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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 第七个故事 镇魂钉至第十一个故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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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我被她这一双眼看得有点不自然起来,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低着头一阵沉默。
    片刻听见她又道:“时间过得还挺快的,一晃眼就那么大了,这要在路上见到,还真是认不得了。对了宝珠,我大妹子这一向可好。”被她突然间这么一问,我倒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对她说才好了。半晌在她那双目光里抬起头,我轻声道:“姥姥已经去了。”
    “什么……”听我这一讲脸色立时就变了,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瞪了我一眼。片刻一声不吭坐回椅子里,拿起边上杯子朝嘴边凑,可是手一抖,随即被泼洒出来水弄湿了半边袖口。
    我见状忙跑过去想帮她擦,却被她摆了摆手轻轻挥开。一抬头的工夫神色又恢复如常,低头撸了撸袖子,她道:“这么快……几时的事……”
    “三年前……”
    “三年……”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她看了看我:“三年你都一个人过么。”
    我点点头。
    “那他是谁。”
    顺着她的目光朝后望,我望见了靠在门边有点无聊对着门外看的?。脱口而出:“借住在这儿的。”“借住?”情绪突然间看上去有点激动了起来,脸色微微透着丝红,外婆站起身来来回回在客厅里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身看向我:“这三年你都和这种人住一块儿??”
    “外婆……”被她这突然而来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我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这家教是怎么给教的,你姥姥没教过你女孩子要知道自重么!”
    这话听得我脸狠狠烫了一下又冰了。垂着头没有应声,耳边听见大门一关,?脚步声从我身后一下一下响起。
    我头皮一紧。
    以为他是要朝我们这方向过来,好在几步过后方向一转,他迳自上了楼。
    然后听见外婆再次开口:“不要怨外婆话说得重,”
    口气缓和了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屋里就剩下了我和她,所以一下子从刚才开始就绑在我心脏上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小了很多,我抬头望向她。
    她继续道:“外婆知道你人大了,也不反对你交朋友,但交朋友也要看看清楚。你看看刚才那孩子,年纪轻轻好好的头发去弄成这种颜色,这像样么。外婆来的时候他见着我一声不响就出门去了,你说这孩子怎么连一点点礼貌都没有。外婆在英国这么些年,这么没有教养的孩子就从来没看到过!”“外婆……”忍不住出声想打断她这又开始逐渐激动起来的话音,却被她冷冷一道目光轻易制止:“你什么都别说。外婆知道,那孩子长得俊,”
    这什么跟什么呀……不由得心里一声长叹,可是没有任何争辩的机会。外婆麻利的嗓子说起话来咯咯咯就像放机关炮,连着一句一句丢过来,我连个插话的缝都找不到。只由着她继续飞快地往下道:“但俊说明不了什么,这社会多复杂,你这一个单纯小女孩家家的知道些什么。”说到这儿轻叹了口气,她走到我面前:“你这丫头从小命苦,小小年纪没了爹妈,现在我大妹子她也不在了,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住了三年……真不知道你都怎么过的。不过虽然知道得晚了点,但总好过一直都在英国没有一丁点消息,所以这事儿,外婆不管你,还有谁来管?”
    我哑然。由着她伸出手给我把领口整了整挺,然后托起我的脸仔仔细细看了看:“和你爸长得真像呢。当初你爸就是因为这张脸把你妈哄得跟什么似的,我早就告戒过她,那样的乡下小子有什么好的,看看你现在,若早听了外婆的话争取回来,你和你姥姥哪能过得这么辛苦。”这话听得我心里开始抗拒起来。
    不管说什么,说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可为什么好端端扯上我爸妈了??我爸是乡下出来的和她有关系吗??
    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我朝后退了一步。
    她倒也不以为意,离开我身边在客厅里边走边四下打量着,到店门口的时候站定,朝里头看了看:“这店还开着?”
