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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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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干啥就干啥。”父女俩说着话,锅里的饭做熟了。

 情意逼人

因了赵海生的走,赵老四的心情很恶劣,回到家里吃着饭,问女儿娟子说:“你妈又死到哪去了?”娟子说:“我娘还能去哪呢!一早晨起来,上了趟茅厕回来,脸也没洗就走了。”赵老四把拿在手里的筷子往炕桌上一扔,眉头一皱,生气不吃了。娟子说:“爹,咱们家不能再让我妈那样疯跑了,你看她现在的身体,比前两年明显不如,瘦得脸上都看不见血色。一天就候在人家家里,说人家的饭香,说人家的人好。其实呢,耿家穷成那么个,一大家子人吃饭,只放那么一点点的猪油,那能做出什么好饭呢。还有,爹你注意到了没有,我妈现在可喜欢给人捉虱子,捉了虱子当时不往死掐,收在一个小药瓶里,不知道干啥用呢。”赵老四摆了摆手说:“你不要说了,爹眼睛没瞎,能看见呢。你现在就过去,就说家里死人了,她要是再不回来,她就再不要回来。”娟子恼了,埋怨老爹话说的太难听了。

赵婆婆被女儿给叫回家,板着面孔,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男人,自己从锅里舀了半碗饭,坐在炕桌上就开吃了。娟子要给爹从锅里换一碗热饭。赵老四说:“不用,爹没味口了,你舀上一碗到里屋吃去吧。”娟子知道父亲还在生气,怕他一时冲动,破坏了吃饭的气氛,就说:“爹,一锅饭都快凉了,咱们先吃饭,有什么事饭后再说不行吗?”

赵老四出其不意,抢过老婆的饭碗往桌上一扔,碗里的焖面撒了出来,碗也差点跌到炕上。

“你是咋了?瞧把你厉害的,还把我吃了不成。不想让我吃,我不吃了。”赵婆婆一赌气,趔到了一边,满脸阴云。赵老四说:“你还有脸吃饭啊!你去人家没给你管饭吗?”赵婆婆说:“你不要给我阴阳怪气,你管不着我了,我爱去哪去哪,那是我的自由。”赵老四呼地一下由坐变成了蹲,指着老婆说:“今天要不是当着娃的面,我就给你两个耳光。”赵婆婆说:“你打嘛,这一辈子你打了我多少耳光,数都数不清。现在我儿女都大了,你要是敢动我一指头,我就再不回这个家。”赵老四冷笑着说:“你个老东西,学会吓唬我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不要回这个家来。”赵婆婆听了,二话没说,下地穿了小鞋子就往屋外走。娟子要拉老娘,被赵老四大声喝止了。

赵婆婆小脚碎步,径直来到我们家。我母亲做的玉米面蒸饼刚好熟了,一屋子朦胧的蒸气里弥漫着酸甜的米面味道。赵婆婆拉了坐在热炕上的奶奶,一脸激动,嘴唇黑青说:“张家干姐,咱们到东屋去,我有好多的话要跟你说。”奶奶说:“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给你说,你先上炕来,咱们吃了饭再过去。”赵婆婆听话地脱了小鞋,上炕捱了奶奶坐下,攥了奶奶的手,红着眼睛诉起了苦。母亲在锅里炒土豆丝,一边忙乱一边听,听出了满腹心事。

饭端上炕桌,赵婆婆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奶奶说:“臭男人,都一样的德性。咱们都这么一把年纪,眉高眼低侍候了他们一辈子,在家里没功劳也有个苦劳。”赵婆婆说:“干姐姐,我是赌气出来的,就在你们这里住几天,看他能把我咋样了。”奶奶还想豪情,母亲抢着接过话说:“好赵姨,平常你一天到晚在我们家,咱们就跟一家人一样,没有一点生分。可你现在跟我赵叔闹点小意见,赌气不回去,我怕我赵叔和你儿女们都会有意见的。”奶奶听明白了,帮腔说:“你那个家有一半还是你的,你想回去就回去,何必受男人的话限制呢。咱们往外跑,好象咱们有什么错似的。”赵婆婆犹豫着,嘴里念叨说:“我既然出来,就不想回那个家了。”奶奶说:“我给你说,今天你先不要回去,就住在我们这里。明后天娃娃们来找你,你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昂着头回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说到了喝,奶奶想起了酒,拉了赵婆婆说:“我差点忘了,走,到东屋去,我还有一瓶酒,咱们正好喝了它。”赵婆婆二话没说,跟了奶奶过去。

