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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岩-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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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角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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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龙佩

过完十七岁生日的第二天,重岩再一次被人堵在了学校后门的小胡同里。

他被人推搡着,后背抵在了涂画得乱七八糟的墙壁上,脚下堆着一堆不知被谁偷着扔在这里的装修垃圾,里面还混着几个不知何年何月的垃圾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儿,浓厚的让人有点儿透不过气。

重岩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挡在他面前的四个彪形大汉,目光落在了最后面的那个三十来岁,带着细边眼镜的男人身上。这人名叫温浩,是京中李家老太爷的养子,也是重岩那个十七年没见过面的老爹李承运时常带在身边的狗头军师。据说李承运干过的缺德事儿几乎每一桩都离不开他出谋划策,最不是个东西的就数这货了。

当然,这些内情都是重岩上辈子被认回了李家之后才知道的,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出生在小城市里的普通的高中生,学习成绩马马虎虎,家里只有一个爱唠叨的、身体不怎么好的姥姥,一老一小就靠着重岩他妈妈留下的一点儿遗产勉强度日,偶尔他姥姥也出来摆个早点儿摊,卖点儿包子馄饨什么的补贴家用。日子虽然辛苦,却也简单。

那个时候的重岩,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居然隐藏着那么多的秘密。

当然,任谁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这些秘密在他眼里也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尤其上辈子他还经历过那么多凶险的明争暗斗——他那两个名义上的哥哥可都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厉,重岩这样的平民老百姓做梦都想不到。从他进李家的大门算起,不知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眼下这点儿威胁吓唬的小戏码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重岩挺腻味地看着这几个男人,“有什么事儿?”

为了不引起温浩的怀疑,他本来是打算装装的,一般十六七的少年被人堵住威胁,不都得紧张一下下么。问题是李家派来的人是温浩,重岩只要一想起上辈子自己把这货打包送给了他和李承运得罪过的死对头,心里就怎么也紧张不起来。

温浩倒是有些好奇这少年的态度,“你不怕?”

重岩心说谁会怕自己的手下败将啊,见过你跪在老子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怂样,能怕的起来那才奇怪好不好。

“到底什么事儿?”重岩不耐烦了,“我姥姥今天摆摊,我得早点儿回去帮着收摊。”

他姥姥除了摆早点儿摊,天气好的时候也会到市场去支个摊子卖自己做的鞋垫、手套、桌布什么的。她娘家祖上是给大户人家做绣工的,家里几个姐妹从小就做的一手好绣活儿,重岩他老妈去世之前年年给他织毛衣,穿出去很多人都会追着问他是在哪儿买的。

“你还帮着摆摊?”温浩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你会干什么?”

“不会也得学啊。”重岩大大咧咧地看着他,“我老妈命不好,被个老畜/生骗了不说,还死得早。不摆摊我和我姥姥吃什么?”

温浩听到“老畜/生”三个字,嘴角抽了一下,“伶牙俐齿,你知道我们找你干什么?”

重岩心说老子还真知道。

李承运跟他老妈热恋的时候送过她一块翡翠龙佩,那时李承运还不知道这块玉佩的真正价值,虽然家里人一直嘱咐他收好,他心里压根没当回事儿,以为就是家里传下来的小玩意儿。他从小被李家人宠着长大,金玉珠宝不知见过多少,一块玉佩自然不放在眼里,随手就那么送出去了。后来李承运姥姥过世的时候,特意把李承运叫到身边,要看那块翡翠才知道被他随手送了人,顿时急得不行。

原来那东西是一个凭据,后面还关系着李承运他姥爷留下来的一批古董。于是李承运就在狗头军师温浩的帮助下开始寻找这块翡翠龙佩——这么些年下来,他的渣爹不知道换了多少女人,早把重岩他娘忘到爪哇国去了。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上辈子他被接回李家之后才慢慢打听出来的。他记得他那两个所谓的哥哥就经常拿这事儿刺激他,免得他飘飘然起来,真以为自己对李家有多重要。

