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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一蓑-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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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那威风样子了。

“大兄弟,喝水。还是为孩子那事吧?你就别费那个事了,这些年过去了,她要想你们,早回来认亲了。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这事,可我们真不知道她地址,知道的话早告诉你了,还用这么远翻山越岭跑过来。”姨看起来有60多岁,很有精神,快嘴快语。上来就先把父亲的来意堵住了。

“大姐姐,是这样,孩子正好来家,也想打听一下,想抽时间去看他姐姐,这不就来了。你怎么给个电话或地址。自从俺嫂子没有了,这些年她就不和你联系?”父亲前年曾到大娘改嫁后的王十里打听,可大娘已经去世,更是无人所知了。

“不联系了,自从志远她娘没有了,这孩子就没和我联系,人家在那里扎根落户了,也就不想老家了。再说老家都没人了,她还能想着我这姨?我也想着孩子,可没地址了。”姨看起来说得很实在。

“大姐姐,你好好想一想。大哥,你病怎么样了?”父亲端起茶水吹着热气。他用眼一直看着炕上的老头。姨拿起炕边的一个鞋底纳起来。

“就——这——样——子——了,还——真——不——如——死——了——呢。”老头摆摆手示意。

“姨,我姐姐长得什么样子?”我没话找话。

“不高,长得和你二姑差不多。圆脸蛋,脸有点黑。”姨说。

“走吧,我还有事。”看实在套不出什么东西来,我说。

“我估计那老婆子知道。我一直想问她老头子,可你姐姐她姨就是不离开。”父亲路上说。

“算了,等我想办法。既然人家不说,我们也别自作多情讨没趣。快走吧,天要下雨了。”我感到浑身粘得衣服拉不动。

到家走进老宅子,我拿起一把铁锨,从窗户前的老楸树下挖了一包土。故土难离,我真想把这偌大的院子改成自己的文化研究所,实现大爷“仓三易斋”的梦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可现在还是要离开了。摸着和我同龄的老楸树,站在自己过去推过的石磨前,看着从奶奶就推过的石磨,想那月黑风高夜,奶奶和父亲刚推完磨,还没来得及收“糊子”,就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被翻墙而进的大爷牵手“大搬家”,从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大流亡生活……

另一颗楸树边,儿时装粮食和乱七八糟的囤还在,只是多了沧桑。暮色中的老梧桐,在细雨中“吧嗒吧嗒”滴着离愁。一个“节柳鬼”慢吞吞地从地下小孔中爬出,眼睛还顶着新鲜的泥土,根本没理我这个主人,悠哉地爬过湿地,留下细而轻的痕迹,如风掠过残雪,然后顾自沿着梧桐爬着追求自己的涅。我蹲下身来,看着它爬着,像是爬过我的经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往事的感伤如同暴雨来临的浓云,越积越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越来越想徐世水那孩子。

几经周折,我找到了高中同学宋守宗。

“守宗,你知道不知道徐世水那孩子怎么样了?”我问。

“操!也真巧!这些年也没他家人信息了。前一段时间,我开着三轮车四处转村收大姜,结果到他村去了,碰见了徐世水他大哥,才知道当年王欣颖在医院生下孩子后,直接由他奶奶抱回家,王欣颖出院就回了他娘家。孩子由他奶奶抚养大,初中毕业后考上高中因为家里交不起学费就辍学了,先干了一年多建筑,现在他乡镇的一家超市干杂活。”

放下电话,斜倚梧桐,我呆呆的老长时间,无语!真的无语!

18年风雨,孩子18岁了,竟然高中都上不起,辍学在家。我后悔,我只想这孩子管什么用,我为什么不在初中毕业时就联系这孩子?如今纵有千种理由,万多借口,也无法弥补自己的失误。也确实,当孩子初中毕业时,我刚考上博士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家里又是一团乱糟糟,可不管怎么说,现实在这里,我究竟怎么办?我能为孩子做点什么?

