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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猛犬-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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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八个人弓腰排成一列,迅速通过了遍布灌木丛的斜坡,爬上了高地平坦的顶端。已过凌晨3 点半了,金巴的总统府里没有一点光亮。香农知道,在高地和200 码外的总统府之间,横贯着沿海公路,交叉口至少会有两个哨兵。他估计,不可能同时悄悄把这两个哨兵干掉,到时候只要枪一响,他们就只好匍匐前进,爬完通向总统府的最后100 码路程了。他果然猜对了。

  在港湾另一端,大个子詹尼·杜普里正独自等候着枪一响立刻投入战斗。香农给他的命令是:只要听见枪响,无论是一声还是一阵,他就必须立刻开炮。此刻他蹲在照明弹发射器和迫击炮之间,一手紧按着发射器的开关,另一手紧握着一发炮弹,随时准备填进迫击炮筒。

  香农和朗加拉蒂走在队伍前面,来到交叉口,两人都已紧张得汗如雨下,汗水在他们用乌贼墨染黑的脸上冲出了道道白痕。这当儿,天上的云层裂开了大口,更多的星光从中倾泻下来。虽然月亮仍躲在云后,但总统府前的旷地上已有了一片朦胧的光亮,使得香农甚至能看出200 码外夜空衬托下的总统府主楼的屋顶。可他还未发现哨兵,直到他一下子绊倒在一个哨兵身上,原来这家伙正坐在地上打瞌睡。

  尽管他右手握着军用匕首,但是速度慢了点,动作也不够敏捷。待他从一个踉跄中醒悟过来时,那个文壮族哨兵也已同时站起身来,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吓醒了几步之外另一个和他一样坐在高高的茅草丛中打瞌睡的哨兵。那家伙一骨碌爬起,可还没容他叫出声来,就被朗加拉蒂斜刺里挥来一刀,干净利落地割断了脖子,一头倒在地上咽了气。香农对付的这个哨兵的肩膀上中了一刀,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百码之外的总统府大门旁,传来又一声惊叫,跟着便响起了拉枪桂的声音。究竟是哪一方先开的枪,大概永远也不会搞清。从总统府那边射来的弹雨和香农手中自动枪喷出的火舌交织在一起,顿时把正在逃命的哨兵撕成两半。他们身后远处的某个地方响了一声,接着传来照明弹划破夜空的尖啸。两秒钟后,一枚照明弹在他们顶空爆炸,耀眼的烈焰,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香农借着亮光瞥见了总统府的轮廓,看见大门前闪动的两个黑影和已在他左右两翼成扇形散开的其他突击队员,他们八人都脸朝下迅速卧倒,匍匐向前。

  詹尼·杜普里刚一按下发射器的开关,在第一枚照明弹呼啸着飞向天空的同时,立刻把另一只手里的炮弹丢进迫击炮筒。只听“啪”地一声,炮弹怒吼着冲上天,在照明弹的光焰中成弧形越过香农他们的头顶,飞向总统府。杜普里接过森迪递上的第二发炮弹,借着总统府上空照明弹的光亮,等着观察第一发炮弹的弹着点。他打算用4 发炮弹来校正射点,每发炮弹估计在空中飞行15秒便可落地爆炸。弹着点校好后,他必须以两秒一发的速度进行急速射,由森迪在旁边一发发地把炮弹飞快而又有条不紊地传递给他。

  第一发校正射点的炮弹命中了总统府楼顶右前屋檐口,爆炸时腾起的火光使他看清了偏差。这发炮弹虽未能穿透屋顶,但却炸得屋顶檐槽上的瓦块四飞。他俯身飞快地旋转着迫击炮方向瞄准器的调节旋钮,将瞄准点稍稍向左修正了一点,就在空中照明弹的烈焰即将熄灭时射出了第二发炮弹。与此同时,他转身按下另一座发射器的开关,把第二枚照明弹送向目标上方。接着,他又很快往两座发射器上各装了一枚照明弹,以备再次发射之用。第二枚照明弹在总统府上空爆炸了,光亮再次罩住了整个官邸。4 秒钟后,第二发迫击炮弹呼啸而至,它的弹着点倒是适中,只可惜射程偏近,落在了大门的门檐上。

  杜普里早已汗流浃背了。他手指熟练地调着炮架上的高低角度旋钮,把射程支架放低了点,将炮口的高度降下几毫米以增大射程。迫击炮的弹道和其他炮恰好相反,要想加大射程就得降低炮口高度。接着,他趁照明弹还高悬在空中的当儿,赶紧射出了第三发炮弹。第二枚照明弹还能在空中再亮15秒钟,因而他腾出空来跑到一边,打开了气动雾笛的开关,然后扭头观看第三发炮弹的弹着点。只见炮弹越过官邸主楼,落进了楼房后面的大院,爆炸时火光冲天。虽然火光稍门即逝,但他明白自己已完全校正好了射击精度,无须担心会不小心炸伤正在总统府前的同伴们了。