“不知道。”重岩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不是豁达,他只是厌烦了跟李家有所关联。当这一切再次展现在他面前,那种任人宰割的愤怒与屈辱仍然剧烈地激荡在他的心头,让他有种冲动,想再一次把这些人踩在脚下,压得他们翻不了身。

重岩磨了磨后槽牙,“几位大哥是收保护费的吧?我家就摆个小摊子,在西大街虎哥那里已经交过了。”

温浩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太阳穴的位置,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身前的大汉,“这孩子嘴巴太不讨人喜欢了,先给他二十个耳光,然后再谈事情。”他虽然只是李家的养子,但京中圈子里谁不知道他是李家老爷锦衣玉食养在身边的二少爷,这个破孩子居然把他当成是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慢着!”重岩紧盯着那个冲他走过来的大汉,飞快地瞟了一眼温浩,“丑话说在前头,我不管你们找我什么事,今天只要你们跟我动手,再想问什么事儿都别想叫我开口。不信你们就试试。”

温浩果然一怔,随即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小子,想让你开口办法多的是,用不着你愿意。”

“那就试试看你有没有那么多时间。”重岩冷笑,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手心里握着一个半旧的诺基亚手机,屏幕上电话是接通的,重岩冲着手机大声说:“南兴二中的后门,陈家胡同,有流氓在打群架!”

温浩微怔,觉得这孩子的反应还真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重岩舒了口气,冲着温浩笑得一脸灿烂,“你大概不是本地人,容我温馨提示一下,从陈家胡同出去就是派出所。一来一回也要不了两分钟。”

温浩这会儿倒不急了,他饶有兴味地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

重岩懒洋洋地看着他,心里却有些好奇,如果这一次自己不跟着温浩回京城,这个狗头军师最后又会落个什么下场?说起来温浩这人也是有些头脑的,就是性子太阴,从不给对手留余地。真要离开李家这棵大树,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咬死他呢。

这样一想,重岩又觉得没什么可生气的了。跟一个注定没有好结果的人生什么气呢?

“小子,我还会再找你的。”温浩放下狠话就带着人走了。

重岩靠着墙自言自语,“你肯定还得找老子啊,翡翠龙佩还没拿到,你要是就这么回去,怎么在老太爷面前露脸呢。其实想想你也挺不容易的,一个半路养到李家的野孩子,在一群狼里头想混出个人样儿来不定多么心酸呢……问题是老子怎么就对你一点儿同情不起来?”

重岩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喃喃说道:“MD,老子回去又要挨骂了,一个新书包要好多钱呢。这个口子也不知能不能补上……”重岩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又在跟自己说话了,捡书包的动作顿时一僵。

这其实是上辈子得的毛病。那时候老王八蛋被他送进精神病院去了,他的两个哥哥也被他收拾的再无还手之力,李家的各条财路也都拢在他自己的手心里了,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就抑郁了。他的老师认为他这是人生没有目标了,空虚了。重岩却觉得这都是屁话,他从来都没把篡夺李家财产这件事当做人生目标,只不过被李家人逼着往死路里走,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反击。

重岩看过几次心理医生就不肯再去了,整天窝在李家的老宅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他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忙着工作,忙着挣钱,忙着扩展李氏商业帝国的版图。直到某天深夜,筋疲力尽的重岩突然间醍醐灌顶,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底下最大的S逼。他九死一生的去斗渣爹、斗渣哥、斗渣哥的母族……斗来斗去斗的不亦乐乎,最后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头蒙着眼罩不停拉磨的驴,亲手给自己戴上了一个甩都甩不脱的枷锁。

他TMD图的是什么呀?!

李家发展成什么德行跟他有个屁的关系啊?!他小学时代的理想是要当警察,中学时代的理想是要搞游戏制作,高中时代的理想可是要学医……他一辈子的打算都被李家这帮半路冒出来的渣渣给整拧了!

