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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一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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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他拉着爷爷奶奶的手指向湾西边村口处。

爷爷奶奶不相信昏花的眼睛。远远地走来了四个人,三支刚枪刺刀在太阳下一晃一晃的。中间那个人,高大魁梧,走起路来还是军人姿势,气宇轩昂。

“大叔,大婶,我把仕昌领回来了,这下你们老俩放心了!”郑有德小跑过来告诉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从那身影已经感觉到是儿子,只是无言地看着儿子慢慢走近。“爷,娘,我很好,别挂挂着!”大爷说。

“大叔,大婶,还不能回家,要先押在民兵部,等开村民大会审完就放人。”郑有德说。

不管怎么着,爷爷奶奶放心了,毕竟是在自己村里了,一家人都能随时看到大爷,还要给大爷送饭。

大娘已怀孕七个月了,挺着肚子一定要去给大爷送饭。奶奶拗不过,就和她一起来到民兵部。

执手相看,泪眼无语。

“好好保养!我这不好好的吗!”大爷安慰道。

二月初八,民兵正式通知全村,开村民大会,公审国民党分子。与大爷一起受审的还有高守诚。高守诚是因为在村里干伪公事。

公审大会在老槐树底下举行。冬天的老槐树,皱巴巴的,光秃秃的,厚厚的树皮裂着斑驳的口子,像爷爷冻皲冻裂的手。仰天傲视的虬枝,在寒风中舞动着,尖尖的树梢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寒冬。几只寒鸦立在枯枝上,奇怪地看着树下的人们。

树下放了两张大桌子,桌子上堆着从河滩拣来的鹅卵石,掺杂着些碎玻璃碴子。这些美丽的丑陋的形色不一的鹅卵石,如战争失去丈夫的寡妇,在河滩寂寞地呆了不知多少年没人垂青而变得老气横秋风韵全失,潮起潮落,风吹雨打,任他们流水冲刷,纵流沙磨蚀。岁月是他们的刻刀,深深地烙上了沧桑的符号,流年是他们的画笔,使他们带着墨黄色的凝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今天还有被人们宠幸的机会;而这些美丽漂亮赖皮似的玻璃碴子,平日只有躲在墙脚孤芳自赏,哪得机会被人欣赏,偶尔会有黄狗撅起屁股撒尿拉屎或有不洁之徒随地便溺黄狗不如。他们都没想到,历史把他们推上了大桌子。

“上去!跪下!”民兵命令五花大绑的大爷和高守诚各自跪一张。当地老百姓对这种审判方法叫“跪大桌子”。

树下聚集了老老少少100多人,村里很多老百姓对这事情是不感兴趣的,人群里很多是村里其他在外干国民党的家属。父亲夹在人群里,发现“四大头”、高梅云、高民云、老曹鬼的家属都在。这些国民党家属是民兵逼着必须要来的。

“欢迎李仕昌跪大桌子!”民兵王希成宣布。

“乡亲们,今天我们召开国民党分子李仕昌和高守诚公审大会,希望大家踊跃揭露他们俩的罪行。”郑有德开始讲话。他知道这也是走过场了。

人群保持缄默。

“大冬天着这么冷,希望乡亲们配合我们的行动,也尽快给他们一个结果。”大爷跪在鹅卵石玻璃碴子上,略低着头,身子轻微颤抖着,膝盖顶在尖尖的鹅卵石和锋利的玻璃上。瑟瑟寒风,吹乱了他的长发。额头上小时候被骡子踢伤的疤痕在清风揭起的乱发中时隐时现。身材矮小的高守诚,与其说是跪在桌子上,倒不如说是蜷缩在上面。两边各自立着一个手持“汉阳造”的民兵。

“李仕昌,你不积极响应安丘县委开展的‘叫子还家’运动,死心跟着国民党走,现在被武工队抓住,你要老实交代你的历史罪行。听见没有?”郑有德顿了顿。又问道:

“你和李老五、王老汉在村里干伪会计的时候,一冬天喝了些大米绿豆粉团子,是不是?”见人群里没人发话,郑有德问大爷道。他知道怎么也要给大爷捏个罪名。

“是!”大爷回答道。

史载,1947年元月上旬,中共安丘县委发动群众对蒋军家属开展“叫子还家”运动,叫回900余人。

郑有德捏造大爷喝大米绿豆粉团,只不过意在大爷干国民党贪图享受。大米绿豆粉团在当时是一种很享受的东西了。粉团从选料到制作,工序复杂。先是选用质量较好的上等绿豆和十月大米,舂粉晒干备用。制作时,将水煮沸,放进米粉煮熟(米粉与水之比例因粉质不同而异,一般以使米粉湿透为宜),拌以生粉,用力搓匀,滚成圆柱状的粉团。搓好的粉团,以手指按之,按处下陷而四周不现裂痕,放手后随即弹起复回原状的为合格。

