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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别着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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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四太太嫁进来时的一百六十八抬嫁妆无人不知,那棵井口大小的深山灵芝更是娘家压箱底的陪嫁。千金难买,世上难求。
  “所以为了讨方夫人的欢心,四太太就得拿出陪嫁来?”苏可觉得不可理喻,“要联姻的也不是四太太,她为什么要当这个冤大头?”
  老夫人生了两女一男,大女儿邵令曦嫁了理国公世子,连生了两个儿子,次子锦荣今年十五,正到了说亲的时候。邵令曦看中了方大学士的幺女,方大学士却觉得锦荣没有功名在身,将来也不可能承袭爵位,难属良配。
  偏巧这时有人参了理国公一本,说他府中扩充的后花园强行侵占百姓的屋舍。
  理国公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尚不能做论断,但此时若能和方大学士联姻,绝对是有利无害。方大学士既是内阁,又是太子的恩师,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和侯府的姻亲,平衡局势变得重中之重。所以即便邵令曦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作为祖父的理国公却极力希望促成这桩婚事。而方夫人的病情加重,恰好是这场博弈当中的突破口。
  苏可明白老夫人的心情,就算邵令曦没有派人过来开这个口,她也定会为长女周全。但四太太又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娘家的陪嫁要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充数?
  邵令航自有看法,“皆因四嫂招摇过剩,但凡年节聚会都要在外人面前夸耀一番她的陪嫁,那棵灵芝的事不知道窜了多少家的席面,京中公侯将相的夫人只怕无人不知。女人出嫁后的脸面是娘家撑起来的,大姐此时是众矢之的,各家公侯都瞧着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送去方家,侯府在此时怎能让她失了方寸。这棵百年的灵芝送过去,既代表了理国公府的诚意,亦代表了侯府的态度。这门亲事便十拿九稳了。”
  最后,邵令航高傲地看着苏可,“京中名门望族间的联姻关乎着政治和朝纲,并非只是儿女情/事那么简单。党派相争,须先自保。这个道理你虑过吗?”
  后面的话邵令航省了,他认为以苏可的脑子,说到这个地步她就应该明白了。
  宣平侯府和理国公府是姻亲,宫里还有贵妃一脉,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理国公府和方家联姻,宣平侯府也是受益的一方。为侯府谋益,四太太怎么会是冤大头?倘若她真的这样想,那她也不配得到侯府的庇佑。
  苏可觉得胸口的闷气正朝着四肢百骸扩散,敲在桌面上的手都开始隐隐地颤抖起来。
  他说的话她明白,他的考量她也懂。可这整件事情里,可有人去跟四太太知会一声?她就合该被算计,合该吃了一根红参就得赔出一棵灵芝来?开诚布公的同她摆明不行吗?她若是霸占着不给,你们再搬出这些条条道道不是更好。何苦让她吃着哑巴亏将东西拿出来。
  “老夫人分明是给她机会,借你传话让她主动拿出来。大姐那里知道了,也会念她一声好。”邵令航辩驳。
  苏可咬着嘴唇摇头,“没人会念着四太太的好,事情闹到现在,她的灵芝只是在偿还公中的红参。”
  邵令航呼了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没人逼她还红参,四嫂若还不上,到老夫人那里认个错便是了。难道老夫人还会派人到她院里直接将灵芝抬出来不成?”
  “可四太太和老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可她确实动用了公中的红参!”