“老子简直是个不可救药的傻帽儿,人家说几句废话,老子就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了,简直蠢到家……不整你整谁?!”重岩走出巷子的时候忍不住又开始跟自己说话。当初的那位心理医生曾经提醒过他,自言自语是抑郁症的先期症状,让他注意。可是他明明都穿越到二十年前了,这个糟心的毛病居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难道是因为钻回这个十七岁壳子里的还是那个被困在李家老宅里夜夜失眠的空虚寂寞的老神经病?!

重岩摸了摸胸口,年轻的心脏跳动得强健有力,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体健康的不得了,而一切跟李家有关的糟心事儿也都还没发生,一切还有改变的可能。如果他执意不肯去京城,而且这辈子都不跟李家的渣渣们打交道,那他这个糟心的毛病有没有可能慢慢地好转?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重岩气冲冲地跟自己吵架,“老子这么年轻,前途似锦,一片光明,没有任何需要抑郁的理由。老子还得去帮老太太收摊呢……MD,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谁会得那么娇气的毛病……”

一个刚从拐角处走过来的中年妇女跟他打了个照面,大概是听到了他在自言自语,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低着头赶紧绕去小巷的另一边。

重岩顿时有些泄气,“老子……真不是神经病。”

“当然不是神经病。那个骗钱的白大褂说了,咱这症状只是轻度的。”

“轻度的也别在外人面前吧啦吧啦了,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又要害怕了。”

“她害怕也好,免得没事就拽着老子唠叨。”

“可是她也没几年唠叨的了。”

“也不知这一回她能熬几年……治病需要钱,不跟李家人走就没钱给她治病……MD,搞不好老子还得为了老太太把自己卖到李家去。”

“要不能怎么办?难道看着她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了?”

“其实上辈子老子也没做错,不跟李家人走他们也不会掏钱把她送到那个疗养院去。那个疗养院条件多好啊,凭老子的能耐她一辈子都进不去。”

“老妈就这么一个妈……”

“唉。”

重岩跟自己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知道温浩还会继续找他的。上辈子他问过温浩,温浩说他当初和李承运商量着找重岩要东西的时候,压根没打算把他这个私生子带回去,只不过有人在李老爷子跟前多嘴多舌,让李老爷子夫妇俩知道了重岩的存在。老两口都觉得这样一个孩子最好还是放到眼皮底下看着才能安心,不过就是花钱多养一口人的事,李家不差那点儿钱。要不然被李家的对头拢在手里做出点儿什么事,丢人的还是李家。

温浩跟李承运的两个儿子关系好,离京前就拿定主意在找到重岩之后先给他一个下马威,等把人给吓唬住了再谈其他的事。他没想到重岩性子那么猛,被拦在死胡同里二话不说捡了块砖头就跟温浩带来的人打了起来。虽然事后自己也受了伤,但温浩确实被他生猛的劲头给唬住了,当天晚上就打电话给李承运,说这孩子性子狠,不好对付。也因为他这一句“不好对付”,李家的人更坚定了要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的决心。

重岩垂头丧气地把书包甩到自己背上,轻声嘟囔,“老子这一次没跟他们动手。”

“不打就对了,跟他们动手能占什么便宜?他们可是好几个人呢。”

“当年真傻。”

“吃一堑长一智。”

重岩叹了口气,“唉,怎么又说上了……”

☆、找上门

重岩他姥姥把自己的小摊子支在了西大街的拐弯处,重岩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跟旁边一个卖袜子的老太太聊天。她针线活儿做的熟,一边聊天一边手底下就做着鞋垫。这年头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上超市去买鞋垫,有些上岁数的人就爱用手做的东西,觉得舒服又结实,因此老太太生意好的时候,每天也能卖个二三十块钱。

一看见重岩身上沾着灰尘,张月桂拉下脸又开始骂他一天到晚打架不学好。重岩充耳不闻,低着头把她摊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收进一个编织袋里,等明天中午上学的时候再顺路帮着老太太搬出来。张月桂身体不好,每天最多出半天摊,还好这里离他们家和学校都不远,来回跑腿也不觉得麻烦。