“高守成,你给村民量地的时候,有意多给王寡妇划了一分地,是不是?”郑有德又问高守成。

“是!”高守成答道。其实,他心里也知道郑有德是在胡说八道。只不过是有一次他给王寡妇送土地册子恰好碰见他们俩在一起翻云覆雨。

郑有德知道没有多审的必要,当场宣布:

“罚李仕昌一石二斗谷,限三天交齐!”

“罚高守成三石谷,限三天交齐!”

他知道民兵值班、值勤、外出活动需要粮食。

晚上,大爷揉着红肿的膝盖,与爷爷商量怎样上缴那一石二斗谷。正是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时哪来这么多粮食?爷爷只顾低头到处乱摸,想吸烟解闷。

“爷,怎么办?这次武工队已经照顾了,幸亏郑有德带回村里处理。”

“是啊,这咋办?一石二斗谷,抵得上三分地哪!”爷爷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

这倒提醒了大爷。

“咱们卖地吧,过去一时再说。”

“卖给谁?谁买?”爷爷问。

大爷无语。

“卖给你四叔吧!他还有粮食。分家时他就多弄了,以后别人邻居告诉我的。算了吧,都是兄弟,不计较了。”四爷爷自从分家日子不难过,有粮有田,大儿李仕能、二儿李仕德都在夏坡学堂里上学,只有女儿香臻在家。

对于以粮换田,“守田奴”四爷爷是巴不得的事情。他对土地看重的要命,分开家后,他就梦想有一天能过上“30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农生活。

“唉!就这3亩地,怎够吃的?”他时常叹道。其实,在那时,相对于爷爷、邻居和村里其他老百姓,他小日子也算过得可以了。至少有粮食吃,至少能吃饱,自己孩子至少能上得起学。比起我爷爷他这亲哥哥,他是天上生活了。

“四弟,为了仕昌,我把家北三分半林地转给你,你替仕昌交上那一石二斗谷吧?”爷爷这叔伯兄弟四个,他对自己的亲弟弟,就称呼四弟了。

“好,三哥,行!”四爷爷巴不得,尽量掩盖内心的喜悦。

夜里,四爷爷做梦都流口水,直流到炕下。

就这样,大爷的过去一抹而平,共产党不再追究计较。爷爷和村里认为大爷再也不会生出什么事情了,都相信大爷回头了,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期间因为大爷身棒体健,村里安排他去临朐出差完成县里安排的任务,抬磨电机,来回一周,他拿着县里开的证明条子回村,村里非常满意。

爷爷奶奶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槐树皮似的老脸像三月阳春,舒展了不少。

阴历三月十三,“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老家破麦秸草屋里传出了一声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大爷刚从临朐回来,满院的喜气冲净了他一身旅途的疲劳。看着皮肤略黑的女儿,闪着黑亮的大眼睛,他无法表达自己的喜悦。抬磨电机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托着女儿,像托着一个美满的梦。

“哇……哇……”女儿很有生气地和大爷对着话。

“喳喳喳喳!”房屋梁上今年住了一家新邻居。新出生的几只小燕子也在探头嘻叫着。

“人之所求,渠渠无远。又是老大,乳名就叫渠吧!”大爷说。“渠”字在古汉语中有魁首和深远的意思,大爷取其意而定女名。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女儿起个正式名字就不能与我们家人相聚了。以后大娘改嫁后,这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姐姐随着男方姓,起名为王志远。

1947年2月21日,华东局发出《关于目前贯彻土地改革、土地复查并突出春耕的指示》,肯定了“五四指示”和“九一指示”的成绩,指出运动中有些地区土改不彻底、不全面,在土地分配问题上存在着不公平和脱离群众的富农路线倾向,要党组织充分发动群众,开展深入的彻底的复查运动,对复查的内容和政策作了明确规定。

几个月后的1947年7月7日,华东局又发出《关于山东土改复查新指示》(即著名的“七七指示”),指出1946年的华东局“九一指示”犯了原则错误,存在土改方针的“非阶级路线”,执行的“非群众路线”,这就是山东土改不彻底,大部流于形式主义,所以不能成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的症结所在。

