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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秘密(出版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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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泽,阿妈啦不能再陪你了,这是你喜欢的洋娃娃,让它一直陪着你吧。”
  扎西、卓嘎拉起了德吉。♀送葬的人拉着水床离开了,水床离岸边越来越远。送葬人松开白绳子,水床缓缓漂去。德吉站在水中看着女儿漂走了,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兰泽的离去使德吉彻底崩溃了,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回到家中,德吉依然每天来到兰泽的房间,坐在兰泽的床边,深情地望着床上,她的状态让人感到兰泽仿佛依然睡在那里。等奶妈端着早餐进来,德吉便会对着纱幔里轻声地说:“兰泽,别赖被窝了,快起来吧,太阳都爬上墙头了……奶妈,你给小姐穿衣服。强巴,你给小姐准备洗漱。”
  强巴答应着,像小姐生前一样,认认真真地往铜盆里倒水,伸手试水温。
  奶妈往床前凑了凑,说道:“小姐,起来吧,吃完了饭,你不是要去布达拉宫下面玩吗,擦绒家的小姐,帕拉家的小姐都在那儿放风筝呢……还有……”她有些哽咽,偷眼看德吉,无奈地又说:“少奶奶,小姐昨晚贪玩,睡得晚,要不,让她再睡会儿?”
  德吉表现得很无奈,她站起身说:“睡吧,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趁着现在还没去上学,还能再犯一阵子懒。”
  扎西远远地站在窗前,看着他们演戏,很难过。
  强巴端着水盆来到床边说道:“小姐,水准备好了。来,我抱你下床,先把手洗了,再吃饭。”
  “你没看见小姐在睡觉吗?总是粗心大意的。”德吉生气地说。
  强巴不知所措,端着盆子愣在那里。
  扎西实在看不下去,他走过来,一把将纱幔拉开。
  “你干什么?”德吉吼道。
  “德吉,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兰泽已经走了,你再糊弄自己,她也回不来!”
  “我的女儿她没走,她就在这儿,躺在床上睡觉呢。”
  “她没睡觉,是你在睡觉,在梦游!你这是自己折磨自己,快醒醒吧。”
  “除了这些,我还能干什么……我还能为我的女儿做点儿什么?她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不知道我的感受!”
  扎西看了看仆人,大声地说:“她怎么就不是我的女儿?德吉,如果我们还能为孩子做点儿什么,你就随我去寺里,我们去还愿,祈求佛祖保佑她一路平安。”
  德吉不言语了。扎西见她安静了,安慰地说:“心在天堂,你就活在天堂;心在地狱,你就活在地狱。”
  多吉林寺在群山峻岭之间,红墙金瓦,气魄雄伟。大殿里金碧辉煌,佛像高耸,成片的酥油灯像随风起伏的滚滚麦浪一样壮观,照亮了殿内的每个角落,喇嘛们有的在打坐,有的在料理器物。扎西陪着德吉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大酥油灯,走到每一盏酥油灯前她都停下来,往里面逐一添酥油。她看着佛像,好像有很多话要诉说,眼中充满了祈求。添完了酥油,德吉又跪在佛前虔诚地磕起长头,她俯身下去,五体投地,起身,站立,再俯身下去……周而复始。
  扎西望着德吉如此投入地拜佛,他的心也随她的身体起起伏伏,不能平静。怜悯之心、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他想帮德吉解脱内心的痛楚,却不知道怎么帮她。也许,德勒府祖孙三代的遭遇,就是命运吧。
  扎西不忍看下去,扭身对刚珠耳语了几句,离开了。扎西来到多吉林寺的辩经场,喇嘛们正在辩经,场面热烈。他见多吉林活佛站在法台前,于是手捧上等的阿细哈达绕过辩经的喇嘛,朝上师而去。多吉林活佛接过扎西献上的哈达,又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扎西再献上一包银圆,多吉林活佛转手交给身边的小喇嘛。
  多吉林调笑地说:“扎西,你阔了,怎么样,做贵族老爷的感觉不错吧?”
  “上师,您取笑我了。”
  “是你让我笑得呛了气管,咳嗽了好几天哪。”
  “上师,学僧笨钝,不知做错了什么事儿,惹您嘲笑?”