西大街附近住的大都是老棉纺厂的职工,前些年棉纺厂效益好的时候,西大街这边特别热闹,做买卖摆摊的也多。后来厂子效益不好了,市场也跟着萧条起来。重岩记得上辈子自己去了京城没多久,西大街这一片就搞起了拆迁,等他几年后再回来给老太太送葬的时候,这一片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你就跟着那起子流氓混吧,”张月桂还在他耳边唠叨,“我看你能混出个什么好歹来,我是管不了你……”

重岩突发奇想,难道就是因为小时候习惯了老太太天天在他耳边唠叨,所以到了后来,当他一个人住进李家老宅,才会受不了那种寂静,开始自己跟自己说话吗?

重岩悄悄瞪了老太太一眼。

张月桂没注意到这个白眼,手底下麻利地把垫在摊子上的厚麻布叠了起来,收进编织袋里,又帮着重岩一起把那张一碰就要倒的木桌子收了起来,陪着笑脸放到了拐角那家的杂货店里。木桌子比较沉,来回背着不方便,每天收了摊之后就寄存到这家杂货店里。这家店的老板娘也是张月桂的熟人,以前都是棉纺厂的同事,张月桂时不时也给人家家的小孙子买点儿零食什么的,两家相处的还不错。

重岩背着编织袋往回走的时候,张月桂又顺手在路边的菜摊上买了一把小葱,一捆青菜,晚上她煮一锅面条,两个人的晚饭就有了。至于早饭,她通常起的都比重岩要晚,家里有蒸好的馒头,重岩早起烧点儿热水,就着咸菜就对付了。

家里就两口人,日子过的也简单。

张月桂住的是棉纺厂的老居民楼,还是重岩他妈妈上小学的时候单位分下来的小两室,时间久了,楼房也破败的厉害,走廊里又没有灯,像张月桂这样眼神不好的人上下楼都得小心地扶着扶手。

进了门,张月桂去做饭,重岩拎着书包去自己屋里写作业。书本拿出来的时候,重岩忽然又不想写了。万一事情的发展还跟上辈子一样,那他被带回京城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作业写不写的,好像也没啥区别。那块翡翠龙佩没拿到手,温浩还会继续上门,重岩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先跟老太太打个招呼。上辈子温浩直接找上门来,结果把老太太气得差点儿住院。

重岩丢下作业溜达到了厨房门口,张月桂正弯着腰从橱柜里拿挂面,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骂道:“一天到晚就惦记吃,你作业写完了没有?”

重岩靠在门框上看着老太太瘦小的身材,心里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老太太身体不好,可是他妈留下的那点儿积蓄实在顶不了什么事儿。他现在刚上高中,能弄来什么钱?要想给老太太治病,也只有跟李家合作这一条路。

老太太嘴碎,又因为他妈的事一直不待见他。但不管怎么说,他妈妈就这么一个老娘,他能放着不管么?

“姥姥,”重岩打断了她的唠叨,“今天有人找我。”

张月桂疑惑地抬头。

重岩咬了咬牙,“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是京城那边的人。”

张月桂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便暴怒了起来,“王八羔子,还有脸跑到临海……”

重岩头疼地打断了她的话,“姥姥,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他们是来找东西的。”

张月桂骂到一半儿被拦住,气得直喘粗气,“找什么东西?杨树都被他们家的小畜/生害死了,还想诬赖咱们什么东西?!”

重岩翻了个白眼,心说又不是我诬赖的,跟我火什么。

“你说啊,”张月桂把手里的水舀子当的一声扔在了案板上,“要找什么东西?杨树怀着你这个王八羔子被学校开除回来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拿,就随手拎了一个破兜子,里面装了几件换洗衣服……”

“姥姥,你还想不想听?”重岩不耐烦了,平时张口闭口王八羔子也就算了,他这还什么都没说,要这么废话下去还能不能说事儿了?

