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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磨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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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子玉说的情况,林秀青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我一定要搞清楚,”她想。
  这天晚上,她几乎一夜没睡。
  天亮了,她起了床,穿好衣服,崇礼还没有醒。四奶已经把饭做好了。她草草地吃了两碗,跟四奶说了几句,背着个背篼出了门。
  她一路走过关子门,没有上小湾子,却拐进了龙凤溪曾家碥。
  “我不晓得,”曾五的老婆说。
  “汪子林是不是经常到你们家来?”林秀青问。
  “……”
  “咋,你说呀!”
  “我……不是……”
  “你说呀,到底是不是经常来?”
  “是。”
  “他们两个都说些啥?”
  “他来的时候曾五都不在家。”
  “嗯?那曾五晓得他来不?”
  “晓得……”
  “你们,你……唉!你说,你们到底是咋回事?”林秀青压着心中的怒火,缓缓的说,“你看哈,我们都是女人,遇到这样的事,心里都难过。你就不想把曾五救出来,好好过日子?”
  “我不想。我死的心都有。你可能不晓得,我从来就没想跟他过一辈子……”
  听完那女人的讲述,林秀青不仅愤怒消散,还生出许多的同情来。她又问道:“你咋跟汪子林勾起的?”
  那女人说,其实汪子林是个好人,她就是一辈子服侍他她都愿意。曾五才不是个东西,经常跟他老表高丙清叽叽咕咕要收拾这个收拾那个。有一次,曾五叫她把汪子林弄上床,她不干,曾五还对她动手动脚拳打脚踢。后来觉得自己吃亏,想不过,又起了歹心。
  “啥子歹心?你说!”林秀青心头一震,问道。
  “前两天,高丙清到这儿来,两个人关在屋头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我在灶上做饭,只听清楚一句,收拾他。到底收拾那个,咋收拾,我就没听见了。后来出了这件事,我猜应该是说要收拾汪子林了。”
  “哦。”听到这里,林秀青心中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由模糊而渐渐清晰起来。她再也没有想到汪子林会那样,背着她去和别的女人鬼混,还把自己混到牢房里去了!她也没有想到,曾五是一个忘恩负义,心肠这样狠毒的人!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把自己男人勾到她床上去了!她本想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看清楚马王爷是几只眼睛,可一想到她也有一肚子苦水,也是个受欺辱的人,捏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汪四爷气死

  汪四爷吃了太医侄儿半年的药,病也没见好转。
  汪子林的事,就象一记闷棍,狠狠打在本已经气息奄奄的汪四爷的头上,打得他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就如雪上加霜。林秀青说,额爹那病,吃了太医大哥那么多药,没见好转,还眼看着一天天凶了。干脆请别的太医看看,换一换汤头,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可四爷说,他这个太医侄儿是家传的医术,也是这方圆百十里有名的太医了,你还到哪里找比他手艺好的?他这么坚持,林秀青也不好再说啥子了,尽管林秀青为他们两爷子的事正在心焦难受。
  太医大哥依旧隔两天来评一次脉,开两付药。
  秀青问:“太医大哥,我额爹的病咋总不见好呢?”
  太医大哥说,“他这病,我来看的时候,就已经深沉了,那次我也跟你说过的。这种病,来得快,去得慢。现在发烧止住了,咳血减轻了。我实话跟你说,弟妹,太医也有治不住病的时候。尽力了,实在医不住,那也是命运所致。”
  听了太医大哥的一番话,秀青心里嗖嗖的冷。她想起还关在县衙死牢里的汪子林,眼泪就止不住漱漱地往下流。她恨自己,恨自己太无能,眼看着一家两个亲人就要在她眼前死去,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恨老天不公平,为啥这些事情接二连三地落到她一个女人头上?她现在真正的感受到“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了。
  她恨汪子林!虽然说他是中了曾五几老表的圈套,是人家设计害他的,可要是你不去日人家婆娘,会弄成这样子吗?真是鬼迷了心窍!现在弄到这步田地,自己把自己送进了死牢,老爹眼看着就要气死,老娘成天抹着眼泪,老子我眼真真就要成寡妇,崇礼眼真真就要成孤儿,这些都是你汪子林日人家婆娘日出来的好事!一想到这些,她恨汪子林恨得咬牙切齿!她不止一次地想,不管他了,要死就死,死了算毬!死男人尤如死狗,这儿死了那儿有!