不一会儿,两个老先人就乐呵在了一块,东一榔头西一锤,说到后来都躺在炕上睡着了。

赵婆婆的儿子赵黑受父亲的嘱托,一直在电死人的现场给忙乱着,无暇顾及家里发生的事。赵海生的丧事供电部门没负担什么,完全依照村里旧例,对无儿无女的光棍,集体出资打了棺椁,摆了灵堂,祭奠了三天就下了葬。这三天里,赵婆婆一直住在我们家,娟子被赵老四约束住,不让上门来找人,只有赵五子来过一次,闲说了几句就走了。赵婆婆越住越踏实,奶奶一会儿酒喝多了迷糊,一会儿豪气上来拍胸膛,两个老人乐乐呵呵,争着给我们捉虱子。最急的当属我的母亲,每天晚上吵吵到很晚,想不出个好主意。

赵黑上门了,先和他娘单独谈了一会,没能说服老人回家。晚上再次登门,赵婆婆和奶奶刚喝了酒,两个老仙人早早盖了被子,睡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父亲苦笑着对赵黑说:“你看这事弄的,要说两个老人在一起,确实挺开怀。可是你娘撇了家过来住,说实话要是没别的什么,老人想住多久我们都没意见。可是我们心里也觉得不安,怕影响了你们家里的关系。”赵黑说:“你老耿一家人还不错,只是我娘现在人老了,有时候思维和行为就跟个孩子一样,给你们家添了不少的麻烦,这我们是知道的。我也真不明白,你娘和我娘真就那么投缘?她们在一起一天究竟都干点啥呀?”父亲说:“两个老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就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一会儿是过去,一会儿是现在,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再就是喝点酒,还有呢……,再也没什么了。”

二弟正在边上站着,突然插话说:“还有她们都爱抓虱子,还互相比赛呢。”“啪,”父亲回手给了弟弟一把掌。弟弟先愣后哭,父亲说:“娃娃家,大人说话少插嘴。我给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就是不记。”弟弟的性子倔,还辩解说:“就是嘛,奶奶和赵奶奶今天前晌,还给我抓虱子呢,抓的虱子现在还圈在那个小药瓶里呢。不信,我去拿给你们看。”父亲的手又挥起来,正在烧水的娘一把抱了弟弟,到院外小声教训去了。

赵黑先不吱声,此时接了前面的话说:“我娘一辈子从不敢跟我爹顶嘴,自从认了你娘当干姐以后,跟我爹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吵。我们不管如何劝说,她就是听不进去。这两天又住在你们家不回去。我们知道在你们家里吃是误不下的,可是,我娘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性子变得这么怪,饭量又下降了,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你说要有个三长两短,那问题可就大了。今天我来过一次,好说歹说都不顶用。看来,只能让你娘私下开导一下我娘。让她还是自己回家里住吧。”父亲歉意地说:“你说的对,只是两个人刚喝了酒睡下,怕叫起来人还迷糊着,什么也说不成。明天我不去学校,留下来专门跟我娘说一下这事。”赵黑沉吟了一下,盯着父亲说:“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娘的这些毛病,其实也不能算毛病,更不能说就是你们老人影响的。要说两个人交往,那是好事呀,可是交往过当了,就不好说了。我现在还有一个担心,怕这次说通我娘回去了,过后她又翻起来,再三天两头往过来跑,到时又该如何才好呢。咱们呀还是想个办法,先让两人的交往断上一段时间,到时说不定一切就都正常了。”话说到这个地步,父亲无言了,只能表态说要想办法。

父亲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因为奶奶不会主动去赵家的,是赵婆婆要往我们家跑,每次来了总不能不给开门吧!坐下不走,赶上吃饭总不能不让吃饭吧。为此,父亲狡尽脑汁,又到果园和爷爷商量了一通,回家又和奶奶绕着弯讲了事情的严重性。

父亲说话时,奶奶的脑子正好使,听了马上就反应过来说:“人和人来往,交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咋,咱们惹不起人家,还躲不起人家吗。你明天就送我回老家,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我回老家跟你三姐去。”父亲好话说了一大堆,奶奶走的决心却愈加坚决,“我早就想回老家了,是看见你们一家子没个人招呼,娃娃们一天丢在院子里没人管,我才留下来想帮你们点忙。现在行了,我也尽到心了,我回呀!你明天就送我走。”父亲说:“妈,你到果园住上一段时间,和我赵姨娘摞开了关系,到时再回家里住也行嘛!”奶奶去意以决,说什么也不听。