  照明弹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杜普里校正弹着点的炮弹从上空呼啸而过时,香农和他的部下正趴在草丛中,在杜普里的试射完成前,谁也不会贸然欠起身来。

  在第二发试射的炮弹爆炸后,香农曾冒险抬头望了望,因为他估计第三发炮弹还得再有15秒才会落地爆炸。就着头顶上照明弹的光亮他看清了总统府主楼全貌,此时二楼上有两个房间开亮了灯。在第二发炮弹的爆炸声消失后,他还听见总统府内传出一片鬼哭狼嚎,这是他在杜普里的急速射开始之前,听到的总统府内发出的第一阵也是最后一阵嚎叫。

  不到5 秒钟,远处便传来雾笛刺耳的尖叫,响声持续不断,划破了沉寂的非洲夜空。一瞬间,仿佛无数死神正在凄厉地呼号着,越过港口宁静的水面,铺天盖地似地向总统府扑来。第三发迫击炮弹落地爆炸时发出的巨响,官邸内士兵们的喊叫,都被淹没在这声音之中。当香农又一次抬起头时,发现主楼上没有出现新的弹痕,他于是判断杜普里已修正好弹着点,准确地把炮弹射进了院子。根据战前部署,杜普里只要有一发炮弹命中总统府院内就应立即开始急速射。果然,香农耳边传来急速时炮弹出膛的低鸣,这响声夹杂在雾笛单调的尖叫中,宛如心脏在胸腔中搏动似地,那么节奏鲜明、均匀平稳。雾笛是用压缩空气作动力的,足足可以持续发音70秒钟。

  杜普里花在急速射上的一共有40发炮弹,需时约80秒。香农事先曾和他约定,无论何时,只要急速射击中出现10秒钟的停顿,他就绝对不应重新开火,以防误伤此时发起冲锋的自己人,香农几乎是打心眼里相信杜普里肯定会照章行事的。

  在急速射开始15秒钟后,密集的炮弹朝着总统府大院落下来,伏在草丛里的八个突击队员都抬头观望着,眼前的景象无需照明弹也能看个一清二楚。每隔两秒钟,随着炮弹落在大院里石板地上响起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腾起一股火焰,映红了夜空。这时,轮到小马克·弗拉明克行事了。

  他的位置就在散兵线的最左翼,几乎正对总统府大门。他手握火箭筒一跃而起,挺直身体瞄准大门,扣动扳机射出了第一枚火箭弹。只见火箭筒尾部猛地喷出一股20英尺的火舌,菠萝大小的火箭弹头向前飞去,击中了两扇木头大门的右上部,炸飞了连着石墙和大门的一个铰链,把右门上侧炸开了一个3 英尺见方的大窟窿。

  帕特里克跪在他身旁,掏出背袋中所有的火箭弹放在地上,一枚枚地递给他。第二枚火箭弹又摇曳着火舌冲了过去,在大门上方的石拱墙上爆炸了,第三枚击中了两扇大门之间的门锁。在火箭弹接二连三地轰击下,两扇大门摇摇欲坠,终于挣脱了扭曲的铰链,晃动着朝里倒了下去。

  詹尼·杜普里的急速射已进行了一半,总统府大院里的火焰现在已连成一片。院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着,香农估计那是卫兵营房着了火。当大门摇晃着倒下时,伏在草丛里的突击队员们可以通过门道看见里面舞动着红色的火焰。门前有两个人影晃了一下想站起来,但随即又倒下了,再也没能爬起来。

  马克对着门洞一口气又射出4 枚火箭弹,火箭弹穿过通向院内的大门走道,飞进了里面正在燃烧的大火中。香农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大门内的景况。

  他高声命令弗拉明克停止射击,因为后者已打掉了7 枚火箭弹,而他们总共只带来12枚。尽管当初戈梅斯绝口未提,香农还是根据他掌握的情况,估计城里某处也许还有一辆装甲车。但是弗拉明克似乎已打上了瘾,又对着主楼的底层和二楼连射了4 枚火箭弹。最后他面朝总统府,伴着头顶上嗖嗖而过的炮弹,兴奋得挥舞着火箭筒和剩下的最后一枚火箭弹。

