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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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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多月没见面,感觉还就是不一样,我才知道人想人是啥滋味了。”说完了,又催促大女儿快点写作业,让其他三个娃不要玩了,都快点睡觉。黑玉英反对说:“时间还早呢,让娃娃把作业写完了,你要是困的厉害,你就先睡吧。”刘三亮傻笑着说:“我才不困呢,我只是、只是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话题就回到了刚刚过去不久的事情上。黑玉英就说了一堆赵队长的好,刘三亮先不作声,听着老婆的介绍,突然冒出一句:“这是你说呢,天知道那龟儿子是真是假了。”黑玉英说:“什么天知道,你吃得亏还少吗!怎么就不知道改改身上的犟毛病。”刘三亮回应说:“我犟什么了?我什么事都没做,他污蔑我,公安还不是他赵黑叫来的,他是好人?那都是装模作样骗人呢。”两人一时话不投机起来。

这时在被窝中玩耍的三个娃也闹了矛盾,最小的哭了,老二和老三互相抢着什么。

刘三亮坐起身子,呵问是怎么回事?最小的娃口齿不清说:“爹,二姐她偷了我的糖。”老二辩解说:“爹,是她把糖吃了,看见我的多,就说我偷她的。我可没有偷她的。不信你问三兰子。”刘三亮心平气和说:“二兰子,你是姐姐,就给上妹妹两块糖,等爹下次回来,多多给你。”二兰子不情愿,噘着嘴嘟嚷说:“都好几次了,每次她都先吃完了,再问别人要。”刘三亮问说:“怎么会好几次呢?”二兰子说:“好几次赵大爷来家里,给我们一人伍块糖。她不呡着吃,嘴馋全咬着吃了,吃完了就跟我们耍赖,哭着要别人的。”刘三亮一时迷糊了,黑玉英呼地坐起来,对二女儿一通臭骂。

几个娃见状各自安份下来,写作业的大女儿懂事,把自己的糖果给了小女儿两颗,同时收拾书包睡进了被窝。刘三亮啪一声拉灭了灯,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团漆黑。

黑暗中,刘三亮沉闷地问说:“赵半脸来家里做什么?”黑玉英半天才回答说:“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刘三亮不吱声了,过了一阵子又闷声闷气说:“这种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你以后可要小心提防才是,不要听上花言巧语,就上当受骗了。”

黑玉英改了口吻,亦嗔亦怒说:“你呀,不要老认为别人都和你作对,别人都算计你,依我看,人家赵队长其实挺够意思的。就说我的那件事,我都给你说了,是你发神经给人家造谣生事,才闹到现在这种地步。到了这一步,还不是人家帮你解的难!再说,赵队长家和高疯子之间那是啥仇,人家不也没放在心上,对高家照顾的也蛮可以吗!俗话说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咱们家是外姓人,比不上赵姓本家人,以后一些小小不言的事情,咱们就别去计较了,过日子就图得个安安稳稳。前几天我给赵队长说了,他答应让你继续留在副业组,这可是人家对咱们家明着照顾呢,你不要又当成驴肝肺了。这次回来,你瞅空上人家家里道个谢,说上几句软话,把过去的事说开了,也省得以后互相别扭麻烦。”刘三亮迟迟不吱声,黑玉英追问说:“你咋不说话了?我这样想,你说对不对?”

老婆的一通言说不无道理,刘三亮琢磨了一会,突然生出疑问说:“这次的事我老有一种疑问,觉得中间有些不是事情的事情掺和着。你说,他赵半脸能做了人家县公安的主,我就不信。”黑玉英说:“你看你,信不信现在都没事了,没事还不是多亏人家高抬贵手放过咱们。要是真把你抓起来判了刑,你说咱们这个家可咋办呀!”刘三亮被蹭起了火气,说:“看他那个球样,我又没犯法,政府也不能就听了他赵家的一面之词随便抓人吧。我现在后悔当时不跑就对了,跑了反而好象咱们真的错了一样。”黑玉英就恼了,“你要是瞎驴赶不上道,那我再什么也不说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去。”刘三亮先软了下来,说:“反正给赵半脸道谢说软话,打死我也不会去,要去你去。”黑玉英抬举了一下男人,“你是一家之主,咋啥事都让我出面。”刘三亮说:“我这人生来就跟他赵半脸没善缘,一看见他我就会来气。恨不能他明天就死了才好呢。”

黑玉英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性,夫妻二人在被窝里一会低声嘀嘀咕咕争斗,一会又斯斯粘粘温柔。听见几个娃都睡了,刘三亮迫不急待想那个,黑玉英软磨硬推,夹杂着苦口婆心的开导,直到男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才依了他的心愿。