三姑从老家上来,要接奶奶回老家去住,临走的那天,赵婆婆早早就可怜兮兮地过来,还拿着一双小脚人才能穿的新鞋送奶奶。奶奶叹息说:“你留着用吧,在我们老家会做这鞋的人多着呢。”赵婆婆说:“那我送你个什么东西当纪念呢?吃的你带不动,对了,我家里还有一瓶酒,你等我回去取来,带着路上喝。”奶奶笑说:“你是想让我在路上喝迷糊了,回不了老家去啊!还是你留着吧。”奶奶把自己平时用的一根拐杖送给了赵婆婆,说拐杖跟了自己多年,上面已经留下了自己的手感,和一种可以倚靠的力气。奶奶又说留下拐杖如人在,你一个人的时候,跟它说话,它还会竖着耳朵听呢。赵婆婆接过拐杖就哭了,脸抽扭的像脱水的瓜皮一样多皱。“干姐呀,跟上你我才活得有了点自己的影子。你走了,留下我有话想说时跟谁说去啊!”奶奶劝说道:“妹子,你记住,咱们年轻时生儿育女拉破窝,老来老咱们什么都不欠别人的了,咱们就是咱们自己,想干啥就干啥,只要觉得心情好就行。”赵婆婆点着头,手里支着奶奶刚刚送给的拐杖,问奶奶什么时候能回来。奶奶说:“你好好的康健着,这一碗村有我的儿子在,过个一年半载,我还会回来的。”

父亲赶着问村里借来的驴车过来了,母亲先在上面摊了一层麦秸,又抱了一床被子铺上。我们站在奶奶身旁,想跟奶奶说话又插不上嘴。左等右等不见爷爷回来,三姑就催说要走,怕误了火车。要动身了,赵婆婆与奶奶互拉着手,送到了村口,又送到村外的一道渠桥上。奶奶说:“不要送了,你回去吧,再送的远了,你又回不了家了。”赵婆婆站住了脚,反复叮咛说:“干姐姐呀,你要回来哟,我等你着。”奶奶坐上驴车,走出一大截路了,耳边还能听到赵婆婆一声又一声叫着:“你要回来哟,我等你哟。你要回来哟,我等你哟。”

终于走离了赵婆婆的视线,父亲没好气地说:“这个女人真麻烦,要不是她一天纠缠着,妈在这里住得好着呢。”这话是说给三姑听的,奶奶听见了,不高兴地骂说:“你个不懂事的东西,我给你说,以后不许你们这么贬损你赵家姨。她是个好人,心里面干干净净,没一点害人的心,善得就像一只绵羊。我走了以后,你们逢年过节都要去人家家里看望一下,她要是问起我的事,多说点好听的。唉!我们也不知道活着还能不能再见上面了。”父亲不吱声了,和三姑相视以目,又忍不住小声说着话。

奶奶用被子拥了身子,迷眼看着路两边冬闲的农田,听着过耳的风声如笛般吹奏。

到了火车站,爷爷穿一件白羊皮袄,戴一顶两耳垂肩的皮帽子,棉裤的裤腿用布条紧扎了口子,双手笼在袖筒里,腰背有点驼,站在那里焦急地等着。三姑埋怨爷爷不回家里,却远天远地跑到车站来挨冻受罪。爷爷说:“果园子里有点事,我怕赶不上你们,只能直接来车站。你们也够磨蹭,车可能马上就要进站了。”奶奶嚷着腿压麻了,又嚷着让父亲扶她下车。爷爷举了举手,想扶一下奶奶。父亲说:“还是我来背吧,等送到火车上,腿脚就灵活了。”看着火车进站,三姑跑去买了票,奶奶没离父亲的背,直接被背上了车,安排到一个刚空出来的坐位上。爷爷跟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了两颗还捂得热热的烧土豆。

送走了奶奶,当天晚上赵婆婆一个人喝了三两多酒,要不是女儿娟子抢夺的快,喝得会更多。喝多了酒,血热起来,情绪亢奋,赵婆婆就拄着奶奶留下的拐杖来到院子里。娟子跟了出来,问她干啥去?赵婆婆说:“我啥也不干,想去看看你大姨娘她回来了没有。”娟子说:“妈,你又喝糊涂了,人家今天上午才走的,现在还没回到她们老家呢。你赶快回家里去,这天气还贼冷着呢。”赵婆婆站住了,身子僵在那里半天不动静。赵娟子扶了老人回家,快到家门口,老人又嚷嚷要上茅厕。娟子要陪了去,赵婆婆不要,自己点了拐杖,脚步碎小却很急促地进了茅厕,半天不见出来。赵娟子进去看时,发现老人坐在茅坑边上,头窝在怀里不动弹。娟子叫了两声不应,忙过去抱了起来,才发现老人连裤子还没解呢,身上是一股屎臭味。赵娟忙背老人回到家里,捏弄了半天,人才算醒了过来。

