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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别着急-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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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气重,身子刚好,别又折腾。”说着便往里间走,打开钿螺黑漆大立柜,里面三三两两几件衣裳,半新不旧,上手一摸都是单的。
  福瑞家的脸色瞬间一黯,心道自己不仔细。苏可住在她这里,除了府里统一发下来的冬装,自己竟忘了给她添置些过冬的厚衣裳。比如带毛的,竟是一件都没有。
  得亏侯爷也忘了这茬,否则怪罪下来……
  “福妈妈,不找了,我身上穿得够多了。”苏可看了看天,虽然还暗着,但有怀表做准,不敢再耽搁,“我得走了,晚了就要错过了。”
  福瑞家的听得诧异,而苏可已经挎了个竹篮出门了。
  这竹篮……哪来的?
  福瑞家的心里一阵阵犯苦,苏可走后,叫过家里下人,仔细叮嘱:“她是侯爷托到我这里照顾的,你们真拿她当我们家穷亲戚的外甥女了。往后各个眼神都灵活些,不为监视,只是有个风吹草动,你们得放在眼里心里,回头告诉我。上次为着寻不着她,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一回了,怎么今儿个又给我整个不明白。”
  苏可出门的时候,家里下人都刚起,眼瞅着苏可出去的。
  厨房做饭的婆子想起苏可胳膊上挎着的竹篮,琢磨着可能是为这事。
  “昨晚上姑娘来厨房,拎个篮子挑了几样瓜果蔬菜,只说有用,用剩下的还还回来的。我怎么敢拦。”说得倒有些委屈。
  福瑞家的拿眼瞪她,“她用归她用,你这事就得来回我。万一瓜果蔬菜掏空了,带了金银出去,这回可就真寻不回来了。”
  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厨房婆子跟着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不由都笑起来,“您想得太多了,哪有的事啊。”
  福瑞家的见她们不上心,气得变了脸,“你们懂什么,这还是宫里传出来的手段。或传递消息,或藏匿赃物出宫贩卖,都是从膳房送菜的那里出去的。一个大倭瓜掏空了,知道能塞多少东西吗?都有传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就是靠倒卖这个敛的财,没银子打点怎么升的官。”
  这么一说,话题就远了。但事情确实是这么个事情。
  众人看福瑞家的事事揪细,也不好再争执辩驳,各个点头应好。
  那边,苏可挎着篮子顺着后街一路挨着墙根走,走得疾,脚下生风,没走出多远,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沿途的住户大多都是侯府里有些脸面赏了院子出来的,再有一些矮房围起来的四合院,四十多间房子零零总总,外面的人说起来,都称这里是宣平胡同。
  苏可避着人,赶到侯府后角门的时候,寅正过了一刻。
  后角门这里终年不开,看门的婆子管着侯府后墙一块的林子,若有人从府里出去,找着她开门就行。但从外面进府,任是谁,婆子也不会开。再加上后墙一带有侯府的护院常年值夜巡逻,所以这边可谓是生人勿近。
  苏可不好明目张胆在这里等,宣平胡同带个拐角,她寻了一处两户人家之间的夹道,瑟缩着猫在里面,守株待兔。
  天色仍旧黑,但已有早起人家亮了灯,四处传来远远近近的狗吠鸡鸣,等了两刻钟,已不是避人耳目的好时机。
  看来还是来晚了。苏可看着胳膊上挎的竹篮,心生郁闷,不知是该把找到的线索告知邵令航,还是应该等到下一旬再来,见了真章再告诉他。
  想不出结果,苏可走出夹道,左右看了看,觉得原路返回太过打眼,只得沿着宣平胡同的拐角,穿另一条夹道,拐上大街绕一圈回福家。
  可正是因为多走了这半程,苏可遇到了想遇到的人。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苏可样样都占了。她总觉得老天在推波助澜,这事横竖就该落到她头上来。
  徐旺的板车坏在了半路,车轴松了,推着勉强走,眼瞅着就要到侯府后角门,轱辘却卸了担,不听使唤地脱轴而走。板车偏向一边,车上拉的瓜果蔬菜顺着倾斜往下掉。徐旺先是捡轱辘,立在一边后又用麻袋捡地上的菜。
  这时,一双素手捧着个圆茄子递到他眼前来。
  “车坏了啊。”苏可平平淡淡地问了一声,也不多问,将自己的竹篮放到一边,蹲下身帮着徐旺一起捡。
  天色朦朦胧胧的,徐旺眯着眼认了半天,觉得面熟,声音也熟,想了半天,一拍脑门想起来。
  “苏姑娘啊。”
  苏可敛了几个土豆往徐旺手里的麻袋装,抬头不解,“怎么了?”
