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一碗村-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绍了不下十个姑母亲,人家越介绍越反感,现在一听说介绍对象,躲得十里远,连个面都不去见。”

奶奶安慰了几句,赵婆婆说:“唉!干姐,我现在吃不进饭,身体是个空壳,只有一口气还在进出着,说不定哪一会就走了呦。不瞒你说,我不怕别的,就怕临死也抱不上孙子,让人死不心安啊。”奶奶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病了?还是让娃领着到大医院检查一下。”赵婆婆叹息说:“我那儿子也这么说,可我明白,不顶用的,白花那冤枉钱。”奶奶说:“人就活个精气神,你不能老这样,把挂在心上的那些事都抛开,愿他们怎么样呢……。”

奶奶苦口婆心开导了半天,最后介绍一个方法,“人老了,身子骨僵了,血枯了,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少喝点酒,效果挺好的。”赵婆婆疑惑地说:“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个老东西,一喝醉了根本不把我当人对待。所以我一辈子就讨厌那东西。再说,女人喝酒不好吧?”奶奶说:“人活年轻呢,人老了就不分男女了,有什么不好的,来,咱们今天就喝一点。”

奶奶拿出了放在柜里的酒瓶,当着赵婆婆的面,仰起脖子大大地喝了一口。赵婆婆接过手后,放在嘴边犹豫着,在奶奶的鼓动下,眼睛一闭,也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咽到肚里后,她浑身顿时热了起来,眼睛里居然还烧出两滴泪花。

我们家搬了新房,赵婆婆来得更频繁了,爷爷提醒奶奶说:“人和人不能交往得没一点距离,那样发展下去会生出麻烦的。”奶奶反驳说:“那都是你们男人之间才会那样,我们女人,没有你们那么复杂。”爷爷说:“赵老四的这个女人,神经上看起来有点问题,你们喝酒适量点,喝多了,人上了年纪,又都是缠的小脚,走路平时都不稳,跌一跤就成大问题了。”奶奶说:“小脚,小脚,当年你怎么不说我脚小站不稳呢。现在怕我们跌跤了,不让我们干这,又不让我们干哪,那我们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奶奶晚年也有点老糊涂,说话做事开始有点不近情理。爷爷从来说话都是点到为止,被奶奶呛白的叹了口气。正好,那天赵婆婆提着两瓶酒来家里,爷爷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从最初的尝一口酒,到后来的一两、二两的往上增,赵婆婆的酒量直逼奶奶的水平。两人的酒也便共享着,各自有儿女孝敬,时而宽裕,时而就紧张了。紧张时,赵婆婆便拿了家里的钱,坐着驴车到公社去买酒。奶奶自己不去买,嚷着让父亲给大爹写信,让给送过来几瓶。父亲是捉笔的,当然不会直接写明,只给大爹介绍奶奶的情况,和自己心里的顾虑。大爹一看就知道了,凭着工作的方便,一次就捎来一整件档次不错的酒,还在电话上对父亲说:“妈妈一辈子受了不少苦,现在想喝就让喝点,酒是五谷之精,适量喝了,是能保养身体的。”大爹还让父亲把酒保管着,等奶奶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有一次奶奶和赵婆婆酒喝多了一点,居然连我也不认识了,看见我想进被窝睡觉,挥着手说:“去,去,去,谁家的娃跑来我们家睡觉。”我叫了几声奶奶,她才反应过来。还有一次,奶奶在赵婆婆家喝多了,稀里糊涂往家里走,谁知方向全错了,走出了村子,走到了已经收割尽净的田野。幸好遇到了往地里送肥的社员,听说后笑了一通,让奶奶坐着空驴车回了村子,又好心好意地送到我们家门口。

对此,父亲开始控制酒的供应量了,奶奶脑子清醒时说:“生儿养女,老来老就图个倚靠。现在你们各过各的,也能孝顺我这个当娘的,我心满意足了。我也不想活多大寿数,就好喝个酒,你们就不要管我了。”奶奶说这话时,赵婆婆也在场,回家后也学舌着对自己的儿女说了一遍。

秋天,奶奶和赵婆婆白天到田野里挖野菜,偶尔还到沙漠边上捡柴禾。等一场秋雨之后,两人便再不愿野走了,贪着家里的温暖,做些小营生,或蹲坐在屋子前晒太阳。赵婆婆已经离不开奶奶的榜样,形影不离地跟在左右。爷爷见这等情形,与赵老四的关系,似乎变得暧昧起来。正好,听说大队的果园欲寻个看园人,每月还能挣个二十多块钱,谋的人挺多。父亲绕了个弯子,带了大爹留到家里的几盒好烟,再次找到那个大队会计,又通了一个人情,让爷爷当上了看园人。