    “是的。”我应了一声。
    “现在点心业都不太景气。”有点自言自语。
    我再应了声:“还好。”
    她嘴角牵了牵:“那你打算守着店一辈子么,跟你姥姥一样。”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回头扫了我一眼。不由自主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见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这当口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朝她看了看,见她不语,迅速奔过去把门打开。
    一开门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门外一色齐站着十七八个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亮的外国男人,身后至少四五辆漆黑色奔驰尾随着一部加长林肯横在马路上,把门口这条本来就不宽的马路挤得像条塞多了东西的肠子。
    都是些什么人啊??
    正发着呆,为首一个低下头朝我欠了欠身子:“请问,斯祁小姐在这里么?”
    很礼貌的微笑,很纯正的中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这是谁,我只下意识重复了句:“斯祁小姐?”
    “他们来接我了。”这当口身后响起外婆的话音。
    这才响起斯祁就是外婆的姓,可是眼前这些人这些阵势……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狐疑着,外婆已从我边上走了出去。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于是忽然明白她这种天生见了让人不由自主感到畏惧的气质到底从什么地方而来——矮矮小小的她在这些人面前一站,这些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再没了存在感。这真是一种相当奇特的感觉。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着身边人小心给她披上外套,外婆伸手在我头发上掠了掠,然后道:“我决定了。
    本来,也不是非这样不可,不过你这孩子现在的心态让我有点焦虑。这样,后天,后天等我电话,我安排你见一个人。“话音落,没等我反应过来问她是要带我去见什么人,她已经迳自钻进了门口那辆长得惊人的雪白色林肯。
    丢下我一人一头雾水地在家门口傻站着。
    眼看着那些车卷着尾烟在我眼前浩浩荡荡依次驶离,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外婆刚才对我说的那番没头没脑的话,头一抬,一眼望见对面小洋楼的门开了。
    踢踢嗒嗒一阵响,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从门里晃了出来,两只眼睛似乎也在追随着我外婆车队的方向,随即感觉到我的目光,他侧眸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里看上去有点闪烁。
    我呆。
    搬来刘逸家住下的新邻居,居然是那个自从离开老家之后,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怪人——术士。
    他是和狐狸一起不见的。
    说起来,这段日子过去还得真快。
    不知不觉已经一个多月了,从下火车,一直到现在,我始终再没有见到过狐狸那家伙甩着尾巴晃来晃去的身影。没有道别,所以也就没得到过回来的期限,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下了火车就没见到过他,这只鼓噪而自恋,最近又变得让我觉得有点陌生的狐狸,那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而那个时候,我正因为火车上发生的那些让我卒不及防的事,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一边等着?检票,一边浑浑噩噩地在拥挤的检票口旁看着行李。
    那之后整整十天,每天不锁门,每天看深夜剧到凌晨。
    但始终也没等到他推门进来。
    第十一天早晨从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我想他是真的离开了,不是溜开了去买吃的,不是暂时兴起一个人跑到哪里去兜风,他是真的走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么莫名地就离开,正如他几年前那么莫名地嘬着对大板牙嬉皮笑脸闯进我的世界。
    于是这个世界再次剩下了我一个人,就像那时候姥姥刚走的那会儿。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来就来,走就走,兜兜转转不停留。
    屁。
    应该这么唱:来就来,走就走,临走之前把房租留。
    可是这个术士怎么会突然想到搬到这里来的。
    他是不是会狐狸他在哪儿。
    而这会儿脸上那一张似笑非笑对着我看的表情,对我来说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瞬间无数的问题在脑子里回转。而他在这当口已经转身进屋。
    身后跟着只飞上飞下的硕大头颅,夜色里像只长着身肮脏长毛的秃鹫:“呦呦!少爷少爷!小白小白!”“什么少爷小白。”
    “呦呦!小白在那里发呆!小白在那里发呆!”