懵懂清清的赵婆婆嚷嚷说:“你们这是把我弄到哪了?我咋这么冷啊?我的衣服呢?”赵娟子说:“妈,你静静的睡吧,刚才都拉在裤子里了,人家刚帮着你收拾干净。你还是睡吧,以后再不能喝酒了。”赵婆婆“噢”了一声,就又迷糊睡了。

天亮了,一家人陆续起来,赵婆婆睡的一点动静都无。最初谁都没在意,还是来家玩耍的两个小外孙,上炕磨缠外婆要吃东好西。老人无轮如何都不反应,这才引起了赵老四的注意,在地上叫了两声后,上炕一摸额头,也不是太冰凉,手放在鼻孔处,觉得还有微弱的呼吸。赵老四松弛了神经,让女儿娟子过来连叫了几声,赵婆婆还是无丝毫动静。娟子急了,变了声音爬上炕,搂抱了老妈后颈项,光着后背托了起来。赵婆婆眼睛眯着,嘴角流出拉丝的涎水。

娟子“妈呀”一声开哭,用身体垫在老妈的后背,一只手在老人的脸上和额头上拿捏着。赵老四急急的鞋都没脱冲上炕,两个小外孙早吓傻了,退宿到炕头的一角,满脸惊恐。赵老四盯着老婆,命令了几声没有效果,急中生智,“啪,啪,”顺手就是两耳光。赵娟生气了,挡了老爹的手,嚷嚷说:“爹呀,你疯了吗?我妈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打她。妈呀,妈呀,你醒来呀!”

说来也怪,赵老四的两耳光过后,赵婆婆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息,嗓子眼里带出两声响隔。

一天后,醒过来的赵婆婆说:“多亏了你爹的那两耳光,要不然娘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妈是梦见你张家大姨走了,妈去送啊,送啊,越送越远。你姨坐上火车了,我也要跟着走,车开了,你姨一把将我推了下来。妈心里难受啊,哭得晕头转向,也不知往哪走。这时过来两个乞丐一样的人,开口一说话,原来是你姥爷和你姥姥。他们要领着妈走,你姥爷还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冒着热气的白面馍馍,递过来让妈吃。妈越看越像你姥姥的两个奶子,就说:‘妈呀!你咋把奶割下来当面馍了。’你姥爷笑着骂说:‘这娃,小时候吃奶吃迷了眼,现在把白馍当奶头子了。你好好看看,这是你娘舍不得吃,一直暖在怀里的两个热馍,你快吃了吧。瞧把你饿得,都瘦成一把皮了。’妈再看时果真是两个白馍,心里想还是让老人先吃,就递给你姥爷姥姥各咬了一口,自己才热热地咬了一口。谁知烫烫的白馍一下子噎在了妈的喉咙里,堵得人连气也上不来。娘正难受着呢,你爹提着一根棍追了过来,打走了你姥爷姥姥,骂妈嘴馋,什么都敢吃,上来重重的就是两耳光,妈一急吐出了那口咔在嗓子的热馍。你们想,你姥爷姥姥都死了多少年,他们那是来接妈走啊!那口热馍妈要是咽进了肚子,怕是再就回不来了。”

赵婆婆的讲述,听得几个儿女心惊肉跳,直拿好话安慰老人。

 平安有事

一碗村的春天永远是由风拉开帷幔,先是二、三月的剪刀风刮个不断,好容易晴空万里,阳光普照了几天后,又一场罕见的沙尘暴光临了。

那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正在地里劳动的社员,一个个搭起眼罩往西天看,只见天边涌起一道厚实的黄色云气,有人说:“那是云吧,这云要是真能下场春雨,咱们这里今年可是好年景了。”有人怀疑地说:“看起来不像云,云应该是黑灰色,这云气咋黄得像痰一样呢,怕是又要刮沙尘暴了。”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一时都没心思在地里干活,这个说家里门窗没关好,那个说屋外还凉着被褥呢。队长高大海就放了话,让社员们提前散工,回家把娃娃们管好了,不要像前几年那样,再让风刮走几个就麻烦了。说到了娃们,有些人急了,担心起上学的娃,更担心家里的娃,大人们顿时四散开来,急急地往家里跑。