爷爷搬到果园住,家里的东屋,便成了奶奶和赵婆婆的天地。赵婆婆初始还早来晚归,后来干脆不回自己家住了,赵黑和赵娟子各来找过几次。赵婆婆说:“你们回去,自己做自己吃,不要担心我。我跟你大姨享受着呢。”赵娟子说:“妈,你来我姨家我们没意见,可晚上不回自己的家,我爹可生气了。”赵婆婆恼了,“他想生气让他生去,这一辈子我看够了他的头脸,就为这个,我还就是不回去。”

在奶奶的劝说下,赵婆婆跟着女儿回了家,临走还说第二天两人一起干这干那,谁知一进家门,赵老四坐在炕上脸黑如锅底,出其不意,迎面一枕头砸了过来。赵婆婆被砸倒在门口,一口气窝住,扶到炕上半天才缓过劲来。

赵婆婆三天没过来,奶奶上门去看望,赵老四正在院子里蹲着抽旱烟,非常不友好的站起来,二话没说扭头就走了。奶奶有所醒悟,想到爷爷的话还真有理在其中,心里一时乱了起来,不知该回头走,还是进屋看过这个干妹子再说?屋里赵婆婆睡梦里知道奶奶来了,翻身而起,连嚷带叫爬到连炕的窗台前,一把抓烂了糊纸,颤悠悠叫了一声,人已经呜呜呜哭了起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奶奶只能进屋慢慢劝解,赵婆婆抹着红肿的眼睛,诉了一堆苦衷后,突然让赵娟子到柜子里去取酒。奶奶连忙制止,说自己要回去了,赵婆婆拉住不放。听见赵娟子咕哝说家里没酒了,赵婆婆又喊又骂,还要寻死觅活,直到女儿拿了半瓶酒出来。

赵婆婆拿到了酒,拧开瓶盖,递给奶奶说:“干姐,你喝,你一定要喝。咱们之间的来往,不要因为我那个老不死的男人,就受了影响。”奶奶说:“看你说哪的话,我觉得一切还都挺好的,是你多心了。这酒嘛,等你身体彻底好了以后再喝吧。”赵婆婆又哭了,“干姐姐,你要是不喝这个酒,就是生分你这个干妹妹,就是……,就是……,呜呜呜……。”奶奶只能接过来先喝了一口,就递还了酒瓶。赵婆婆接过,仰灌了一大口,又递给奶奶。

两个老神仙什么话也不说,你一口我一口,直喝得血热头晕,心情开怀。喝多了酒的赵婆婆能下地了,还跑到茅厕小便。赵娟子看见了,讶异地说:“妈,你的腿好了,身体也好了。这太好了。”赵婆婆瞅了一眼女儿,再走路莫明其妙又瘸了起来。

入了冬,身体好了的赵婆婆,还是时常往我家跑,看见奶奶做什么,她也参与做什么。奶奶对着窗台的亮光,在我们换下来的衣服里翻找虱子,发现一个,捉了往嘴里一扔,咬得如吃豆子一样。赵婆婆初时不敢吃,奶奶说:“虱子是吃人的血长大的,干净着呢。人说吃啥补啥,虱子吃人血,咱们吃虱子,就能补血,高营养对身体好着呢。不信你也吃一个尝尝。”赵婆婆找到了一个小虱子,往嘴里一喂。虱子在舌头上跑动,她用仅剩的几颗牙咬了几次都没成功,一时恶心,跑到院子里吐了。奶奶笑着说:“你呀,还是没尝到虱子的香味呢。来,我给你找个大的,你想着如吃一粒豆子一样,就不上潮了。”奶奶抓到了一个大的,赵婆婆接过去,再次喂进嘴里,眼睛一闭咬死了,咸咸的味道果如吃炒熟的盐水芝麻一般,还透着股很魔力的味道。奶奶说:“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赵婆婆说:“不错,一两只不怕啥,就怕吃多了,会不会有毒?”奶奶说:“虱子要是有毒,那被虱子咬的人还不都得死。其实,虱子还不如虮子好吃。虮子是虱子的卵,味道美的很。来,这里有一溜子,你用牙往过咬着吃。”赵婆婆遵照奶奶的话,把夹在衣服褶皱里的一排虮子咬得“喯喯”直响。