  这时雾笛的尖啸声已渐渐低下去,终于消失了。香农顾不上再去理会弗拉明克,大声命令其余的人立刻冲锋。他、塞姆勒、朗加拉蒂,平端着打开保险的自动枪,食指紧扣扳机,猫着腰率先冲了上去。约翰尼、金贾、巴塞络缨端枪紧跟在他们后面。帕特里克带的火箭弹已被弗拉明克全部打完,于是他也摘下自动枪加入了冲锋的行列。

  冲到离总统府约20米处时,香农停下来等待杜普里打完最后一发炮弹。他忘掉了杜普里已经打了多少发炮弹,可是最后一阵爆炸后,突如其来的沉寂使他明白炮击已完。刹那间,雾笛的尖啸静止了,炮弹的怒吼消失了,火箭弹震耳欲聋的轰鸣也沉没了,四周万籁俱寂。这种猛然降临的宁静,恰似给大地罩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令人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刚刚还在进行的这场火力大合唱来去如此突然,以至于人们竟难以相信这一切只不过仅仅持续了5 分钟。

  香农心里还在惦记着,蒂莫西是否已将那12发炮弹射向兵营;那些赞格罗士兵是否会像他预计的那样四处溃散,尸体狼藉;城里的居民们会怎样惊慌失措地猜想这一场几乎使他们魂飞魄散的灾难。猛地头顶上空又一先一后爆炸了两枚照明弹,他猛然惊醒过来窜上前去,高呼着“过来!”一口气冲完剩下的20米路程,跃进了烈火熊熊的总统府大门内。

  他边跑边端枪猛扫,恍惚察觉到朗加拉蒂在左,塞姆勒在右,紧跟着他一起前进。总统府内的景象惨不忍睹,令人望而生畏,止步不前。大门的拱道贯穿主楼底层,直通后院,在空中照明弹炽烈的白光照耀下,后院内的恐怖景象,使人觉得仿佛身临地狱。

  原来,当社普里第一二发校正弹着点的炮弹落下爆炸时,金巴的卫士们正在被窝里蒙头大睡。这些从梦中惊醒的士兵吓破了胆,慌忙从茅草搭成的营房里蜂拥而出,窜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正在此时,杜普里的第三发以及随后的40发炮弹迅猛飞来,炸得他们血肉横飞。靠围墙的一架梯子上挂着四具蜷曲着的、残缺不全的尸体。看样子,这四个家伙是在爬梯子翻墙逃跑时一命呜呼的。剩下的可怜虫们,就在院子里从天而降的弹雨下见了阎王。小小的院子被炮弹彻底炸翻了个儿,到处都是碎石、弹片。

  血肉模糊的尸体满目皆是,也有几个奄奄一息的伤兵还在痛苦地呻吟着,两辆军用卡车和三辆轿车,其中包括总统的那辆奔驰轿车,都被炸毁在后墙边。几个仓惶逃命的官邸仆人,看来是在拥到大门口时,挨上了弗拉明克的火箭弹,尸体支离破碎,东倒西歪地堵在门道上。

  门道中间横贯着主楼的内走廊,两端各有一个通向二楼的楼梯,还没等香农下命令,朗加拉蒂和塞姆勒便分别冲向左右两端的楼梯。不一会儿,楼上便响起了他们自动枪的射击声。

  主楼底层共有四扇门,超过院子里几个文壮族伤兵的嚎叫和楼上自动枪的射击声,香农高喊着,命令身后的四个非洲士兵,迅速占领底层的这几个房间。他明白无须多说,这些老兵们都知道该如何行事。此刻他们正气喘吁吁,警惕地四下打量着,准备立刻行动。

  香农自己小心翼翼地穿过通道,直奔大院。假如他们在总统府内还会遇到抵抗的话,那么一定是发生在这儿。他刚跨进院内,突然从左面冲出了个手握步枪的人,尖叫着向他扑来。这也许是个吓破了胆的文杜族兵妄图夺路逃命,可眼下香农已经没有思考余地了。他一闪身,手中的自动枪吐出一排火舌,这家伙一个踉跄倒下了,嘴里喷出的污血,溅满了香农的前胸军装。整个总统府内到处充斥着血腥、汗臭、恐惧和死亡,而盖过这一切的,却是世界上那种最令雇佣兵们欣喜若狂的东西——火药味。

  香农下意识地感到身后的通道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来,瞥见从约翰尼冲进去搜索残敌的那个门里闪出一个人影,跃到了通道中间的石板路上。至于紧接着发生的事儿,香农只是过后许久,才从一片模糊、犹如万花筒似的记忆中构思出来。两人是同时发现对方的,那人首先扣动扳机,从持在腰间的手枪里射出一发子弹。