  苏可的耳朵突然传来一阵嗡鸣,她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徘徊在这个氤氲着铜锅热气的房间里。她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死死对视着,互不相让,各执己见。
  她想告诉他,红参是三太太故意借给四太太的;想让他明白,四太太其实有个孩子般的冲动心性儿;想客观的让他意识到,女人们之间的战争,有的时候仅仅就是为了争一口气。老夫人太了解四太太的脾气秉性了,所以才在知晓了三太太的绊子后,下完了这局棋。
  可是她不想说了。她觉得他不会明白的。

☆、第021章 心意还是控制

  这顿火锅到底还是不欢而散了。
  邵令航离开的时候,脸上有很明显的失望和痛心,对苏可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不可理喻”。好像他那样看好她,欣赏她,她却辜负了他的期望。
  苏可被这盆失望的凉水兜头洒下,四肢百骸都是冷的。她以为他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不会对女子有天生的偏见,可即便一身正气,也难敌与生俱来的性格——霸道蛮横不讲理,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回头。
  他认可老夫人,那么旁人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白搭。
  “福妈妈,我回屋去了。”苏可勉强让自己显得镇定,即便邵令航走时将各处的门扇都撞得砰咣乱响,她也无甚表情地起身离开。只是回了屋,看着他坐过的杌子,想起刚刚还许给她的宏图,她的心变成一团乱麻。
  苏可正愁眉不展,福瑞家的突然敲门,端着一碗烫肉蔬菜进来,“姑娘,晚上没吃多少,快把这些吃了,好好睡一觉,明儿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样豁达自然好,可世上有几人能做到。能做到的都出家当和尚去了,还能留在俗世里摸爬滚打?苏可苦笑,不忍拂了福瑞家的好意,坐下来吃着碗里的东西。吃了两口抬眼一瞅,不由叹了一声,“福妈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福瑞家的正坐在之前邵令航坐的位置,见苏可似乎能听进去几句劝,拉着杌子凑近了些。“姑娘,不要觉得我仗着有几分岁数就在这里说道你,但姑娘刚刚的话确实太冲了些。舟公子是什么人,姑娘心里最清楚不过。对自家人说话还要察言观色呢,怎么对他就针锋相对,非要争个是非对错不可呢?”
  苏可哽了一下,面色微露尴尬,“我的事,福妈妈都清楚吧。”
  “秦淮的事么?舟公子将姑娘托付给我们的时候自然说了一些。”福瑞家的将声音放缓,“要我说,舟公子对姑娘可谓是尽心尽力了。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不赎姑娘又怎样?就是赎了,几个家里能同意的?倘若过了新鲜劲儿把你在外宅随便一扔,姑娘今后怎么办呢?就是家里同意了,进府也给了名分,可以前的事到底在那里摆着,日子能舒坦?舟公子现在四处打点,还不是为了姑娘……”
  “福妈妈,我并不想跟着他的。”苏可听出蹊跷,忙截话,惊恐地表明立场,“我同舟公子已经说好,往后只是主仆,没有旁的瓜葛。他也答应了的。”
  福瑞家的对此感到很诧异,可苏可说得却极为认真,没有一丝扭捏和羞怯,好像侯爷真答应了她似的。
  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仅仅是“主仆”关系,从哪里论都不会有人相信。所以这是,当局者迷?她脑筋灵活一转,换了话锋,“正是因为姑娘不愿跟着公子,他没辙才做了这许多的。”
  苏可不懂,福瑞家的便开始连哄带骗,“姑娘可能不知道,舟公子有个毛病,凡是他中意的、入了眼的东西,别人就再碰不得。倘若说这盘菜他爱吃,别人就休想再夹一筷子。他小时候常腻在老夫人身边,像咱家的大姑奶奶,往老夫人身边多站站都不行,吹胡子瞪眼睛的。虽说已过弱冠之年,这毛病也顶多是收敛了些,但该犯病还犯病。
  “姑娘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在他心里那就是一份责任和担当,他肯定不能置姑娘于不顾。可是姑娘不想跟他,这便有了龃龉。但公子是真放心不下,这才求到我们面前。
  “说些暨越的话,我是看着他长起来的,什么时候见他求过人啊。可为了姑娘,他没少在我这里赖。不怕姑娘恼,当时我听了姑娘的事可是一万个不乐意,我说青楼里出来的认个外甥女,没什么,可我们一辈子给侯府当差,怎么能将来路不明的人荐给主子呢?可舟公子真是实诚啊,好话都让他说尽了,拍着胸脯跟我们保证,说姑娘是个能干人,绝不会给侯府惹事。我们这才答应下来的。”
  苏可对这些话不为所动,几分真心几分夸大,她还是能听出来的。况且舟公子的这个毛病他刚也提过,“无伤大雅”么,她知道。但说舟公子为了她进府的事来求福瑞两口子,她不信,“我来侯府之前,侯爷是给过我一张拜帖的,难道我进府不是侯爷安排的吗?”
  拜帖?这简直又给福瑞家的当头一棒,刚一个“主仆”,这会儿又整出个“拜帖”来。侯爷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好歹知会他们一声。现下问起,她要怎么圆?