我不知道,我找不出答案,想不出办法,我只有伤感无限,只有愁绪万千。

“张主席,你好!我是涵穹,我有件事想求你,你看能不能帮忙?”无奈之下,我找到了自己原来在高密工作的老领导县委副书记张良忠,以后又调至安丘干政协主席。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涵穹,这样的孩子难办啊!初中毕业怎么找工作?要不我建议,你先找孩子家里人商量去当兵怎么样?不管怎么着,先让他到外面去锻炼几年再说。”张良忠说。

“行,谢谢张主席!我和他家人商量再找你。”我说。

“行,只要他家人同意,到时我找武装部腾出个指标来就行了。”张良忠慨然相允。

很奇怪,临走前,回老家在安丘汽车站竟然碰到了儿时的伙伴王聚华。我一怔,我还是认出了是她。

她瘦瘦的,倒是苗条但不再婀娜,面色有点干枯,眼睛再也不是儿时那一汪清水顾盼眉飞。

“怎么是你?这又多少年没见了?”我还是尴尬而紧张,能够见到儿时的朋友太惊奇了。

“哎,是啊,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你都干些什么了?”她很拘谨,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似羞非羞。

“忙,这些年瞎忙。你呢?”我突然感到没的说,或许情感人生复杂的经历由于仓促打不开宣泄的闸门。

“我初中没毕业就不上学了,在我爸工作的乡镇干了几年营业员,然后跟着我爸转正在安丘水箱厂当了工人,一直到这。”她倒是很简单讲了她简单的这么多年。

“我么,从你那以后,继续上学,高中、大学、研究生、博士,也就如此。”我没法多说。

“那你多好啊!回想起在庄头村上初中的时候很美好,可惜那时教学不好把我们都耽误了。我真羡慕你,我初中毕业,你都博士了。”她说。

“一样,一样,都很辛苦,说不定还不如你幸福。我要回老家了。”我不想再多说。

临走了,我一定要看看高中同学李夏雪是什么样子,虽然她曾经给我写了绝书——“我本将心放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但我还是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可我没想到,命运捉弄让我该着在临走前见到她,我在潍坊的菜市场碰见了她。“老爸,我想吃葡萄,你到了潍坊给我买,要那个‘黑玫瑰’,甜的。”从老家回来,修缠着说。

“你这葡萄多少钱?”我问一个低头称葡萄的妇女。“三块五。”那妇女头都没抬。

我怔住了,声音好熟悉,好熟悉的声音。声音虽然带着苍老但内质的那种甜甜的少女般的东西还是只有我能听出来,我努力在尘封的记忆中搜寻着这熟悉的声音。

“这葡萄多少钱?”我又问。其实,当我问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可怎么打开这尴尬的场面呢?我只能再一遍问葡萄的价格。

“三……”那妇女这次不耐烦地抬起头。她也怔住了,17年没见面了,可那么刻骨铭心的相处,即使多少年过去是不会忘记的。她还是留着一个圆圆的绿白菜式的发型,显得很是成熟和有魅力。一身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农家衣服,粘着片片葡萄叶子,估计是怕卖葡萄弄脏了衣服也不换新的,哪像是在二中复读时,她去找我穿一身蝴蝶斑清凉裙子,上身鼓鼓的胸部露着白嫩的脖颈。

她看着我,带着局促不安,身子轻轻地晃着,慌乱地用手摘着身上的葡萄残叶。

“你不是说学了医学专科吗?”好久,我才问。

“拿是拿到了,可考不上职业资格证,聘了几家单位都不要。你大学毕业时,我去找你,没想到你已经早走了,以后听说你在卫生局工作过,我想找你帮忙也找不到,再以后听说你去了高密就更遥远了。最后没办法在潍坊找了一个随便结婚,已经十多年在家当家庭主妇了。”她含羞说,“十几年没你信了,听说你干得不错,我知道当年考上大学的同学你们每年都聚一聚。”

“也就是这样,一言难尽辛酸泪。真的不咋地,也吃了些苦头。”没几句,我的心里堵得难受,真想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酸甜苦辣咸全瓢泼大雨倒出来,我揉了揉自己涩涩的眼睛,强忍着心里酸酸的东西。