  多吉林想了想,又笑了,他说道:“就是那条母藏獒,上次你打发人来寺里连夜牵走的,让母狗去勾引公狗,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小喇嘛回来跟我学了一遍,把我笑喷了腔。”
  扎西感激地说:“关键时刻,只有师傅肯救我。”
  多吉林望着满院子辩经的喇嘛们,问道:“现在学僧又多起来了,佛法兴旺。扎西,眼馋了吧?”
  “真想下场去和他们辩论一番。”
  “你还行吗?”
  “的确,弟子久居尘俗,六根难以彻底清净,愧对上师。”扎西羞愧地说。
  “愧对我什么啊?你啊,是乘愿而来,你有你的光明事业,这也是此生的宿命,你逃不脱的。”
  “我寄居德勒府,耳闻目睹他们家门的种种不幸,我想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可又怕自己乱了方寸。”
  多吉林看透了他,揭他心结说:“你的心思已不在修习佛法上了,你心中不仅有佛,还有女人!”
  “上师法眼无边,弟子正是为此感到羞愧。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动了凡心,有了尘世的欲念。”
  “你心里觉得不踏实?”
  “弟子不捂耳廓也能听到咚咚的心跳,整日六神不安。”
  “你怕什么呢?”
  “我怕违反佛门的教义,违背佛法的初衷。”
  多吉林活佛点化他说:“诸法有常规,但常规又随时空而变化。正如当年莲花生大师在印度身穿薄纱僧衣,而到了藏地却要改服厚厚的氆氇,在印度他素食果腹,可来了雪域高原却要喝酥油啖牛肉。常规可以变,唯有心中的信仰要持之以恒。这才算领悟了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的真谛。”
  “弟子还是心有顾虑。”
  多吉林哈哈大笑,点拨他说:“扎西啊,我告诉你吧。你和次仁德吉前世曾经是古印度的一对飞鸟,一雌一雄,负责向世界上的鸟类传扬佛法。经过三十六次的转世,你们再次相遇,这意味着从前那段因缘未尽,理应结合。”
  扎西大惊,说道:“上师,我曾在您这儿受过比丘戒,就算是前世有缘,我如果对女人产生爱慕,有违教规!”
  “这还不好办,作为上师,我可以授给你比丘戒,你也可以把它奉还给我,不就完了嘛!”
  扎西闻听,忙趴在地上,给上师磕了一个等身长头。
  一个小喇嘛坐在多吉林寺的大殿台阶上吹着汉笛,笛声悠远而孤寂。多吉林和扎西缓缓走来,老活佛对他说:“你在寺里住下,三天之后,我在本尊菩萨前给你举行仪式,收回戒律。”
  “全凭上师安排。”
  多吉林冲着小喇嘛招了招手,小喇嘛收起汉笛朝这边跑来。多吉林轻声地对扎西说:“这个小伙子叫白玛多吉,很机灵的。”
  白玛多吉跑到多吉林身边,恭敬地说:“师傅,按照您的吩咐,招待德勒少爷的僧房已经准备好了。”
  “好,你这几天要好生侍候施主,不敢怠慢。德勒少爷,你随他去吧。”
  扎西谢过上师,跟着白玛多吉走了。他一边走,一边问:“小师傅,今年多大啦?”
  “十八。”
  “家是哪儿的?”
  白玛多吉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
  白玛多吉忧伤地说:“我的师兄师弟,有的来自安多,有的来自西康,有的来自北平,还有的来自蒙古,那里就是他们家。我没有家,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你打小就在寺里长大?”
  “是。自打我记事儿,就跟在活佛身边,我把活佛当作我的阿爸啦。”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不苦。这些年您经常来看我,给我布施。我发了愿,把您给我的那些银钱攒到一起,等攒够了,我要给护法神献千盏油灯。”
  扎西似乎明白了。
  他们转过一个街角,扎西试探地问:“有两个噶厦的苦役犯在附近的寺里服刑,你知道吗?”
  白玛多吉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几个月前刺杀仁钦噶伦的那两个人吧?”
  “对,就是他们。”
  “他们不在多吉林寺。”
  “那在哪儿?”
  “关在西郊大寺后面的院子里,和那些黑骨头的工匠在一起。有一次,我去西郊大寺跑腿,看见过他们。”
  “如果你现在带我去,还能找到他们吗?”