  可当冷静下来的时候,她也总是想到汪子林对她的好,想到两个老人对她的好,她那愤恨的情绪就消去了一大半。哎,人都要死了还说这些干啥。其实就那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他。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女子躲得他远远的,不在他面前妖妖精精抛眉弄眼,他未必还鼓到抢?母狗不翘尾,公狗敢上前?
  哎,那女子,哎……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一想到他的儿子汪崇礼,这么小就要没得爹,她的心里真的好痛好痛。可是,有啥办法呢?想救救不了,只能眼真真看着他去死!这是何等的无奈啊!
  可是,恨归恨,痛归痛,气归气,那田头地头的活路还得做。她一个人,成天磨坊田头,田头磨坊,跑得两个脚板不落地。她恨不得找根竹杆把太阳撑着,不让它落山,好让她把所有该做的事情都一下子做完。
  四奶虽然身体还好,没病没痛,但她那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干啥子都不方便。四爷病了以后,她下田下地就少了许多。每天熬几次药,弄得一个院子里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满是药味,就连来碾米的人都大喊“咋这么臭!”
  四爷虽然很老火,但有一件事他是一丝儿也不会放松的,那就是看住他的孙儿汪崇礼。因为有了莺儿的前车之鉴,四爷不管有多么的难受,他的眼睛总是一刻也不会离开他孙儿。只要四奶和秀青要出去,他总是叫她们先把所人的门都关上,尤其是龙门,猪圈房门,灶房门,都要反复查验,不留半点疏漏。他晓得,他那个病是会传染的,因而总是远远地看着崇礼,从不靠近他,除非他摔倒需要拉一把才能爬起来。
  崇礼那孩子,毕竟是男娃儿,比女娃娃活泛多了。他手里边总是有干不完的事,丢下这样,又拿起那样。刚刚能走几步,就停不住,一蹅一蹅到处走。一会儿在这玩,一会儿又蹅到别处去。看到啥子,遇到啥子,他都要去摸一摸,摇一摇,喜欢不喜欢的,他都有意无意地掰翻在地,有时还踩上几脚,敲上几下。老话说,“娃娃长到一岁半,坛坛罐罐都翻转”,真是一点不假。
  这可让汪四爷有些吃不消。他本来就有气无力,那眼睛还不能离开崇礼一会儿。看到崇礼乱跑乱跳,还得鼓起劲用吃奶的力气沙哑无力地喊。那崇礼却聪耳不闻,想干啥还就干他的啥,弄得四爷一点法子也没有。
  唯一能让汪崇礼停一会儿的,就是跟他念故事,或者背诗。汪四爷怕他乱跑乱摔的时候,往往就用这一招。可时间长了,这一抬也不灵了。汪崇礼倒是越来越想听,而汪四爷,肚里那点货却越来越少,渐渐的,“江郎才尽”,再也无法吸引汪崇礼了。
  子玉也常常过来看看四爷。秀青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们也过来帮帮忙。
  子松也隔三差五地带着老婆和女儿来看看四爷。这个时候,四爷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好好为人,好好持家,好好抚育儿女。别总是没得事就朝这跑,没啥大问题的,让他们放心。子松的老婆则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也一言不发。
  玉麦种下去,秧子刚栽完,四爷就起不来床了。吃饭穿衣,屙屎屙尿,全都要有人照顾。四奶杵着那小脚,忙前忙后,做饭洗衣喂猪扫地带孙儿,秀青硬起那肩膀,屋里屋外,挖地担粪割猪打草看碾子。好一个累字了得!