郑有德民兵队长不干了,上级说他工作力度不够,换上了血气方刚的年轻民兵王成才,并兼任农会会长。

刚一上任,王成才就激动得觉也睡不着,恨不得白天晚上把土地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再创秦戈庄模范村。

老槐树底下,他把所有村民召集来开大会。他挥舞着拳头,唾沫四飞,慷慨激昂。

“乡亲们,各地都行动起来了,我们村行动这么慢腾腾,这样如何巩固我们的胜利果实!共产党让我们翻身当家作主,穷人终于自己说了算了,要发挥我们穷人自己的力量,把地主、富农清扫出去,让地主没有地,富农分坏地。包括做买卖的也要清扫,都是我们清扫斗争的对象。”

他顿了顿,“地主要斗,富农要斗,中农也不能放过。土地都要打乱平分,不管过去有土地的,还是没土地的,每人都要平均分得一样多的土地。不仅土地要分,这叫做‘土地大推平’。他们的财产也要分。”

老槐树下摆了一溜三张桌子。王成才、妇救会会长高月蛾及农会成员正襟危坐,下面是群情激昂的村民。

村里唯一的大地主高有财,说他有财,还真没财,从祖上开始就省吃俭用,把牙缝里的东西都挤出来,积攒买地上百亩。即使如此,平常也看不出像书上和戏剧里描述的刘文彩、黄世仁那样的财大气粗,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平常高有财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天上飘过一片云彩,树上掉下一片落叶,也怕打破头。和唯一的两个女儿过着比较殷实而吝啬的日子。父亲在他家打工的时候,吃完饭还必须把碗舔干净,他教父亲从碗边开始舔,一圈一圈地舔下去,每一圈必须把上一圈的一部分舔进去,这使父亲想起了和爷爷耕地的时候犁起的一道一道的土垄。小时候父亲竟然还把这功夫教给我,确实觉得恶心,使我想起了邻居媳妇抱着孩子大便以后没有卫生纸,每每就把孩子的屁股掀起来,让自家养的大黑狗把屁股一圈一圈地舔干净。高有财两个女儿也还没出嫁,生的天生丽质,白白嫩嫩的,没有下地干活搞成像农妇那样的糙皮黑脸。

台下的高有财,几日来喊冤喊得嗓子沙哑,也没力气了,像在沙漠里行走多日断水断粮的半死不活的旅行者,像多日没见过雨水的葫芦,耷拉着脑袋,任农会摆布。

“高有财,如今,已没有你申辩的机会和理由了,你的100多亩地就是事实。把高有财吊起来。”王成财喝令到。

高有财矮小的身材像一只爬上了老槐树的壁虎,民兵把绳子一扬,他便像一只梧桐树上的吊死鬼一样悠悠地荡在半空。台下高有财老婆孩子哭天喊地。父亲和大爷只听见他们哭,也不知哭啥了。

“经农会研究决定,高有财土地财产全部没收平分。”王成才宣布。

斗争会结束,只留下高有财“当啷”在树上,像老槐树开花后结成的果实,我们当地叫“槐当啷”。

晚上,高有财老婆什么也没带,带着两个女儿跌跌撞撞地趁黑跑出了村。

“他妈的,你们怎么值班巡逻的?”王成才大骂民兵。“这还准备分他老婆孩子,让他们跑了。”

就连村里“四货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穷人家借了点钱走乡串户卖点土产杂货妇女用品,也成了被乱棍砸死的对象。

四爷爷听说自己要被划成中农,吓得当晚跑到了他丈母娘家郑家下庄,老鼠一样躲了起来。

爷爷反而开心了,以前一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肉颤,我们家被划为地地道道的贫农。

如胭走起来一颤一颤的,腰扭得极为别致,是土里吧唧的农村的一道绝对风景,惹的几个光棍,想入非非,老担心颤的那两个乳房掉出来怎么办。

晚上她找到了王成才。

“兄弟,我和老二就买了那3亩果园,不算什么农吧?王二祖上就是穷光蛋,他爷娘死了都没有买得起棺材,我也是穷得没办法才从河北来到这混碗饭吃。你可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如胭说起话来像荡秋千,一不老实的男人真能被撩起来。

“回家好好呆着,谁说你家是中农?没事找事!”王成才不吃这一套,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轰了出来。