  “能,应该能。”
  白玛多吉带着扎西来到了西郊大寺,他们远远地看到,瞎了一只眼的汪丹和洛丹正在院子里和泥修院墙,他们骨瘦如柴,浑身上下泥猴子一样,在喇嘛监工的督促下,吃力地干着活儿。
  扎西看着他们,心情沉重。
  白玛多吉问道:“德勒少爷,要我过去把他们叫来吗?”
  扎西想了想说:“算了吧。”他转身往回走。
  白玛多吉善解人意地说:“这里的苦刑犯本来就罪孽深重,他们两个不知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胆大包天,刺杀噶伦,受的惩罚就更重了。”
  扎西停住脚步,问道:“白玛,你跟这里的人熟吗?”
  “有两个师兄常到多吉林寺学经,跟我很熟络。”
  “那就好,回头我多给你留些银钱,你帮我个忙,让你那两个师兄多照顾照顾他们。”
  “我明白。”
  扎西又回头看了看汪丹和洛丹,然后一脸无奈地和白玛多吉离开了。
  三天后,多吉林活佛在本尊菩萨前给扎西举行了仪式,扎西把上师授予他的比丘戒,又奉还给了多吉林活佛。仪式结束后,多吉林活佛送扎西出了山门,白玛多吉牵着扎西的马走在他们身后。
  扎西停住脚步对多吉林说:“上师,您请留步。您再送我,我更舍不得走了。”
  多吉林活佛笑道:“你这个花舌子,在拉萨城里学坏了。你的心早就飞回德勒府了。”说着,他又神秘地凑近扎西,对他耳语起来:“我告诉你吧,昨天晚上马头明王托梦给我,我看见你走在彩虹之上,这是吉兆,说明你将来要经历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上师,您这么说,我就更糊涂了。上次您给我的偈语,我就一知半解。我每次站在拉萨河边的玛尼堆前,都想不明白,那堆玛尼石怎么会飞走呢?”
  “那就要靠佛法的神威了。”
  “弟子愚钝,还是想不明白。”
  “机缘到了,水到渠成,你自然就明白了。走吧,回拉萨吧。”
  “上师不回头,弟子不敢走。”
  “那好,我先回去了。”多吉林活佛仙风鹤骨般地回寺里去了。
  扎西走到白玛多吉面前,接过马缰绳,对他说:“白玛小师傅,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活佛说你不是等闲之人。”白玛说。
  “活佛是抬举我,逗你玩呢。不过,我倒是真喜欢你,又机灵又懂事儿。”扎西说着,把手上的念珠撸下来,递给白玛说,“这个送给你,希望你潜心诵经礼佛,弘扬慈悲精神。”
  白玛多吉接过念珠,深鞠一躬,说道:“谢谢施主。”
  德吉回到德勒府,她想起女儿的嘱托,于是让刚珠把强巴叫来。强巴从外面进来后,恭敬地弯腰站在她面前,轻声地说:“少奶奶,您叫我。”
  德吉打量着强巴,问道:“强巴,你来府上多长时间啦?
  “回少奶奶话儿,差不到两个月就来府上一年了。”
  “你一直侍候小姐,现在小姐也不在了……府上也用不上你了。”
  强巴紧张,他扭头看刚珠,刚珠面无表情。
  德吉拿起一张契书在强巴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强巴抬头看去,摇头说:“我不识字。”
  “这是当初把你从安多头人手里买下的人身契。”
  强巴不知德吉要干什么,吓得跪在地上,央求道:“少奶奶,您不要卖了我。您和少爷都是好人,从来没打过我一鞭子,没踢过我一脚。虽然小姐不在了,我愿意在府上接着侍候少奶奶,我手脚麻利什么都能干……”
  德吉打断他说:“德勒府上上下下也不缺你一个。”
  “少奶奶,您还是要赶我出门啊?”强巴哭着说。
  德吉一扬手,刚珠划着一根火柴把人身契点着了,灰烬落进盘子里。
  “这是小姐的意思。你忘了?我给你人身自由,强巴,你走吧。”德吉说。
  刚珠拿过一个钱袋子,在手里掂了掂,对强巴说:“你命里造化,摊上了好主子,这是少奶奶赏你的洋圆,还有这个,给你自由身的文书。接着!”