  “哦,不是,我是说,菜掉地上都是土,别脏了姑娘的手。”徐旺还记得上回在花房看见的苏可,标致的模样,本来蹙着眉,看见他回身就紧张起来,语无伦次退出去。像是认错了人似的。瞧着是个挺和善的姑娘。
  后来听自家婆娘讲,苏可和侯爷是不一般的,绝对招惹不起。当日提供了线索,侯爷后来还赏了二两银子给他,着实让人受宠若惊。但也更印证了自家婆娘的话,苏可是不一般的。就是昨日,婆娘还说起苏可来上值,脖子上那根细金链拽出来,绝对是侯爷身上那块怀表。找人打听了下,说侯爷那块金怀表还是御赐之物呢。
  徐旺不敢劳苏可之手,但僵愣的工夫,苏可已经将地上洒落的才捡了个七七八八。
  “给自家买菜吗?”苏可站起身拍了拍手,“买这么多啊?”
  徐旺哽了下喉咙,喉结耸动,埋着头低语,“啊,买的多便宜。”
  苏可哦了一声,眉目仍旧淡淡的,“这车怎么办?瞧你买的这些东西,车坏了也走不了,我帮你扶着,你把轱辘拧一拧吧。”
  没有工具,这轱辘和车轴是肯定拧不上的。徐旺看着天,脑门子上急出了汗。
  不能再耽搁了。
  徐旺挺老实一个人,现下变得六神无主起来。苏可看他模样,嘴角抿了抿,出主意道:“你很着急吗?那要不这样,你把车上东西收一收,归到有轱辘那一侧,你多卖些力气推车,这边我帮你抬着点。”
  瞧来瞧去,想来想去,这似乎是唯一办法。
  可徐旺有自己的顾虑,他并不想苏可随行,毕竟他也不是要回自己家。让苏可帮忙看着菜,自己回家取工具去,上头又吩咐过,菜过他的手,不能再过别人的手。
  他真是为难得很,左右有辖制,时间却不等人。
  “姑娘搭把手,我把东西装上车。”徐旺下了狠心请苏可帮忙,拿袖子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把板车倚靠在墙上借力。不过虽有苏可扶着,瓜果蔬菜外加一袋子大米,还要加上一个车轱辘,这重量也实在是沉。
  苏可的胳膊都开始发颤了,徐旺瞧着,赶紧接过来,幸好车上有绳索,套好了车,将绳索背到肩上,多少减轻了一些胳膊的力。
  “行了,我自己能推走的,姑娘就先行吧。”
  徐旺咬紧了牙关,话从齿缝里蹦出来,费了好大的劲。板车打着斜,两个轱辘承担的重量,如今均摊到一个轱辘和两副手臂,推动起来实在是艰难。
  看着他鬓角青筋直爆,苏可都有些于心不忍。有些事逼也逼不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一定非要再进一步。
  “那你小心些。”苏可拎起地上的竹篮,为了让徐旺放心,紧着走了几步,消失在徐旺的视线中。
  徐旺一路艰难前行,推到侯府后角门的时候,天都要亮了。
  掏了哨子出来吹了三声,没多会儿,门那头传来锁链的声响。婆子探出个脑袋来左右扫视,见没人,这才将门敞开。
  “怎么这会儿才来,后花园上工的婆子都要到了。”
  “车轱辘坏在路上了。”徐旺无奈,额头后背都是汗,脸涨得通红,虽然从齿缝里蹦字,但声音还是低沉没脾气。
  车子少个轱辘,多瞎的人才能看不见。守门的婆子不识趣,哼哼唧唧嘀咕着。缩在角落里的苏可翻了个白眼,却紧接着听到一句“三太太怎么找了你这样的人来”的话。
  如果是老夫人,苏可丁点也不稀奇。可既然是三太太……
  三太太掌管府中中馈,除了外面场合的接人待物,府里大小事情都是三太太在管。瞒是瞒不过她的,绕也绕不过她。所以老夫人干脆就让她插手料理这件事。所以郑太姨娘和三太太都是老夫人的心腹,所以知道三太太趁机占公中的便宜敛财,老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三太太起了分家的心思,老夫人知道吗?