昌潍大平原又重现了一道悲惨风景。日本鬼子来了,老百姓听到风就是雨,没见鬼子毛,拔腿比兔子跑得还快,当时谓之“跑反”。地主富农该杀的杀,该斗的斗。如今昌潍大平原又出现了“跑反”的队伍。地主富农为了躲避斗争到处跑,亲戚朋友都不敢收留,有些贫苦的百姓被吓怕了,也加入了“跑反”队伍。最后“跑反”队伍实在没地方跑了,就跑到了安丘城和附近的国民党统治区。这在以后就组成了所谓的“还乡团”的主要力量。

爷爷分到了两亩地,农时只能种高粱。1947年昌潍大平原风调雨顺,高粱长得高高的,粗粗的,沉甸甸的穗子着实让人喜爱。

这一段时间是大爷最平静的日子,和爷爷侍弄农活,偶尔帮大娘照看孩子,教老曹鬼学点基本的国文。

“大哥,你说的那学堂什么时候建?就我一个人学实在没意思。我这年龄了真不是学习的时候了,我就没你那天赋。我就适合甩着个鞭子在山上放羊,就这么块料了。”老曹鬼问大爷。

“我何尝不想啊?你看我们老李家空着这么大宅子,没钱盖房子,也利用不起来。再说,现在你看这形势,国共两党又紧张起来了,这“仓三易斋”不知何时能建?”

1947年9月1日,蒋介石飞抵青岛,亲自部署国民党陆军副司令范汉杰为总指挥进攻胶东。9月初,范汉杰集结8、9、25、54、65等整编师,沿青烟线向东进犯,疯狂扑向胶东解放区。青岛外围,一群在土改斗争中被清算后逃到那里的地主、富农和恶霸分子麇集一起,组成还乡团,到处“委任”伪区、乡长,拼凑反动武装,于9月中旬尾随国民党25、54整编师,卷土而来。

地主、富农的反攻倒算开始了。

压抑着仇恨的还乡团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沿着昌潍大平原从东向西横扫。妇救会长高月蛾在还乡团的偷袭中被抓住了,他们的目标就是高月蛾和王成才。王成才正好去县上开会躲过了厄运。杀人刑场还是在老槐树底下。高月蛾衣服被全部剥去,用绳子围着老槐树绑了三圈。粗大的老槐树上绑了那么一个弱小的白花花的东西,村民低着头没人忍心看。

“穷鬼们,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我舅舅高有财就是被你们活活在这树上晒了干鱼。”高有财的外甥李士信在国民党干连长,带着还乡团回来替他舅舅报仇。“拿住王成才,我也给他举行天葬,晒他的干鱼。往这娘们身上浇开水!”他命令道。

高月蛾全身被浇上开水,从头到脚烫起了水泡,一个匪徒抡起扫帚浑身扫,有意在乳房那里用力多扫几把。高月蛾疼得死去活来,一开始还骂,最后连骂的劲头都没有了。

村民李德全分得了高有财5亩地,也被绑在老槐树上,剥光了衣服。

李士信手拿一把剪刀,剪下一撮阴毛,轻轻一吹,“对付你们这些穷鬼,不要浪费我子弹!”开始动手剪耳朵,剪鼻子,李德全大骂:

“我操你祖宗八辈!我不就是分高有财5亩地吗?也不是我愿意要的,是共产党分给我的,有能耐你去找共产党!我操你祖宗八辈!”气得李士信一剪刀剪下他的阳具,大喊:

“埋掉!给我埋掉!”

大爷很久没见“鬼的好”高瑞云了,没想到鬼的好这次也跟着回来了。

晚上,大爷正在门楼子逗孩子玩。

“嘭!嘭!”有人敲窗子。

“仕昌,是我,高瑞云。”外面一个声音说。

“是大叔啊,你真像鬼一样。”大爷开开大门让鬼的好进来。

“仕昌啊,你还在家里干啥?国军这次反攻势力规模很大,共产党是斗不过国民党的,你快找你自己的队伍吧。不然我们走了,共产党又回来说不定连你的过去一起算。”鬼的好说。

“大叔,你不是在共产党那边吗?怎么又在国民党这边呢?”大爷问。鬼的好先是国民党,后加入共产党,如今又变成了国民党。

“哪边得势我去哪边,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快自己想想吧,再不走,共产党回来你就走不了了。”鬼的好说。

大爷沉默不语。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阴历八月十一,驻安丘国民党经过长时间的计划,在这天开始了对安丘西南方向的大清乡活动。战线一直从安丘撒到西部的牛沐,长约50多公里。整个西南方向,到处是零星落落的枪声,偶尔夹带着冲锋枪、机枪的声音,到处是乌烟滚滚,到处是鬼哭狼嚎,到处是尸体和鲜血。日本鬼子赶跑了,内战又重演日本人的那一套。共产党为了避免与国民党大规模力量的正面冲突,避实击虚,将主要武装力量拉到外线去作战,村里主要剩下民兵自卫团开展游击战争。