  弹头“嗖”地一声轻轻擦过香农的面颊,他开枪还击,射出了一排子弹,但对方动作异常灵敏,在对准香农开枪的同时,便卧倒在地滚向一边,香农射出的5 发子弹都从他身上掠了过去。此时香农的弹匣已空,而对方却再次占据了有利地形准备射击,香农见势不妙,一个闪身躲到了石柱后,飞快地拔下空弹匣,装上新的,然后绕到墙角,端枪扫射起来,可此刻那人已无影无踪了。

  直到现在他才醒悟到,这个赤脚光着上身的对手不是黑人,即便门道里光线暗淡,他也还能看出那人身上的白皮肤和一头长长的黑发。

  香农骂了一句,迅速向余烬未熄悬在铰链上的大门跑去,可惜他已经迟了。

  那人飞跑出炸得七零八落的总统府时,小马克·弗拉明克正迎面大步走来。他双手握着横挎在胸前的火箭筒,上面装着最后一枚火箭弹。那人连停都未停,一甩手打出了枪里的最后两发子弹。事后,雇佣兵们在茂密的草丛里找到了这支打空了的苏制9 毫米口径的马卡罗夫手枪。

  两发子弹都正中弗拉明克的胸膛,其中一发打在他的肺上。然后那人绕开他,企图躲过此时仍高悬在空中的照明弹投下的光影,跑进草丛藏身。香农眼看着弗拉明克摇晃着身体转了过去,面向那正在逃命的人的后背,慢慢地端起火箭筒,吃力地放上右肩,仔细地瞄准后开了火。

  很少有人亲眼目睹过,一枚南斯拉夫造PRW 型火箭弹直接命中一个人狭窄的背部时发生的情景。事后人们惟一所能找到的,仅是那人的裤子被炸碎后剩下的几块布片。

  香农当时只好迅速卧倒,躲开火箭筒尾部喷出的火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弗拉明克在他前面8 英尺外慢慢地松开手中的火箭筒,向前倒下了。他两臂张开,像是要拥抱总统府前坚实的大地。

  这时,空中最后一颗照明弹熄灭了。

  大个子詹尼·杜普里射完第10枚、也是最后一枚照明弹后,直起腰大吼一声“森迪!”

  他连喊三遍,仅仅几步外的森迪才听见,他们三人的耳朵都已被迫击炮的轰鸣和雾笛的尖啸震了个半聋。他高声命令森迪留在原地照看迫击炮和小艇,然后用手示意蒂莫西,叫他一起沿沙滩上的小径穿过灌木丛向内陆前进。虽然到达时,他在这场战斗中射出的火药,已超过其余四个雇佣兵加在一起的总和,但他仍然觉得,前去支援自己的战友是责无旁贷的义务。

  再说,他觉得自己并未最后完成摧毁、控制敌人兵营的任务。他曾在“托斯卡那号”上看过地图,也还记得兵营大概的位置。他俩花了大约10分钟来到了横贯半岛底部的公路,从这儿向左是兵营,往右通总统府。杜普里带着蒂莫西走上公路后,向左直奔兵营,两人各据公路一侧,沿这条红土公路慢慢地向前移动,手里的自动枪枪口朝前,随时准备开火射击。

  就在公路的第一个拐弯处,他们撞上了敌人。20分钟前,当蒂莫西射来的炮弹在一排排茅屋组成的兵营里爆炸时,约Zto 名金巴手下的士兵从梦中惊醒,仓惶逃出兵营,窜进夜幕之中。然而,有12个士兵后来又在黑暗中重新聚集在一起,站在拐弯处的路边上,像是在小声争论什么。要不是因为耳朵已被炮声震了个半聋,杜普里和蒂莫酉早就听见他们的嘀咕声了。在看见他俩前,这帮家伙正挤成一堆,站在棕树的阴影下。其中10个赤身裸体,看样子是直接从被窝里爬起来逃命的,另外两个却全副武装,显然是岗哨。

  前一天夜里下的倾盆大雨湿透了地面,因而使蒂莫西射出的12发炮弹,落下后陷进土里太深,爆炸时未能充分发挥威力。大概正因为如此,眼下聚在路边拐角处的这些文杜兵,还能在抱头鼠窜的当儿,多少想到带上点东西,其中一人还拎着颗手榴弹。