  这场推波助澜里,到底谁是波,谁是澜?
  后角门关上后,苏可拎着篮子回了福家。福瑞家的没料着她还要回来,看见她两手脏兮兮的,篮子里的菜也都还在,又瞧她没精打采,心想别又是和侯爷闹别扭了。
  苏可心事重重,也没理福瑞家的,换了衣裳洗了脸,进府上值去了。
  积旧库房的小院里,看见徐旺家的跟送食盒的婆子说笑,她心里没着没落,总觉得棋差一招,人在眼皮子底下,她和邵令航之间的关系只怕被窥得不剩什么。
  “我今儿早上瞧见徐旺了。”吃完午饭,刷碟子的时候,苏可幽幽在徐旺家的身边说。
  徐旺家的一愣,“哪儿碰见的?”
  “就在后街。我帮舅母去给后街上一户人家送东西,瞧见徐大哥的板车坏了。”
  徐旺家的咋咋嘴,“他那辆破车早就该换了,车轴车轱辘都不禁用了。除开府里的花房……”她压低声音凑到苏可耳边,“他每天早起还给一个酒楼送菜。多挣些钱嘛,我们俩都没有死契,想着多早晚出府去,买块地过日子什么的。”
  苏可心里不自在,她始终觉得徐旺家的是个没什么心计的人,干活勤快有之,但论偷懒也有几分本事。别瞧整天都在忙,活却也没干多少。她这样的人,苏可见得多了,所以当初将她从公中库房裁下来,是因为挑的出她毛病的。
  后来到了积旧库房,徐旺家的有意讨好她,开始善逢迎,举手投足有王宝贵家的风范。
  苏可觉得也没什么,但是今早的事一出,她没底了。可又怕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所以对徐旺家的这番看似拿她当自己人,说什么都没事儿的架势,苏可没敢接话。
  看似好像对徐旺所接的差事不知情,但也说不定是在给苏可露口风。
  晚晌下值回了福家,苏可琢磨着要见一见邵令航,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再让福瑞家的跑腿。正为难着,吃完了饭,福瑞家的堆着笑才同她说:“侯爷让少砚带话来了,过不会儿要来。”
  苏可失笑,也说不出心里到底什么滋味。
  亥初时分,邵令航过福家这边来,苏可正蹲在自己屋的火盆边烤湿帕子。邵令航敲了敲门,她应了声,起身时,邵令航携着深冬的寒气进了屋。
  “听说,早上见我去了?”那到底是见谁去了?
  苏可睨着瞧他两眼,嘴角笑意绷了绷,过去给他倒了杯热茶,“您能不这么杞人忧天吗?”
  “你要是能时不时给我个笑模样,我也不至于这么忧了。”邵令航裹着大毛斗篷坐下来,见苏可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给他脱斗篷,他抬了抬手,“不用脱了,说两句话就走。”
  苏可推了热茶过去,等着他的两句话。
  然后头一句还是这个问题,“早上见谁去了?”
  ……
  屋内烛光如豆,哑婆子推了推坐在那一动不动的人,千言万语汇成嗯啊一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让你不要去,你偏去,那姑娘似乎是不好惹的。
  桌上放着切开的圆茄子,蒂头下掏空了一点点,藏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纸条。如今纸条在手里捏着,从日落到现在,捏着的人死死不肯撒手。
  纸条上就六个字:把灯笼还回来。
  那灯笼如今立在床头,纸上描画的美人黯然垂泪,手腕微抬,是个离别的伤感之景……

☆、60。060 我就信你一回

  苏可并没有要瞒邵令航的意思,事情她已经查清楚了,短短一天工夫,天时地利人和,都让她赶上了。 或许是老天帮她,又或许是老天觉得让她这个撇不清干系的局外人来掺和这一脚,比让旁人来掺和更为妥当,总之,纸条总算送出去了。
  只是说清这件事之前,还有一些事要先问明白。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查那个送菜之人的?”