李士信带领一连的人马直扑秦戈庄、土山、大祖官、方家埠等村,计划活捉王成才和其他村的农会头目。可队伍到了半路被吕家埠村的民兵打了冷枪,连长李士信和几个士兵被打死,这下该连炸锅了。

代理连长立即下令:

“兄弟们,为连长报仇,秦戈庄、土山不去了,包围吕家埠,消灭民兵游击队!迫击炮,准备,放!”队伍呼啦散开将吕家埠围了个水泄不通,迫击炮呼啸着炸向村里,没炸着人,一团牛肉飞上了天空。

其实此时,民兵早已跑到牟山上去了。吕家埠人民可遭殃了,民房不断起火,炸死烧死300多口,余者被国民党士兵一拥而上,成了练刺刀的活靶子,妇女、姑娘被奸淫,有10多个士兵在奸淫过程中不小心被妇女用剪刀剪去了阳具,急送往县城医院抢救,还不知死活。不值得刺刀捅杀的小孩子被提起来,双手用力撕成两半。有一些老人、孩子,士兵懒得动力气,干脆用刺刀逼着一个个跳井。整个吕家埠上空,黑云笼罩,浓烟滚滚,鬼哭狼嚎,哀声遍地。

就在这一天,大爷吃过早饭,亲了亲还在熟睡的刚刚5个月的宝贝女儿,抚摸着秋色老梧桐,扛起一张锄。

“爷,我去家北那豆地锄一锄。”家北就是村北面爷爷的半亩地,本来接近一亩,那三分地卖给了四爷爷作为大爷那一石二斗谷的赔偿。

“彩虹,看好孩子,一会儿就醒了,别忘了换尿布。”大爷嘱咐大娘。

然后大爷抗着锄出门了,走得那么自然,那么正常,就像平常迎日风雨出,带月荷锄归一样,一家人谁也不会察觉他有任何一丝的反常的蛛丝马迹。

大爷扛锄这一走,没想到又去扛了枪,一家人从此走向了黑暗。要不是大爷这一走,爷爷不会领着一家人走向流亡之路,差点活不下来;大娘以后不会带着孩子改嫁,从此与我们断绝关系。爷爷奶奶痛苦的临死前想见孙女一面都不能,父亲整天以泪洗面,到现在还惦记着我这个姐姐究竟怎样了?要不是大爷这一走,五叔以后当兵政审也不会因为大爷的国民党关系而被拒绝。大爷这一走,一家人背上了国民党家属的黑锅,累及两代人的命运。

就在这一个秋天,一秋的寒,一秋的悲,一秋的萧瑟,一秋的忧虑,一秋的凄凉。熟读四书五经老庄之道反而糊涂的大爷由扛锄又走向了为国民党扛枪的道路。

没有任何充分的理由来解释大爷为什么又去参加了国民党,也没有必要解释,反正大爷又去参加了国民党。

“仕昌,上坡啊?”行人问。

“是啊,三叔,到家北锄地去。”乡村小径,西风乍起,带着淡黄筋脉的叶子被秋风剪掉,悲哀地飘落。大爷在路上与碰见的熟人亲热地打着招呼。

到了地头,大爷锄了一段,蹲在地上四下撒么观察周围。

豆地的西面是蜿蜒的使狗河,淡淡的雾气已近消散,掩不住烟含残柳,秋意频来,残荷零落,萍碎衰草,凄凄惨阳;掩不住蒹葭苍苍,芦花茫茫。其余三面是一望无际的高粱玉米青纱帐,带着凝重的露水,秋风吹来,沙沙作响,像埋伏着千军万马。高粱已晒米,少女一样羞红了脸,籽粒在秋的时节里飘香。太阳已出来老高,上坡干活的人不多。路边的草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在太阳下一闪一闪的,为生命的余晖努力地摇曳、挣扎与叹息。地上的蚂蚱开始活动了,不忍悲秋作客,努力活跃地蹦着。

仰望声声寒雁凄唳长天,低看萋萋芳草哀叹秋日。

蝉吟败叶,蛰响衰草,相应喧喧。“不能再犹豫了。”大爷一声叹息。“呼”地站起来,挥着有力的臂膀,扔掉手中的长长的铁锄,像泥鳅钻入大海一样,迅速钻进了望不到边看不尽沿的青纱帐,无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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