“真的不咋地,就是忙忙碌碌。今年博士才毕业。12月份移民加拿大,很快就要走了。”我酸酸地重复着。我后悔,早知我今天被人家像兔子撵着四处奔跑东躲西藏和死一般闹得我一生不得安宁的坟墓婚姻,我当初只要那么简单地戳开那薄薄的一层窗纸,稍微理解一下她的那份纯真,或稍微放慢奔跑的步子让她跟上来,从此高中时的两个黏黏胶就可以挽手甜蜜地过着在歪脖子树上耷拉着腿心游万仞放飞心情的生活。早知我今天到这般地步,我和她走到一起,她即使没有工作,我能养活她,我只要到家能吃上热汤热饭,不再看到一个“老虎”那样的老态龙钟躺在床上和一屋零乱的垃圾场,只希望我吃完饭清茶一杯,在“惜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们共同探讨着古典文学和美好的高中生活,共同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而恪守彼此的一份宁静情感……

人生就那么几步,只可惜我迈错了一步,这一步错误的婚姻,再也无法挽回过去本来可简单而得的无限美好。

“你老公怎么样了?孩子呢?”我问。

“早就不开车了,也挣不着钱,在家里呆了一年多了。倒是靠我卖点杂货水果养家糊口。除了儿子,以后又要了个‘小棉袄’(女儿)。”提及自己的孩子,我看她眼里放着亮光,或许,对她来说,现在孩子是最骄傲的了。

“以后呢?就靠这样过日子?”我问。

“唉!我也不知道。当初就怪我没考上大学,就这命!”她发恨把一个空葡萄篓子提起来又摔到了一边。

“你快忙活吧,我走了。如果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我说。我真想和她单独在一起,几年没喝酒了,我就想放肆自己,茫茫人海中总还是有自己的知己,大喝大哭把自己发泄。

“不行了,我这水果摊还忙着,还得回家照顾孩子,一会儿他爸还要给我送饭来。”她说。

“好,你忙吧,我走了。”我重复说。

“哎,别走,给你装点葡萄。咱们安丘的‘黑玫瑰’,甜着哩!”她招呼我,一手拿起一个大袋子往里装。

“别装,别装,我走了。”我慌不迭地混进了人群。“黑玫瑰”是很甜,可见到了李夏雪,我酸酸的。命运怎么如此捉弄我。

“修,国庆节你在家和你妈好好呆着,我回老家和你爷爷奶奶住几天。走时我来接你。”本来国庆节是不愿意回来的,可一想到快要走了,还是尽量找机会和老父亲老母亲多呆一会儿。期间,我不动声色地忙活着一切。本科生的“卫生管理”“医院管理”,研究生的“科研设计”“卫生政策学”有条不紊地照常上课,2006级一个卫生管理班“英语大赛——My Show”、入党积极分子的党员发展也搞得热火朝天。说实话,看着我带的这个班,一个个生龙活虎、意气风发,我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自己的价值,真想和他们永远待下去,可不得不走啊!暗地里,考雅思、申请私人护照、办签证、筹集移民押金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暗夜中、梦魇里,我常常惊醒,如同一个天涯亡命之徒,总感觉背后有一双幽幽深不可测的眼睛在盯着我,常常爆出与土匪搏斗的场面,被三个土匪暴打和亮出刀子对着我的场面。她爷常常在梦中赶着马车无奈地衔着旱烟卷从打斗的场面前叹泪走过。暗夜中、梦魇里,我常常悲愤地想起爷爷、父亲的逃亡路,我的逃亡路,我的无休止的精神折磨之路。我常常被这种无形的折磨,想生活无望而放弃生活的希望而寻找自我安慰躲避现实的路子,只要把父母安心送走,孩子长大了,没有后顾之忧,自己遁世隐匿,我就不信“老虎”能找到!

“行,老爸,玩几天就回去,回来也没意思!”修说。

“怎么没意思?多和你妈呆几天。”我训斥道。孩子哪知道这一走就不知道几年。

我要走了,古槐断枝下,瑟瑟秋风零落簌簌落叶飘在母亲凌乱的白发上,她拄着拐杖,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她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和她说了,她也弄不清,只是告诉她,我要出远门了。

“这要什么时候再回来呢?”老父亲抹着眼泪。

西风断魂,天涯离人。我无语多说,只是仰望天空,断雁孤飞,空叫降媚,眷恋故乡的一切。

“娘,你们回吧。”走出老远,还看见老母亲断臂拄杖,弯腰前行,费力地追着我。

“娘,回去吧,我很快回来的。”我忍不住又回来安慰她。

“修,给你妈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去澳大利亚了。”我不能说去加拿大。它当年带着土匪对我连踢带打时,不是威胁我“拿30万把我追杀回来吗”?我操她娘,来追吧!

