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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磨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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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等他逍遥法外了?”
  “那倒不会。”
  “来,饭好了,你们都来吃饭。”子玉的婆婆叫道。
  “哦,汪子玉,汪子林是你哥?”一边吃饭,赵巡长若有所思,突然问道。
  “啊,我亲哥,这是我的亲嫂嫂。”
  “我说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后来想起来是在校场坝。”
  林秀青盯着赵巡长,眼里露出恨恨的光。
  “你别这样看我,”赵巡长说,“他那事与我没得关系。我认真调查了的,他并没有抢人,也没有指使曾五他们。是有人设计好,栽给他的。”
  “哪你咋不主持公道,冤杀好人?”
  “我哪有那个权力哦,杀不杀是上头说了算。不过,那些人的证言证辞弄得天衣无缝,显然早就算计好的。”
  “汪子林就承认了?”
  “他不承认啊。就他交待的情况来看,他确实有不在场的人证物证。只是有一点,他勾搭曾五老婆,曾五恨他,又拿他没得办法的情况他是承认了的。”
  这和她猜想的一样。她已经不再气愤,那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了。可是,就这一点,至于要把人往死里整吗?他们费尽心思弄死汪子林,到底是要干啥?周豪的死,又与他们有没得关系?
  “我得提醒你们一句,这件事光怕没那么简单,你们事事小心一点。”赵巡长走的时候对她们说。
  林秀青和汪子玉昏糊了:这是啥意思呢?以后的很多天里她们都在想赵巡长的话,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汪子玉和林秀青两姑嫂,家屋头完全一样:都是一个老婆婆,一个儿子。她们呢,也算得上是两个寡妇。日子也过得一样的清苦:上有老,下有小。大大小小轻轻重重的事情都得自己去做。
  所不同的是,林秀青多一座老磨坊,苦是比子玉苦些,但收入也比子玉好一点。因而也常常接济接济子玉。
  周宏元和汪崇礼也都越来越大,两老表也很合得来。他们三天两头都在一起,摸鱼,捡柴,看牛割草。大家的日子也都还清静。
  一天早晨,林秀青把两个娃娃叫起来,帮他们洗脸穿衣收拾好,刚去老磨坊开碾子,就看见汪子玉从河那边过来了。
  “啥事?看你那脸色青成那样,病了?”林秀青问。
  “不是,咋整哦嫂嫂,我硬是害怕。”
  “啥事嘛?啥好大的事啊,让你怕成那样。”林秀青边说边和子玉朝院子里走。
  “高丙清……”子玉说。
  “高丙清咋啦?你慢慢说。”她们在檐廊上的八仙桌边坐下来,林秀青一边倒水一边问。
  四奶见子玉那副模样,也挪过来坐在桌旁。“子玉,又咋的啦?”她问道。
  林秀青把水放在桌上,叫两个娃娃去磨坊里看着。崇礼和宏元跳跳蹦蹦地去了。
  “高丙清咋啦,你慢慢说,”秀青道。
  “高丙清,他……他……昨天晚上,来我屋头……”子玉一边说,一边眼泪汪汪地流下来。“他说,他要娶我,叫我当他的老婆。”
  “他,他没有动粗嘛?”四奶急切地问。
  “他今天早晨才走的,他刚走我就来了。”
  “你咋不……”
  “他拿枪逼着额妈,逼着我……不同意,他就要杀了宏元!”
  “天哪,这个遭天杀的!我们咋这么遭孽哦……”四奶悲愤万分,捶胸顿脚地嚎陶起来。
  “我没得办法呀!”汪子玉伤伤心心地哭起来,“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去乡政府找他,心想请他帮忙打听周放的消息,他就……后来,他每次来我家也都……我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咬也咬过,可是他……”
  “遭天杀的高丙清啊,欺侮我们孤儿寡母,不得好死啊,我们咋这么遭孽哦?天哪……”四奶更加的悲切,愤懑,又十二分的无奈。
  “我是问你,你同意嫁给他了?”
  “没有。”
  “哪,你心头咋想的?”过了好一会儿,林秀青突然问汪子玉。
  “我还能咋想?他那样子,我又没得办法,就这样子我们旁边的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还敢咋想?”