  强巴哭了,不接,继续央求着:“少奶奶,您是活菩萨,我不离开您。少奶奶要是嫌我碍眼,就把我放到外面的庄园去,我喂马、种地都是一把好手。少奶奶,您留下我吧。”
  “我看到你,就想起小姐,心里难过。你不是还有老婆孩子吗,去找他们吧,也了了小姐生前的心愿。”德吉伤心地说。
  刚珠把钱袋子递给强巴,强巴不接,刚珠硬塞给了他。强巴把钱袋子抱在胸口,泣不成声。
  德吉又说道:“你也是个实诚人,就冲你这点,小姐就没白疼你。我也打听了,你老婆孩子又被卖到了隆子宗,她们在龙色的庄园里。我给龙色少爷写了一封信,你带上,去把老婆孩子赎出来,看哪儿好,再买一块肥地,好好过日子吧。”
  强巴离开了客厅,去了德勒府的后院,他采了很多野花来到兰泽的房间,把花儿插在各种各样的瓶子里,摆在兰泽的床头、梳妆台上、卡垫上。他转身走到门口,回头再次环视房间,已是泪流满面,他恋恋不舍,最后跪在地上,冲着兰泽的床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离开了德勒府。
  强巴恨不能像天上的苍鹰一样有双翅膀,马上飞到央卓身边。可是,他又害怕去龙色庄园,因为农奴命贱,整天不是被人打骂,就是被人卖来卖去,他不知道央卓和孩子是否还在龙色庄园,是否还活着。他发誓,要拜遍路上遇见的所有佛像、佛塔、佛寺,希望天上的神佛能看见他虔诚的心,保佑他能见到妻子和女儿。
  拉萨河里漂着兰泽的水床,经幡依旧,鲜花依旧。水床随波漂动,漂到岸边,搁浅在石滩上。河浪不断地卷来,河水拍打着水床。突然,兰泽咳嗽起来,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茫然四顾,挣扎着坐了起来。
  远处的河岸上,有一支十几个人的康巴商队,他们牵着牦牛、骡马缓缓而行。兰泽听到了牛铃声,想呼救,却一阵晕厥,倒了下去。
  一名伙计突然看到了河边的水床,他停住脚步,对身边的同伴说:“你看那是什么?”
  同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了半天才说:“好像……唉,上面躺着一个人。”
  “去看看。”两个人朝河边跑去。
  商队管家大声地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伙计举了举手里的皮囊,说道:“水囊没水了,灌水去!”
  
  第十七章 扎西一夜未归
  
  扎西回到了德勒府,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安排奴仆干活儿的刚珠,刚珠见他回来,上前为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扎西朝主楼方向看了看,问道:“少奶奶怎么样?”
  刚珠叹息地说:“从寺里回来,不太说话,我们在边上小心翼翼的……今儿上午,雍丹少奶奶来陪她聊了一阵子,少奶奶心情好多了。”
  扎西放心了,朝主楼而去。他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普度天下众生,也包括次仁德吉啊,我不帮她帮谁?我是乘愿而来,我不帮她,谁帮她?谁让我们俩前世是一对鸟儿来着。”说话间,他来到了德吉门前,扎西做了一个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门进去了。
  德吉正端坐在卡垫上喝着酥油茶,她抬头看了一眼扎西,面无表情地说:“你回来了。”
  扎西掩饰着紧张,上前一步说道:“德吉,我在寺里住了几天,心里一直担心你……又不能提前回来。现在好了,我回来了,听刚珠说,今儿你情绪不错……果然不错……”
  “你这是怎么啦?语无伦次的。”德吉怪怪地看着他说。
  “你看出来了,我……在多吉林寺干了一件大事儿。我二十岁的时候,受过比丘戒,在释迦佛前宣过誓,不杀生,不妄语,不奸淫,不偷盗,总共有二百五十三条呢。”
  “我知道什么是比丘戒。”
  “活佛收回了我的戒誓,让我还俗。”
  “受了戒,还能收回去?”
  “这是符合佛门仪轨的。我在寺里耽搁这么多天,就为了这场仪式。”
  “我还以为你要潜心修行,准备回寺里当你的喇嘛呢。”德吉冷淡地说。
  “我以后就不是佛门之人了。我……打算留在德勒府,打算跟你一起振兴家业,善待众生……”
  “什么家业不家业的,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德吉,你应该打起精神来,德勒府现在就靠你一个人撑着了。”
  “我一个女人……你让我撑什么?德勒府的天不已经塌了吗,塌就塌吧。”
  “你怎么能说这样沮丧的话?”