“没事,妈妈,我们几年后还会回来的。”修安慰她。我能听见“老虎”在那边哭。对她是突然,太突然;对她是打击,太大的打击!这苦酒谁来酿的?谁来喝?我知道,我不知道。

在走之前,我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任何迹象,我知道,一旦让她知道我的去向,我可能还是走不了,至少孩子带不走,我绝不会让孩子跟着她在这种状态下生活。

2006年12月25日,前往渥太华的巨大的波音777缓缓滑行,伴随着一颗踯躅难以名状的心轰鸣飞天,我要在天上度过这不平凡的平安夜,也不知流亡国外能否躲过“老虎”的追杀?

大结局

正是圣诞节,家家户户门前圣诞树上亮着闪烁的小霓虹灯,如繁星闪烁,给人一片宁静和祥和。靠朋友帮助,给我和修租了一间小镇房子,共用厨房。小镇很幽雅别致,古典欧美风情,离市中心只有30公里。天已黑的只能看见昏暗的圣诞树,偶尔轿车很轻微地驶过门前。

“老爸,今晚吃啥?”修好奇地看着西方式的房间布置。

“泡方便面,这么晚了,我们俩连超市都找不到,还能吃啥!明天再说。”我边收拾边说。为了以防万一,我出国是有教训的,早就在国内提前买了些方便面带着。明天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如何活下去已经成了迫切的问题。还有修上学的问题,各种保险,如何找一份工作,都是问题。明天再说吧,只能相信明天,相信明天是好的!

多少次,当我浑身疲惫地回到公寓,修已经饿得就着自来水吃了5个面包了,我再打开炉灶,把买来的猪肝、土豆做上,能吃上这样的下脚料已经不错了。多少次,仰望多伦多的夜晚,多么希望这是自己的故乡,自己能像鱼儿那样自由游弋,可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城市!为了生计,为了省钱,我不得不甩开步子,一气走上10多公里那是常事。为了生计,博士学位已经毫无用处,背大包,使我想起高中在石灰窑打工时一气装那20吨的“黄河”大拖挂,拿起焊枪,蜷缩在仅能容身的管道里焊接缝,这哪是原来在国内想象的工作。为了生计,我最主要的一份工作是无休止地看海报,饿着肚子,瞅着海报,好像要从那里面瞅出面包来。我不停地更换着自己的简历,不断地包装着自己,大车驾驶证、焊工证、博士毕业证,从下里巴人到阳春白雪,我不停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直到有一天,饥肠辘辘中碰到了多伦多大学一位专门研究中国卫生政策的教授,他与中国昆明医学院、卫生部卫生经济研究所等机构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而每提及某人,在国内竟然都是好朋友,从此辗转周折,我终于回到了我的本行而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修在一个教会学校也已经顺利地通过了语言关很自然融入了当地学生群体。他愚顽放荡不羁的个性已经对大学毫无兴趣,最后选择了一份电工,又以不断地更换着自己的蝎子、蜥蜴、乌龟等爬虫为乐趣。

三年了,修已经长到1米75的个头,岁月已经把我折腾的秃顶挂着稀疏白。坐在公寓阳台上,已经能够喝着咖啡,幽雅地翘着腿,轻轻地按揉着因在多伦多寒冷中骑摩托车受伤的老寒腿欣赏窗外的田园风光,淡泊甜美的“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领略着屠格涅夫《猎人笔记》里那种闲适田园的风光,感受着佐藤春夫《田园夏郁》那种幽雅的情趣。一道道榆树样的树篱把农家院子圈起来,里面一畦胡萝卜,一畦西兰花,几束野芦苇在深秋中摇曳着白色的芦花,万绿之中,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酒吧,几个老人坐在吧台上,喝着欧洲正宗的葡萄酒,浅斟低饮,带着幸福的惬意;葡萄架下,孩子们在悠闲地荡着秋千,或追逐戏玩。偶尔,一辆奔驰轿车拖着一小车细细酥软的沙子驶来,是为了给孩子做个沙窝。整个优美的田园自然风光常常把我拖曳到泛着金黄色阳光的故乡的童年。