  这些家伙一眼瞧见杜普里脸上涂的黑颜料被汗水冲掉后露出来的道道白痕,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正是他们这种举动,使得杜普里一下子醒悟过来,他大吼一声“开火!”随即端枪猛扫。四个家伙被他手中自动枪喷出的火舌拦腰打倒,其余八人在掉头逃命时,又有两个被杜普里的枪弹追上,倒在树丛中。那个拎着手榴弹的士兵狂奔了两步,回过头把它摔了过来。他过去不但从未扔过手榴弹,甚至连看都没看过怎样使用这玩意儿。尽管如此,这颗手榴弹仍然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骄傲与幸福,使得他梦寐以求,有朝一日能用上它。

  手榴弹飞上天,超出了视野,落下时,刚好砸在蒂莫西的胸脯上,这个非洲老兵在向后倒下的同时,本能地一把抓住了这个东西。他坐在地上细细一看,才认出是颗手榴弹。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那个扔手榴弹的笨蛋竟忘了拉弦,有一次战斗中,他亲眼见过一个雇佣兵接住敌人抛来的手榴弹后立刻把它甩回敌群,于是他一跃而起,拉掉弹弦,使尽平生之力将它摔向正在逃命的文杜兵。

  手榴弹第二次被抛进半空,但这次落下时撞在一颗树上,只听响起一下沉闷的撞击声,它被反弹回来。就在这时,詹尼·杜普里冲上前去,手中的自动枪刚刚换了一个新弹匣。蒂莫西大叫一声想引起他注意,可杜普里一定是把这当成了蒂莫西的欢呼声,他向树林里冲了几步,一边跑一边仍在端枪射击,手榴弹在他身边仅仅两英尺外爆炸了。

  当时的印像他已记不真切了,只觉得眼前火光一闪,紧接着一声巨响,自己像个布娃娃似地被人一下子摔到一边。随后他一定是失去了知觉,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露天的红土路上了,有谁正跪在他身旁,轻轻地晃动着他的头。他感到嗓子眼里热乎乎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异常舒服、催人欲睡的感觉,和他儿时有一次发高烧半睡半醒时的经历一模一样。他能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身旁对他恳切地不断重复着什么话,但遗憾的是,他已无法分辨出那是在说“对不起,詹尼,实在对不起,我真对不起你……”

  他能听清自己的名字,但仅此而已。他觉得这不像是自己民族的语言,根本不同,而是一种别的什么话。他用力睁开眼皮,转动眼睛,看着抱住自己的那个人。借着树下若明若暗的光线,他看清这是一张黑脸膛儿,不由地微笑了一下,用他自己民族的语言相当清晰地说了一声“皮特,你好”。

  他睁大双眼,看着头顶上棕榈树层层茂叶之间的缝隙。此时云消雾散,皓月当空,银辉洒满大地。他嗅着雨后路边花草的芳香,望着空中高悬的明月,这是非洲上空特有的满月,既像一颗硕大无朋的珍珠,光彩夺目,又如雨后的帕尔山岩,晶莹透亮。他情不自禁地想着,终于又回到故乡,真是太好了。当詹尼·杜普里再次闭上双眼,离开人世时,他是心满意足了。

  清晨5 点半钟,遥远的地平线上空晨曦微露,曙光掠过大地,总统府里忙碌着的人群无须再亮着手电了。院子里这会儿看上去要令人心情舒畅得多。这倒不是那一线曙光照射的结果,而是因为里里外外已彻底收拾过了。

  他们把弗拉明克的遗体抬进总统府内,安置在一楼的房间里;旁边躺着由三个非洲士兵从海边公路上抬回来的詹尼·杜普里。阵亡的还有约翰尼,他显然是一眼看见金巴总统的那个白人保镖时怔住了,中弹身亡的。几分钟后,弗拉明克也倒在了这家伙的枪下。三个人肩并肩地躺在那儿。

  塞姆勒领着香农来到二楼的一间大寝室里,打着手电指给他看了看自己在夜间战斗中一枪潦倒的一个人,当时此人正想爬出窗外逃生。

  “不错,他就是金巴。”香农颔首道。

  这位死去的总统的侍从人员中,只有六个还侥幸活着,突击队员们在一间地下室内发现他们的。当时他们正挤成一团,瑟瑟发抖。至于他们在炮弹凌空砸下时,何以会想到藏身于地下室内拣条活命,与其说是急中生智,倒不如归于逃生的本能。这几个俘虏正好用来打扫战场。雇佣兵们在仔细搜查总统府主楼所有的房间时,顺手将金巴的那些亲信、随从的尸体,全部拖出来扔进了后院。那扇被弗拉明克的火箭弹击毁的大门实在无法替换,因此他们干脆从主楼一间大厅里,拉出了张地毯挂在大门口,权且遮掩一下院内的景况。

  凌晨5 点时,塞姆勒开着一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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