。这几天,春节刚过,那些花钱的主儿大多乖乖呆在家里陪伴长辈享天伦之乐,大中华饭店的生意一时清冷进入低谷,却正是行街术士大发利市的黄金时节。王真威行业虽已近年,身上衣装日渐光鲜,千余借债却尚未还清,因而面临黄金时节,亦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白昼与黄昏。

今日傍晚,他一吃罢晚饭,便头戴黑呢铜盆帽,身穿深灰哔叽长衫,足登棕色尖头皮鞋,一手撑着紫色野藤拐杖,摇摇摆摆走进余庆坊。他一边摇晃着摸课小木箱,一边拉长声调唱道:“流年吉凶,正财偏财,闲时摸课忙时用,事到临头后悔迟……”

毕竟在京戏斑里呆过几年,即便充当武师,也学得了几种调子。如今一经亮嗓喝唱,自是有板有眼,不同凡响。

然而,走了一大段弄堂,却不见有人开门要求算命。正暗暗纳闷之际,一个在弄堂里燃放鞭炮的半大小子向他喊道:“喂,独眼龙,别瞎起劲了,今天有一个瞎子先生已经来弄堂里做过生意了。”

王真威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嘴上却笑言道:“小弟弟,别跟我开玩笑。谁会到这里来算命?我可不信!”

“哈哈,你还不信!”男孩乜视了一下王真威言道,“我外婆叫他算了命呢。”

“当真?”

“骗你是小狗。”男孩见他的话已被重视,也便一本正经言道,“外婆还夸他算得准,收费也比你这个独眼先生便宜得多。”

王真威听罢,顿时怒火中烧。原来,这个瞎子是完全冲着他来了。不仅占他的地盘,还在收费上跟他抬杠子。婊子养的!

他一转身,怒气冲冲走出了余庆坊。

既来之,则安之。他又走进了永美里。总算还好,刚一进弄堂,便被一位帮忙娘姨喊进屋里,替她的女主人占一个卦。心头的怒火,总算渐渐平息下去。

不料,当他从第二个顾客家里走出来,却从背后响起了铜板的敲击之声。回头一瞧,只见一个男孩,正笑嘻嘻地搀引着一个手执铜板的瞎子走将过来。王真威当即断定,白天在余庆坊做生意的,定是此人无疑了。肯定是他。一日之内不可能再有别人接连向他挑战。那一股刚刚平息的怒火,更炽烈地复燃起来。

他愤怒的摇动起那一只摸课小木箱,如同大将军把守关隘一般,当弄而立。

方玄闻声,心知的异,忙问小发:“前面是什么人?”

借着弄内昏暗的电灯光,小发仔细打量了一下尚在三四十米开外的王真威,回道:“先生,也是一个算命先生,穿着蛮好,并无搀引童子,却也戴着一副墨镜,是明是瞎吃勿准。不知什么缘故,他正冲我们站在当弄。”

说话之间,已经前行十数步,距王真威只有二三十米了。

“别怕,我们继续前行!”方玄已大概猜知八九,拍了拍小发的肩膀,低声壮胆道。

王真威眼见对方不仅不避不躲继续向他走来,而且瞎子的手那块铜板依然击节有声,不免肝火愈炽。

相距只有三四米了,走在方玄前面引路的小发一旦看清楚王真威那种迫人的煞气,不禁停住了脚步。“先生,那个人的块头很大,样子很凶。”

“先生,能让一条路吗?”方玄止住脚步,微笑着,不卑不亢地招呼道。

对方停滞止了摸课箱的摇动。

沉默。

骤然,一声冷笑。

“瞎掉你的眼睛!不知道这块地方是谁的吗?”王真威终于开腔。

“鄙人的眼睛本来就是瞎的。”方玄笑道,“先生之言,鄙人实在不懂是什么意思?”

“别装聋作哑!”王真威冷笑道,“这横浜桥一带十几条弄堂的生意,历来归我做。你这瞎小子,为何不识相,竟来抢我一介士的饭碗?”

“先生说话请自爱一些。”方玄收敛起笑容,正言道,“本人乃偶尔来此做一天生意,并不知道先生叫什么一介士,更不知这一带弄堂是先生的生意场。所以,不存在与先生抢饭碗的问题。”

“哼!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

“本人并不想与先生交朋友,贱名不必告诉先生了吧?”方玄微笑道,“至于我师父的姓名,难道也有告诉先生的必要么?”

“怎么没有必要?”王真威碰了钉子,愈发恼怒,“我要去告诉你的师父,让他好好教训教训你!”

“恐怕先生没有去找我师傅的雅兴吧”方玄哈哈一笑。

“此话怎讲?”

“因为我的师父远在四川青城山上。”

“他叫什么名字?”

“很遗憾,他老人家不喜欢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他的名字。”

“浑小子,你竟敢捉弄我一介士!”王真威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识相点,将余庆坊攒的钱统统交出来,立即滚回去!不识相,马上让你尝尝辣货酱!”

“哈哈,这样一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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