  一天下午,四爷让四奶把秀青叫到跟前,凄楚而微弱地对秀青说:“秀青啊,我这当大人的实在是对不住你啊。自从你嫁到我们家来,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我也没有想到啊,这屋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把好好的一个家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家不象家,户不象户,家破人亡啊!”四爷吃力地抬起手来,揩了揩眼睛,“心想啊,我一直身体好,能够帮你们好好干几年。哪晓得啊,这一说跨就跨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帮不到你们不说,还成了累赘。我,没得用啊!”说着,四爷滴出几滴眼泪来。
  “额爹,你不要这样说。你放宽心,好好养病,你会好起来的。”
  “唉,我这病,我晓得,光怕时日无多了。”他说,“死了也好。我死了你们负担就小了。我早点去陪我的乖孙敬瑜,免得她一个人在那边孤单。还有我那不听话的儿啊,子林啦!……”
  “你看你,都说些啥子嘛,少说那些不吉利的!”四奶抢白他道。
  “以后,这个家就全靠你了,你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四爷喘着气说,“子林的事,你也跑了很多路,求了好多人,你也尽力了。天亡我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啊,你咋不长眼睛啊,你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啊!”说着说着,他已是老泪纵横,说不下去了。
  是啊,有谁看着自己儿子被打入死牢,秋后问斩却毫无办法而不痛彻心肺的?不光是四爷,四奶和秀青能不一样吗?他们三个人的内心痛楚,用什么语言都难以描述!好一个痛字了得!
  “唉!我汪文斌这辈子,也算是一条汉子,可是没想到落得如此田地!现在我只能把这个家的担子交给你了。”他看着秀青说,“有啥办法呢?只是苦了你了。这个家也只能靠你了。让你受苦,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我只有一句话,请你一定要把这个担子担起来,把崇礼抚养好,要让他读书,让他走正路,效法古老先贤。他今后要是有点出息,我和他爹在九泉之下,也就闭得到眼睛了。”
  “额爹你就不要这样子说了嘛,我会想办法把你医好的,”秀青含着眼泪说。
  “没得用。你的心我明白,你就不要去花那冤枉钱了。”四爷说,“我那太医侄儿,也是远近都有名的名医了,他都治不好,还有哪个能治好?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命该如此,是逃不过的。”
  四奶在一旁,看着四爷,悄悄地抹着眼泪。
  “额爹你不要说了,我都晓得。你放心养病,我就是累跨了架子,也会把这个家撑起,把一家人照顾好的。”说着,秀青也哭泣起来。
  “你额妈年纪也大了,体子还算好,她大的事情帮不了你,屋头的小事还是能够帮你一些。”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子松那娃娃,我有点担心。”
  “你担心他啥子?”秀青问。
  “你没看出来?那娃娃总是有点鬼鬼祟祟的。往天他两口子来,你没发现你弟妹那脸色?我担心他有啥子事。”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是不晓得到底是咋的。”
  “对他,我只有一点点要求,如果他将来活不起走了,来求到你,你只要象打发叫花子那样,丢一碗饭给他吃就行了。别的你也不好说,不好管。”
  “额爹你放心,再咋说我们也是亲兄弟,只要我有饭吃,就不会让他饿的。”
  “唉……”
  “额爹还有啥要交待的?”
  “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子玉。我一想到她,就有点恍忽,有点空,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心头不踏实。秀青啊,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有啥事情,多照看她一点,我在下面也就放心了。”
  “额爹你放心,我一直都把她当亲妹妹的。”
  林秀青心里很难受。她无力又无奈地坐在门口那把椅子上,她深深地感觉到,身边的这些亲人,正在一个一个地离她而去。她想抓住他们,把他们留下,不让他们走,可是她不晓得咋个伸手,朝哪里抓。她很孤独,就象一个在黑暗中挣扎的人,摸不到方向,看不见路。想想以后的日子,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刚进汪家的时候,她是充满着想象的。那时候,额爹额妈体子好,男人有出息也能干活,娃娃长得乖,逗人爱,几乎所有的事情都顺心顺意的。她盼望着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红红火火地过他们的日子。他们确实也开开心心地过了好一阵子。
  然而,莺儿的死,四爷的病,子林被打入死牢,这一切的一切,就象闷雷,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在她的头上,打得她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东西!
  现在,四爷那个样子,光怕也只等得时间了。
  她心里害怕极了。她感觉这若大一个黑咕隆咚的世界里就她一个人,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以后,以后咋办?光在哪里?亮在哪里?路在哪里?
  “我不能跨了!”她对自己说。她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不能,一定不能!必须坚持下去,必须撑下去!为了她唯一的儿子,为了这个家唯一的香火,唯一的根,就算拼上老命,也要撑下去!