    后来才知道,术士在这里开了家事务所,因为这地方环境好,房子老派,比较适合他嘴里所谓的那些高档客户。
    而术士开的事务所也和他的人一样奇怪的——阴阳事务所。真奇怪这年头,说是不能宣扬迷信,他这种公然把迷信当广告牌挂在自己门牌上的行为怎么居然就没居委会大妈跑来说。
    搬来第二天上我店里买早点,顺便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名片很挺括,喷香的纸片上烫金的字,一面地址电话,另一面整整一版印的全是他的头衔:心理玄象大师,风水鉴定师,资深命向预测员,星象学研究者……等等……等等……
    居然还有留洋交流的经验。
    而从几年前第一次遇到他,一直到今天,也算是认识那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术士的名字。
    术士的名字叫蓝。
    *** ***烟花三月。
    烟花指的什么,我觉得有点像樱,林绢认为是桃花,隔壁的小弟认为是狗尾巴草。
    不管怎么样说,三月是个赏桃花的好季节。虽然我们这座城市唯一能够看看的只有那些勉强在钢筋水泥丛里占得一席之地的法国梧桐,不过离城四十多分钟路程有个桃花乡,每年这个时候至少还能给人一点季候到了的归属感。
    差不多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去那里走走,这习惯是从小学春游那会儿留下的。前些年和我一起去的是狐狸,狐狸喜欢踏青,不过更喜欢踏青的时候看桃花下那些人面和桃花相映红的美眉。今年和我一起去的是林绢。
    最近天气一直不错,太阳好得让人觉得不出去走走真是对不起这种奢侈的好天气,所以我就顺带跟她提了一下那个地方,结果不到五分钟就定好了全部的行程计划。她在这方面性格很不错,想到啥做啥,不会思前想后考虑上大半天。
    不过来了之后感觉有点后悔。
    离大门十几米远一条长龙全是排队买票的人,进出口附近只看到人来人往,压根就看不到门在什么地方。把林绢看得给吓住了。她说就是看个泰国人妖跳钢管舞也没见有那么多人排队,这地方真是给人踏青赏桃花的吗?别是买票给人参观脑袋瓜的吧。
    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在举办桃花节,似乎还来了不少的明星,所以这一两天基本上都是人比桃花多。
    看样子来得真不是时候。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排队排得火气有点大,不过挤进大门以后被风一吹,那种豁然开朗的舒坦还是和平常不太一样的。而且也不都到处是人。
    毕竟里头地方大,经历过进门到中段那段最拥挤的地方之后,一路沿湖慢慢走,人流也就开始分散了,湖边栽着不少柳,风一吹在岸边上一阵一阵慢吞吞晃悠,还真有种三月烟花散的感觉。
    可惜的是一路过去没见到几棵桃树。本来带着照相机屁颠屁颠的想拍点桃林花海的景象,结果走了半天就只看到稀稀拉拉几棵,每一棵前面至少站着四五拨对着镜头摆造型的人,所以最后只能在小吃区里打发时间。
    “这是桃花乡?还不如叫小吃乡。”吃得多,林绢抱怨得也多,不过只要用照相机对着她一照,她马上就没声音了。漂亮的人通常总是对照相特别的慎重,因为漂亮的人总是希望自己在镜头里更加漂亮。
    镜头里忽然捕捉到几团粉红色的球。
    在林绢笑得灿烂妩媚的脸旁边飘飘移移,忽近忽远。乍一眼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拿下照相机想再看看仔细,谁知道镜头刚一移开,我面前啪嗒嗒突然间弹出五六瓣小小的粉红色翅膀来。然后听见一连串唧唧咕咕的笑,这些粉红色小东西忽地扑到我脸上,又在我一抬手的时候倏地下飞了开去。
    眼见林绢皱着眉有点狐疑地瞪着我,我赶紧再把照相机举起来。
    真没想到今年也会碰到这些东西,这些寄居在桃花芯里的精怪。
    大凡一片林子栽得久了,这地方自然而然会生出点精气,所以老园子和新园子、老林和新林,走进去的感觉会很不一样,不论是嗅觉还是视觉,这多半因了它们存在的关系。
    基本上环保越好的地方这些东西越多,形状是各不一样的,有的像球,有的像棉花,喜欢在春秋两季浮在空气里随风晃荡,肉眼是看不到它们的,它们也从不伤人,所以基本上就是一群空气般存在又好似完全不存在的小东西。当然,对我而言例外一点。似乎因为我能看到它们,所以他们对我的碰触我也就不像其他人那样无知无觉,这对于它们来说好像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见到我必然会时不时飘过来碰我几下,一两个是没所谓,多了很容易让人鼻子过敏。
    不过能在这里看到它们……是不是意味着这附近有大片挑花林?