第二天,刘三亮为难了一上午,最后乘着午睡时间,村里来来往往的人少,硬着头皮来到赵黑家的大门口,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磨蹭了半天没进院子。看见有人过来,掉头快步就回了自己家。黑玉英自然少不了指责埋怨,刘三亮是横下一条心,说成什么也没有去赵家,捱到第三天一早,到河东公路上搭了顺车回城里了。

此后或一月,或两月,或坐火车,或搭顺车回家住上两天,不用队里督促,也不与赵黑谋面,自觉出一副积极的样子。也就在这同时,黑玉英又怀孕了,刘三亮知道后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盼望能生个儿子,忧的是怕再生一个女儿。

 甲子年卦象

一碗村的副业组一总有四辆马车,在城里打零活,每天等在铁路货场的门口,如有人拉货或运送东西,就凑上去看情况侃价,两厢情愿了赶车人就往车辕上一跃坐,喊一声“嘚嘎”,响鞭一摔跟着货主走人。

大家在一起时都由组长赵梦生说了算,分开时又可以各自作主,每天聚了散了忙活挣钱,晚上收工后回到城郊处租下的平房里住宿,吃饭,交账。刘三亮自己跑去帮了一个多月的忙,后来在赵黑的安排下,名正言顺加入了副业组。起初不入门道,他跟了别人当二把手,慢慢发现了个中的一些猫腻,等队里用他换回了别人,就轻车熟路当起了车把式,又因为嘴会谝,混得还算得心应手。

这天中午,刘三亮赶车到一处街角,看到有个老汉在偷偷给人算卦,心思一动,把算卦老汉引到了租住的房子里。正好其他几位都不在家,刘三亮便拴了门,挡了小窗户,半明半暗中按照老汉的要求,双手握了三个古铜钱,虔诚地默祷了心愿,双手一开,铜钱在老汉摊开的画有八卦图案的粗布上,正正反反出一个个卦象来。

老汉掐指而算,嘴里念念叨叨。刘三亮屏了呼吸双眼紧盯着老汉的眼睛,说想问一下儿女的事。老汉眯缝着小眼,观察刘三亮的眉眼五官,又把他的手捏揣一番,把握十足地说:“你现在有四个娃了,还想要个娃,对不对。”刘三亮一惊,坐直身子说:“对呀。师傅你算得太对了,不过……。”老汉等不出刘三亮的后话,点白了说:“你一直想要个男娃,只是前几个都是女娃,心里挺遗憾的。”刘三亮这才道出了心事。

老汉眯眼再次端详他,又问了生辰八字,叽哩咕噜算了半天,促了眉头说:“这卦就奇怪了,按理还是个女娃子,可又不像,是个男娃子,这卦相却有点看不清楚。难道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不行,你还得再补摇一次,让我看看再说。”刘三亮紧张地遵照吩咐,只摇了两摇就出手了。

老汉数了卦上两爻之数,眉头仍然不开,泄气地说:“你这卦要不是心不灵,要不就是另有隐情你没有说。”刘三亮就发誓都说了,而且是百分百的真话。老汉又推算了一通,始释然地用手挠头说:“这卦是个变卦,你老婆肯定是生儿子。”刘三亮高兴说:“只要是儿子就好,师傅你要是觉得卦不对,那我再摇一遍。”老汉笑了,临走给刘三亮送了一道符,让他装在身上,说是能攘灾却病。

老汉走后,刘三亮整个下午乐呵呵笑个不止,夜里更是辗转难寐,想着儿子将来出世,会为自己家带来怎样的气象,又想该给儿子起个什么名字?儿子的长像会像自己,还是会像老婆?又想这卦先生不是骗人吧,可人家一口就说中自己的情况,而且连心事都是人家点破的……。

刘三亮反复玩味老汉说的话,越琢磨却越没了底,打开那张黄裱符在灯下颠来倒去看,却认不出上面的鬼画符号,心情便烦燥起来,独个儿到院子里撒尿,被凉风一激,打了个冷战,回到屋里再躺下,就决定改天再去找算卦老汉问个明白。