  天快黑的时候,子玉惊惊张张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周放,周放被抓走了!”
  “哪个抓他的?为啥子?”秀青一听,脑壳头就如滚过一个炸雷,懵了!她摇了两摇,要不是扶住了桌子,她就已经倒下去了。这倒底是咋的?倒霉的事为啥一个接着一个找到他们头上来?这边还没搁平,那边又来事了!她问自己:“林秀青,你到底还撑得下去撑不下去?”
  四爷坐在椅子上,盯着子玉,眼睛里放着惊恐的光。四奶张开嘴呆呆地看着子玉,一脸的迷蒙。
  “他今天去赶场没回来,”子玉一边哭一边说,“听人说被抓了壮丁,五花大绑拖走了!”
  沉默。大家似乎都不晓得该说啥子。
  “唉!屋漏偏遭连夜雨呀!”过了一会儿,四爷叹了一声,随即咳得气都提不上来,直到一股鲜红的血从口中喷射出来,才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脸色铁青,满是鲜血的嘴里,吐出几口大气,紧接着“哇”了一声,不动了。
  子玉和秀青见状,冲到跟前不停地叫喊,可四爷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额爹呀,你睁开眼睛呀,你嫑吓我们啊,我们再也经不起吓了啊,”四奶一边摇着四爷一边带着哭腔叫着,“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咋办呀!……”
  秀青叫子玉把崇礼看好,她转身飞快地跑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太医大哥背着药箱进来了。他打开药箱,取出一根银针,直直的刺进四爷的鼻子下面,捻了几捻,取出一根扎进头顶,再取出两根刺进四爷的指尖。
  四爷“啊”了一声,缓过气来。四奶,秀青,子玉三个人才松了一口大气。
  太医大哥又在四爷头上,手上,脚上扎下好几根针,边扎边捻,看着四爷脸色转回,他才把针抽出来。“四叔,好点没有?”
  “啊,好多了,多谢啊。”四爷有气无力地说。
  “四叔你说哪去了。”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几颗药丸递给四奶,“这有几颗药,四婶你倒点开水,给四叔吃下,精神会好些。还有,你们不能让四叔受刺激,要让他静养。”说完,他挎着药箱出门去了。
  秀青给他钱,他不要,他说就当是做侄儿的孝敬他老人家吧。
  四奶她们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的沉重起来。
  过了几天,老磨坊,以及老磨坊后面的院子里,都挂上了白色的挽帐。大铜小器铿哩锵啷,念经的叽哩咕噜,转福的哇哩哇啦,唱祭文的爹呀妈呀,和着众人的嘈杂的喧闹,从天井里飞出来,在黄沙坝的天空里回荡。
  

☆、汪子林问斩

  汪四爷的事情刚忙完,一家人还没有从悲痛的氛围中缓过劲来,保长张子贤就带信来说,汪子林的案子判了,立冬之前就要问斩,叫林秀青有所准备!
  林秀青表情木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崇礼坐着发呆。四奶则一天到黑抹眼泪。子玉呢,一副天马上就要跨下来的模样。
  这天,天还没亮,林秀青就把早饭做好了。
  族里几个兄弟也陆续来了。本来,他们是不来吃早饭的,可拗不过林秀青一番番的请。为了不再使林秀青难受,他们也都早早地来到老磨坊,早早地吃了早饭,早早地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
  汪子松虽然身体蔫蔫的,手脚无力,但他也早早的就来了。
  汪子玉是大家在吃饭的时候来的。本来昨天晚上林秀青叫她不去了,让她在家里看住两个娃娃。可她非得要去。秀青想也好,兄妹一场,去看他最后一眼,送送他,也是应该的,也就没有坚持,由她了。
  林秀青和汪子玉背着背篼扛着席子在前面走,几个兄弟扛着门板竹杆和绳索跟在后面。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走路。他们从老磨坊经插瓜庙、转拐店、长滩碥、甑子场一路顺河而下,巳时便到了蒲江城里。
  蒲江县城,座落在后山之下,蒲河北岸,依山临河。上首文昌宫、城隍庙,面朝西门沟;下首文庙武庙,面向东门河。东街西街,贯穿两头;南街北街,交叉左右。中间几处庭院,高朗宏伟,威武森严。黑漆大旁边,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中华民国四川省蒲江县政府”。县衙对面,有一处奇异的建筑,那就是天主堂。