  “七年前。”邵令航不需多想,因为时间跨度里发生的几桩事都历历在目,“七年前父亲去世,全府素缟,出殡时所有人都出来相送,远远瞧见老姨娘,疯疯癫癫的人却是不哭不闹,只仰头看天。母亲让人将她带下去,她隔着几重人,在台阶上磕了头才走。自八岁那年被母亲在小院门口拽回来,之后再没见过。相隔十年,老了许多。后来我执意要扶灵回南京守孝,走之前打算去见见她,但找不到门路。无意之中看到乡下来人,带了一堆的瓜果蔬菜,我才醒觉,那小院里的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开门,她们总要吃饭的。”
  苏可若有所思,“所以您就想借着送菜开门的机会闯进小院去?”
  邵令航嘴角微翘,“那不就闹腾开了,我母亲的人还时刻盯着我呢。”
  “那……”
  “我是想堵住那个送菜的人,跟他换换衣裳,亲自送菜过去,这样既可掩人耳目,又可以只身进入小院。”回想起往事的邵令航,脸上带着几分揶揄,觉得那时的自己当真是异想天开。
  苏可觑着他神色,适时地问一句,“结果那个送菜的人根本就神出鬼没?”
  邵令航点头,“我打听过,之前有个专门送菜的人,给大厨房送完菜后再去给小院送。但似乎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后来送菜的人就只管送府里的菜,小院的菜另有人送。我知道后,在后角门守了三旬。”
  三旬,就是一个月。也是够有毅力。
  “先头守了八天,终于看到一个男人推着辆板车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进后角门。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我一直在外面守着。可是守到日上三竿,也没见有人出来。之后又守了十天,男人第二次来的时候,后街上巡视的护院正好经过,我便没机会上前。等躲过人去,男人已经进府了,后来仍旧是没出来。第三次我便懂了,隔了十天,去后街上堵人,但是……”他说着语气一顿,重重叹了口气。
  苏可探了探身,“但是什么?他没去?”
  邵令航咋了下唇,“我去晚了,到后角门的时候,人已经进去了,婆子正锁门呢。”他声音压得低,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却又不那么重。过了七年,到底能不能进到小院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似的,更多的是不甘心。
  苏可坐在他旁边的杌子上,白皙的手捂住嘴,遮下小半张脸,但眼角的笑意还是露了底。
  邵令航直愣愣看了个满眼,绷着腮帮子将视线移到一边。
  苏可不好再取笑,咳了两声,言归正传,“怎么就去晚了?送菜的人提前了?”
  “没,我起迟了。”邵令航说着,有些愤然,“因为马上要动身去南京,知道要一走三年,临行前多有故友来相送。前一晚喝得多了,早上就没起来。”他咬了咬牙,“就是和梁瑾承喝的酒。”
  无辜扯上别人,苏可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说下去了,没得跑偏不说,还引起好多事。
  苏可敛了敛神色,正襟危坐,一副答疑解惑的样子,“您有没有想过,那送菜的人不可能不出府,他只是没有原路返回,离开侯府的时候是从别的门走的。”
  邵令航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府里规矩多,一个送菜的人不可能在府里四处游走。
  苏可摇摇头,“他没四处游走,他有正经事要做。府里的人也知道他在干什么,下了值后跟旁人一样从下人出府的门离开。”
  看着邵令航似乎有所参悟,苏可继续说:“府里除了正门外,二门夹道上各有东西角门。后花园深处也设有东西后角门,只是不常开。除开这些,还有一个偏门,是扩建后花园的时候,给工匠们进出时开的。这个门一直留着,但太偏,在后花园的东侧,而府里下人们都住在后街,在西,所以这个门几乎可以说是只给这一个人用的。”
  邵令航吸了口气,拳头紧紧攥起,一口气憋了半天,半晌才吐出来,“是花匠!”