  “要不,你就嫁给他吧,”林秀青突然说道。
  “啊?嫂嫂,你说啥子哦,我们是亲姑嫂哦,你咋……”汪子玉惊异地看着林秀青,提高嗓门喊道。
  “秀青啊,你咋说得出这种话?自古以来,好女不嫁二夫,你这是不顾我们汪家门风了?”四奶也很生气,胸膊起伏着,拍着桌子说。
  林秀青看着她两娘母,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子玉和四奶也看着林秀青,眼睛里一片迷糊。
  “子玉,你还记得赵巡长说的话吗?”
  “咋啦,记得啊。他好象也没说啥子嘛。”
  “唉,你呀。赵巡长叫你事事小心,你就没好好想想他是啥意思啊?你想过没有,你哥是咋死的,周放咋就被拉了壮丁,你老公公为啥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这里头到底是咋的回事,你没看出点啥子来啊?”
  汪子玉好象被人猛击了一下,脑壳头轰然一下,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赵巡长言下之意,我哥是有人设计陷害的,哪个设计陷害?……要是哥还在,他们敢拉周放的壮丁……要是他老爷还在,高丙清就……啊!汪子玉如恶梦初醒一般,吓得浑身冒汗两手冰凉摊倒在桌子上。
  这样一个恶人,我能嫁给他吗?不能,就是死也不能嫁给他!汪子玉想,要是连这点善恶都分不清,我还是人吗?
  “我绝不嫁给他!”汪子玉坚定地说。
  “对,周放是死是活你都不晓得,咋能说那种话!”四奶给了林秀青一个白眼。
  “我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子玉一想到那个恶魔,心中极其的愤怒。
  “要是他再来,以后经常来,天天来,你咋办?”又过了好一会儿,林秀青问道。
  “我死给他看!”
  “你死?他会让你死吗?再说了,你死了,宏元咋办?”
  “我……”
  “你不是说,你要是不同意,他就杀了宏元吗?”
  “这……我……”子玉显得格外的紧张。
  “唉!”四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啦,老天爷咋不开眼哦!……”
  “依我看,那个人是啥子事情都干得出来的。要不这样,他再来的时候,你叫他到我们这来,就说见见额妈。到时候我来对付他。”
  “嗯,以后他要是再来,我就跟他说,叫他来见你们。”子玉怀着十分不安的心情,回去了。
  宏元看见他母亲回去,也跟着回去了。
  林秀青把这事情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想了几遍,作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高丙清跨进门来。
  可是,两天过去了,没见子玉和高丙清来。
  五天过去了,没见子玉和高丙清来。
  十天过去了,也没见子玉和高丙清来。
  咋的?林秀青想,这高丙清是不是改主意了?但她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高丙清也会立地成佛,哪他还叫高丙清吗?
  她决定去子玉家看看。
  早晨起来,林秀青早早地把饭做好,等四奶和崇礼起了床,把饭吃了,收拾巴适。她换了件衣裳,捋了捋头发,插了那根梅花簪子,在镜子前面照了照。这一照不打紧,她大大地吓了一跳。
  镜子里面的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林秀青:一头青丝变得灰黄;大而明亮的眼睛变得昏暗无力,细长的鱼尾纹爬满了眼角,眼睑松垂;本来丰润的脸颊变得瘦削;下巴尖利,皮肤苍老。衣服体大宽松,晃荡如风。
  她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我吗?”她心里问自己,心中升起来一股莫名的悲凉。
  崇礼见她在收拾,问道:“额妈,你赶场啊,我也要去。”
  “你就在屋头,好好帮奶奶看好碾子。”
  “我要去嘛,好久没赶过场了,我要去嘛。”崇礼摇着秀青的手,眼睛盯着她,闪着乞求的光。
  秀青狠狠地盯着崇礼道:“咋,不听话了?是不是皮子痒了?”
  崇礼嘟着嘴不开腔了。
  她挎了个背篼,从堰埂上过了河,穿过几根田坎,来到子玉的大门前。
  门是关着的。
  她拍了好一阵门,门才开了一条缝。宏元见是她,拉开大门叫了一声大舅母儿便放声大哭起来。
  “咋的,宏儿,别哭了,你妈呢?”