    琢磨着,看林绢也吃得不多了,我拉起林绢随着它们飘飘摇摇的身影跟了过去。
    一路过去周围的人影越来越少,树也渐渐多了起来,林绢开始担心我会不会把两个人带迷路:“喂,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也不确定了起来。刚才看到有几个一块儿还听挺多的,往前飘了下忽然就散了,不知道它们一瞬间都去了哪里。朝前望望,前面是一片密集的林子,而就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游人勿入。
    真见鬼,好像是被那几个小不点给耍了。当下正要转身往回走,冷不防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后头传了过来:“啪嗒……啪嗒……啪嗒……”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看清楚过来那人的样子,马上拉住林绢就朝来路方向快快地走。
    林绢被我拉得莫名秒,急跟了几步用力甩开我的手,她提高嗓门对我喊:“喂!我脚扭啦!”我的手被她这一甩正撞到那人擦肩而过的身体上。
    心里暗说一声不好。眼见那人背对着我的身影忽然站定,头朝林绢的方向微微一转,而林绢还无知无觉地低头揉着自己的脚。我只能压低声音轻轻催促:“走啦……走啦!”
    “急什么?”扭了扭脚踝子又在地上踩了几脚,一抬头看见我的脸,她突然扑哧一笑:“你怎么啦,尿急?”
    “有点。”
    “好了好了,走吧。”说着话挽起我的胳膊就朝前走,没走几步,我听见悉悉琐一阵轻响,那人的脚步声又跟了过来。然后听见林绢问:“宝珠,闻到什么味道没,好香啊。
    “我没回答。
    眼角瞥见身后那道身影不紧不慢跟了过来,那道艳丽得一朵怒放的桃花般的身影,几步已经来到我边上,扭头看着我,一张被同样艳丽的发色衬得瓷片似白的脸凑到了我的耳边:“妹妹,去哪儿。”
    我只当没听见。直觉他那双桃红色的眼睛盯着我上上下下地看,片刻目光流转,抬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那只狐狸呢,很漂亮的白狐狸。”
    这时林绢忽然拉了拉我的手:“好像是桃花的味道嘛,这附近是不是有桃花?”
    没等我开口,边上那抹艳丽的身影忽然不见了。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运气还不错……貌似他对我们并不是很感兴趣,不然这会儿狐狸不在,我们俩要真被那东西缠上了,只怕多少条命都不够我们用的。
    刚才出现在这里那个人可不是人。
    很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曾经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后来才知道,那东西叫桃花煞。见女人化成男,见男人化成女,一般在春天桃花最旺的时节里最容易出现,专门在僻静的地方迷惑那些单身的男女,然后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吸走了他们的魂魄。但不是所有有桃花树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这种东西的,狐狸说,通常出现桃花煞的地方,那里肯定冤死过人。
    是一种比较凶险的东西。
    我就曾经差一点就被这东西缠住过,那是前年的事了。只不过结局比较搞笑,就因为那个桃花煞一眼看到狐狸被他给迷住了,结果反让自己成了被迷惑的那一位,这叫人不得不佩服狐狸精魅惑人的功力。
    确实,有什么能抵挡得了这样一种生物的媚。
    他一个眼神,嘴角一个笑……
    而他的嘴唇如果吻住了你,那又是种怎样销魂的滋味。
    心跳突然跳快了一拍,在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脸一下子烧到耳朵根,慌慌张张朝林绢扫了一眼,她倒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只侧着头朝前面拉长了脖子看着,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以让她看得那么出神。
    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朝那方向看了看,一望之下不禁一呆。
    前面不远处藏着道矮墙,在周围的树丛间半隐半露着,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跟整片林子混在了一起。
    墙里头花浪翻腾。