张月桂呼哧呼哧地瞪着他,“你说!”

“他们要找一件李家的东西,”重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知道那件东西是张月桂收了起来,“挺重要的东西,拿不着东西跟咱俩就没完。”

张月桂眼神一跳。

重岩又说:“姥姥,李家势大,咱们惹不起。”

张月桂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顿时瘪了下来,嘴唇哆嗦了几下,眼圈也红了。重岩知道她是在替她闺女不值,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形势比人强,平头老百姓,永远斗不过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要让他说,他妈当初就该躲着李承运,再昏了头也不该跟那种人家的少爷混一块去,摆明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唉。重岩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说:“孽缘。”

张月桂白了他一眼,怒道:“老娘就不给他们,真想要东西,让那个王八羔子到杨树坟头上去跪三天!”杨树就是重岩他老妈的小名。

重岩没好气地说:“姥姥,你要真不给,保不准到时候就换成是咱们俩到坟墓里去陪我妈了。”

“他们敢?!”老太太瞪眼。

重岩一本正经地点头,“他们敢。”

老太太鼓着脸生闷气。

重岩蓦的有些心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姥姥,他们这两天可能还要来。真来了的话,你别管,交给我。我去跟他们谈。”

张月桂不悦地瞪他一眼,“谈什么?”

重岩笑了笑,“谈谈怎么才能对咱俩最有利。至少也得从姓李的口袋里掏出替你养老的钱。这是你该得的。”

张月桂冷笑着斜了他一眼,“丑话说前头,你可别跟你那个死鬼娘一样让富贵迷了眼,非得自己跳进那个贼窝里去!那样的人家,比狼还狠呢,当心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我知道。”重岩心说,就算不知道,多活一辈子也知道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老太太心情不好,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挂面扔进锅里搅了搅,关火盛饭。一老一小刚端着饭碗在茶几旁边坐下,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斯文的男声在外面喊:“重岩在家吗?”

重岩好说歹说把老太太送进了她自己的屋里呆着,自己三口两口吃完了面条,一边擦着手一边过来开门,把人让了进来。

还是白天堵他的那几个人。除了温浩之外,其余几个大汉都自觉地留在了门外。

温浩扫了一眼不到二十平的小客厅,皱着眉头在木质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重岩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连杯热水也没端,一点儿也没有身为主人要招待客人的意识。温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经过了下午的事情,他也算摸着几分重岩的性子,这人吃不吃软不好说,肯定是不吃硬,要想尽快拿到东西,他得试试不一样的法子。

“那个,重岩呐,”温浩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势,其实算起来李承运的儿子不就是他的侄子么?家里那两位少爷见了他从来都要称一声“二叔”的,“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温,是京城李家的人。”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少年。

“哦。”重岩神情漠然,就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温浩咳嗽了一声,“不知道你对你父母的事情……”

“这位先生,你大概不了解我家的情况,”重岩一本正经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妈当年在京城念大学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流氓,被骗了生的我,所以我没爹。”

温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浩总觉得重岩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儿别的什么意思。看他年纪应该不大,但举止间那种从容很难让人把他当成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尤其他的眼神剔透又冰冷,好像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似的。

温浩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该把话说到什么程度。

“有话直说吧,”重岩首先不耐烦了。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温浩本来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很难在心里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对手来看待。

温浩咳嗽了两声说:“是这样,当年你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他们……”

“这些就不用说了,”重岩打断了他的话,“我都知道。”

温浩心头微微一惊,“你知道?”

“有话还是直说吧。”重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他看得出温浩打算编点儿什么理由把李承运给美化一下——打好铺垫之后才好开口要东西。不过重岩可没有耐心听他编故事,上辈子好奇听了一遍,一直恶心了十好几年。

温浩心里骤然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好像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一个生长在小城市里没见过世面的少年,而是一个谈判桌上势均力敌的对手,甚至这个对手比他还要强大。

温浩莫名的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条件

重岩第N次打断温浩过分夸张的叙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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