吃虱子一项其由来已久,奶奶还是跟老辈人学来的。那还是早年前,奶奶先是看到老人们吃,自己不以为然,也很少品尝。后来耳濡目染,随了偶尔的兴致,比如同时看到跑动的虱子多了,捕捉的兴奋,加上顾不及往死了捏,便顺手扔进了嘴里。吃了也就吃了,并无啥的反应,咸咸的略有点血腥味道,还能让口里淡淡的味觉获得一丝疏缓。人到老年后,奶奶吃虱子反而吃出了讲究,说老年人身上的虱子皮厚味苦,如吃糠皮一样挂嗓子。说小孩身上的虱子,特别是男娃身上的虱子味道最好,鲜美如小小的汤水水饺。而女娃子身上的虱子,相比而言,味道就淡了许多,嫩嫩的口感就略逊一些。至于结过婚和没结过婚的人身上的虱子,味道有着截然区别。这是个很奇怪的发现,也是一道难解的问题,奶奶常会絮絮叨叨说起,却一直到去世时都无解。

一天,奶奶拿着我的一件衣服,边捉虱子边说:“在老家,那一年天气反常,虱子多的光靠捉捏是没办法解决的,有人家便找了石头,把衣服放在石板上,顺着衣缝啪啪啪砸过去,虱子的血能把衣服染成红色。还有的人家把衣服放在石磨上,找一个洋瓶子擀面一样,虱子噼噼叭叭直叫唤求饶也不顶事。记得咱们家刚好孵出一窝小鸡,把你老子的虱子衣服放在院子里,一群小鸡啄了一上午,都没吃完上面乱跑的虱子。

”奶奶说话爱夸张,我问母亲真是那么回事吗?母亲说:“差不多,山里人穷,衣服冬棉夏单最多也就是一两身。平时劳动活又忙,换洗的少,加上衣服烂了,这补一块,那补一块,形成的褶子多了,就容易混生虱子。我记得那年你二爷家的栓子,把衣服在太阳里一抖,虱子像落芝麻一样,撒了一地,引来一群鸡抢着吃。”母亲还说:“虱子那东西谁身上能没有呢,繁殖能力强,冻不死饿不死,又没有好办法解决。在老家人们只能靠手抓,晚上又怕费油灯,多数时候娃娃衣服就交给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坐在太阳旮旯里,一边啦话一边抓,抓着了两个拇指一比,就掐死了。有的人就往嘴里一摞,吃了。”

我给母亲学说了奶奶教赵婆婆吃虱子的事。母亲寻了个机会劝奶奶,奶奶生气了,训斥母亲说:“这算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操这些心干啥。”我说:“奶奶,你吃虱子要是让村里知道,会笑话咱们家的。”奶奶瞟了我一眼,骂说:“笑他妈那个尻蛋子。这有什么丢人的,让他们要笑话就笑话我来。”我说:“奶奶,人家不笑你,人家笑我们呢。”奶奶说:“你个鬼孙子,奶奶给你捉了这么多年的虱子,这么说是丢了你的人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让虱子咬死你。”我还想说什么,母亲训斥不让我再说话。

 吹不灭的灯

村里要拉电线杆子,说是在过年前就能用上电灯了。电灯可是传说中点灯不用油的神奇玩意儿,大人们先吵吵开来,娃娃们更是日盼夜盼。从大队拉过来的电线杆子,每日接到了什么地方,都有人在时刻关心和报道着。

相邻的村子用上了电,那光明那新奇让一碗村民大有意见,纷纷嚷嚷为什么先别人后咱们呢?队长高大海说:“急什么呢?点了这么多年的油灯,连这么几天也等不上了。我告诉你们,拉电灯那可是要收钱的。没钱的人家电线拉到门口,也不给你们往进接。”这一句话愁煞了一些人家,也让一些人家享受了家底厚实的优越感。没钱的人家便生出许多的说法,代言人是瘸子高六。

接老婆住新房欠了外债的高六,心里最大愿望就是热炕头上搂着老婆睡。可是黑香娥不干,“住新家,过新日子,就图的个窗明屋亮。现在窗子安了几块玻璃,白天是亮堂了,可一到晚上,那盏小油灯,就像个荧火虫一样的光,想做点营生都不能。电灯我是见过的,大城市早些年就有了,又明亮又方便,还不薰家。不行,说成什么,咱们也要安这个东西。”

黑香娥给高六出主意说:“你去了只要给队长哥说,咱们村又没有地主富农,全是贫下中农,电灯是政府送来的温暖,千家万户都能享受,咱们村集体把所有的装灯费全掏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不了年底分红时再算账,这可是一桩得人心的好事呢。”高六听得眉开眼笑,只是站着不动。黑香娥催促了两次,高六说:“你说了那么一大堆,我记不住。还是你也跟我一块去吧。”黑香娥生气地说:“你一天还杀猪呢,自己都快成猪脑子了。谁让你照住全说,只把意思点到就行了。”高六还是不肯动身。黑香娥说:“高六,我给你说,要是咱们家拉不上灯,我可不跟你过了。我来时自己来,我走也可以自己走的。你看着办吧。”