  “拜帖啊……”福瑞家的舔了舔嘴唇,忽生一计,“拜帖的事我不太清楚,想必是舟公子想的什么辙吧。我只知道侯爷答应了姑娘进府,但怎么进府,进府后干些什么,全都是舟公子一手操办的。”
  有的时候,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就很难再拔/出/来。苏可像头倔牛,任福瑞家的说了这么许多,仍旧撼动不了心里一丝一毫,甚至通篇下来只念念不忘最后四字——
  一手操办。果然是个霸道无理的人。
  苏可冷哼,“妈妈跟我说这些,不过是将我当成了公子‘中意的看上眼的东西’。而事实上,我不过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中间还横着一笔一万两的银子,所以才这样。倘若有朝一日我能还上这笔钱,他当我还能在他面前做低伏小?”
  福瑞家的对“鸡肋”一说略过不提,只掩嘴笑了笑,“姑娘这是又将话说回来了。既然咱还不上这笔钱,做低伏小一些也是常情。姑娘这样豁达通透的一个人,不该这样认死理。现在是做低伏小吗?不是,是一种磨练和蛰伏。姑娘想过没有,如果没有公子,姑娘现在是什么样?仍旧身在秦淮还是熬不过家人的唠叨嫁了人?姑娘的心性儿没人比姑娘自己更清楚的了,侯府是不是姑娘今后跻身的地方,姑娘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苏可沉默。
  福瑞家的继续谆谆告诫,“姑娘不要把舟公子当做外人,就将他当成侯爷。如果今日这些话都是侯爷说的,姑娘还敢这样顶撞吗?也直言不成就甩脸子不搭理人?出了问题要想法子解决。姑娘站在四太太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没有错,可若是想帮侯爷将府里整治妥帖,那就不能站在任何人的角度上。”
  苏可抬眸,“妈妈知道整顿侯府的事?”
  福瑞家的笑得温和,“晚饭前公子特意和我们交待了,说侯爷打算让姑娘帮着料理侯府。”说着,语气一顿,“说起来,府里也确实乱得不像话了,侯爷打算整肃,也确是件好事。所以我要提醒姑娘,乱世出英雄,姑娘要把握住机会。”
  “妈妈的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可是我和舟公子的意见如此相左,他的话又透着侯爷的意思,我这样还能有何作为?”苏可的脑子已经乱了,当发现福瑞家的有大智慧,她便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求助于她。
  福瑞家的唏嘘一叹,“姑娘要明白,侯府是侯爷的,老夫人是侯爷的娘,你让人家娘俩内讧,这能成吗?侯爷是想让侯府和和睦睦,所有人各得其所。可不是要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苏可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她确是做错了。
  对侯府而言,舟公子、侯爷、老夫人都是自己人,而她是外人。一个外人在自己人跟前指手画脚、搬弄是非,没有人会不生气。她不该挑拨离间,而是要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想法。要不动干戈,在尽量保证所有人利益的前提下,将侯府料理周正。
  侯爷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而不是一个分崩离析的侯府。
  想通这些,苏可如参透了禅悟透了道,起身给福瑞家的福了一礼,“多谢妈妈的指点,让我醍醐灌顶,否则就是三天三夜我也想不明白。”
  福瑞家的着实放下心来,各方目的都达到了,拉着苏可重新坐下,“既然都想通了,那明日我就去给舟公子递个话,看舟公子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过来一起吃个饭?”这是让苏可给他服个软。
  苏可却沉下脸来,“让我消停两天,行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两个人都是倔脾气,冷静冷静也好。福瑞家的也没强求,见天色也不早了,嘱咐两句早些歇着,起身端着空碗回去了。
  苏可是耗光了心神,几乎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上工都险些迟了。
  后来董妈妈又多歇了一天才来库房,苏可表现得谦恭,小心把握着这个度,让自己既不显得高傲冷漠,亦不显得逢迎讨好。
  毕竟舟公子之前的话还是对的。苏可的顶头管事是董妈妈,而不是三太太。整理好库房后交的点账簿子,她应该直接回给董妈妈,再由董妈妈呈给三太太才对。她的急于表现其实是越俎代庖,董妈妈要是看不惯她,要给她小鞋穿,她一点辙都没有。
  但好在苏可总是能得贵人相助提点,对待董妈妈谦恭小心之后,日子倒也平静。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舟公子一直没来福家小院。苏可常听着福瑞两口子的话音儿,但是仍旧不肯开口接话。她倒觉得他不来反而清净。
  这天中午,苏可独自一人去大厨房吃饭,沿着抄手游廊刚拐进夹道,一个小丫头突然跑上前来塞了一个扁扁平平的布包给她,踮着脚悄声说:“是四太太让我捎给姐姐的。”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苏可怔愣不及,打开布包扫了一眼,发现是本书。封面上无字,内页匆匆一瞥,只扫见一句“八上三去五进一”。
  这是什么?