  林秀青脸色铁青,面无表情地在天主堂前坐下来。她叫子玉到旁边面馆买了几碗汤面,让兄弟们就着面汤把带来的玉麦粑吃了。子玉叫秀青吃,她说不饿,吃不下。
  砍人是在东门外校场坝。林秀青叫兄弟们先去那里,她要在这等汪子林。兄弟们去了,汪子玉也留下来陪着林秀青。
  本来,砍人脑壳的事,从前都是在荒郊野外干的,可近几年这规矩改了。县大老爷总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砍,让更多的人听到,看到,让更多的人惊慌和害怕。于是,县城,校场坝,就成了砍人的中心。周围的人,近的,远的,凡是听到消息的,都会一窝风的赶来,一窝风的看,一窝风的诈呼,进而成为一种流行和习惯。
  午时刚过,从县衙里出来了一队穿黑衣服背□□的人,跑步朝东门口去了。林秀青心里一震,浑身皮子从脚跟到头顶都紧缩到了一起。既而身体里奔突起一股火气直往外冲。她的胸口在膨胀,头皮往外突,手脚在颤抖。她快要暴炸了!她知道,她的男人,汪子林,就要被推出来,马上就会身首异处!
  紧接着,又一队穿黑衣服端□□的出来了,中间夹着一辆牛拉的囚笼。四个身穿红衣,头包红帕的大汉,肩上扛着明晃晃的鬼头大朴刀,跟在囚笼两旁。
  林秀青一眼就看见那笼子里的人,就是他,她的男人汪子林!她的脑壳嗡的一声,差点昏倒。她强忍着,努力站稳,奋力挤到牛车前,声嘶力竭地叫着汪子林的名字。
  汪子玉哭喊着,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她的哥哥,眼泪一把一把地掉落着。衙门前一条街上,只听得一片“夫啊”“哥啊”凄厉的叫声。
  街上的男女老少围拢过来,一会儿,一条大街就水泄不通了。
  穿黑衣端□□的,努力地推搡着人们,时不时用枪头砸着那些挤近了的人。
  “冤枉啊,老子冤枉啊!”汪子林双手抓着笼子,仰天大叫冤枉,那声音,回响在大街上,婉如从半天里发出来的。“曾五!高丙清!你们两个□□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不准喊!”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吼了一句。
  “老子冤枉,老子就喊!老子冤枉!曾五!高丙清,你两个□□出来的,不得好死!老子做鬼也饶不过你们!”
  当官的盯了汪子林一眼,也不说话了。汪子林一路叫喊着,哭喊声也一路随同。
  过了东街,出了东门,就是校场坝了。那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尽管砍人脑壳这样的事,对于县城以及县城周边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已经看得多了,也习以为常了。但日怪的是,每每到了砍人的时候,他们总会有意的或者无意的围过去看。是因为新鲜吗?是因为刺激吗?是因为同情吗?或者是幸灾乐祸?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或许他们的内心总有一种渴望,总要去感受宰把手挥起明晃晃的大刀,一刀下去,人头飞走的同时,鲜红的血从颈子里飚出来飞向天空引来一片惊恐与骚动的快感。于是他们一个个伸长着颈子,眼睛朝着一个方向,急切地等待着把人推上来;急切地盼望穿红衣的大汉挥起大刀,急切地盼望那人头飞出去,越远越好,最好能砸在某一个倒霉蛋的身上;急切地盼望那颈子里的鲜红的血飚出来,射向天空里去,越高越好;急切地盼望人们全都发出尖叫,拿手挡着眼睛或者把脸转向一边去;急切地盼望那种快感快点到来!
  穿黑衣背□□的早已把校场坝围了起来。那些等着看砍头的都被围在里面。
  囚笼一路谩骂着过来了。红衣大汉打开笼门,把汪子林提出来往台子前面一掼,便一字儿排开,叉开两脚,把鬼头大刀往地上一矗,一副威严无比的模样。看客们被几枝枪逼着后退了几步。
  汪子林依然不住地大声叫骂着。
  林秀青把背篼放在地上,取出一个包,走上前去,流着眼泪说:“子林,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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