业余时间,疲劳之极,寂寞难捱,使我继续不断地吞噬着文化哲学。每每大学或社区有文化讲座特别是中国文化研究,我几乎不落。关于天命的理解,关于世间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作恶,某种文化的革命却剥夺了众生对真理的追求,从而邪恶横生,究其原因,本质还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很多哲学问题,要从根底上去思考。“君子困穷”,而荒淫、罪恶、跋扈、自我中心的人,如季氏、卫灵公、南子等人,却终身得荣华富贵。这很难解释,远非王勃嗟乎“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之所言。

十月的冬天,温哥华的簌簌大雪总是比故乡提前来临。朦朦的天空,茫茫的原野,静谧的小镇,总是给人以哲学般的思考。在天地一体的混沌中,在一个雪绒飘飞的中午,在一片肃严虔诚的朗经中,小镇寺庙主殿,慈善慈悲博爱的释迦牟尼前,一个人虔诚地跪在主持面前,温和的主持边口中念念有词,边把一条金色佛像的项链给他带上,并在他手腕缠上一条无色丝带。

“I give your name‘KHANTI'。‘KHANTI'means‘PATIENT'in Budism。 From today; you are a buddist。”大主持谦和地说。

“KHAMI; remeber; to be a buddist; please let personal benefits be taken as thesecond place and benefits of fellon human beings as the first place and then reward; property and honour will naturally be given to you; if you maintain the highest level of professional morality。”主持给了我至高至清至真的追求和训诫。“Thank you!Thank you!Many thanks!You make me find my road。”我叩拜主持。

从大殿出来,我长舒一口气,南无阿弥陀佛!善哉!空空道也。

仰望金碧辉煌的佛教大殿,漫步寺中,看着主持收留的孤儿和艾滋病病人,冥冥之中,一盏光明将自己的困惑迷茫划过漫漫夜空,我终有所悟:“人活着,为别人做事情就是为自己做事情。”做一个医生,只救了人的躯体,救不了人的灵魂;做文化哲学研究,只救了人的灵魂救不了躯体,只有将二者结合起来。冥冥之中,20多年前大学时学医学做医生的天使梦又重燃而起……

北京医院肾病内科病房,一个接近60岁的病人,形容枯槁,神情呆滞,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片片飘落的金黄色法桐叶,泪水沿着没有血色的脸颊黯然而下……

“35床,今天你又该做透析了。”一个护士对她叫着。

她仍然只是呆呆看着飘零的树叶,像是没有听到。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风飘飘而吹衣……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扶孤松而盘桓。”幽幽的咖啡香味飘逸着,如奶奶、母亲过年时蒸馒头腾出的雾气,如同电影《阿甘正传》一开始,那一片羽毛,忽悠悠飘着,飘着烟雨一蓑,飘到了我的故乡……

2009年腊月,大地一片清冷,飞着片片雪花,一个中年人带着一颗三年漂流孤独的心,出现在秦戈庄村北,他从一个人力三轮车上下来,单肩背包,迤逦蜿蜒而来。

雪花打在他散乱的头发上,化成水滴滴在他疲惫的脸上,他顾不得这一切,贪婪地看着自己的故乡。

故乡,熟悉的故乡!故乡,陌生的故乡!

历史上,秦戈庄地处降媚山和北山两山之间,刘山至渤海龙脉之南,原来只有一条路自村东入村,风水俱佳。一进村北,原来的北山头葱葱郁郁,到了夏天是纳凉和孩子们蹦蹦跳跳捉蚂蚱的好地方,如今已是中间开道,两边一幢幢红砖瓦房和高耸的烟囱,路边沟里,积雪中半露着乱扔的鸡蛋皮和各式各样的垃圾。我可爱的北山头已经被村里改造成了孵化场。

“唉!北山之开,阴风遂入,涤荡吾村,风水破矣!”他禁不住感叹。

沿着村北的水泥路,他先到了梦中的使狗河。泪帘中,他不敢相信面前的小河就是那使狗河。

原本流水的使狗河,失去了往日的潺潺和清冽,没有了河边茵草青青,没有了树林阴翳冥冥,没有了林中小鸟瞅瞅,没有了沙沙摇曳的芦苇荡。河的上游,邻村河上横腰建了一道拦水坝,使下游的流水更加缓慢。缓缓的流水里,到处飘着垃圾和污浊,他梦中的使狗河就这样艰难地喘息着……

河道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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