☆、第022章 魔音蚀骨销魂

  苏可十三岁进宫的时候,一个大字不识,起先两年都只能干洒扫的活。赶上一次圣寿节,苏可被派去擦廊柱,认识了一个叫洛芙的宫女。
  洛芙的家里是做官的,可惜当爹的太贪,后来抄了家,她年纪小就给充到宫里当宫女了。一个千金小姐日日跪在地上擦地砖,身子自然顶不住,没两天就病倒了。大冷天盖着薄薄的被子躺在那,发烧烧得眼睛通红。
  那两年进宫的宫女很多,即便不缺人,仍旧每年都往里招。再加上选秀落选的,宫里几乎人满为患。死个把宫女,在管事的看来完全就是在给宫里减轻负担。
  所以洛芙这么要死不活的,嬷嬷根本没放在眼里。别说请医问药,就是派个人给她送口饭都没有。
  苏可是觉得她太可怜了,便偷偷把自己的饭食节省出一口给洛芙吃。晚上和旁边的人换了位置,从大通铺的另一头挤到洛芙身边,把自己的被子盖在洛芙身上。
  就这么坚持了小半个月,洛芙还真就挺过来了。
  缓过身体的洛芙对苏可很感激,无以为报,琢磨了三两天,夜里偷着问苏可想不想识字。那时的苏可,眼睛像两颗夜明珠一样噌噌冒光,险些吓着了洛芙。
  后来苏可磕磕绊绊费劲巴拉地学完了《千字文》。
  《三字经》学到“爱恶欲,七情惧”的时候,洛芙投井了。
  从井里捞出来的洛芙面目全非,肿的像一块泡发的馒头。苏可被带去认尸,只瞧了一眼,转身就吐了。一边吐一边流泪,因为她知道洛芙绝不是自己投井的。她不会舍得丢下她。
  再后来,苏可因为识字,字写得还算周正,被派去了尚宫局的司簿司当女史。后来司言司缺人,苏可得老嬷嬷喜欢,当了掌言,又当上了正六品的司言。
  如果没有洛芙,苏可挣不得这造化。
  她总是告诫自己,唯有好好的过活,才算不辜负了洛芙。
  所以她在宫里左右逢源,安身立命。就算出了宫,也一直逼着自己打拼,要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来。即便世道险恶,即便烟花柳巷,她都敢闯敢冲。如今到了侯府,被人算计也罢,心甘情愿也罢,她已经将很多事情看开看透。
  她不是个愿意随波逐流的人,更不甘做一个默默无闻依附于男人的女子。她理想不多,追求不高,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好在她总是能绝处逢生。
  和舟公子闹成那样,投靠无门之时,事情偏就这么找上门来。
  四太太横空来此一举,真是帮了她。
  苏可低头看着这本簿子,上面写的都是数字,几进几几退几,虽不明白其中含义,也不难发现是本“账簿”。账簿自然是记账的,可记的谁的账,为什么要拿来给她?是希望她看出什么端倪来告诉谁,还是希望她直接将东西转交给谁。若是转交,四太太又怎么知道她背后的靠山。
  苏可捏着簿子思忖了片刻,重新用手帕包好,转身朝着揽心苑走去。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该冒的险还是要冒的。
  只是刚才给苏可塞“账簿”的小丫头不知又去哪里耽搁了,苏可跨过揽心苑穿堂的时候,小丫头竟才刚回来。她愣了一记,挺委屈地看着苏可,“姐姐来是为了什么?”