    粉艳艳一团团新开的桃花摇曳在阳光下,雾似的层叠作一片煞是好看。真是没有想到,原来还真的有这么大一片桃花林在这里……
    不过却好像不是给游人进去参观的。被那么长一道围墙给环着,这片偌大的桃花林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不断在里头游走出沙沙声响,静得让人几乎忘了这片桃林娇艳得把阳光都快要吞噬了的颜色。
    赶紧拿起照相机对着那角颜色校了校焦距,我打算拍几张带回去做个纪念,可就在正要按下快门的时候,我忽然发觉镜头里那片被风吹开了的枝叉间隐隐约约显出了一个人。
    画里走出来似的一个人,不过他周围的景致何尝输于画。
    手插着衣袋,他在这片粉烟似的花海里闲闲走着,桃红的妖娆映着他白衣的乾净,衣服被花染出层淡淡的红,脸也是。
    人面桃花相映红……
    原来这种诗,真要在遇到了这样的景色,才能让人乍然惊觉这些简单字眼所组合出来的华丽奇迹。
    怎样一种妩媚的颜色。
    怎样一种乾净而妩媚的人。
    也许这就是之前那只桃花煞匆匆放过我们的原因么?
    如果是因为这个人的话,倒也是可能。
    真像啊……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把张扬在桃花间火般颜色的发,我几乎以为就是他了……那个笑起来两只眼睛会弯成一条线,喜欢夸张地对你哦呀一声轻叹的家伙……
    忽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人抬头朝我们这方向看了一眼,慌得我忙收起手里的照相机。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声喊:“喂!两位小姐!这里是禁止游客进入的!请快出来!”
    我一个惊跳,和那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人有双湖水般深不透底的墨蓝色眸子。
    随即回过头,一下惊觉那人正闻声朝我们这方向快步过来,我一把抓住林绢的手连蹦带跳跑出了这片林子。
    一路嘻嘻哈哈,我感觉我们两个就像两只刚偷了次奶酪的耗子。
    有点窃喜,有点刺激。
    边聊着刚才那片桃花林边往回走,快接近湖边的时候,突然发觉那地方人山人海被围得几乎水泄不通。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隐约听见边上人说到死人和谋杀什么的,一下子好奇心给勾上来了,我们互相拉着手跟在人群后面用力往当中挤。
    “啊呀!太惨了啊!”
    “啧啧,这么小的年纪!”
    “毛毛你不要进去看!乖啊听话!出来!”
    “要死了……都是血啊……”
    先是自己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后来是被身后的人顶着不得不一个劲朝前挤,总算挤到头一下子钻出了人群,边上林绢突然一身尖叫,拉着我的手就拚命往后退。
    视线重新被人群挤住的当口我看到了一双腿,腿很白,修长,优雅,像两只美丽的天鹅,天鹅上面全是血,映着那大片大片苍白色的皮肤,有一种地狱般森冷的美。
    手机突然欢快地唱了起来,突兀间惊得我手一阵发抖。
    摸索半天从包里拿出来喂了一声,话机那头传来一道淡而苍老的话音:“宝珠么,我是外婆。”离开那天,说是两天后会来电话找我,外婆这通电话比她原先说好的迟了两个星期。
    在我都快忘了这事的时候突然间就打过来了,和她上次很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时一样的令人意外。
    她约我隔天去她住的饭店和她碰面,说是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她没说,只说了碰面的时间,还有那家饭店的名字。饭店名叫大都会,因为接待的华侨居多,是我们这座城有名的“华侨饭店”。
    大凡上了年纪的人,似乎总对那些被时间所沉淀的东西特别的钟爱,即便它已经不再是很多年前那个被人所瞩目的至高点,在他们心中,它大概是永远都停留在那段时空的绚烂里的吧。
    ‘大都会’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产物。在那个年代,它曾有着远远显赫过现在‘香格里拉’或者‘希尔顿’的地位,虽然在那些层出不穷的高级饭店包围下,现在的它已经老得像个掉了牙齿的爷爷,可是在老一辈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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