高六硬着头皮去了,结果一说,点化了高队长的死脑筋,一桩好事被敲定下来。

通电的那天傍晚,村子里比过年还红火,大人娃娃顶着冬日的冷风,攒着堆等待光明一刻的到来。队部门口变压器的保险被一个年轻电工用长杆子顶着,咔嗒一声合上。村里有近一半的人家哗地一下都亮了灯,没亮灯的人家着急了,东跑西看找不出原因,跑来问年轻电工。

电工说:“你家拉了闸盒子没有?”问话人说:“啥闸盒子啊?我家就没闸盒子啊。”电工苦笑着说:“你知道闸盒子是啥吗?”问话的人说:“没见过,不知道。可是我们邻家,他们没那东西,灯咋就亮了?”电工说:“你先不要管人家的灯是咋亮的,只说给你们家装灯的时候,钉在墙壁上的,或者是钉在屋顶横梁上的一个小圆盒子,下面拉着一根细绳的,你把那绳轻轻一拉,如果听到‘叭’的一声响,灯就亮了。”

问话的人听了个囫囵话,回到家里后,点着了煤油灯,在自己家里寻找那根要命的细绳子。终于找到了,想拉又不敢拉,因为听说电可厉害了。问话人的老婆说:“天下的灯都一样,不点哪能亮呢。人家说的这根绳,其实就是一根灯芯,点着才能亮的。”问话人将信将疑,把油灯的火对在灯绳底端,眨眼间就点着了。那灯绳是根细尼龙,遇火如蛇一样往上窜烧,转眼烧进了灯盒,盒里的电就连上了,灯泡哗地亮了一下又灭了。问话的人说:“这咋亮了一下,就灭了。看来没点着,咱们还得重点才行。”那人的老婆说:“可是刚才只点了一下,灯念子就没了。现在再怎么点啊?”

问话的人又跑来找那电工,说的那年轻人好生后怕,骂骂咧咧死死活活数落了一通,只能跟着问话人来到家里,站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给上了一根新的拉盒线,当着面演示了多遍后才算了结。

人比动物聪明,许多没亮灯的人家,比邻而学,也就知道了灯盒的妙用。终于村里家家的灯都亮了,几个电工被安排到村会计家吃饭。最初还走东串西,大喊小叫,你追我赶的娃娃们,此刻都各自守在自家的炕上,有的盯了发光的灯泡看,眼睛受了刺激,大人让到屋外抱点柴禾回来,一出门两眼漆黑,以为遇了什么煞神东西,哇哇叫着跑回来。有的娃稀罕灯绳和灯的关系,“叭嗒,叭嗒”拉着玩,结果讨来大人的呵骂。

老光棍赵海生的屋子也拉了电灯,那灯绳盒的开关是打开的,所以电闸一合上,灯就亮了,照着满屋子的乱七八糟。赵海生的心里也高兴啊,没有烟叶子可卷吸,从院子里揉了一把树叶,卷了指头粗的一棒烟,站起来对在灯泡上,半天吸不着。他忍不住骂说:“妈那个B,能把家照得这么亮,咋就连根烟都点不着。”骂完了,他找到火柴,点燃了烟抽着想,这电灯能照明,点的是啥油呢?赵海生是不会明白这个问题,他在炕上走动,突然发现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便干脆脱光了衣服,在灯前歪扭着各种动作,欣赏墙壁上动画一样的影子。再睡到被窝里,一些污秽的想法便产生出来,吭哧半天自慰完了,便想着要睡觉了。睡觉是没必要亮着灯,他站起来对着电灯噗噗地吹气,灯泡被吹得摇来晃去,就是吹不灭那亮。如此反复了几次,灯依然亮着,赵海生有点生气,双手捂了灯泡,光挡住了,手感热热的还有点烫手。

这是个新发现,赵海生打消了睡觉的想法,试着从梁上解开了安装时挽结成团的多余电线,长度刚好能拉到被窝里。这可是个绝好的玩物,只要往被窝里一捂,光线便跑不出去,屋子自然就黑了,还能取暖。赵海生玩弄着电灯,就发现灯泡和灯口之间的关系,拧松动了灯就黑了,拧紧了灯就亮了,整个拧下来,一时黑灯瞎火,灯泡对不到灯口,手指掏到了里头。