  苏可忙安慰她,“没事没事,与你无关。东西我确实收到了,我这是来跟四太太道声谢的。”这话既是说给小丫头听的,也是说给守门丫头听的。
  门口的丫头见状,赶忙跑去报了信。等苏可到正屋门口的时候,莹姨娘正好打了帘子出来,身子一偏,意思是让苏可进屋。
  四太太正坐在大炕上吃午饭,仍旧一身素净的打扮,瞧见苏可上前来,神色里露出几分得意,“没想你竟是个这么着急的人。”
  苏可不知其意,便不动声色,将怀里的簿子掏出来往炕沿上一放,敛色说道:“奴婢人微言轻,在府里只想简单过活,不想徒惹是非。这东西给了我,我实不知该怎么应对,只得拿来还给四太太。另外,若是之前有得罪四太太,还望四太太开恩饶恕。”
  四太太瞥了一眼那簿子,嘟嘴看向莹姨娘,“怎么和你料的不一样?”
  莹姨娘遣了屋里侍立的丫头婆子,浅笑着走上前来,“姑娘怎生说这样的话?反倒让我们摸不着头脑了。”
  苏可看看她,又看看四太太,干脆直截了当地坦言,“苏可只是库房里一个派东西的小管事,传话递东西不是我的本分。四太太想借我之手将账簿交给谁,恕苏可不想掺和这浑水。”
  “账簿?”莹姨娘笑着摇头,“姑娘看里面的内容了吗?”
  苏可很想说没看过,但若是没看过,又怎知是“账簿”呢。索性只能认栽,点了点头,“只看到几个数字,并不懂其中奥义。”
  莹姨娘闻言,用手掩着嘴嗤嗤笑了起来,“姑娘误会了,这可不是账簿,而是教人打算盘的方法和口诀。”
  “算盘?”苏可好生惊讶,本以为是阴谋阳谋,现在却糊涂了。
  莹姨娘仍旧笑着,“姑娘不想学吗?”
  “我为什么要学算盘?”苏可很谨慎,生怕这是个圈套。她自诩聪明,但到了侯府后却接连做了好多的错事,此时不免草木皆兵。
  莹姨娘看出苏可的忌惮,心中窃喜,因为饵成功了。
  可为什么要学算盘呢?她也不知该怎样回答。
  她是四太太的陪嫁丫头,很小的时候就服侍四太太。在商贾之家长大,珠算口诀几乎是和《三字经》《千字文》一样的启蒙读物。四太太还不会背诗呢,珠算口诀就已能脱口而出了。她在四太太身边耳濡目染,早早也将口诀烂熟于心。
  在她们的思想里,珠算口诀是必须学的。为什么要学《三字经》《千字文》,就为什么要学珠算口诀。口诀已然学会,那算盘便是掌中不离之物。打算盘也成了消磨时光的一件趣事。
  后来年纪越发大了,出嫁前跟着太太学怎样管家,账本在手里过了一遍,账目即刻心中有数。她们便觉得这是一个当家太太应该具备的能力。可谁知到了侯府,这本事居然被认定是“女子就不该知道”的东西。
  “世家大族的女子,就该端庄淑德,吟诗作对。嘴里怎能胡唚些隔位六二五呢……显得多么的没有教养……算账的事么,自有会算账的人来管。一个当家太太难不成要亲自算账本……懂得些加加减减已是足够,剩下那两位运算知道了又能作何?”
  进府多年,这样的话不知听了多少。
  最后往往还要总结上一句:果然门当户对最为重要。
  这话什么意思呢?士农工商,前三者都是良民,商人就是贱民,良贱自古就不该通婚。她们巴巴上赶着嫁进来,已是高攀,就该守规矩,就不能再习商贾之气。
  她们被羞辱得够了,自然就不会再提和算盘有关的任何事。但不提是不提,心中的意念不会更改。珠算是门学问,瞧不上眼是你们自恃清高,但学会了绝对有利无害。
  四太太任性、偏执,很多事不经大脑。莹姨娘在她身边帮着筹划了许多事,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已独到得很。她一眼就瞧出苏可不是个安于现状的女子,让她在库房里分派东西绝对是大材小用。上头压着她不让她翻身,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三太太,对四太太而言都是对立面。敌人的敌人就该是朋友,莹姨娘便提醒四太太应该笼络苏可。
  四太太无甚所为,反正都靠莹姨娘操持,她就点头同意了。只是苏可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几句好话,一些银钱,断是收买不了的。
  权衡再三,她们决定赌一赌。如若苏可真是个心气儿高又上进的人,这本珠算口诀绝对是她求之不得的东西。而且这口诀除了她们四房,也不可能有人给她。
  她们好好的如意算盘,没曾想苏可竟然“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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