  宏元边哭边看了看子玉的房间。秀青放开宏元,快步朝子玉房间走去。推开房门,只见子玉躺在床上,脸上颈上到处都是伤。
  “咋啦子玉?”她急切地问道。
  子玉见她来了,硬撑着爬起来,坐在床上。“没咋的,嫂嫂你以后别管我的事了,你也不要到我屋头来了。”
  “你说啥子,我是长嫂,我咋不管?到底咋的啦?”
  “真的,他放下话来,你再管,他就连你一齐杀。你快走吧,嫂嫂,我求你了。你嫂嫂对我的好,我下辈子变牛变马都会报答你的。”说着,她仰着脸,两行泪水,从她那美丽白晰还带着伤的脸上流下来,流过嘴角,流过颈项,流进胸衣里去了。
  林秀青无奈地站起来,茫然地走出房间,走过厅坝,出了大门。
  宏元对她说:“那个恶鬼说,不准我和我妈到你们那去,也不准你们到我们这来,如果不听,就打断我们的脚杆……”

☆、汪崇礼读书

  林秀清领着汪崇礼,来到张子贤龙门前,恰好张子贤的太太从门里出来。
  “要到哪去啊,张大大,这么早的,”林秀青看着张太太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满脸笑意地问道。
  “哦嗬,是秀青啊,你有事情啊?”
  “大奶奶,”汪崇礼轻轻地叫了一声。
  “我这娃娃,也长这么大了,不听话,不好管,我想送来,请文三先生帮我管教管教,不晓得行不行啊?”
  “嗬嗬,读书啊?好事嘛,我们家子贤就经常说,就是砸锅卖铁,也得送娃娃读书。书读得多了,才能明事理。不过,得看他有没得那天份呢。我也不晓得,得让先生看看才晓得哈。哎,说实话,象我们孝天那样聪明读得那么远的娃娃,我还真没有看到几个呢。要是娃娃些都象我们家孝天那样,那该有多好啊?你说是不?哈哈哈哈……快进来吧,进来吧。先生已经来了,已经来了。”
  说到张大大竭力夸赞的他们的儿子张孝天,别说是林秀青,就是全黄沙坝全陈家营全蒲江县的男女老少,都不得不佩服的。那娃娃特别聪明,在他们家读了两个月私塾,一考就考上了蒲江县的高等小学堂,紧跟着又读到成都,读到北京还不算,都读到洋人那里去了。回来以后还当了啥子大学教授,听说是整啥子射子箭啊还是啥子,反正,反正就是一点燃就冲上天去的那种。那可真是一个不得了,了不得的人呢。
  张大大高兴得很呢,生了那样子一个儿,那脸上啊,天天都挂着笑,逢人都要讲讲他们的孝天。大家也都喜欢听听关于他的有关新闻。三乡五里的大爷大娘们也都常常拿张孝天来教育他们自己的娃娃,叫他们好好读书,以后象张孝天那样,飘洋过海,光宗耀祖。
  在来这里之前,林秀青也象大爷大娘们一样,扎扎实实地拿张孝天的事迹教育了汪崇礼一回。
  林秀青拉着崇礼跟在张大大的后面进了门往里走。汪崇礼紧紧地抓着林秀青的衣襟,一脸的胆怯。
  “别怕,”秀青轻轻地说,抓着崇礼的手,半拉半拖地进去了。
  这是一个三天井的院子。房间高朗,院子宽大。院子周围,大片大片的斑竹林慈竹林里夹杂着几棵大树,与门前的几棵大祯南树一起,把个偌大的院子掩映在树荫之中。走进院子,就能感觉到那种不一般的气势。
  林秀青带着汪崇礼跟着张大大来到正房厅堂。张子贤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戴着一副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秀青说,她送娃娃来读书,”张大大嘴快,见了张子贤就说道。
  “大爷,”林秀青清脆地叫了一声。
  “大老爷,”崇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老爷,然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呵呵,小小年纪,还真懂礼貌。”张子贤高兴起来,细细地看了看小崇礼,虽然稚气,但长得周正,清秀,还有一股英气,“嗯,好,假以时日,必是个有用之才!去吧,好好跟先生学。”
  “嗯。”崇礼答应着,和秀青一起,跟在张大大,呵呵,崇礼该叫张奶奶的后面,朝院子中间竖着的那排房子走去。
  先生杜文三正坐在案桌前写字。听到有响声,抬起眼来从眼镜上面看了看林秀青他们,便停了下来。
  “秀青的娃娃,想来读书,已经见过我们家老头子了,”张大大对杜文三先生说。
  林秀青弯弯腰,叫了一声大爷。把崇礼拉到面前,让他叫先生。汪崇礼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先生,很快地躲到林秀青身后去了。
  “啊,想读书是好事啊,”杜文三向汪崇礼招招手说,“过来,我问问你,叫啥名字?”