第二天中午,刘三亮再来到老地方,算卦老汉没有出现,却看见疯子高远方傻呵呵地袖着双手站在路边,一身破烂,一头乱发,一脸脏污,一股呛人的柴油味。

刘三亮自语说:“这个傻子,咋会跑到城里来呢?”也没多想,连拉带乖哄,把疯子领到了住处。组长赵梦生见了,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你把他领来干啥?一个疯子,疯得谁都不认识,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嘛!”刘三亮说:“在一个村里住了这么多年,他人虽疯了,可人还是人吧,这么乱跑还不得出事!我看啊咱们还是派个人把他给送回去吧。”赵梦生瞟了一眼另几个人,没好气地说:“你让谁送?大家这两天都忙着呢,你要想送那你送去。”刘三亮听了,赌气说:“我送就我送,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赵梦生白了刘三亮一眼,招呼其他人套起马车走了。

刘三亮招待高远方吃了饭,想着坐火车回去,又担心车站不让进,就在城边路口停车点上,等了一个多小时,过来一辆公共汽车,司机是个年轻人,说什么也不让疯子上车。车上的乘客也都一哇声地反对,乘务员就决绝地关上了车门。公汽开走了,刘三亮正感没辙时,碰巧大队往县城送粮的拖拉机往回返,将两人捎到了露天后挂车上,哐啷之声震耳欲聋,颠簸得一路黄尘。

在路上,刘三亮想和高远方交流,问他为什么要刀砍赵黑那个王八旦?得到的回答是一种没有亲情忧虑,没有喜怒哀乐,一味呵呵的傻笑。刘三亮咒骂赵黑把个好端端的人搞成了这样,这是做了多大的一件孽事啊,但愿老天爷能有朝一日报应他个鬼孙子。

两人是在河东下车,又绕道过桥,直到天黑才回到村里。

刘三亮送疯子到家,带着功劳一件的兴奋对高老二说:“高老二,我把远方给你送回来了,他都疯成这个样子,居然跑到城里去了,那里可不像咱们村里,车多人多,一不小心就会出事的。以后你得把他看好了。这也是遇上了我,别人都不愿送他呢。”

坐在炕上抽旱烟的高老二,眯眼一口接一口地吸,对刘三亮的表功之说置若惘闻。

刘三亮有点丧气,说:“我可是专门为送他才从城里赶回来的,现在交给你,我也不管了。”高老二低垂着眼皮,爱理不理说:“回来了又能咋样?傻他妈的连我这个当爹的都不认识,还得我一天端屎倒尿管饭操心,真要是跑出去死了,倒省了不少事。”刘三亮忍不住说:“你老汉咋能说这种话!他可是你的亲儿子,现在疯是疯了,说不定将来那一天跌上一跤就会清醒过来。要是死了,就剩下你一个干老头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今天算我多管闲事了。我走了。”

刘三亮气咻咻回到家里,家里只有几个孩子在,黑玉英到队部开会去了。刘三亮就躺在炕上抽旱烟,两棒烟完了,还不见老婆回来,就不耐烦了,让二女儿去叫人。黑玉英一直等到散了会,才领着二女儿回到家里。

面色阴沉的刘三亮没好气地说:“你是开的什么败兴会,让娃去叫你都不回来。”黑玉英腆着五个月身孕的肚子,脸有点肿,却精神焕发,说:“今天的会可重要了,是学习上面的社论,看来政策说不定要变,生产队要散伙,家家要单干呢。”边说话边麻利地挽袖子洗手,还开玩笑说:“一回家来就要吃的,自己连手都不动,真成城里人了。说吧,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啥。”刘三亮说:“吹你们家牛,我想吃鸡吃鱼,家里有嘛!”黑玉英应说:“鸡肉鱼肉没有,我一会让你吃人肉也行吧。”刘三亮听了,呲嘴笑了笑说:“这么晚了,那就凑合着擀点面片吃吧。”黑玉英说:“这可是你点的,不要说我薄情你啊。”

夜深了,几个娃先后睡着,发出微微的鼾声。黑玉英洗了脸又到院里走了一趟回来,见刘三亮已经钻到被窝里,就闩了屋门,有点笨拙地上了炕,顺手拉灭了灯,在黑暗里边脱衣服边说:“怎么突然想起回来?真没出息,是不是又憋不住了?”刘三亮说:“我今天是好事做成大败兴了。”就说了回家的因由。黑玉英说:“管他呢,这也算个借口,能回趟家看看老婆孩子也好。”

夫妻二人有问有答,一通折腾后,刘三亮放松下来,忍不住讲了算卦的事,黑玉英听后却沉默了。刘三亮问咋了?黑玉英淡淡地说:“生娃生到现在,我觉得男娃女娃都一样,反正生完这一胎,我是再不给你生了。”刘三亮说:“那咋能一样,女娃子将来都是别人家的人。要是将来家庭实行单干,咱们老了谁给你种地!”黑玉英说:“咱们招个上门女婿还不行吗?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再生下去,还不真成猪了。”这么一说,两人话不投机起来。刘三亮自我安慰,说:“那老汉算卦挺像那么回事,你这次保险会生儿的。”黑玉英不吱声,半天试探地说:“赵队长跟我谈过一次,说等过完年,坐完月子,他想让我当村妇女主任。”话一出口,就被刘三亮一口给否定了。