带来光明的电转瞬烧得赵海生一命呜呼,那床又脏又烂的被子,在炕的中央煨了半晚上,最后在灰烬中黑了下来。

赵海生触电而死的时间是半夜,村里的变压器跳了闸,一些同样受困于不会关灯的人家,从睡梦中醒来后,发现灯自己不知何时灭了。这些人脑子里还想,这电灯真是人性,看见人睡着自己就关了。谁也想不到,这是赵海生用生命试验出来的一个结果。第二天傍晚,全村新拉的电灯又不亮了,当时搞不清原因,只好重新点了煤油灯来照明。第三天上午,高队长派人请来了一名电工,用高杆子合上电闸,发现原来是短路造成的。这便挨家挨户查找原因,到了赵海生家,只看到一具煨黑扭曲的尸体,卷卧在一摊黑糊糊的灰烬里。再细看,赵海生手里拿着的那盏灯泡,居然完好无损还能用。

赵海生死于电击,一时在村里引了无数的人去现场观看。赵老四得了消息,到赵海生的家里走了一遭,看着一团焦黑,扫了一眼无言的围观者,从旁边揪了一块脏兮兮的布单子把尸体遮了起来。赵海清过来了,队长和几个年长的老人也随后而至。

高大海撩起单子看过之后,眉眼和脸连抽带皱了几下说:“愚蠢,愚蠢,太愚蠢了。在挨家挨户装灯盒时就给人们说过了电的危险,这么大的活人,咋就不知道注意呢。刚才我听电工说,海生手里拿着灯泡,把那东西当玩意了才被电死的。唉!这刚刚送进来的光明,到成杀人的死神了。这算哪门子的事啊!”赵老四瞥了一眼高大海,“人已经死了,不管是咋样死的,死了也算解脱了,谁也不要再说三道四,让死人不得安宁。高队长,这事情发生的实在不应该,你说和安电的那个单位有没有关系呢?这丧葬事宜是不是他们也得负一点责任呢?”高大海说:“赵四哥,为了拉村里的电,我没少去供电部门求人。人家把原本年后的计划给咱们提到了年前,现在却出了这档子事。”言下之意一听即能明白。赵老四说:“拉电是好事,电死一条人命也不是一件小事,你是队长,你看着办吧。”说完,不容队长再说什么,赵老四转身对赵海清和站在一边的儿子赵黑说:“海生没儿没女,人死了连个哭声都没有,也太牺惶了。我心情不好,先回家去了,你们留下来帮着处理一下后事吧。”赵黑答应着,赵海清嘴动了动没说什么。

赵老四离开了死人赵海生的家,从村里绕绕弯弯的小道往家走,脑子里就想起了春天时,这个光棍兄弟求讨老婆的事,自己还允诺过等机会呢。再联想到黑香娥,当时如果自己真的帮忙了,说不定还就成全了这个兄弟,那样,今天的悲剧说不定就避免了。赵老四胡思乱想着,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四叔,你这是去哪了?吃了晌午饭了吗?”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打断了赵老四的心事。他茫然转了身子看时,发现本家的一个侄儿媳妇半身掩在路边齐腰的茅厕里,正慢慢悠悠系着裤带,一边向他打招呼。赵老四火气呼的一下起来了,劈柴一般骂道:“妈那个B的,你说这叫什么事。有这么跟长辈打招呼的吗!说话不分个场所,成何体统。你爹你妈没过门前是咋教育你的,连点礼数和羞耻心都没有了。”突其来的喝骂,让那媳妇一时手忙脚乱,还想说什么,只“我、我”了两个字,重新蹲到厕所里的茅坑上,不敢抬头。直到赵老四骂骂咧咧走远了,才一头雾水站起来,四顾无人,灰溜溜跑回了自己家。

赵老四回到自己家,对正在做午饭的小女儿娟子说:“你海生叔让电打死了,烧成一块黑碳一样。估计下午就能搭起灵棚,到时候,你去通知本家的年轻人和媳妇们,都去给烧上两张纸,能哭就哭上几声。可怜你海生叔,早年讨了个女人还跑了,一直就光棍着没个一儿半女,说走也就这么走了。”娟子答应了,看见父亲沉重的表情,想宽心一下说:“爹,你不要难过,我海生叔过去还行,这几年人变的又痴又有点疯疯颠颠的,一个人连生活都不会过,饱一顿,饥一顿,活得连个人样也没。这么走了,也省得老来老受更大的罪。”赵老四瞅了一眼女儿,“你们小小年纪懂个啥!人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不容易,好死不如赖活着。唉!要说你海生叔,小时候一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让干啥就干啥。”父女俩说着话,锅里的饭做熟了。

 情意逼人

因了赵海生的走,赵老四的心情很恶劣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