  汪崇礼蹭到跟前,搓着小手,上翻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杜文三,露出胆怯而好奇的光。
  “汪崇礼。”
  “你额妈叫啥?”
  “林秀青。”
  “崇礼是啥意思晓得不?”
  “我爷爷说了,尊崇礼义,明事明理。”
  “嗯,好。会对对子吗?”
  “会,奶奶教过我。”
  “云。”
  “雨。”
  “大地。”
  “长空。”
  “春风。”
  “秋雨。”
  “黄沙坝。”
  “玉屏山。”
  “会打算盘不?”
  “会。”
  “打来看看,”杜文三递过来一把算盘。
  汪崇礼接过算盘,边念边拨:“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杜文三看着林秀青:“你教的?”
  “她奶奶经常算帐,他在旁边学的。”
  “哦。”
  “我还写字呢,”汪崇礼来劲了,很自豪地说,“我都写得来我的名字!”
  “呵呵,真的吗?”先生笑着拿来纸笔,叫汪崇礼写。汪崇礼作鼓正经一笔一画写起来。写完了,先生拿起来看了看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笑了。
  “大爷你就收了他嘛,”林秀青肯求道。
  杜文三眯起眼睛,手摸着山羊胡子,定定地看了崇礼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好,先读几天看看。”
  “哪,先生钱咋算?”
  “好说,你看着给就行了。”
  “我们办学堂的规矩就是,有就多给点,没得就少给点,实在拿不出来,不给也行。先生那儿,我们也不会亏待他的,”张大大说。
  “好,崇礼,快来,跪下,跟先生磕头。从今天起,你就叫‘先生’了。”
  “不,先拜圣人。”杜文三站起来,拉着崇礼恭恭敬敬地站在案桌后面,看着壁上的一张画像说,“这是读书人的祖师爷,姓孔,名丘,字仲尼。大家都叫他孔夫子,孔圣人。读书人都要先拜他的。记住了,画像下面那行字,‘大成至圣先师孔仲尼’。以后,每天来了,先拜先师,再拜先生,然后再读书。记住了吗?”
  “嗯。”
  杜文三叫崇礼跪下,向那画像磕三个响头,自己则恭恭敬敬作三个揖。然后端坐在椅子上,崇礼跪在他面前,五体投地地拜了三拜。简单的拜师礼就成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的情况你们都晓得,一时间拿不出钱来,我这只有两块铜元,你先拿着。”林秀青摸出身上仅有的两个铜元,递到杜文三面前,诚恳地既是商量又是请求地说:“还差的,年底一起交清,我说话算话,请你放心。”
  “哎呀,你说哪里去了,又都不是外人。啥时候有了啥时候拿来都可以的。”杜文三说。
  读书的娃娃们都来了,叽叽喳喳地在外面闹着。林秀青把自己缝的书袋交给崇礼,说了声,听先生话,好好读书,就出去了。
  杜文三喊了一声,娃娃们就都风也似的跑进去,一阵响声过后,传出来哇啦哇啦的读书声。
  把汪崇礼送进了学堂,林秀青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心里想着,只要崇礼能读出点名堂来,以后能够出人头地,她也就算对得起他死去的额爹,对得起他们汪家列祖列宗了。
  可是她一想到眼前的难处,心中又是一阵难受。这么样一个家,几亩田地一座老磨坊,内内外外只她一个人操持。老婆婆虽然也没得啥子病痛,但年纪大了就算她能坚持也只能看看家看看磨坊做哈饭喂哈猪,当然,就这样已经是对她很大的帮助了。儿子才七八岁,不懂事,也帮不了啥。只要听话好好把书读好不跟她添麻烦就行了。
  她曾埋怨自己的命苦。十六岁嫁到汪家,这么多年了就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这倒并不是说汪家缺吃少穿。老公公的粗心大意,使她失去了那么乖巧的女儿,这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不过那种悲切很快就被她儿子崇礼赶走了。有了儿子,她对自己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整个家里又充满了活力。一家人又过起了快乐而滋润的生活。
  但是好景不长。汪子林遭人陷害,老公公忧愤而死,就如天上掉下来的石头一个接着一个地砸在她的头上,把她砸倒了,砸跨了。
  从嫁进汪家这短短的十多年里,她送走了三个人,三条命。到而今,一个好好的家,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一个孤儿一老一少两个寡妇。这样的打击,天底下有谁承受过?又有谁承受得了?就算是男人,也说不定早就跨掉了,何况她一个孱弱的女子?!