  “这些天,我也想好了,万事皆烦恼,不如出家算了。”
  “你要出家?”
  “不行吗?你要还俗,我也没拦着你,我们各走各路。”
  扎西意外,急切地说:“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德勒老爷临终的时候,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你也是应下了他的嘱托。要不然,我跟你在这儿瞎忙乎什么呢!”
  “你是不是想入赘啊,假戏真做?”
  “我想帮你。”
  “你是看上德勒府这一摊子家业了吧?它确实很诱人,你这个喇嘛也不能免俗啊。”
  “我难道是贪图你……你这是什么话?”
  德吉故意地损他说:“我看哪,你跟旺秋……一路货色。”
  扎西气得语塞,在地上乱窜,最后说:“敢情在你眼里,我扎西顿珠就是一个势利小人。好,好,我走,我现在就走!省得落一个贪图你家业的恶名。”
  “随便。”德吉说完,端起瓷碗继续喝酥油茶。
  扎西气得哭笑不得,嘟囔着:“这什么鸟儿啊?……我也不是什么好鸟,该飞哪儿飞哪儿去吧。”他抬腿便走。
  德吉泄了气。身子一软,仰在卡垫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的流云。我这是说了些什么?我只是想发泄一下,可这些话会不会真的伤了扎西?扎西是个好人!可好人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事情,他太操之过急了,这个臭喇嘛!
  刚珠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见德吉躺在卡垫上,试探地问:“少奶奶,您哪儿不舒坦?”
  德吉有气无力地说:“你去告诉少爷,在府上好好待着,别胡思乱想,我不出家了。”
  刚珠蒙了:“……啊?”
  “把我的话学一遍给他,快去!”
  刚珠退了出去。他跑到院子里,看见扎西在院子里乱转,他叫道:“少爷,少爷,少奶奶让我告诉你,让你在府上好好待着,她不出家了。”
  “你说什么?”
  “少奶奶说,她不出家了。”
  “女人,太奇怪了……喜怒无常。”
  德吉从楼里出来,扎西赶紧迎了上去,想跟她搭话。德吉好像没看见他,故意躲开去了马厩,把他晾在台阶上。扎西彻底不明白了,他愣愣地看着德吉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扎西从小在寺院里长大,虽然也见过一些世面,但不解人间男女风情,他觉得女人太奇怪了,她们的内心简直比佛法还复杂,读不懂,悟不透。扎西的心乱了。
  洛桑来到龙色庄园。他正指挥仁钦府的伙计把骡马牵进龙色庄园的院子里,等骡马都进齐了,他吩咐伙计把大门关上,把骡马身上的箱子卸下来。龙色少爷看着卸下来的十几只箱子,感到神秘,他上前敲了敲,问道:“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洛桑小声地对他说:“这箱子里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命根子。”
  龙色还是不解,问道:“不会是……”
  洛桑伸手把他拉到身边,在他耳旁嘀咕起来。
  龙色听罢,大惊失色地问:“真的吗?”
  洛桑得意地说:“拉萨地面上从来就不安生,谁的胳膊粗,谁的拳头硬,谁的嘴巴说话就算数。没有这些真家伙,行吗?”
  “我这龙色庄园虽然离拉萨远了点儿,可我也听说了,热振摄政整天就知道念经礼佛,大事儿小事儿都是仁钦噶伦说了算,现在你家老爷的势力如日中天,无人能比,无人能敌。还有什么人敢跟他老人家叫板?”
  “这你就不懂了,树大影子也大,那帮不得势的贵族哪能个保个的心服口服,他们眼红啊。知道有个叫江村的孜本吗?”
  “知道,他留过洋。”
  “就是这个家伙。他自以为在英吉利、法兰西逛悠过,觉得自己有见识、了不起,不把噶伦老爷放在眼里。”
  龙色拍了拍箱子,问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对付他的?”
  洛桑笑而不答。
  强巴的妻子央卓背着一大捆草料进了院门,草料足足比央卓的身体大六七倍,显得很沉重,要把她压垮的样子。洛桑抬眼看见了她,说道:“这小娘们儿挺俊,我怎么眼熟啊。”
  “洛桑少爷,您贵人多忘事,这娘们儿是你在仲吉夏宴的时候输给我的,忘了。”
  “想起来了,她是从坚色家买来的。”洛桑说着,冲着正在卸草料的央卓吆喝:“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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