  苏可挑着眉眼点头,“一来侯爷根本不去堵那个偏门,二来花匠在府里还要料理花房和后花园的花草,即便要避嫌,也不会日上三竿就出府。我着人问过了,大约要忙到正午,趁着府里各处人歇午觉的工夫出府。”
  这许多事,为什么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呢。
  苏可并非多聪慧之人,一条条一道道想得这样周全。只是赶上了,就是赶上了。
  她出事那晚,狂风大作,她去积旧库房关窗子,眼瞅着花房不该有人,却点着灯。她怕是贼人,小心靠近,才发现是花匠,怕夜里降温,紧着来给花房添火盆。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多扫了两眼那辆板车,上面遗落的菜叶很新鲜,可见是刚用这车运过菜。
  然后病了八日,第九日去上值,邵令航就在食盒中提到了这件事。往远了想不到,看见徐旺家的也自然就想到了。
  如果出事那天的早上,徐旺刚给小院送过菜,那么转一天就正好十天,凑够一旬。苏可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准备了蔬菜和纸条,打算去碰碰运气。本已经放弃了,徐旺的车轱辘就掉了,菜就散了一地了,圆茄子还就带进去了。
  其实她篮子的每样菜都藏了纸条,可是唯独圆茄子有蒂头,颜色还深,藏得是最为隐秘的。
  她走到徐旺身边时,地上正好有三四个圆茄子滚在地上。
  “您说巧不……”
  “你这真是胡闹!”邵令航急急打断了苏可的话,那脸上还有止不住的笑意,也被他凶神恶煞的表情给生生遏制住了。
  苏可的脸皮微微涨红,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再出声。
  邵令航气得胸口起伏,“就算我一直要见她,那是因为我有功夫在身。你一个弱女子,头一次和她交锋就被砸到屏风下面去了,怎么还能让她来找你。她是个疯子,她神智是不清楚的,倘若再伤你一次,你怎么办?”
  苏可偏着头不看他,声音骤然转冷,“她是个疯子,您还心心念着见她干什么?您说的话她听得懂?”
  邵令航见她翻脸,心里不舒坦,脾气压了压也没见多大效,索性直说:“我也不瞒你,见她一面,道八岁那年救命之恩,只是一方面。我父亲临死前,我守在身边。他给我塞了块帕子,挺旧的,素面的绉纱,绣着一大一小两只蝴蝶。我不知所以,出殡的时候偶然听人唤老姨娘叫彩蝶,才想着这块帕子是不是父亲要我转交给老姨娘的。”
  他运了运气,声音尽量放平,“本来过去七年,帕子的事也没太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出了你的事,我也不会起老姨娘的心思。你知道一个疯癫的人有多大力气吗?她手里没有轻重,你激了她,万一她真来找你,我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真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
  我让你怎么办?我能让你怎么办?我会让你怎么办?
  苏可在心里转着这几句话,像是每个字都变成了实体,扎在心房上,一笔弯勾一笔竖直,拉成圈凑成绳索,荆棘似的勒着心脏。
  她毫不顾忌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躲闪,也不带着任何喜恶,直直看到他瞳孔深处的那抹幽黑。
  她始终认为这场感情是荒诞不经的,她和他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不是她不敢迈步,是明知没有结果,他还硬逼着她去认可这份感情。
  好,她认可了,这份感情没有身份地位的高低,真挚并且美好。他的真心赤诚坦荡,他对她珍重爱护……
  然后呢?
  她只想知道,然后呢?
  我接受了你,认可了你,把自己托付给你,然后看着你娶妻生子,然后听夫人的安排,每月等着你来我这里几日?每日我要去夫人面前请安,或者为了看你一眼,在夫人那里默默受着冷眼。你珍重我,爱护我,你给我金山银山,给我锦衣玉食,可是呢,我得不到你。
  所以呢,不要来撩拨我,不要说这些荒唐之言。我不信不听,也不会接受。
  苏可一直撑着眼睛,慢慢地变红,发酸,不牵扯心神,只是眼睛受不住了,像崩掉的弦,生硬地将视线挪开了。
  眼角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下去,迎着烛光,他看得一清二楚。
  邵令航蹙着眉,呼吸笨重,声音从喉咙里呜咽似的发出声来,“可儿,你信我一回好吗?就信我一回,我会想办法的,我有办法的。若能如愿以偿,八抬大轿我迎你过门。倘若不成,此生我非你不娶,你远走天涯,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说到做到,所以——”到后面,声音发着颤,“信我一回,好吗?”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溪水汇入大海,一切归于平静。
  两个人默默坐着,该解决的事情还只说到一半,说是两句话就走的,结果说了这么多。
  邵令航心里堵得慌,不想每次都不欢而散的,却总是收不住车。他看着苏可偏过去的半边脸庞,泪干了,就那么一滴,留下一道很浅很淡的痕迹。
  “我……”他说不下去了。
  我什么呢?我又说错话了,我回去了,我是真心真意的……
  他不知道还能表露什么,整个人有些颓丧,身下的杌子也没有靠背,这样窝下身子更显狼狈。
  狼狈……是狼狈,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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