黑玉英转过身子,委屈地说:“我知道你想着什么,你也真自私,把我当成生娃娃的机器了。”刘三亮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自言自语,最后带点无奈地说:“要是这次真生个儿子,我也不管了,你爱咋就咋吧。”

 第七章

场面上的肚皮话

秋收是村里最忙的时段,刘三亮所在的副业组也被抽调回村,砖窑上的烧窑人也减到了最少。村里收玉米,挖甜菜,砍高粱,割黄豆,社员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辛苦非常。对于村里五、六个正值孕期的大肚老婆来说,已胜任不了这些重体力活,只能干些力所能及的营生。赵黑把她们都安排在场院里手工脱玉米。赵黑的黄脸老婆,刘三亮的女人黑玉英都在其中。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场戏,这五、六个大肚老婆围坐在一起,热闹和矛盾可想而知。首先赵黑老婆对黑玉英就不感冒,言来语去多是挖苦讽刺,时不时还轻蔑地瞟上几眼。黑玉英对此心里有数,表面上不当回事,依然有说有笑。其他几位年龄都小,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小矛盾,猜想是两家男人多年来的宿怨所至,一个个尽量平衡在中间,使一起的劳动都在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中,嘻嘻哈哈打发过去了。

这天半前晌,队长赵黑随了拉糜子的大胶车回到场院,看见坐在黄灿灿玉米堆中的几位大肚婆娘,开玩笑说:“我提醒你们几位,各人的情况各人知道,要是觉得不对了,就赶紧往家里跑啊,不要娃娃头都出来了,还一个个嘻嘻哈哈的不知道,给咱们把娃生在场院里就麻烦了。”高锁锁老婆胖女候站起来,腆了大肚子,伸了伸腰身应和说:“赵队长,你不要提醒我们别人,你知道吗,你儿子正在娃他娘肚子里嚷嚷着,让快点收工回家做饭吃呢。你看咋办吧。”赵黑跳下胶车,边指挥围上来卸车的社员,边插科打浑浪笑说:“哈哈,这么多个大肚子,究竟谁的娃在肚子里说话呢,让我一个个挨着听明白了,才能做决定。”黄脸婆就阴了脸,不悦地说:“你快死得远远去,开玩笑也不分个大小,你以为这么说一下就占了别人的便宜啊!”

赵黑瞟了老婆一眼,收了笑容,用叉子举了一捆糜子,一使劲抛上了糜子垛,上面的冯友友接了个正着。黄脸婆从坐位上也站了起来,拍着身上的玉米粒和土尘,嚷嚷说:“反正马上就到收工时间了,腰酸背困的,我先回家去了,剩下的活下午慢慢干吧。”赵黑说:“不行,还有半个多小时,累了就起来在场院里走动一下,活泛一下身子骨,不要婆婆妈妈的,就强调自己特殊。”

赵黑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连面孔也严肃了几分,这让黄脸婆不高兴了,也没有走动,一屁股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只是手里的活就此打住。赵黑没去理会她,只是叫过来一个男社员,刚用木锨把脱好的玉米粒堆成一个黄灿灿的圆锥体。

刘三亮赶着胶车就进了场院,车上装满的糜捆子就像一间茅草房一样。今天的刘三亮腰系一根布带子,扎紧着裤脚管的口子,头发乱草一样,还挂着几片葵花金黄的花瓣。他手拿软颤颤的皮鞭,嗓子沙哑地对拉车的骡马发号司令,把车退到了糜子垛前,走到车后松开了紧绳的大木锥,把大绳在手里一抟弄,向着车前有几分潇洒地高高抛了过去,绳索在空中弯成了自动合拢的形状,飘然地落在了驾辕枣红马的背上。几头牲口唿唿打着响鼻,摇头晃脑,一身热汗散发着浓重的臊味。刘三亮跟着站上车辕,用手里的三股木叉,把车上装的糜捆子举到了大垛上面。