这果然又是一场许多老人都没见过的沙尘暴,遮天蔽日,飞沙走石,而且移动的速度相当快,持续的时间达一天一夜。因为是大白天,沙尘暴的出现被人们早早发现了,村里放牲畜的人在风暴到来前,都及时回到了村里。

我们十多个放了上午学的娃,刚跑回到村口,风沙就从西上来了,顶得人都无法出气,身体更是迎风前倾,动寸步难行,几个小一点孩子,就被风掀翻在地,头磕在一起,疼得直唉哟。可惜,唉哟之声只有自己能听见,一出嘴早被风吹得不知跑哪去了。

赵五子个头大,他和高远方已经是五年级学生,领我们躲到队部的屋墙下,攒成一堆,抱紧书包,闭着眼睛听风怒吼。女孩子中有人哭了,哭的前后声与风声结合在一起,重叠出怪异的效果。这时,有个大个子用毛巾捂着脸和嘴,从黄风中冒了出来,用手势指挥我们尾随在他身后,以为屏障,大家一个抱一腰,费劲地进入了村子。等到了我家门口,听见母亲侧身和他打招呼,我才认出原来是民兵队长赵黑。

这场风暴一会强一会弱,昏黄却是始终如一。下午我们谁都没去学校,村里的社员也不用出工,各自呆在家里,闻着呛人的沙尘味。后来想必太阳西下了,天光由昏黄变为暗黄,村里的人家都早早栓了门窗,掩上挡风帘子,有的点上了油灯,有的黑守在炕上,无奈地听着屋外风吼如兽嚎。因为,电灯在风暴来前就断了电,谁也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风扯断了电线所致。

父亲在放学时说过要晚上才能回家,现在风沙这么大,肯定就住在了学校。爷爷还在大队的果园住着,家里就剩下我们兄妹四人和母亲。母亲给我们在油灯下做熟了晚饭,心不在焉,时不时到院子里走一趟,一身沙子回来时,焦急满脸。

我说:“妈,你老往外面跑,是不放心什么呀!”妈说:“这鬼黄风,把沙子都又吹进了菜园子了。我给青苗戴的小帽子都被刮走了,辛苦全白废了。”我问妈外面的风现在小点了吗?母亲说:“还是那个样子,伸手不见五指,就能听见吼叫,你要是想尿,就在屋里尿盆里尿吧。”我说:“我不是想尿,我想要是风小了,咱们全家再出去扬沙子。”母亲笑了,“你快不要瞎操心了,这么大的风,把你们谁刮走,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跟母亲说话,弟弟妹妹也七嘴八舌加入进来,嚷着让母亲讲毛野人的故事。母亲为了安抚我们,更为了排遣自己的焦虑,用针把灯花挑落,一边纳鞋底一边说:“从前,有一个人出远门……。”

这场黄风第二天下午才过去,天光亮了,村子里人开始走动。我们自然都没去上学,各自留守家中,也很少走动聚玩。

父亲是中午风还大的时候回来的,一进门眉脸头发上尽是沙子,看见一家人守在家里,好象有点反应不过来。母亲说:“你是咋了?一进门发什么愣啊!”父亲用目光挨个扫过我们,缓缓说:“我刚才从知青屋那边路过,昨天的大风把那一排房子全吹塌了。多可怕呀,要是咱们一家还住在里面,还不闯下大乱子了。真是老天爷保佑啊。”母亲说:“昨天我一晚上操心园子,没听到有响动啊?那房子按理说打了土牛,还结实着呢,咋说倒就倒了?”说完这话,母亲看着墙壁粗糙,还没来得及好好装修一下的新家,庆幸说:“唉,老房子跟老年人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行了。还是新房子结实,这是天老爷保佑咱们一家人。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香了,赶快烧上两根。”

香燃起来了,母亲忙着做饭,一个多小时后,全家人围在炕边的小方桌前,正吃着迟开的中午饭,村里传来了一阵急响的钟声。钟声让喧闹的村子安静下来,父亲想不明白这个时候响钟会有什么事情?母亲让我到队长家看看,我摞下手里的饭碗,一路小跑进了村子。

大钟挂在队长家西侧的一棵大榆树上,那是村里出工或开会时,召集社员的响器,也是队长权力的一种象征。我跑到大钟前,榆树下已围了好些人,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敲钟的高大海把一根平日捣药的钟锤交给一个年轻人,让使劲连着声继续敲。自己站上钟旁的一块废弃的大碌碡,抬高了身体,对众人喊叫说:“大家赶紧各回各家,互相通知一下邻居,让大人娃娃都出来,拿上箩头铁锨,快到村西北金广田家去救人。”钟声影响了人们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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