  田地里的庄稼,缺肥缺水缺劳力,长得不好,收成减少了,可租子还有杂七杂八的捐税,一一交清之后,自己就剩得不多了。老磨坊里的生意也比从前少了许多。好象那些顾主,躲她林秀青的晦气似的,一个个都去了别处。一年下来,粮食虽然勉强够吃,但兜里的钱却是越来越少,手头紧巴巴的,做个衣服买个针头线脑都要算计半天。平常间两三个月吃不上一次猪肉。好在家里那几只老母鸡和两只老鸭很展劲,靠着它们生的蛋,三代人才没有出现面黄肌瘦的情况。
  下午,汪崇礼一回到家里,就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今天上学的事情。
  “先生教了啥?”四奶问。
  “三字经。”
  “背得不?”
  “还背不完。”
  “背两句来听听。”
  “嗯……嗯,”他故意清了清嗓子,脱口背道,“人之书,性本善,先生教我投黄蟮……”
  “哈哈哈哈哈……这是先生教的?”
  “嘿嘿,一个大师哥教的。先生叫他教我的。”
  “嗯?”
  “他先教我的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教着教着,他就教成先生教我投黄蟮了,”汪崇礼说着说着嘿嘿嘿嘿笑得弯下腰去。
  “以后可不许这样子哈,要好好学,别学歪了,”林秀青说,“你要是不听话,调皮捣蛋,我就跟你弄竹片子炒肉!”
  “不要,不要,我不要竹片子炒肉。先生都说,我读书很认真的……”
  这一家人的生活也算顺顺当当过了一段时间。崇礼读书也专心。从蒙童开始,《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背得滚瓜烂熟,就连《四书》、《五经》之类,也读得顺畅讲得一二了。毛笔字也写得横是横竖是竖。杜文三先生心头很高兴,经常加些学习任务,而崇礼也能轻松地完成。
  林秀青也很高兴,看着儿子的进步,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意,脸上常常挂着笑。
  一天,还没到放学时间,崇礼就哭着跑了回来,一见到林秀青,哭得更加伤心,更加厉害。见他这个样子,四奶心痛得不得了,抱着他不住地问:“咋的,啥事?哪个欺侮你?”
  “咋的幺儿?”林秀青问。
  “他们说我,”崇礼一边大哭一边说,“他们……他们说我……是棒客娃娃,说我……说我的额爹是……是砍脑壳的……”,那种委屈,那种心酸,那种气愤,在一个不满十岁的娃娃的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啊!
  林秀青心头涌起一股怒火。“遭天杀的,是哪个的娃娃,老子把嘴跟你撕烂!”她想。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当面的时候,那些人是多么的和善,友好,多么的关心和同情。可背地里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她们一家三代人,在人们,或许在本族人的心中,到底是啥子呢?
  日子的艰难,并不仅仅在于钱粮的缺乏和劳作的辛苦,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是那些人的奚落、欺辱和白眼!
  她想追出去找那些娃娃骂一顿,出出她心头之气!她想找那些人打一架,以报心头之怨!可是找谁去?并且,就算吵一架,打一架,就能改变这一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能够改变的,就是强过他们,超过他们,让他们抬起头来才看得到我们的脸!
  “娃娃,记住了哈,”林秀青拉过崇礼来,抬起两手捏着他的肩,一边流着泪一边对他说,“娃娃,我们不惹他们,我们现在惹不起他们。你好好读书,等你长大了,有出息了,他们就不敢欺我们了,记住了哈!”
  崇礼咬着牙使劲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老黄狗被炸死

  天空没有一丝云,蓝得就象一面镜子。太阳晒得地上起了火。站在檐廊上,眯起眼睛才敢看房屋和地面。老磨坊,河坝,河对面的田地,远处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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