卸完车,刘三亮擦着脸上的汗,遛遛来到了几个大肚老婆跟前,蹲在一个石碌碡上,开玩笑说:“人幸亏都是靠一张张脸皮来区分的,要是凭一个个肚皮来认人,你们这五、六个大肚子,就是铁拐李、吕洞宾来了,也不一定能分得清谁是谁。”胖女候今天情绪亢奋,膀大腰圆的体型使她底气十足,嗓音粗犷又嘹亮,当时接过话说:“我说刘三亮,你在城里呆了一段时间,脸养白了,嘴也喂尖了,连头上都开出花骨朵了,说出来的话也有点城市人的损味了,笑话我们生儿育女的肚皮,小心你的嘴上开裂子吧。”

另一个孕妇提议说:“黑玉英,就凭你男人这种话,今天中午你不要给他做饭,饿得让他改变一下对女人怀娃娃辛苦的认识,省得他再薄皮寡嘴地拿咱们寻开心。”黑玉英听了,坐在原地边干活边慢不经心地说:“别的主意说不定还可以,这个主意万万不能,要是把他给饿死了,我的这几个娃没了爹咋办?”黄脸婆被男人半真半假地训了两句,心里怏怏不乐,此时乘机亦损亦谑地插话说:“那还不好办,你有这么一张漂亮脸蛋,男人们还不打破头,抢着给你那些娃娃来当爹。”黑玉英白了一眼,没做回应。刘三亮不以为然说:“胖女子,你这馊主意,对我们家是不管用的。我倒是怀疑你,是不是经常不给高锁锁吃饭,才把他饿得像个猴子一样。”胖女候顺手拿起一个刚刚脱光了的玉米芯,甩手打了过来,刘三亮伸手接住,转眼又原样回送过去。胖女候笑颠颠说:“你才像个猴子,哎,大家快看,我今天才发现,刘三亮蹲在碌碡上,真的像个猴子,而且还是只公猴子,对不对啊?”

众人哈哈笑成了一片,又吸引几位社员搭腔进来,场院里的一些劳动便停了下来。

刘三亮又把话扯到了生孩子的事上,说:“告诉你们几个大肚婆,前几天我在城里,让人给算了一卦,今年可是甲子年,是生儿的年份,你们一个个都抓紧点时机啊。”个子娇小的仇家儿媳王美丽,已经生了三片丫头了,平时话不多,此时突然接过话说:“生儿生女跟年份有啥关系,主要是男人的种子问题,种上糜子,绝对长不出玉米来。”黄脸婆给赵家已生了三个儿子,听了此话兴致勃勃说:“美丽的话说的没错,人不行,不要怨炕不平,生儿生女靠德性。嗨,刘三亮,你今年种的什么‘庄稼’啊?不会又是一茬稗谷子吧?”刘三亮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秘密,说:“告诉你们,算卦的给我推算了,绝对的儿子,我连名字都想好了。”王美丽心里有着太多的不平,与这话题正好对应,脸上带出心不在焉的神情,眯缝了小眼睛说:“看把你高兴的,算卦的都是靠一张嘴骗人钱呢,你还真就相信了。要是黑玉英再给你生一个丫头片子,你咋办?”刘三亮哑巴了,很快又自信起来,“这次生儿子,我是满把手洗鼻涕稳拿,你要是不信,咱们打赌如何?”王美丽仍然不冷不热说:“就你那点小本事,生女儿那是给自己造福呢,要真是儿子,那也未必是你刘三亮的儿子。你说你还有什么赌头呢!”刘三亮脖子一梗,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话中话,反而借坡上驴说:“好象你知道我的本事一样,告诉你,我的本事大着呢,不信哪天咱们试试。”

黑玉英一直抿着嘴面无表情,手里不紧不慢脱着玉米粒,这时就生气了,把手里的玉米往地上一扔,指责王美丽说:“说着说着就没个样子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王美丽不敢造次了,寡笑着说:“只不过是开几句玩笑,你们老婆汉子可不要跟我急啊。我真诚实意,向观音菩萨祈求,愿咱们大家都早得宝贝儿子可以了吧。”

又一车糜子进了场院,队长赵黑刚才出去了一趟,现在又跟着进来,大声喊话说:“你们一群攒在那里干什么呢?刘三亮,你还不去卸了牲口。陈四,你们几个过来帮着把这车糜子上了垛。”人们闻声各自散开。

刘三亮脆脆地甩了个响鞭,赶着骡马大胶车向场院口走去,迎头碰上脚步匆匆的牛官高老二,差点让车辕给碰住。刘三亮鞭子在高老二的眼前晃悠了一下说:“高老二,你蔫头蔫脑的是咋啦?是不是想和拉套的骡子亲嘴呀。”高老二边躲避边说:“我找队长有急事,咱们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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